他好像喜歡我

家教小孩是個社牛，致力於給我介紹對象。
他對着平板上的照片把所有單身親戚介紹了個遍。
卻唯獨跳過了一個人。
「這個不可以，我小舅舅太兇了。
「他一身肌肉看着就嚇人。
「聲音也低沉，聽着就讓人發怵。」
我默默將照片劃了回去，看着那張長得很爽的臉，沒忍住開口：
「這個是真可以。」

-1-
林序南一個三年級的小孩，臉上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平板上的人，不死心地往前劃拉了幾張。
「小虞老師，你不喜歡我溫柔醫生堂哥？」
我搖頭。
「那我陽光開朗的表哥呢？」
我繼續搖頭。
林序南心死了。
「一定要是我可怕面癱的小舅舅嗎？」
聽得出來，他嘴裏這個小舅舅很不受他的待見。
我瞥了一眼平板上的照片。
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五官出衆，妥妥一建模臉。
更別說他是個低音炮肌肉男。
見我看得入迷，林序南狠狠地嘆了一口氣。
「小虞老師，你看起來要恨不得鑽進平板裏了。」
我臉頰瞬間爆紅。
手忙腳亂地關了平板，欲蓋彌彰地用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你這小腦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麼？
「小虞老師我誰也不喜歡，剛纔是和你開玩笑的。」
家教時間已經到了，我立馬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林序南非要送送我。
他媽媽拗不過他，只好讓他把我送到樓下。
進了電梯，林序南就開始說他小舅舅壞話。
「小虞老師，你不能被我小舅舅的外表給騙了，其實他可兇可兇了。
「每次他一蹬我，嚇得我心臟都不怦怦跳了。
「你這麼溫柔善良，別這麼想不開啊。」
一直到走出單元門，他話還沒停。
我剛準備開口打斷他，背後卻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林序南！你說什麼呢！」
被點名的當事人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害怕。
立馬抓住我的袖子躲到了我的身後。
我轉過頭，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着衝鋒衣的男人。
他長得和照片基本沒差。
我一眼認出，這就是林序南那個兇名在外的小舅舅。
我不動聲色地從上到下打量着他。
林序南誠不欺我。
確實低音，確實肌肉。
他走過來，在我面前站立，看了我一眼將目光移到了躲在我身後的那個人影上。
「敢說不敢認？我是這麼教你的？」
確實怪兇的，我想。
林序南拽着我的袖子力道不斷收緊，最後認命地鬆開，從我背後走了ţŭ̀ₐ出來。
他耷拉Ţŭₑ着頭，像霜打的茄子。
「對不起，小舅舅，我不該在背後說你兇，說你配不上小虞老師。」
這孩子。
道歉就道歉，把我拉上幹什麼。
一句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眼神過於有威懾力。
我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只好開口介紹自己。
「我是林序南的家教老師，虞詩年。」
「聞野。」
他淡淡地從嘴裏吐出兩個字，看起來一句話也不想和我多說。
我將林序南往他旁邊推了推，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個地方。
「林序南，老師要回去了，你別再送了，和小舅舅回家吧。」
林序南站在聞野旁邊，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他本來長得就很可愛，現在這副樣子更是萌到沒邊。
但很可惜，他的老師我愛莫能助。
我強行忽略他的眼神，頭也不回地跑了。

-2-
我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
回到家的時候，天剛黑。
洗完澡後躺在牀上，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敲門聲吵醒。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門外的人像是要把門震碎。
我有些惱火地打開門，卻沒看到人。
本以爲是惡作劇準備關門，下面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虞老師？」
我低頭，林序南正眼巴巴望着我。
他看起來天塌了。
「你真和我小舅舅在一起了？你成我小舅媽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在看見他後徹底清醒，蹲下來拉着他的手和他平視，語氣有些焦急。
「你怎麼在這兒？你媽媽呢？」
林序南雖然震驚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媽媽剛走，她今天有事要忙所以把我送到了小舅舅家。」
我越聽越迷糊。
「那你怎麼在我家門口啊？」
林序南眨着大眼睛，十分認真地對我說：「這就是我小舅舅家啊。
「小虞老師，你已經和我小舅舅住一起了嗎？我的堂哥和表哥真的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林序南已經眼含熱淚。
看起來難過壞了。
「嗚嗚嗚嗚，小舅舅他怎麼可以這樣。
「不給人其他人一點機會。」
他哭得梨花帶雨，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只好用袖子幫他擦眼淚。
擦到一半，眼前突然落下了一道陰影。
林序南被人提溜起來拎到了後面。
「你小舅舅還沒死呢，哭什麼哭。」
聞野穿着居家服，手臂肌肉線條清晰可見，腹肌若隱若現。
他皺着眉揉了揉林序南的頭。
林序南看見他後，想哭又不敢哭，站在旁邊無聲打着哭嗝。
我從地上站起來，眼前突然有些眩暈，一個沒站穩向前倒去。
這該死的低血糖。
就在我以爲要摔倒在地的時候，一雙手將我扯進了懷裏。
我緩過神，抬頭看見了聞野微微泛紅的耳尖。
他見我沒事，立馬將我鬆開。
我有些尷尬的開口向他道謝。
站在一旁的林序南忍不住啜泣。
像極了看見對家 CP 發糖。
聞野拍了拍林序南的頭，沉着聲音說：「大早上打擾人家睡覺，道歉。」
林序南有些不情不願地走上前，撇着小嘴說：「對不起，小舅媽。」
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連忙往後退了兩步，撇清關係：「我可不是你小舅媽。」
林序南有些蒙圈地看着我們兩個。
「小虞老師，你不是和我小舅舅住一起了嗎？」
「誰說的！」
我立馬否認。
聞野站在一旁有些恨鐵不成鋼。
「笨。」
他彈了彈林序南的腦門。
「你敲錯門了。」
林序南這才反應過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這麼說我的堂哥和表哥還是有機會的？」
小小年紀，怎麼當紅娘還當上癮了。
「嘖。」
「道歉了嗎？說這些有的沒的。」
聞野有些不耐煩地出聲催促他。
迫於小舅舅的威嚴，林序南老老實實地和我道歉。
說完，聞野和我點頭示意帶着他走進了對面的門。

-3-
聞野不好惹。
雖然只見了兩面，但我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怪不得林序南會這麼怕他。
要我我也怕。
我洗漱完剛準備做飯，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兩聲。
打開一看，林序南給我發了幾條語音。
「小虞老師，我小舅舅不能要了，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不知道誰這麼可憐成爲我的小舅媽。
「但是當我嫂子還是蠻幸福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這小鬼竟然還不死心。
我強忍笑意給他回了一條：「再提你堂哥和表哥，下次我們休息時間減半哦。」
林序南不說話了。
我以爲他終於消停。
結果過了不到十分鐘，他突然給我發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聞野站在窗邊，嘴角微微上揚。
「小虞老師，我小舅舅對着窗戶笑半天了，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他瘋沒瘋我不知道。
但是看樣子，大概率是戀愛腦發作了。
我剛準備發消息搪塞林序南。
卻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我將照片放大。
左下角放着一個相框。
相框裏的人好像是我。
我不可思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特地翻了一下相冊。
雖然只是一張背影照。
但經過對比，我幾乎確定這張照片就是我兩年前給人當攝影模特時拍的。
我是聞野外甥的補課老師的同時還巧合地成爲了他的鄰居。
並且他家裏還放着我的照片。
按照我看小說這麼多年的經驗，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但是不敢確定。
於是我發了一條帖子將事情從頭到尾描述了一遍。
短短一個小時，就收到了很多回復。
評論區語氣各不相同，但意思卻大同小異。
【一看就是蓄謀已久的暗戀啊。】
【他包喜歡你的，外甥不過是他計劃的一環。】
【腦子裏瞬間閃過無數本小說。】
理智告訴我要清醒一點。
但是嘴角卻不自覺Ṫű₌地上揚。
再冷漠的女人想到有個帥哥暗戀自己都會笑出聲的。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我還是很謹慎。
萬一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呢。
現在證據不足，必須進一步確認。
就在我想着怎麼才能去看一眼那個相框，機會就送上了門。
林序南邀請我去他小舅舅家喫飯。
「小虞老師，我小舅舅已經做好了午飯，讓我邀請你一起喫。」
我原本想矜持一下，但是林序南這小鬼鐵了心地阻撓我們兩個。
「小虞老師，你要不想來也行，雖然我小舅舅做飯挺好喫的，但是脾氣不行，比不過我表哥。」
我聽了這句話，立馬將矜持拋之腦後。
到了聞野家。
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套着圍裙。
我一下子就看呆了。
林序南十分熱情地招呼着我。
他拉着我把聞野家從裏到外參觀了個遍。
連洗手間都去了，就是沒去陽臺。
我心裏着急，面上卻不顯。
林序南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話。
「哎呀，我小舅舅家就是沒什麼意思，但是我表哥家就不一樣啦，他們家有好多玩具呢。」
表哥出場次數還是有點太高了。
在林序南第一百零一次吐槽他小舅舅後，他終於帶我去了客廳。
那張照片是我沒錯
就是照片的畫質一般。
像盜圖的。

-4-
比聞野本人更賞心悅目的，是他做的飯。
一桌子我愛喫的菜。
我在他對面坐下，他看着我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猶豫幾秒，最後打開了微信二維碼。
「林序南他爸媽最近都有點忙，補課地點換到了我家，有什麼事直接聯繫我就好。」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飄忽，有點不敢看我。
我拿起手機掃了掃。
剛點通過，餘光看見聞野將我的微信置頂了。
置！頂！了！
如此曖昧的舉動真的很難不讓人多想。
我強忍笑意，聞野看起來表情未變。
只有林序南一個人皺着眉頭。
我看他這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沒忍住問他怎麼了。
他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坐他旁邊的聞野，想了想還是小聲說：「這樣不會日久生情嗎？」
他還是太實誠了。
我就多餘問。
現在好了。
尷尬了吧。
聞野瞥了他一眼，眉頭微皺。
「你少和你媽看點肥皂劇。」
林序南不高興了，堅持爲肥皂劇正名。
「小舅舅，你就該看點這種劇，要不然以後誰會喜歡上你這種冷冰冰的人。
「我媽媽說了，女孩子都喜歡溫柔陽光的。」
說完，他抬頭看向我，有些心碎地補充了一句：「差點忘了，小虞老師除外，她就不喜歡。」
夠了。
我說夠了。
聞野聽到他這麼說，下意識看向我。
眼神中隱隱約約帶了些求證。
我尷尬地笑了笑。
能說嗎？
我只是喜歡長得帥的而已。
喫完飯，我起身告別，林序南又要送送我。
聞野掃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這幾步路要你送，顯着你了。」
「你懂什麼？媽媽說這叫紳士！」
林序南不顧他的眼神，已經開始穿鞋。
聞野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無奈。
我只好開口打圓場：「沒ŧüₐ事的，他喜歡就讓他送吧。」
有了我的支持，林序南得意地朝聞野笑了笑。
他牽着我的手走了兩步，確定聞野看不見我們兩個之後。
悄咪咪地問我：「小虞老師，我小舅舅是不是很兇？你是不是濾鏡全碎了？」
恰恰相反。
房間整潔，廚藝突出，審美在線。
更心動了。
我越想臉頰越燙。
林序南小小的眼裏寫滿了絕望。

-5-
去聞野家喫飯之前，我發了條帖子。
打開手機，一羣蹲後續的。
我簡單說了一下剛纔的情況，網友們更興奮。
【哦莫哦莫哦莫莫莫，又是喜歡喫的菜，又是微信置頂，這要不是暗戀我把手機啃了。】
【樓上的不要一天到晚騙喫騙喝，萬一人家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呢？】
【哪個好人家把補課老師的微信置頂啊。】
【這也太心機了，我現在嚴重懷疑他姐和姐夫不是真的在忙，只是爲了弟弟的幸福在忙。】
評論țů⁾區越說越荒謬。
已經開始懷疑他每一個舉動都暗藏心思。
首先，我不是個自戀的人。
其次，聞野好像真的對我有意思。
但我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我什麼時候和他見過。
明明我不是本地人，和他也不是同齡人。
他怎麼會暗戀我呢？
在我對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手機突然跳出來一條短信。
【你明天有時間嗎？方便給林序南補課嗎？】
我有些疑惑。
【林序南的課程是一週兩次，明天是休息日。】
對面秒回。
【我知道，改爲一週三次吧，他最近成績下滑得太嚴重了。】
怎麼可能。
明明前幾天我纔看過他的成績單。
很穩定啊。
啊。
我知道了。
藉口。
一定是想見我的藉口。
嗐。
有時候魅力太大也是一種煩惱。
我實時更新着進度，網友們像在追連續劇。
【打着補課的旗號見老婆是吧。】
【外甥：爲我發聲。】
【好笑嗎？我只看見了一個絕望的三年級小孩。】
【別擔心各位，小舅舅絕對拿什麼賄賂外甥了。】
我看了最後一條評論，有些好奇林序南爲什麼會答應。
於是第二天一見到他，我就看似關心實則打探地問：「一週上三節課你會不會覺得太累了？爲什麼會答應多上一節課呢？」
林序南瞥了一眼在給我切水果的聞野，悄咪咪地貼着我的耳朵說：「小舅舅答應我多看兩集動畫片。
「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小舅舅不讓我告訴你的。」
聞野就這麼被賣了。
網友猜得竟然一點兒也沒錯。
林序南果然被收買了。
我就說他一學習就瞳孔失焦，腰痠胳膊疼的，怎麼可能願意加一節課。
我想得入迷，一時間失了神。
林序南看見我面無表情的樣子，突然開始找補。
「當然了，小虞老師，我也是很願意上你的課的，和你上課是我一週中最幸福的時光。」
「……」
我同意將肥皂劇列入林序南的禁單。
我完全不喫他這一套，嘴角微微上揚和他開玩笑：「小虞老師也喜歡給你上課，那我們改成一週五次好不好？」
林序南老實了。
「婉拒了哈。」
我給林序南上課期間，聞野總是時不時進來看我們一眼。
在他第五次敲門後，林序南忍不了了。
「小舅舅！你已經進來給小虞老師倒了兩次水送了兩次水果了！
「要不我出去，讓你學得了。」
聞野聽了他的話，有些不自然地避開我的視線，臉頰微微泛紅。
說出來的話都有些惱羞成怒。
「我這是在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學習！」
林序南有些無語。
「說這話你信嗎？
「這種舅舅愛還是太讓人窒息了。」
聞野直接拿起一個草莓堵住了他的嘴。
慌亂地瞥了我一眼快速離開了房間。
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勾脣笑了笑。
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我。

-6-
回到家，我滿腦子都是聞野那張臉。
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這個月亮我必摘。
雖然種種跡象表明聞野對我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但我這個人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所以我得再試探試探。
晚上躺在牀上睡不着，突然想起了聞野家的那張照片。
腦子更加清醒。
打開手機翻了好一會兒終於翻到了那組照片。
是兩年前爲了還人情給學攝影的朋友當模特的時候拍的。
我盯着那張背影照看了很久。
最後鬼使神差地將它設成了壁紙。
過了幾天，到了給林序南下一次補課的日子。
他一改往常表現得十分興奮。
甚至主動催了我好幾次。
我只好提前去了聞野家。
林序南早早地在門口等我。
笑得十分燦爛。
一見到我就連忙拉着我的手進了門。
我瞬間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不其然，我在聞野家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
林序南把我拉到他面前，十分激動地給我介紹：「小虞老師，這就是我給你提過很多次陽光開朗，家裏有很多玩具的表哥宋澤。」
宋澤看見我，十分大方地和我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笑着回應他。
一切都是這麼歲月靜好。
如果忽略掉廚房裏傳來的陣陣剁肉聲的話。
我轉過頭去看聞野。
他緊繃着臉，看起來心情不太美妙。
這是喫醋了吧。
是吧。
我剋制住嘴角的笑。
林序南把我拉下來和宋澤面對面坐着聊天。
他是個自來熟的人，說話很幽默。
我被逗笑了好幾次。
直到聞野從廚房走了出來。
他剛出現在客廳。
我就能清晰地感受到氣氛變了。
沈澤似乎也有些怕他，一句話也沒再說。
林序南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莽了上去。
「小舅舅，ƭù₊你打擾到表哥和小虞老師日久生情了。」
算我求求他了。
能不能別學個成語到處亂用。
聞野沒搭理他，而是將視線放到了沈澤身上。
語氣十分冷淡。
「你很閒？」
沈澤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忙，我可太忙了，小舅舅，我馬上就走！」
聞野的表情有些鬆動，轉頭看向我，意味不明地強調了一句：「今天有你喜歡喫的糖醋排骨。」
我朝他笑了笑。
又覺得反應有些平淡，隨後加了一句：「你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喫了。」ţû₁
聞野嘴角勾了勾。
沈澤的視線在我和他身上來回流轉，最後恍然大悟。
等聞野離開，他立馬對着林序南控訴。
「你這個小鬼！竟然害我！什麼人都敢給我介紹！」
林序南一臉蒙圈。
「我害你什麼了？表哥。」
沈澤閉了閉眼，顯然被氣到了。
他和林序南說不通，轉身對着我說：「小虞老師，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像我長輩。」
「……」
大可不必如此找補。
林序南聽了這話立馬反駁。
「什麼長輩，表哥你不喜………」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澤捂住了嘴。
「小孩子就是亂說話。」
他似乎有些慌，飯都沒喫就跑了。

-7-
【這絕對是喫醋吧。】
【媽呀，隔着屏幕我都聞到酸味了。】
【表哥被小孩哥坑慘了我說。】
看着這些評論，我最後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我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拉扯的人。
特別是在知道他對我有意思而我也對他有好感的情況下。
就在我準備開口攤牌的時候，手機跳出了一條短信。
緊接着我的屏幕亮起，露出了我的壁紙。
林序南眼尖地發現了那張照片有些眼熟。
他仔仔細細地盯着照片看了又看。
「小虞老師，這張照片我見過。」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我就知道林序南這孩子不僅會做紅娘，眼神也是一頂一地好使。
「是在哪兒裏看到的啊？」
我一邊裝作毫不知情地問他，一邊用餘光去看聞野。
林序南小臉皺成一團，最後也沒想出來。
「我不記得了。」
「……」
眼神好使，記憶力不好使也不行啊。
我只好明裏暗裏地提示他：「應該是在網上看到的吧，總不可能是在家裏。」
說完，我笑了笑。
聞野的表情一如既往，沒有絲毫變化。
林序南聽了我的話，靈光一閃。
「我想起來了。」
他從椅子上跳下去，跑到客廳找了找，最後拿着相框走了過來。
不愧是我的學生，簡直太給力了。
林序南將相框放在桌子上，有些得意地說：「這和小舅舅家相框上的照片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
我用盡畢生演技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聞野。
他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聞野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眉頭微皺，抬頭和我四目相對。
「這個人是你？」
我微微點了點頭。
心跳卻不自覺地開始加速。
我準備好了。
是時候了。
是時候說出他的暗戀往事了。
我正思考着用什麼樣的表情回應他才能顯得不那麼急切。
聞野說出來的話卻和我想的背道而馳。
他表情嚴肅，語氣十分認真：「你的肖像權被侵犯了。」
我：「啊？」
什麼玩意？
聞野打開某購物軟件的頁面，對着照片識圖。
接着就出現了一大批用着我照片的商品。
不僅有賣相框的、賣衣服的，甚至還有賣反光板的。
看着滿屏幕的我，我直接裂開了。
「這個相框我買來的時候裏面就有這張原始照片，現在看來應該是不良商家盜用了你的圖片。」
聞野一本正經地和我說。
他越正經。
我越崩潰。
這該死的世界。
老天爺你真的把我當孫子整啊。
想到這些天來我的自我腦補。
我的沾沾自喜。
我的暗自興奮。
我無地自容到恨不得當然死遁。
聞野顯然沒意識到我的尷尬，他十分好心地給我推過來一張名片。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燈光下，名片上「律師」兩個字清晰可見。
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笑了。

-8-
我已經不知道是怎麼從聞野家回來的了。
我第一時間找房東求證。
他確實不認識聞野，並且聞野早在我搬來之前就住了進來。
而林序南的家教也是我在家教羣裏順便找的一個。
至於置頂，或許是他的習慣。
而喫醋，可能是他單純看沈澤不順眼。
這從頭到尾竟然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哈哈。
我不活啦。
人怎麼可以自戀成這樣。
真是好大一個笑話。
更加要命的是，我在原來的帖子裏說了我打算攤牌的事。
現在帖子下面全是蹲後續的。
即使是做好準備打開手機，但源源不斷的消息還是讓我呼吸停滯。
網友們太過熱情。
最後我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將真相說了出來。
現在不只我炸了。
網友們也炸了。
【不 er？這也能爛尾？】
【什麼？！這好幾萬的網友被他一個人給耍了？】
【不愧是學法的，敢耍老子。】
【以爲是愛情，沒想到是案情。】
【不是？啊？真不是樓主寫出來報復社會的小說？】
【話說，反光板有鏈接嗎？我真想看看樓主那張照片。】
【想看照片+1。】
樂子人的攻擊力還是有點過強了。
看了半天，越看越心塞。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今天沒攤牌。
要不然聞野可能以爲我失心瘋了。
活了二十幾年，這簡直是我目前爲止做過的最丟臉的事。
一想到我以後還要和聞野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就默默地打開了租房軟件。
這地方是不能待了。
至於林序南的補課。
反正也沒幾節課了。
再忍忍就過去了。
忍不了一點。
我一見到聞野，就渾身緊繃。
不敢和他對視。
一對上眼還沒完全死去的記憶就會攻擊我。
我當時怎麼就能信誓旦旦地認爲他暗戀我呢？
聞野似乎也注意到我有意在疏遠他。
就連他做的糖醋排骨我也沒喫幾塊。
他看見我的動作，眼神暗了暗。
林序南一個小孩不懂大人之間奇怪的氛圍，只是埋頭苦喫。
沉默了近十分鐘後。
我如坐鍼氈，最後開口對着聞野說：「我想了想，以後還是不麻煩你做飯了，我回家喫就可以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和他四目相對。
清楚地看見他眼底閃過的錯愕和失落。
聞野終於忍不了了，有些委屈地朝我開口：「不喜歡喫我做的飯了嗎？」
不知道爲什麼。
明明他說的是飯，但我總覺得他在說他這個人。
聞野用一種被拋棄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一時間晃了神，最後理智把我拉了回來。
看吧。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聞野他這個人，就是看狗都深情。

-9-
我再也沒去聞野家喫飯。
林序南也被他爸媽接了回去。
聞野似乎是接了個案子，最近變得很忙。
大四下學期，我一邊給林序南補課，一邊找工作去各個公司面試。
我偶爾還會翻開那條帖子的評論區。
多數都是不死心地接着蹲後續的。
我刷了半天，刷到了一個網友的問題：【樓主是不是喜歡他那個鄰居？】
短短一行字。
在我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怎麼可能呢。
我下意識否認，在鍵盤上打出來「不是」兩個字。
還沒發出去，就看到了有人回覆他。
【當你認爲對方喜歡你的時候，其實是你自己偷偷動了心。】
【不然他細微的表情變化以及與你有關的所有動作，爲什麼你會記得一清二楚。】
【你覺得他偷看你的每個瞬間，你也每次都在偷看他。】
終於還是有人用直白的文字撕開了我尷尬背後的隱藏失落和難過。
認爲他喜歡我時的激動，看他喫醋時上揚的嘴角，下定決心和他攤牌。
這一系列行爲都說明：我喜歡他。
沒辦法自欺欺人。
我將「不是」兩個字刪掉，回覆了一條「是」。
網友紛紛在這條評論下面給我留言。
有安慰我的。
有鼓勵我接着追的。
只有一條評論格格不入。
【公式不對，過程全錯，但答案正確。】
這沒頭沒尾的話我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最後一次給林序南補課的時候，他看起來心Ṭũ₁情很低落。
我摸了摸他的頭，問他怎麼了。
林序南睜着大眼睛望着我。
「小虞老師，其實我小舅舅除了兇一點也沒有其他毛病了，他做飯好喫，人也勤快還有錢。
「而且，他好像不兇你，對你很溫柔。」
他還是第一次當着我的面誇聞野。
我覺得有些新鮮。
「你這樣說，不怕我和你小舅舅在一起啦？」
林序南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現在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林序南低着頭悶悶地說：「對不起，小虞老師，我不該一直把表哥介紹給你，媽媽說這會讓你產生煩惱。
「而且，媽媽說小舅舅喜歡你。」
我看着他認真的神情 ，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或許是你媽媽說錯了。」
「不會的。」
林序南搖了搖頭。
「媽媽說他最近在學孔雀開屏。」
林序南一個小鬼的話竟然讓我的心思死灰復燃。
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電梯門關上的前幾秒，門外出現了一道人影。
聞野穿着正式的西裝，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
我愣了愣，往後退了幾步。
他看見我，明顯也有些意外。
遲疑片刻走進來，和我保持着距離。
電梯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寂靜到呼吸聲清晰可聞。
最後急促的電話聲刺破了平靜。
我手忙腳亂地按了接聽。
對面搶先我一步開口。
「是虞女士嗎？我看您在 APP 上發了帖子要租房，我們這兒剛好有套合適的房子，你有沒有興趣來看看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明顯感受到聞野的背影變得僵硬。
我莫名有些心虛，慌亂地掛了電話。
電梯門打開後，逃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聞野走在我的身後。
從背後傳來的視線讓人無法忽視。
鑰匙剛插進門鎖，聞野的聲音傳入了耳朵。
「虞詩年。」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
心中的小鹿死而復生，手心冒起了冷汗。 
我機械地轉過頭看向他。
聞野站在不遠處，燈光照在他身上，讓人分不清虛實。
「你在躲我。」
不是疑問句, 而是確定句。

-10-
心跳已經完全亂了, 拿着鑰匙的手不斷攥緊。
我下意識想否認。
但是覺得有些欲蓋彌彰, 所以破罐破摔地承認了。
「爲什麼？」
聞野往前走了兩步。
腳步聲不斷向我逼近。
我深呼一口氣，決定做個了斷。
「太曖昧了。」
「什麼？」
「我覺得我們之間太曖昧了。」
我頓了頓接着說：「這會讓我產生一種錯覺。」
「什麼錯覺？」
「你喜歡我的錯覺。」
天知道我的心臟跳得有多快。
聞野看着我, 沒說話。
看起來毫無波動，只是不斷地拉近和我的距離。
最終在離我幾步的地方停下。
他直白、毫不掩飾地看着我, 尾音勾着笑。
「我不是說了嗎？答案是正確的。」
我愣了幾秒，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在腦子裏瘋狂搜索了一番後, 終於反應了過來。
「那句話是你發的？」
聞野點頭。
「雖然不是暗戀，但我確實喜歡你, 你可以理解爲一見鍾情後的日久生情。
「所以, 我能當你男朋友嗎？」
聞野十分真誠地向我表白。
而我滿腦子都是完了。
這是真的完了。
他竟然看過那條帖子。
還有比這件事更完蛋的事嗎？
我那些自戀的話他竟然全看見了。
網上丟臉就算了，丟到現實生活中來了。
聞野期待地看向我, 似乎在等着我回應。
見我遲遲不開口，他有些急了。
「虞詩年，你別想耍賴。
「你前天晚上十一點三十一分在別人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問題下回答了是。」
記得這麼清楚幹什麼。
我有些心虛地撇過頭, 小聲說：「我也沒想耍賴啊。」
聞野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朝我伸出了手。
我條件反射地後退。
「你幹什麼？」
他看起來委屈壞了。
「你說了不耍賴的, 我抱一下都不行嗎？」
看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全明白了。
怪不得說外甥像舅。
兩個人演起戲來簡直一模一樣。
我沒辦法拒絕林序南，更招架不住聞野。
「行，當然行。」
我主動環住了他的腰。
他回抱住我，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裏。
抱了幾分鐘。
他開始得寸進尺。
「抱都抱了, 親一下不過分吧。」
「聞野, 你差不多得了。」
得到我否定的回答，聞野抱得更緊了。
他把我鬆開的時候，一句話沒說。
看起來難過壞了。
明明知道他在演戲，但我還是心軟了。
可是女人，總是爲情所困。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說：「親，可以親。」
聞野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單手捧着我的臉，壓了下來。
我攥着他的西裝外套，有些緊張。
一吻結束，他又抱了抱我。
「回去記得做正事。」
聞野提醒我。
「什麼正事？」
「讓網友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正事。」

-11-
我和聞野在一起。
最高興的是網友。
【嗚嗚嗚嗚嗚嗚, 你們兩個敢耍老子, 但我認了。】
【我就說嘛，他包喜歡你的！】
【新鮮出爐的飯, 我喫喫喫喫。】
第二高興的是林序南。
不知道誰和他說了什麼, 他現在對我和聞野在一起這件事舉雙手贊成。
「小虞老師, 你和小舅舅在一起, 以後是不是我就不用怕他啦？」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 他開始挑釁聞野。
「小舅舅你聽到沒有, 你要對我好一點，不然我就對小舅媽告狀！」
「是嗎？」
聞野絲毫沒有被威脅到。
「在你告狀之前, 我已經和你媽告狀你在家偷偷看肥皂劇的事了。」
林序南震驚了。
他噘着嘴看向我：「小舅媽, 你看他！」
看了。
很帥。
林序南終於意識到我和聞野纔是一夥的。
遭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生悶氣。
我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小小一個倔強地背對着我們。
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聞野, 你生氣起來和他一個樣。」
聞野嘴角抽了抽。
「怎麼可能？我會和一個小屁孩一個樣？」
「是嗎？」
我勾起一抹壞笑。
「我才知道，沈澤原來和我是一個學校的嗎？真是太巧了。
「而且我和他都是辯論社的哎。」
聞野的臉立刻耷拉了下來，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確實巧。」
說完, 他拎着個椅子在林序南旁邊坐下。
一大一小，從背影就能看出來在生氣。
放在客廳的那個相框已經被聞野拿去放在了牀頭。
取而代之的是一盆我和他一起挑的文竹。
我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隨後走過去開始哄人。
在春天的末尾，我終於確認。
他不是好像喜歡我。
是一定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