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

婚禮當天,江野留下一封遺書逃婚了。
我攥着早孕單,暗下決心,要將遺腹子生下來。
當晚,我瞞着所有人,躲到國外保胎。
爲了綠卡結婚那天。
卻遇到了魂牽夢繞的男人——
他笑得張揚,正將女孩抵在牆邊,激情擁吻。
有人打趣:
「南喬消失這麼久,不會爲你殉情了吧?」
江野頓了頓,聲音嘶啞:
「再等幾天,我就告訴她治好了,給她驚喜。」
身側清冷矜貴的男人見狀,輕聲問:
「認識?」
我搖了搖頭:「看他有些生理不適罷了。
「走吧。」

-1-
兩個月沒見。
江野依舊帥氣不羈。
全然沒有半分病樣子。
江野兄弟熄滅手中的猩紅,漫不經心地說:
「說到南喬,我還真以爲你當時是收心,要和她結婚呢。
「誰成想,婚禮當天你跑了。」
聽到這。
我的心還是忍不住難過。
我太想江野了。
以至於,聽到他的聲音。
還是停下了腳步。
「一時衝動。」江野輕笑一聲,「婚禮前一晚我就後悔了,我才二十幾歲,被南喬糾纏了六年。
「這要是真結了婚,日子不太寡淡無聊了?
「況且,南喬太乖了,辦那事兒時連燈都不讓開,一點情趣都沒有……」
身邊人起鬨道:
「還是你有主意,用裝病逃婚……聽說當時,南喬穿着婚紗,差點哭死過去,還被送去醫院搶救。
「分手不就行了?幹嘛非得用自己得病脫身啊?
「話說回來也是,南喬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捨得和你分手啊。小江總魅力太大,被一個大美女追求六年,羨煞旁人啊~」
一片嬉笑聲中。
我的心彷彿被一點點撕成碎片。
要不是婚禮前一天,剛查出懷孕。
我說不定,當天都要爲江野去死了。
我轉過身。
想要上前質問。
卻聽見江野說:
「沒辦法啊,婚禮太盛大了,有頭有臉的人都不少。
「我要是說分手,面子上都過不去,不如裝病來得輕鬆。
「也就是南喬委屈,傷心點。等我驚喜現身,告訴她病都治好了,以後好好和她在一起,不就皆大歡喜了?」
痛苦的記憶瘋狂湧入。
像是被一隻大手,扼住脖頸。
無法呼吸。
何止是委屈傷心?
我以爲,我早就死在了婚禮那天……

-2-
那天。
我穿着高奢婚紗。
站在鏡子前,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自己是不是完美。
可等我站上典禮臺,等來的,卻是江野的遺書。
委託人站在臺上。
聲情並茂的講着。
江野不想把狼狽的一面,留給最親近的人。
所以選擇孤身前往不知名小島。
等待死亡。
當時的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無法呼吸。
江野的親戚朋友還安慰我:人各有命。
如今想來,他們早早知情。
看我,不過在看一場笑話。
因爲怕家人不同意,所以我將懷孕的事瞞了下來。
借散心的名義,跑到國外。
只爲了能爲江野,留下血脈……
「你們一提,我突然有點想南喬了。」江野懷中還抱着漂亮姑娘。
卻滿含深情的提起:
「我還從沒和南喬分開這麼久過呢。
「再等幾天,我就去找她。
「你們都給我留意着點,別真想不開,爲我殉情自殺了……」
我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
轉過身,「走吧。」
時宴「嗯」了一聲。
沒有再問。
半小時後。
我和時宴領ťû⁴了證。
成了名義上的夫妻。

-3-
我和時宴約定好。
他給我身份。
我替他應付家裏催婚。
一年後,他拿到家族股份。
而我帶着孩子,和他一別兩寬。
只是我從未想到,讓我痛徹心扉的愛情背後,竟是這樣不堪的事實。
本來想着和江野,再也不會見面。
沒想到陪時宴出席宴會時,正巧遇上了他。
江野一改往日不羈模樣。
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牽着身側女孩:
「輕輕,爲了你,我裝病連婚都逃了。
ṭüₛ「別人都是過客,只有對你,我是認真的。」
蘇輕輕?
聽到這個名字。
我呼吸一滯。
江野大學時,就喜歡的白月光。
只是她爲人孤傲清冷,對任何男人都不屑一顧。
江野用盡方法。
都沒打動她分毫。
直到後來聽說,蘇輕輕出國進修了……
我沒來得及躲。
剛好和蘇輕輕擦肩而過。
看到她的臉時,我突然怔住了——
蘇輕輕的眉眼,和我很像。
尤其是眼尾那顆小紅痣。
和我一模一樣。
我沒忍住回頭看了兩眼,突然想到,無數個翻雲覆雨的夜晚。
江野總是抱着我,動情的摩挲着那顆小痣。
原來……
他只是將我當成蘇輕輕的替身……
「站住!」
江野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鬆開蘇輕輕。
腳步離我越來越近:
「南喬?」
我心裏慌得厲害。
在他湊近想要確認時,逃一樣的離開了。

-4-
「怎麼了?」時宴攔住我。
下意識伸手扶我的腰,聲音平靜低沉:
「臉這麼紅,不舒服嗎?」
我本來想甩開。
又想起,今天我是來陪時宴應付桃花。
順勢向他靠近了些:「沒事。」
手機響了兩聲。
我隨手拿起,點開了對話框。
在幾十條我的深情表白後,江野終於有了回應。
他問:
「南喬,你在哪?
「我剛在 Josh,看到一個女孩,很像你。」
若是以往。
我收到江野的信息,高興的恐怕要跳起來。
如今,只覺得厭煩。
可又不想,讓他知道孩子的事……
「不是。」
回覆後。
江野那邊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過了很久。
他才「哦」了一聲。
兀自解釋道:
「我就說,那個女孩滿身貴氣,姿態清冷,怎麼會是你?
「要是你見到我,肯定跳着撲上來……」
見我沒回復。
江野又說:
「這麼久不聯繫你,是怕你傷心。
「如今情況好轉,醫生說有很大幾率,能治癒。等我好了,第一時間回去看你。」
我神色淡淡,收起手機。
沒再理睬。
時宴剛剛說,演戲就要演逼真。
今晚,是我作爲他太太出席宴會的第一次。
要我務必入戲,和他扮演好恩愛夫妻。
我調整心態。
親暱的挽着時宴手臂。
走進了豪華的宴會廳。
在有人圍上來,要給時宴介紹女伴時,時宴笑容冷淡疏離:
「不好意思,太太脾氣不好,不方便。」
他順勢抓緊我的手。
帶着我遊離在合作伙伴之間,一邊討論工作,一邊爲我整理裙襬。
直到我累了,剛坐在角落。
就聽見江野不可置信的聲音:
「南喬。
「你怎麼在這?」

-5-
我摹地抬頭。
這酒店宴會廳衆多。
我實在沒想到,會在這遇上江野。
還沒等我說話。
他身邊的蘇輕輕就不屑地輕笑了下:
「你說,這就是你那個下賤的小舔狗?」
她眼尾上挑,手中的紅酒杯輕輕搖晃着:
「是挺像我。
「不過盜版終究是盜版,上不了檯面,也怪不得你寧願裝病也要逃婚了。」
江野沒想到,蘇輕輕會直接戳穿。
臉色有些難看。
他鬆開蘇輕輕的手,開口想要解釋:
「南喬,不是那樣,我當初……」
「江野。」蘇輕輕皺着眉。
即使有些生氣,依舊是一副美豔不可方物的模樣。
她強壓着怒氣,語氣嗔怪:「我腳疼。」
說完。
蘇輕輕徑直坐在我身邊。
許是蘇輕輕沒給過江野別的情緒。
他有些驚喜,全然將解釋忘得乾淨,單膝跪在蘇輕輕腳邊:
「這種宴會,有什麼意思?
「不如跟我去看極光。」
江野滿眼溫柔,動作輕緩的爲蘇輕輕揉着腳。
他仰着頭,滿臉虔誠:
「私人飛機準備好了,看完極光再去看日出好不好?」
蘇輕輕挑釁的看了我一眼。
我從未見過江野如此溫柔的一面。
就連決定結婚時,他都是瀟灑的將鑽戒套在我手上,語氣散漫:
「後半輩子,就你了。」
我總以爲江野性子如此。
原來……
我強忍着胸腔的酸澀情緒。
沒再說話。
起身準備去找時宴。
一旁的江野先是不可置信的問了句:「你要走?」
見我步子不停,又有些失態的拉着我:
「輕輕她還是要聯姻的,我陪她幾天,就來找你。
「我都可以解釋,你別胡鬧。」
我覺得好笑:
「江野,你在我心裏,早就死了。
「畢竟,你的遺書都寫好了,不是嗎?」
眼看江野本來興奮的臉褪了血色。
我心裏舒坦了不少。
江野還想說什麼。
又看着蘇輕輕不太高興,扔下一句「別不聽話」,匆匆去哄她了。

-7-
和時宴剛好在香檳țú⁹塔旁邊相遇。
他先是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我。
見我沒事,才鬆了口氣:
「要是累了,我陪你去休息室……」
「時總?」蘇輕輕本來已Ťù₎經準備和江野離開。
卻在見到時宴後,又折返。
她有些討好的笑:
「從沒見過高冷禁慾的時總帶着女伴呢。
「不介紹一下?」
時宴還未開口。
我轉過身。
這一刻。
蘇輕輕禮貌的微笑,突然垮掉。
時宴卻沒注意到,自顧自介紹:
「我太太。
「南喬。」
說完,他舉了舉酒杯,以示禮貌。
【哐當】
酒杯落在地上。
江野怒氣衝衝的走過來,粗暴的將我扯到身後。
強勢擋在了我和時宴中間。
猩紅着眼眶質問:
「你說什麼?
「南喬明明是我的妻子,你這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野男人在說什麼!」
一切發生得太快。
等我反應過來。
江野已經和時宴打了起來。
我剛邁出步子,卻被蘇輕輕絆了一腳。
我跌坐在地,捂着小腹,狼狽的看她。
蘇輕輕卻絲毫沒有歉意。
反倒是居高臨下,揚着眉梢。
不屑的說:
「你是什麼東西。
「我不要的東西,你也配肖想?」
下一秒。
我感覺到腿間一股溫熱。
意識有些模糊時。
看見一向清冷冷峻的時宴,瘋一樣的衝過來:
「她懷孕了!
「快找救護車!」

-8-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江野將我堵在牆角,咬牙切齒的說:
「南喬。
「那個四眼男看上你了,你沒覺出來?離他遠一點行嗎?
「好了我承認我喫醋了,我輸給你了,我也喜歡你。」
他依舊那樣張揚肆意,卻在看我掉淚時,手足無措。
他會看着我害羞窘迫的樣子,笑着捏我的臉,說我是他唯一的乖乖女。
……
可江野的臉變得很快。
又變成了……他和別的女孩接吻甚至上牀,還嘲笑我,死板無趣……
光怪陸離的夢境裏,我抱着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孩。
一直跑一直哭。
直到聽到江野的聲音。
我才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夢。
他在我的耳邊低聲嘶吼:
「時宴你特麼真是個人渣!
「趁人之危,還讓南喬有了孩子,你是人嗎!」
我試圖說話。
卻發現自己的眼皮很沉,哪裏都不能動。
良久的沉默後,江野說:
「保不住就算了,畢竟南喬還是要和我回國結婚。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間,我承諾輕輕的事,還沒做完。」
我用盡全身力氣,堪堪回握住時宴的手。
我輕輕晃了晃。
示意他不要說出真相。
緊接着,我被一羣人抬進醫院。
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9-
醒來時,鼻腔便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
江野正坐在牀邊,看着輸液瓶中的點滴。
一反常態的安靜沉穩。
見我醒來,他聲音平靜:
「你知道我騙你的事了對嗎。」
肯定句。
沒什麼好回答的。
我扭過頭去,不想看他。
更怕自己這樣和江野對視,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所以你就故意作賤自己,和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睡覺,甚至懷了孕?
「就爲了報復我。」
江野聲音有些嘶啞,一字一句,「值得嗎南喬?
「你知不知道,孩子關係到你的一輩子,你真要把它生下來?」
我才意識到。
江野之所以失態,是因爲我的孩子,保住了。
我有些意外,下意識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面對江野的責問,我神色平靜:
「我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非得說點什麼,你應該替蘇輕輕說對不起。」
「畢竟是她將我絆倒……」
江野正在削蘋果的手突然頓住,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
突然笑了:
「你還真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我還以爲你是真的長志氣,要離開我了呢。
「合着欲擒故縱那一套你也學來了。怎麼,因爲輕輕喫醋了?我不是說了,她以後是要家族聯姻的,我玩夠了就回國,你……」
話還沒說完。
就接到了蘇輕輕的電話。
那端的聲音嬌媚又迷人:
「江野。
「我肚子疼。」

-10-
我看着江野毫不猶豫離去的身影。
意外的平靜。
他站在門口,皺着眉:
「輕輕不是那樣的人,你大可不必爲了爭風喫醋詆譭她。
「而且,我悔婚卻依然給了彼此體面且有餘地的方式,而你……」
江野看了眼我的小腹,眼神晦暗,語氣中更是說不出的懊惱: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門虛掩着。
依稀能看到走廊裏來來往往的人們。
我倚靠在牀頭上。
安靜沉思了很久後,聯繫了家裏。
告訴家裏人和朋友,我已經徹底放下江野了。
讓他們不要再爲我憂心。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想了想,「再等等吧。
「我在這邊的工作室開展還挺順利的,我想……努力試試。」
聽到那端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我突然意識到。
因爲江野,自己讓親人朋友也跟着難過擔心。
畢竟那段時間,我的狀態真是太差了。
好在,我知道了真相。
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平復心情,又將工作室的部分內容落實後,剛準備休息。
接到了江野電話。
他壓低了聲音,卻不難聽出疲憊:
「輕輕痛經,我在這陪陪她。」
我沒說話。
江野好像突然意識到,我是因爲什麼住院。
又不自然的解釋:
「異國他鄉,她再要強也是女孩子,你別無理取鬧。
「一個月後,輕輕回國聯姻後,我們一起回去補辦婚禮……」
他輕咳一聲:
「你們家那邊,我去解釋。」
我忙着回時宴信息。
敷衍的「嗯」了兩聲,一句也沒聽進去。

-11-
掛斷電話後,我盤着腿盯着這條八十多萬的裙子發呆。
小心翼翼的提起來,生怕碰壞,又放了回去。
「好好休息。」時宴忙了一整夜,聲音喑啞:
「我處理完這點工作就去看你。」
我心不在焉的應答了兩句。
時宴聽出我的欲言又止,語氣平靜道:
「裙子你不用有負擔,畢竟你是在幫我的忙。
「還有搭配好的珠寶,這兩天應該就能到。」
聽到這。
我纔想起,下個月和時宴回國,要和他一起參加家宴。
也對。
時宴在業內算是頂尖,頗有盛名。
我也代表着他的身份,總不能很寒酸的出現。
沒再推阻。
掛斷電話後,我開始安心養胎。
閒暇之餘,便研究市場。
偶爾跟着時宴參加應酬ẗù₉,結識些人脈。
生活重歸了平靜。
直到這天,我在下午茶餐廳,偶遇了蘇輕輕。
她美豔又高傲,卻指着我的肚子輕笑:
「下賤胚子。
「時宴有個早死的小青梅,你不知道吧?
「你不過是性子和她像了些,時宴透過你彌補遺憾罷了。你不會真以爲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12-
蘇輕輕徑直坐在我面前。
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
見我的表情怔愣,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看來你不知道,真以爲自己母憑子貴躋身名門了?
「你們家,連配江野都是高攀了,更何況是時宴,一個下等人就連生的孩子都……」
她尖酸刻薄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打斷了。
蘇輕輕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的大喊:
「你這個賤人!敢潑我!」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餐廳裏尤其尖銳。
感受到大家嘲笑打量的目光,蘇輕輕氣紅了臉:
「我們蘇家三代名門,纔將我託舉至此!
「你一個下等賤種,居然靠着男人和我搶東西!」
我將倒空了的杯子放到桌上。
長舒一口氣。
努力平復心情。
我怕她再傷害我,默默後退一步。
剛要反駁,江野腳步匆匆趕來。
他剛剛站定,就不分青紅皁白指責道:
「南喬,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怎麼有心機這麼惡毒?
「輕輕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欺負她?」
昏黃的陽光剛好灑在江野的身上,將他清俊的臉龐蒙了一層光。
濃密的睫毛低垂着。
讓我突然想起。
大學畢業的那個午後,有個學弟向我表白被拒後,惱羞成怒。
竟然在兄弟的慫恿下,語氣輕佻,直接摟我的腰。
一向散漫的江野陰沉着臉。
隱忍的攥着拳。
也是像現在這樣。
只是物是人非,他關心的人也換了對象。
我自覺沒趣,拿上大衣準備離開。
江野卻在擦肩時,抓住我的胳膊:
「把該屬於輕輕的東西還給她。」
我沒懂。
他壓着聲音,一字一句:
「我說了,下月和你一起回國,不會食言。
「所以你不用借時宴,處處打壓輕輕。」

-13-
「讓開。」我冷聲:「我不是你們 play 中的一環,不瞭解你們貓捉老鼠的愛情遊戲。」
我瞥了一眼江野。
這個佔據了我整個青春的男人。
只覺得諷刺。
「蘇輕輕惡意中傷,詆譭我……」
「怎麼可能?」江野立刻打斷,皺起眉頭反駁:
「她性子倨傲,但絕不是出口傷人的女孩……
「倒是你,因爲逃婚的事,抓着不放,還故意傷害輕輕。」
說到這。
一向高傲的蘇輕輕委屈得紅了眼眶。
瑟瑟的抓着江野的胳膊,嘟着脣道:
「是啊。
「而且她是孕婦,我又不能真對她怎麼樣。」
我受夠了他們這些淺薄的戲碼。
默默翻了個白眼就要走。
卻突然看見蘇輕輕手機殼上掛着的平安符。
那樣熟悉——
我眸子都有些顫。
搶過手機時,手都在抖。
「這是什麼?」
我瞬間紅了眼眶,舉着蘇輕輕沾滿了水漬的手機。
質問道:
「江野!
「我問你這是什麼!」
手機上掛着的,是我三拜九叩。
登了幾千個臺階求來的。
爲了這道平安符,我額頭青腫。
膝蓋更是血淋淋一片。
當時我懷着孕,險些丟了半條命。
只爲給生死不明的江野祈福。
可如今,不過是他隨手丟給別的女孩的小物件兒。
「南喬。」江野見我反應這麼大,瞬間明白了過來。
他有些侷促的想要解釋:
「你聽我說,這個……」
我曾以爲江野是不喜歡我。
如今,親眼看到,他如此踐踏我的心意。
簡直絕望到極點。
小腹一陣劇痛。
還沒反應。
就看見蘇輕輕漫不經心的將平安符扯了下來。
故作驚恐的扔進了垃圾桶:
「南喬這麼大反應,是有什麼說法嗎?
「那我還是別要了,江野,你再給我換個新的吧……」

-14-
江野見我臉色蒼白。
有些慌張地鬆開了蘇輕輕的手:「你沒事吧南喬?」
「不要你管!」我再也忍不住,嫌惡的推開江野。
江野卻一反常態。
執着的跟上來,「輕輕還有幾個婚前願望,等我和她一起完成我就跟你好好過日子……」
我疼得厲害。
額頭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我不想再看江野一眼。
那個平安符,我已經記不清跪了多少臺階……
只記得自己當時狼狽至極,褲子粘在滿是血的膝蓋上,扯都扯不下來。
當時我聯繫不上江野,只能將希望寄託神靈。
江野有個朋友看不下去,說我睹物思人,精神狀態會更差。
所以說拿着平安符去供奉。
要不是今天親眼看見。
我還不知道,江野能厭惡我到如此地步。
「可是……我不明白……」我忍不住低聲呢喃:
「你既然討厭我,爲什麼還要和我結婚呢?
「爲什麼……還要給我一場夢,又親手毀掉呢?」
江野沒聽清。
湊過來還想聽時,我已經緩步離開了。
早在蘇輕輕挑釁時,我便聯繫了時宴。
算來時間,他應該差不多到了。

-15-
南喬不顧江野的呼喊,一心往外走時。
江野突然覺得不對勁。
相識這麼多年,南喬對他,一向是有求必應……
「南喬……」江野心裏不安,想追上去時。
蘇輕輕突然拉着他,「江野。
「我冷。」
江野一下愣住了。
蘇輕輕對他,從來都是趾高氣昂的公主模樣。
就算說疼,撒嬌都是帶着兇兇的樣子。
這還是第一次,蘇輕輕像只乖順的小貓,垂着頭,看上去可憐又可愛。
「真的是南喬惡意傷害你嗎?」江野還是沒忍住問。
他看着桌上黏糊糊的白色牛奶。
心裏說不出來的彆扭。
「當然。」蘇輕輕撇着脣,「不然呢?」
江野看着蘇輕輕白皙修長的脖頸。
突然想到,蘇輕輕早就看中的一條鑽石項ṭű̂⁰鏈。
那條唯一一條珍品。
剛剛好像戴在南喬的脖子上。
南喬很乖,以前總是溫順可愛。
他幾乎沒見過南喬珠光寶氣的精緻模樣。
一點都不市儈,反而更可愛了些。
想到這,江野的心砰砰亂跳起來。
他突然想到,自己要和這可愛的姑娘過一輩子。
心裏沒由來升起一股興奮。
江野敷衍的安撫好蘇輕輕,想上前告訴南喬:
「我不在乎孩子了,只要你還是屬於我的就好。」
他歪頭看了看,南喬剛走出門。
現在時機剛好。
可蘇輕輕拉住了他,「我身上好溼好臭,你能陪我換件衣服去嗎?」
江野愣住了。
他低頭看,才注意到蘇輕輕的衣服被牛奶蔭溼了一片。
包裹的身材隱隱若現。
江野猶豫時,南喬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蘇輕輕又補充:「去我家。」

-16-
我倒在地上的時候。
恰好看到江野和蘇輕輕親暱離開的背影。
可這次,我對江野。
是真的沒有留戀了。
「還保嗎?」時宴眉間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他滿是心疼的看着我:
「只要你想,我會拼盡全力。」
我感受着微風拂面。
輕輕閉上了雙眼,「不了吧。
「也許,我們沒有母子緣分。」
既然如此。
我便不再強求了。
只是我沒想到。
當初孕早期,我求神拜佛那樣糟踐自己,它都沒有異樣。
甚至上次受傷,都只是說有先兆流產的徵兆,影響不大。
可這次,沒有受到任何外力影響。
它,偏偏就要走了。
「南喬,有我在,別怕。」時宴將我攔腰抱起,聲音隱忍而剋制:
「是我不好,工作再要緊也不該離開你。」
最後。
我聽見時宴的聲音輕輕顫抖着。
似乎,是哭了。
我無法想象他那樣清冷矜貴的男人,紅着眼圈的樣子。
剛想安慰他,卻聽見時宴輕聲:
「如果重來一次,我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受傷。
「慢慢。
「我好想你。」

-17-
回憶起和時宴相識。
一切發生的都水到渠成——
我和時宴來自一個城市。
在我落腳不知怎麼給腹中孩子名分時,他剛好需要一個太太。
好在,他對我雖好,我並沒沉淪。
這段時間跟着時宴,結交了不少商業大佬。
更是和幾個投資人聯繫密切。
我的工作室,能成功開辦,少不了時宴的推波助瀾。
我醒了。
卻沒想好怎麼面對時宴。
門被打開——
「先生,老夫人打電話想跟你確認家宴的事。」
我聽出是李助理。
而時宴聲音沉穩:
「推了吧,不回了。」
李助理有些詫異,聲音有些大:
「可是先生,你爲了這次家宴籌備了這麼久,就等着能給老夫人致命一擊……
「爲了改造太太,讓她更像慢慢小姐,你……」
我輕皺眉頭。
被突然湧現的事實震驚到。
聯想到蘇輕輕說過的話。
我瞬間明瞭。
我有幾分像時宴的故人,所以,他想將我包裝成十分像。
用來刺激……或許間接傷害過那個女孩的家人。
「不了。」時宴說:
「她終究不是慢慢。」
他回憶遊離,像是說給李助理,又像是說給自己:
「南喬雖然溫順,但她認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她那樣執拗,和慢慢……一點都不像。」
我緩緩起身,語氣平靜:
「哪怕穿上她最愛穿的裙子,戴上她最愛的珠寶,都不像是嗎?」

-18-
時宴見我坦然。
索性讓李助理離開,輕聲講起了他和慢慢的故事:
「我母親是個掌控欲非常強的人。她間接逼死慢慢後,我逃來這裏,我本想再也不回去——
「直到遇見你,看到那樣脆弱無助的你,那樣像慢慢……她性子軟弱,從小到大,只依靠我,ŧŭ⁼可我……卻沒能護住她。」
「所以你想利用我,報復她。」我看着時宴:「在我懷孕的情況下,更能刺激到你母親。
「這就是你呵護我和腹中孩子的原因,對嗎?」
我想起時宴聽到我不想保胎時的神情。
那樣黯然。
不是心疼不是難過不是同情。
而是哀傷和可惜。
他是商人,最懂得怎樣戳人心窩。
時宴想讓他母親看,他是怎樣找了最像慢慢的替身,哪怕她懷着別人的孩子都要……
「對不起。」
「謝謝你。」
我們同時開口。
看着有些失態的時宴,我翻出我們之前早已擬定好的合同:
「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很感謝你。
「在人生地不熟的這裏,能真心實意的照顧我這麼久。」
我表情真摯:
「既然我們都沒有堅持這段虛假婚姻的必要了。
「那……就結束吧。」

-19-
「不是這樣的。」
時宴沒有接,反倒是試圖ŧṻ₆寬慰我:
「我不想再利用你報復她了……不回去是因爲你的身體……
「你需要靜養,我不想讓你舟車勞頓。」
最後,他揉了揉眉心。
深思熟慮後,再次開口:
「其實,我很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你很好。
「南喬,我……」
「我也是。」我輕聲打斷:
「和你在一起時,就像親人在身邊,很安心。
「工作室資源穩定,所以……」
我望着他:「我要回國了。
「以後會把重心轉移回國內,將這邊的技術和資源和國內融合再發展。
「離婚以後,再有合作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我再次將那份協議往前遞了遞,
時宴怔了很久。
沉沉的說了聲「好」。

-20-
出院那天,陽光明媚。
久違的輕鬆和快樂。
我安頓好這邊的工作。
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國。
父母沒覺得我有什麼改變,只是驚詫於我對江野的態度,變得如此冷淡。
對於我創業的事,也是百般阻攔。
覺得我應該安分嫁人。
這樣投資,勞民傷財,一不小心會傾家蕩產。
我解釋了幾句,發現效果甚微。
他們一向如此。
我想,要不是在時宴的助力下,我大概也是要猶豫好久。
不過,經歷了這麼多。
幾句牢騷,不算什麼。
我幾乎泡在公司裏,因爲時差,整夜整夜的開會。
緊鑼密鼓一個月後,【南喬】註冊成功。
開工那天,一切都很順利。
除了結束時。
突然出現的江野。
他穿着瀟灑的機車服,手捧鮮花,站在人羣中大聲喊我的名字:
「南喬!
「我回來了!」
不知他在想什麼。
找來一堆媒體。
大肆宣揚自己大病痊癒,準備高調補辦婚禮。
一時間,閃光燈對準我,話筒擠到我嘴邊:
「南喬女士,請問你最愛的未婚夫起死回生,你是不是很激動?
「還記得婚禮收到遺書時,你傷心欲絕的樣子,現在情緒穩定了嗎?」
我剛要說話。
就有人問了一句:
「婚禮前天,有人看見你出入婦產科,還建了產檢檔案,請問……」
「是。」我搶答。
在江野萬分期盼的目光中, 我微笑着回答:
「那時我懷孕了。
「本想大婚當夜給江野一個驚喜, 沒想到……」
我欲言又止。
全場一片譁然。
江野神情錯愕, 站在顯眼處。
呆若木雞。

-21-
「世上居然還有這麼癡情的女人……明知道未婚夫死了,還要爲了留血脈……」
「有情有義」四個字, 成了我的代名詞。
我沒覺得對我有什麼不妥。
【南喬】這兩個字, 在頃刻之間, 被大家所熟知。
「那……你是說……」江野猩紅着眼眶, 面色凝重:
「那個險些保不住的孩子是我的?
「我還以爲……」
說着。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
「南喬!我以後……一定會好好……」
「它不在了。」我對着鏡頭,「在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
「它選擇離開了我的身體。」
江野的身子踉蹌了一下, 緊接着, 他撥開擁擠的人羣。
在我面前站定:
「你還因爲輕輕的事在生氣對嗎?
「她已經接受聯姻了, 我一早就告訴過你的……我只是陪她旅行陪她度假而已……
「以後, 我只和你……」
「是真的。」我沒想過會見到江野這樣狼狽的一面,有些……噁心。
我後退一步:
「在下午茶餐廳, 出來後,它就離開了。」
眼看着,江野的臉逐漸褪去血色。
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好心提醒:
「也許是那個平安符被毀的原因吧。
「畢竟當時我三跪九叩, 爬了幾千個臺階,才求得保佑你和孩子平安……」
我聲音不大。
卻被直播間裏的衆人聽得清楚。
大家一片噓唏。
很快,有人找出了我當時虔誠拜佛的視頻。
對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關心。
我不想錯過這波免費宣傳,徑直扯掉了江野的遮羞布:
「你寫遺書裝病來逃婚, 我已經不怪你了。」
我表情天真,一副坦然模樣:
「所以江野——
「你不必這樣。」

-22-
一瞬間。
漫天的責罵對準江野。
而他似乎絲毫不在乎, 反倒是一遍一遍地抓着我確認:
「南喬,不會的……你在騙我對嗎?
「你那麼愛我, 怎麼捨得打掉我們的孩子……你一定是在騙我對嗎?」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我有些累。
「夠了江野!蘇輕輕故意將我絆倒,那次能保住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你處處偏袒她我都忍了, 我不要你,只要這個孩子!可最後,你讓我徹底心死了!就連腹中孩子都知道我們沒有餘地了,所以自己離開了!
「你現在像個瘋子一樣, 又是在做給誰看!噁心!」
噁心兩個字出口後。
江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不可置信的又問:
「你說我噁心, 是嗎南喬?
「怎麼會?你明明那樣愛我……」
我給大家分了零食和水後,感謝了大家的好意。
順便把江野趕了出去。
我一字一句, 義正言辭:
「對。
「你很噁心。
「我很討厭你。
「我一想起自己曾經愛了你六年,就想吐, 你滿意了嗎?」

-23-
從那天后, 我再也沒見過江野。
因爲我實在太忙。
連想起他的時間都沒有了。
現在女性企業家很多。
因爲那件事, 大家也關注了我的事業本身。
見發展前景不錯,合作方絡繹不絕。
以至於,再聽到江野消息時。
他已經是癌症晚期。
「你說是報應嗎?他當初騙你說得病……」熱心網友發來私信。
照片上, 江野身形佝僂。
一米八五的身高, 看上去只有一米六。
瘦得像個骷髏。
我看了心裏一驚, 竟然覺得有些可怖。
「純爽文啊姐姐!渣男得到報應,大快人心!也祝你公司早日上市!」
對於江野,我沒做點評。
只說了「謝謝」。
關上手機, 重新投入了事業中。
一邊忙一邊寬慰自己,再熬兩個通宵。
就能到賬一筆鉅款了。
時宴手筆太大方,直接給了兩個五千萬的大項目。
不過夜晚雖漫長。
尚有星光作伴。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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