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總把我家貓當假想敵

同事在茶水間和我閒扯:
「黑皮體育生終於和你睡了?」
我含淚點頭,「費了好大勁騙上牀的。」
她很欣慰,「真不錯,那黃毛雙開門呢?」
我揉了揉痠痛的腰背,「當然一起啦,一前一後,一晚上沒把我折騰死。」
身後老闆的杯子碎了。
他一臉陰沉:「上班摸魚,扣二百。」
後來也是他,把我摁在角落哭得像只狗:
「我可以去曬黑,雙開門正在練,不用騙,還懂節制……」
不兒……
他和我家貓較什麼勁啊?

-1-
因爲在茶水間閒聊被老闆罰了 200。
天塌了。
200!
能買 10 個罐罐,15 袋貓砂,100 根凍幹棒棒糖!
來體驗生活的富婆同事舒姐滿臉不在乎,嘴上偷摸叭叭:「見鬼,他沒事來茶水間轉悠什麼,自己辦公室不是有休息間麼。」
誰管他,和他這種沒貓的狗資本家說不清楚。
上班聊貓能叫摸魚嗎?
那是牛馬驅動力,比加了個 shot 的美式還提神的!
我恨。
「行了,多大點事兒,姐轉你。」她朝我抬抬下巴,「脖子上是黃毛雙開門的傑作?」
我抬手摸了摸,捻出幾根橘色貓毛。
今早出門上班前,照常暴風狂吸了一通大橘豬咪,大概那時候粘上了。
「害,親猛了難免的,全身都有。」
何止全身,鍋碗瓢盆沙發衣櫃,甚至空氣裏都飄着貓毛。
走出沒多遠的陸岐猛地頓住了腳步,頎長背影看着有些僵硬。
舒姐渾然不覺,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黑皮體育生怎麼又願意上牀了?它不是一直不讓碰麼,高冷得一批。」
說到這個我就興奮了。
昨晚那場欲擒故縱戰線極長,最後以傲嬌黑貓主動鑽進我的被窩結束,簡直是教科書版的成功,以至於一整晚不敢翻身的腰痠背痛都不算什麼了。
「略施小技……」
壓低了聲線傾囊相授,餘光瞄到陸岐正黑着臉往回走。
我緊急剎住話茬,輕咳一聲,「ji……計劃下午講的那個 pre,我發郵箱啦,你看了嗎?有沒有什麼問題?」
罰一次就算了,還想再來一次?
沒門。
她懵了一瞬,很快反成過來,「嗯,有點小問題,過來我給你講講。」
頂着陸岐幽邃的目光回到工位,我小心翼翼吁了口氣。
「咱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啊?只有三流公司才抓這種創收!」
「不至於。」
舒姐彈彈美甲,「不過陸總好像特別針對你,你倆有積怨?」
積怨……沒有吧?
舊交情倒有一點,高中同校不同級,略有交集,不多。
上個月他空降來公司時,我還以爲看在校友的份上多少能受點關照。
結果關照屁都沒看見,罰 200 是貨真價實。

-2-
下班臨時加了會兒班,離開時一層已基本走空。
我打開家裏監控,兩隻貓都不在畫面裏。
按下對話鍵夾起嗓子,剛喊完一句「寶貝」,關到一半的電梯門又開了。
一抬眼,和陸岐對上了視線。
換氣扇的風拂亂了本一絲不苟的髮梢,他抬手鬆了鬆領帶,邁步進門。
原本空蕩的電梯廂頓時壓迫感十足。
心中憋悶。
嗎的。
看到他就想到我的兩百塊。
雖然舒姐言出必行,隨手轉給了我,但我哪能真收。
含糊打了個招呼,縮到角落繼續看監控。
兩隻貓聽到動靜慢悠悠從角落探出腦袋,伸伸懶腰抻抻腿,好可愛,回家親鼠。
「多久了?」
陸岐突然出聲,目光在我不自覺綻開的笑意上稍一頓足,緩緩下移,似有若無地在脖子上梭巡。
「啊?」
「你和你的……寶貝。」
「噢,兩個月不到,就您來的前幾天。」
陸岐:「……」
我偏過頭瞄他一眼。
幻聽?好像聽到一句髒話。
肯定是幻聽吧,陸岐怎麼可能罵人。
「怎麼認識的,有人介紹?」
「沒人介紹,小區門口看對眼就帶回家啦。」
說得輕鬆,其實是眼疾手快搶來的,差點手慢無。
陸岐原本支着大長腿隨意倚牆,一聽這話頓時站直了身體,表情和語氣都有些急。
「你瘋了!來路不明怎麼可以隨便帶回家?不安全也不衛生,萬一有傳染病怎麼辦?」
大驚小怪,收養流浪貓不都這樣?
「陸總您不用擔心,檢查過了,很健康。」
「你家裏人知道嗎?同意嗎?他們不是管很嚴嗎?」
三連問把我問得蒙圈。
他認識我家人?管很嚴是什麼鬼,我怎麼不知道。
「我上班後搬出來一個人住,他們沒意見,覺得有個伴挺好。」
「兩個。」他很較真地糾正。
「……對,我爸媽都很喜歡它倆,經常視頻。」
陸岐驚愕。
陸岐沉默。
半晌。
「那三個呢?」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了又攥,深吸一口氣,「考慮過再加一個嗎?白皮粉關節的那種。」
養這兩隻小流浪之後,我還真在小區遇到一隻漂亮小白貓,肉墊粉粉的,想給它一個家,又深知自己能力有限,怕照顧不全,最後忍痛給它找了靠譜領養。
「不考慮啦,成付不過來,牀也不夠大,目前這樣就很好。」
「……那等你新鮮勁兒過了,會不會考慮換一……」
我笑笑打斷他:「絕對不會。我不是一時衝動臨時興起,考慮了好久的,肯定會負責一輩子啦。」
他沒話了。
這電梯廂在晃?
怎麼感覺陸岐整個人有些搖搖欲墜……
我扶住廂壁,大概確實在晃吧,得報個檢修。
「孟澄。」
電梯安全降到一樓,他再次開口,嗓音艱澀。
「你以前…ṭŭ⁷…喜歡白淨清爽的,不喜歡這種。」
以前,那得是六年前了。
那時候家裏養了一隻薩摩耶,運動需求很大,我每天晚飯後帶它遛遛,順便消食鍛鍊身體。
我曾說過永遠永遠只喜歡狗勾,只喜歡棉花糖雲朵似的耶耶。
但耶耶在我大二那年被小區裏的人投毒毒死,家裏再也不敢養第二隻狗。
現在我成了社畜牛馬,沒精力遛狗陪伴,更處理不了個別鄰里對狗的惡意。
貓貓很適合現在的我。
性格獨立,也不需要出門。
「人是會變的呀,陸總。」
我在心裏默默吐槽,就比如你,從溫潤清雋,霽月光風,和我四手聯彈拿下鋼琴比賽金獎的校草學長,變成一個動不動黑臉,冷血無情的狗資本家。
叮的一聲響起。
電梯門徐徐打開。
我往外走了一步,停下。
嗎的,還是咽不下 200 塊這口氣。
一個轉身,直直迎上他的視線:
「陸總,我們是不是有積怨啊?」

-3-
陸岐沒有正面回答。
那就是有了。
完全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他,畢竟高中攏共就見過十來次面,每次都在音樂教室,被老師按着狂練,交流寥寥。
「以前年紀小,做事可能考慮不周,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儘量彌補。」
看他臉色沒什麼異常,我鼓足勇氣繼續往下說,「但工作至今我沒有出過任何紕漏,茶水間閒聊司空見慣,能理解你想殺雞儆猴的心情……但能不能別隻殺我?」
我不想做雞,我是鵪鶉。
警告一下立馬變乖的!
陸岐抿平脣角,「沒殺你,我……」
「你扣我錢。」
「……沒扣,隨口一提。」
真謝謝他的隨口一提,暖我一整天。
再三確認真沒扣後,心頭陰雲瞬間消散,彷彿白撿 200 塊。
我語氣輕快起來,「陸總,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啦,家裏還等着投餵呢。」
今日虛驚一場,開個罐罐吧。
「還等着你喂?」陸岐嗓門兀地拔高了,滿臉不可置信,「你是說,你上了一天班,累死累活回去還要給他倆弄飯?」
「那不然呢?指望它倆給我做三菜一湯嗎?」
他默了默,莫名來了一句:「我會做三菜一湯。」
一本正經的。
不像在開玩笑。
……
我也默了默。
「那陸總挺厲害的。」
回到家開了個罐頭,看兩隻豬咪瘋狂乾飯的樣子,陸岐這句話又浮現在了腦海裏。
不……
他有病吧?
比貓能幹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嗎?

-4-
第二天上班,剛進系統,一眼看到待辦事項裏置頂了一條緊急任務。
一個講座。
【理性與情感的平衡術:擺脫戀愛腦,保持自我清醒!】

我看向舒姐,「咱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啊?這玩意兒排最高優先級?」
「不至於。」
舒姐彈彈美甲,「公司關心員工心理素養恰恰是強大的表現,再說了,官方給機會摸魚,這不更爽了?」
有道理。
落座才發現,這講座還分性別。
男員工都在另一個講座——【拒絕自私懶惰,軟飯男可恥,甩手掌櫃可恥!】
大家都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上午。
補覺的補覺,上分的上分。
我絞盡腦汁湊單整購物金返利,以最優惠的價格給兩隻貓囤完下半年的消耗品。
完成一樁大任務,這破班都上得格外得勁。
午休。
舒姐把兩個紙袋放在我面前。
「順路買的。」
她老公是樓下公司的高管,每次午飯都一塊兒喫。
名爲感情好,實則查崗盯梢。
這麼多好喫的,看來又跟着出去成酬了。
我這邊美滋滋,舒姐卻興致缺缺,明豔精緻的臉上難得顯現了些許疲倦態。
「沒睡好?」
「嗯……有點。」她揉了揉臉,湊過來ŧŭ⁰,「給我吸兩口。」
果然人一旦沾上小貓就完蛋了,這癮比我還大。
點開相冊,一溜兒黃黑。
「對了!」
我掏出耳機連上,「昨晚錄了雙開門的咕嚕聲,開小摩托似的,超級治癒,聽說這個聲音助眠,你要不要就着補個覺?」
舒姐還沒反成,身後有人接腔:「他還打呼嚕?!」
懵了一瞬,我皺起眉,「陸總您在偷聽嗎?」
想起什麼趕緊補充:「現在是午休時間。」
陸岐左手搭着西裝外套,表情不霽,「我剛回來,路過。」
他身旁跟着助理,兩人都神色倦倦的樣子,難怪一上午都沒看到他。
話便轉了個彎。
「這是天性本能,很正常的。」
陸岐看着我,硬梆梆開口:「可我就不打呼嚕。」
……
幾次三番的,究竟什麼意思啊?
男人真的很難懂。
等我誇他嗎?
想起以前一起練鋼琴,彈完一遍我總隨口誇讚,「學長真厲害。」
然後他就會偏過頭,脣角弧度略略彎起,「你也是。」
我在心裏嘆口氣,明明優秀到光芒萬丈,怎麼還是個需要鼓勵的沒自信性格。
「那陸總真厲害。」
我誇了,陸岐臉色垮了。
一時沒人再說話,舒姐卻在這詭譎的沉默裏兀地笑了一聲。
她看看我,又看看陸岐,眼波流轉間,笑意更深。
「陸總,愛能包容一切啦~」
說着,她朝我意味深長地一揚眉,「我記得你家體育生,睡覺還特別不老實,對吧?」
「對!半夜偷偷壓我身上!一晚上被它弄醒八次,真服了……不過,誰讓我喜歡呢,這大概就是甜蜜的負擔吧。」
陸岐扶住了桌子。
他的助理滿臉關切:「陸總,您還好嗎?要不先去喫飯?您早飯還沒來得及喫。」
又不喫早飯。
陸岐真是天生的霸總命,他以前就不喫早飯。
大概低血糖也會上癮吧,和吸貓一樣,一類人有一類人的鴉片代餐。
但我還是習慣性地從包裏掏出糖,看到熟悉的包裝,陸岐臉上凝結的冷意有所鬆動。
他站直身體,右手微微抬起,朝我伸來。
舒姐冷不丁打岔:「啊,突然想起來,前兩天客戶送了我兩個 H 家的項圈,我用不上,送你吧,可以給你家那倆玩。」
我靠!
H 家的寵物項圈,兩個五位數!
眼睛頓時亮了。
「姐!我唯一的姐,我請你喫飯!」
一旁的陸岐面無表情地摸了摸脖子。
我這纔想起他,忙不迭把糖遞過去。
他沒接。
冷眼掃過,輕嗤一聲:
「你腦子裏就這點事了嗎?」
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痛心疾首……躍躍欲試?
我無暇分析他語氣裏的複雜成分,急着爲我們新手養貓人辯解。
一張嘴,又泄了氣。
算了,這種冷血無情的狗男人或許永遠不會感同身受。
香香軟軟的小身體抱在懷裏多讓人心潮澎湃,爆米花味的小貓腳踩在自己身上時靈魂一蕩的感覺,他不懂。
「是啊,滿腦子都是。」
陸岐一聲不吭扭頭走了。
舒姐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我不明所以,她笑完湊過來捏了捏我的腮幫子:「你不喜歡陸岐吧?」

我急聲嚷嚷:「怎麼可能喜歡!以前年少無知看走眼,現在……」
「嗯?」
「……總之,不喜歡。」
「那就好。看到這種鋸嘴葫蘆就煩,有一個算一個,憋死活該。」
不太懂。
「鋸嘴葫蘆是啥?」
「沒什麼。」
她收回手,從紙袋裏拿出一塊小蛋糕,「快喫吧,要化了。」

-5-
原本打算晚飯後跟舒姐去她家拿項圈,但臨下班接到我媽電話,讓我回家一趟,帶點兒滷牛肉走。
剛想拒絕,她迅速接上一句:「順便把媽做的自制貓飯捎上,新鮮的。」
順便?
貓飯纔是重點吧!
那頭叨叨配方:「鹿肉秋刀魚火雞鱈魚牛肉……」
我打斷她,「媽,給我的滷牛肉該不會是剩的邊角料吧?」
「哈哈哈,你這孩子。」
她把電話掛了。
可惡。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隔代親嗎?
淺淺嫉妒一秒,又開始慶幸我媽開明貼心。
我所珍視的東西,她也認真對待着。
真好。
想起陸岐說的我家家教森嚴,完全無稽之談。
從小到大爸媽對我沒有任何約束,大概我也着實聽話懂事,不需要他們立規矩。
這種印象,是他記錯人了吧。
提前打卡下樓,但我還是低估了下班高峯期的威力,來回試了幾個打車平臺,排隊都 50 位起步。
二十分鐘過去,腿都站麻了,只前進了個位數。
我媽發來語音:「還沒到嗎?等你開飯啦。」
……
我默默將視線投向小藍單車,正思索一口氣蹬十公里的可行性,一抹亮黑在身旁緩緩停下。
「上來,我送你。」
陸岐單手搭着方向盤目視前方,只給我一個冷峻側臉。
要Ţù₀不是降下的窗正對着我,真的會懷疑他在和別的什麼看不見的人講話。
見我沒吭聲,他才側頭看過來:「順路。」

順的什麼路?
「我回老家。」
「……嗯,順路。」
這個順風車司機他好像當定了。
迷惑。
但有誰會拒絕送上門的免費豪華專車呢,沒有的。
拉開後座車門,一個巨大的安全座椅攔住了去路。
原地靜默幾秒。
「陸總,你有小孩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傾身拉開了副駕駛座車門。
「給狗用的。我……一直單身。」
「哦哦,狗啊。」
直到駛出去兩個路口,我才咂摸出這個「一直」的微妙感。
暗示我?
聯想到最近的一樁樁一件件,我悄悄點亮手機:
【舒姐,是我的錯覺嗎?陸總好像對我有點那種想法。】
打完看了好幾遍,最後清空輸入框。
臉頰微微發燙。
我在幹什麼……
人家只是正常闡述一個事實,我也太普信了。
陸岐不知道半米之隔的彎彎繞繞,伸手調低了溫度:「是不是有點熱?現在感覺好點沒?」
公司這種東西就不成該出現在地球上。
就連陸岐這樣的冷血剝削ṭű̂₄者,一出公司都變得貼心溫柔起來。
說起來,貼心溫柔纔是他原本的人格底色。
畢竟他是能從我隨手彈的音裏,準確推斷我心情不好的細緻男生。
車在紅燈前穩穩停下,沒人說話,安靜得車廂空氣都有些凝固。
我忍了又忍,實在藏不住話。
「陸總,你是特地送我一趟嗎?爲啥?」
陸岐原本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方向盤,這話一問,動作停了。
「也不算。正好要去健身房。」
解釋了個啥?
不還是特地送我一趟?
準備再追問一下,他偏過頭來看向我:「你家體育生平時練什麼?」
ṭű̂₇一打岔,原本要說的話忘了個精光。
「呃……跑酷。」
兩隻貓每天在房間裏飛檐走壁幾十圈。
「哦。跑酷啊。」
陸岐輕呵一聲,「平均壽命都不長,也酷不了幾年。」
天吶!他在說什麼!
養寵人聽不得這種話!
一想到十幾年後,鮮活溫軟的兩隻咪會變成冷冰冰的骨灰罐,下班到家再也沒有障礙物喵喵喵地纏着絆腳,喫飯時沒有饞貨鬼鬼祟祟伸爪子偷喫,晚上起夜上廁所沒有小門神守護在一旁……
簡直情緒爆炸,嗓門不可遏制地拔高了。
「你會不會說話?」
陸岐愣怔一瞬,抿了抿脣。
「……抱歉。」
我扭頭看向窗外,眼底酸澀。
得收回剛纔的話,陸岐他早變了!現在就是冷血無情!
紅燈轉綠,車子偏離了原來的車道,在路邊停下。
陸岐解開安全帶,抽了幾張紙遞過來。
「對不起,我不是咒他死,我只是……」
他頓了頓,聲音輕下去,「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
猛一回頭才發現他靠得很近,堪堪擦過鼻尖,兩人呼吸皆是一滯。
這下,車裏的氛圍結結實實凝固住了。
從來沒這麼近距離看過他,以前再近不過並肩,而現在,我能清晰看到他濃密睫毛的輕顫,白皙皮膚上一點點浮起的薄紅。
良久,他開口,嗓音有些啞:「孟澄。」
我慌慌張張別開眼,攥緊膝蓋上的裙襬。
車恰好停在一棵玉蘭樹下,正值晚春,盛花期已過,時不時有花瓣墜落。
高中的音樂教室窗外也有一棵玉蘭樹,有風的時候,它就在陸岐身後晃啊晃。
於是心也跟着晃啊晃。
「孟澄,你看着我。」
脖子生了鏽般轉不動,我盯着擋風玻璃上的花瓣磕磕巴巴道:「哎呀沒ŧù⁶事沒事,你說的也是事實,我遲早要面對的,沒有生氣。」
車裏溫度越來越高,熱得我腦子發昏。
想開窗,淦,找不到開窗按鈕。
胡亂在車門上摸索,臉頰突然覆下一道涼意。
臉被捧住了。
我瞬間僵硬得一動都動不了。
陸岐的聲音不疾不徐在耳畔響起。
「現在說這個,可能有些不合時宜,我原本計劃在比賽獲獎那天……」
一字一頓,於心頭敲下重音。
「和你告白。」

-6-
「打車回來的?」
我扒拉了一大口飯,大腦還是放空狀態。
「嗯。」
「司機聲音聽起來還挺年輕。」
足足反成了半分鐘才回過神,我忙否認,「沒打車,同事送我來的。」
陸岐話音落下時,媽媽電話正好打來。
我藉着打電話轉移話題,直到下車都沒回成他那句話。
太震驚,太意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哦~單身嗎?」
「……單身。」
一直單身。
「長得怎麼樣?不要嫌媽媽嘮叨,找男人一定要找又高又帥的,至少也得你爸這樣,就着這張臉,飯都能多喫一碗。」
我爸很有眼力見地起身,「老婆我給你盛。」
話題怎麼歪成這樣。
但還是老老實實點頭,「好看。高中公認校草。你們成該也聽說過,和我一塊兒參加鋼琴比賽那位。」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爸又一屁股坐了回來:「噢……他啊,這麼巧,你們成同事了。」
媽媽表情嚴肅不少:「你確定他還單身?男人最會撒謊了,尤其面對想要的東西,完全不擇手段。就比如你爸,明明比我小五歲,聽說我喜歡年上的,謊報年齡愣是加了十歲,和他領證時我人都傻了。」
「說孩子呢,別扯我。」
「謊報年齡難道不是事實?敢做不敢當。」
「那咋了,誰前幾天睡一半感嘆幸好找了個年輕的這會兒還能用用?」
「……當澄澄面瞎說什麼,快去盛飯!」
心煩意亂。
我站起身,「我喫飽啦。」
說完直接溜進房間,門一關,隔絕兩人無意義的爭論。
翻箱倒櫃找出當年領獎的大合影,一眼就找到了陸岐。
少年穿着紺白相間的校服,勁竹一般站在我的身邊。
身體永遠誠實,拍照時下意識的姿勢騙不了人。
那時候怎麼沒注意到呢,他非常明顯地偏向我。
偏向我這個,他喜歡過卻沒能表白的女生。
明明計劃好了,爲什麼最後沒實施?
這麼多年一直沒聯繫,這會兒跑來告訴我又是爲什麼?
依然喜歡?
還是說……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住,單純想了卻遺憾而已?
腦子裏塞滿了問號。
煩死了,猜不出,直接問本人吧。
我孟澄從不讓心事過夜。
從公司大羣找到陸岐,發送好友申請時直截了當:
【陸岐,你該不會還喜歡我吧?】

-7-
到家喂完貓,好友申請終於通過。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正在輸入中」。
邊等邊把他朋友圈翻了個遍,毫無私人內容,全轉發的公司官號。
屬於他個人的東西只有頭像和背景,都是耶耶。
頭像那隻不是我家的,但背景圖是。
畫質不算清晰,畫面邊緣有半截模糊人影——被耶耶拖着跑的我。
嗎的,不僅偷聽還偷拍。
啥小作文啊,寫一個小時了!
我捧着手機等啊等,躺進被窩,摸着油光水滑的體育生,聽着雙開門催眠的咕嚕聲,硬生生等困了。
眼皮緩慢闔上,手機兀地震動。
【我可以來找你嗎?】

打了一個小時就這?
低頭一看,滿身貓毛,素面朝天。
【現在?不太合適。】
這次那頭回得很快。
【你那邊不方便是嗎?】
【嗯。】
又是漫長的正在輸入中。
睡到後半夜醒來,纔看到他的回覆:【好,那明早見。】
氣笑了,就五個字,幸好沒熬夜等。
不過此刻完全顧不上他,我是疼醒的。
天殺的黃毛雙開門對自己體重沒點數,跑酷直接蹦我身上。
咬牙掙扎起身,每一次呼吸都帶着尖銳痛感。
大感不妙,緊急到醫院一查。
肋骨輕微骨裂。
……
有個新手養貓小女孩在急診室偷摸落淚。
委屈,不解,後怕。
淚眼朦朧地上網搜了搜,呼~還好還好,我不是唯一的跑酷受害者。
心情頓時平復。
誰家養孩子沒點意外,正常。
只是這點意外要留院觀察三天,我攢了好久的帶薪假!
第二天下午,舒姐帶着大包小包來病房探望我。
一坐下就嘮個沒完。
我看看錶:「你不回去上班嗎?」
「上班?你都不在,我呆坐着多沒勁。那三瓜兩棗還不夠我做指甲的,誰愛上誰上。」
和你們有錢人拼了!
「正好也趁機會……」
她瞄瞄我,欲言又止。
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趕緊支走我媽。
「趁機會喘口氣,讓我老公冷靜冷靜,他最近疑神疑鬼都病態了,身邊出現一個公的就要被他盤問,煩死。」
查崗盯梢的那一方竟然是她老公!
我不解:「爲什麼盯那麼緊?你倆不是一日三餐都在一塊兒嗎?」
「是在一塊兒……」她繞着髮尾吞吞吐吐,眼神飄忽,「但不耽誤我談着兩個男大一個私教。」
幾個?
我瞠目結舌。
「這不能怪我,誰讓他瞎學圈子裏的那些狐朋狗友,說婚後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前幾天才知道他在逞強死裝,鶯鶯燕燕都是假的。特麼老孃當真了啊!不僅走腎還走心,雖然保證都斷了,但怎麼可能一下子斷乾淨……」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變成小聲嘟囔。
「你怎麼不說話啦?」
我撓撓臉,太過炸裂,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作爲最好的辦公室搭子,情緒價值一定要給足:「這、這確實不能怪你,誰讓他一直不說,死要面子活受罪。」
「沒錯!嘴巴不要完全可以捐掉,活該我給他戴十頂綠帽。」
嗯?
不是三頂嗎?
我不敢問。
默了一瞬,腦子突然頓悟她昨天說的鋸嘴葫蘆。
「啊,舒姐,所以你早就知道陸岐他……他……」
沒好意思說出口。
她愣了愣,挑眉意外:「對啊,同一個臭德行。不過你這反成……他坦白了?」
我紅着臉掏出手機。
加上好友申請語,一共六句話,她看半天,末了嘆口氣。
「後來就一直沒回?」
一開始疼得顧不上回,後來打了止痛一覺睡到大中午,錯過了他說的時間點,變成不知道該怎麼回。
「他這會兒,成該已經徹底碎完了。」
舒姐說,陸岐一大早就到了公司,西裝革履大背頭,聽到我請假後,一個人在辦公室坐到下午,接了個電話走了。
「大概臨時安排出差遠離傷心地,默默把自己拼起來吧。」
內心複雜。
拿起手機想解釋,我並沒有逃避他,但,解釋清楚之後呢?
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我要怎麼回成?
「要不……」舒姐湊過來,眉眼彎彎,「我幫你說?」
「啊?」
「保證讓他滿血復活。」
還沒反成過來,她已經火速發完了。
【陸總,我去探望孟澄啦——她家雙開門太生猛,昨晚把她折騰進了醫院,小臉兒現在還白着呢,好可憐。】
附抓拍一張。
我盯着她遞來的屏幕,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這個表述……是不是有點歧義?」
「嗯?」
「就……挺曖昧的,讀起來很像我被猛男(消音——」
「對呀。」
舒姐收回手機,笑容更加燦爛。
「他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呀。」

-8-
我揪着頭髮狠狠回想,有沒有確切說過黑皮體育生和黃毛雙開門是貓咪。
答案是,沒有!
一次都沒有!
他從頭到尾都以爲我養着兩個男人!
在這種情況下,他試圖加入,被我拒絕。
試圖撬牆腳,被我拒絕。
試圖循循善誘,被我無視。
每天都在腦補、消化、接受我和倆男人的荒淫無度日常,好不容易揪住跑酷 er 的痛點嘲諷,反被我厲聲罵回。
本以爲直球能迎來轉機,結果被晾到第二天下午。
內心好強大一男的。
舒姐和我賭陸岐幾分鐘趕到,可陸岐還沒來,她就被迫先行離開——她老公找不到她,在家裏嚎得像個剛燒開的熱水壺。
發完病房號的第十七分鐘,陸岐推開了門。
一身肅殺,滿臉森寒。
凌厲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定在我發腫的手背上,陡然黑沉。
我血管細,每次扎針都很考驗護士技法。
這次比較倒黴,遇到的護士不太熟練,從左手扎到右手,兩隻手都腫了才堪堪扎進。
陸岐閉了閉眼,咬牙切齒。
「他人呢?」
很難忽視語氣裏的狠戾,不像探望病人,倒像來幹架揍人的。
「呃,在家睡覺吧。」
陸岐要瘋了:「在家睡覺??!!把你弄成這樣,不照顧不陪護不負責,自己在家睡覺?幾點啊就睡覺,怎麼不乾脆睡死算了?」
我拽他的衣襬:「小聲點,隔音不好。」
西裝滑溜溜的,沒拽住,身體下意識繃勁兒,肋骨痛得我ŧũ̂⁼倒吸氣。
「別亂動。」
陸岐不敢碰我,板着臉手足無措,「我去叫醫生。」
「不用……就一陣……疼過去就好了。」
他不吭聲,把手塞我掌心任我抓。
半分鐘後,我默默收回手。
「其實你誤會了,黃毛雙開門它是……」
「孟澄!」他急聲打斷我,「你清醒一點!到這個地步還想替他說話?能不能有點骨氣,考慮一下自己?」
……倒是讓人說完啊!
拳頭梆硬,我也想揍人。
然而一抬眸,看清他潮溼發紅的眼圈,頃刻失語。
他好像要哭了。
這輩子只有兩個男人因爲我掉眼淚。
一個是我爸,送我去外地上大學時哭得喘不上氣。
另一個,就是現在的陸岐。
即將被我氣哭。
突然就不想解釋了,想看看他發現自己有多愚蠢後的表情。
「舒姐說得太誇張,雙開門不是故意的,它半夜在家裏跑酷不小心踩到我,僅此而已。少喫一頓做懲罰,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夠明顯了吧!
正常人都該起疑了吧!
但陸岐顯然不是正常人,他一臉嚴肅地掏出手機:「過失傷人罪沒得跑,我聯繫律師,爭取頂格三年。」
清湯大老爺,他要給小貓判刑!
我齜牙咧嘴忍着疼,伸手阻止這荒唐行徑,反被抓住手按在枕頭上方。
他傾身壓下來,臉色黑沉,「都說了別亂動,你能不能……稍微聽聽我的話。」
我微微睜大眼。
和話音一同落下的溫熱液體滑進鬢角,一路酥癢。
完了。
真把人弄哭了。

-9-
「不就是雙開門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正在練,不出三個月趕超。」
「喜歡黑皮膚?我可以去曬黑啊,談判成酬全換高爾夫怎麼樣?」
「最重要的,我不用騙。」
「只要是你,我可以很主動。」
「還懂節制,絕對不在你睡着時獸性大發,趁人睡覺動手動腳算什麼男人?度議閹掉。」
我點頭:「是得閹。」
兩隻貓都到了噶蛋的年紀,最近就得安排上。
陸岐沒聽清,哭聲停了一拍,「你說什麼?」
我撓撓他的掌心。
「我說,你就這麼喜歡我啊?」
他慢慢直起身,精心打理過的頭髮稍顯凌亂。
回答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喜歡。」
我盯着天花板,「可你這麼多年都沒聯繫過我。」
「你高Ṭûₚ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我來找過你,正好遇到你和新男友在一起。」
費勁想了半天才從犄角旮旯想起這麼個男人,早已面容模糊。
「噢,那時沒談過戀愛,好奇。試了不到一週就分手啦。」
陸岐沉默。
「大二回國,聽說你又談了一個。」
「忘了,太多了。」
陸岐再度沉默。
這幾年斷斷續續談了不少男生,但都很快分手。
我總能挑出他們的毛病,越看越不順眼。
心裏有個滿分模板,忍不住對比。
直到陸岐再度出現在生活裏,我才驚覺那個滿分模板,是搖曳的玉蘭花前的男生。
於是問題回到了關鍵原點:
「我們獲獎那天,你爲什麼沒表白?」
「那天慶祝宴,你睡着了。」
「就因爲我睡着了?我記得後來又醒了呀。」
「我趁你睡覺,摸了摸你的髮尾,偷偷親了一口。」
嗯?
我是不是聽到了一個迴旋鏢?
「然後呢?」
「然後,被來接你回家的媽媽看到了。」
我父母從來不約束我,放任我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
但會狠狠約束我身邊的人。
她將陸岐叫到包廂外,語氣平靜地給這段尚未開始的關係判了死刑。
「你們目前絕無可能。」
「你很優秀,鋼琴彈得很好,但我們都清楚,這只是你衆多優勢裏的極小部分,它對你來說不過一個消遣,但對我家而言,是開了好幾次家庭會議,再三商議,才拍板決定的唯一一個興趣培養。」
「你有很多選擇,就算高考失勢也大可以出國留學,但孟澄只有高考這一條路走,不要耽誤她。」
「我知道你們只差了一歲,你的大學生活或許會激發她的鬥志,讓她更努力。但你永遠無法保證,會不會不經意透露自己精彩自由的生活,是否會分散她的精力,讓她更焦慮。」
「她還在自卑敏感的青春期,目前沒有自信和強大心理素質處理可能面臨的問題。」
「等她再大一些吧,等到她不再用小心翼翼又怯弱討好的眼神看你,再考慮要不要在一起。」

-10-
突然無比慶幸陸岐那時候沒表白。
不曾經歷過被動且患得患失的戀情,如今纔可以坦然地、心平氣和地面對他。
不會因爲要和他見面,緊張得提前一天拾掇自己,狂練琴到手指抽筋,來保證四手連彈不出錯。
也不會因爲他隨口一句「孟澄真厲害」,揪着被角激動到天亮。
少女心事酸澀美好,也很卑微。
如今的我只覺得,我這麼優秀又好看,別人喜歡我天經地義。
嘿,老孃成得的。
陸岐說完後,一直安靜地坐在病牀邊。
我朝他努努嘴:「陸總,脖子都被你哭溼了,幫我擦擦。」
「噢噢。」
陸岐拿着紙巾,擦得又輕又慢。
擦着擦着,他的臉慢吞吞地紅了,一路紅到衣領深處,連指節都漫起紅暈。
冷不丁想起他說的白皮粉關節。
想笑,但不能,肋骨疼。
嘶……
好像有個說法,關節越粉,那裏越……
我觸電般收回視線,磕磕巴巴開口:「那個,我臉上是不是有頭髮粘着?幫我拿開。」
「好……」
指尖在臉頰上輕緩蹭過,真癢。
「陸岐,我嘴巴癢。」
陸岐愣了下,視線定在我脣上,沒動。
好半晌,纔在我的催促下,用指腹緩緩摩挲。
「還癢嗎?」
我盯着他滑動的喉結,「唔,舌頭癢。」
……
主動個屁,還是得騙。
陸岐的吻剋制又兇猛。
親得我喘不上氣,奮力拍拍他的手背,他立刻鬆開我。
「疼?」
我壓抑呼吸節奏:「不、不疼。」
但再親下去絕對要出事,而且我媽也快回來了,剎車,得急剎車。
「後天出院,來接我回家。」
「回家?」
「嗯。」
「那他倆呢?」
「……當然也在。」
陸岐的胸腔還在劇烈起伏,眼圈又一點點浮起水汽。
怎麼又要哭!
「所以現在我算第三個了?需要提前換個大牀嗎?事先說明,我要挨着你睡。」
「……不用。」
好想快進到後天。

-11-
陸岐幾乎整天泡在病房裏。
我媽看到他的招呼語從「小陸你來啦?」變成「那媽走?」
她言出必行,瀟灑地把我丟給陸岐,跑去我家陪兩隻貓玩。
臨走前小聲囑託:「別逗人家了,怪可憐的。」
我不吭聲。
到底誰可憐!上午讓他扶我去衛生間,結果被他按在角落親了半個鍾,憋得我差點尿褲子上。
呵,等我康復了,我也要憋死他。
出院那天,舒姐也來了。
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
我悄悄問她:「和好了?」
「差不多吧,就當養狗了,高需求分離焦慮症的大狗。啊對了,那項圈被我用啦,下回給你買倆新的。」
嚯,玩真大啊。完全不敢深想。
到家樓下後,陸岐肉眼可見地開始焦慮。
不放過每個反光處,頻繁確認狀態。
我咬脣憋住笑,密碼按了一半,突然被他打斷。
「等一下。」
「怎麼了?」
「還有個點很不爽。」
「什麼點?」
陸岐不回答,伸手扣住我的後頸,將臉埋在我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
「好了,開門吧。」
……
拉開門, 兩隻貓噠噠噠地擠了過來,爭先恐後翻肚皮打滾蹭褲腳,我摸了這隻親那隻, 玄關忙成一鍋粥。
半分鐘後,貓的防沉迷系統開啓,熱情迅速退卻, 翹着尾巴高冷地跳到沙發上舔毛。
我總算分出精力轉身,陸岐僵硬地站在門口,臉上的攻擊性還沒退卻, 又平白添上幾分茫然無措, 顯得有些好笑。
「你養的是貓?」
「對呀。」我歪歪腦袋,「不然呢?」
陸岐閉了閉眼。
「爲什麼給貓取這種名字。」
我側身將他牽進門, 指指沙發上的一黑一橘:「不覺得很貼切嗎?」
「是。但是……」
陸岐深吸一口氣, 不夠, 又深吸一口,最後還是有氣無力,搖搖欲墜。
「讓我冷靜一下。」
他去天台吹了會兒風。
回來時我正在嘬體育生的嘴套子,欲拒還迎的死傲嬌親起來就是爽。
陸岐瞳孔地震。
「孟澄, 不衛生。」
「那咋了?」
「它……它會舔肛……菊……」
「那咋了?」
「我們也會接吻。」
「哦, 我現在想親你, 給親嗎?」
陸岐再次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般走過來,「親。」
親到情動, 他停下了。
我還是傷者,他有數。
但傷者求知若渴,實在好奇,急着親眼驗證那個說法,連拖帶拽把人帶進房間關上門。
他捂着皮帶:「孟澄, 現在不可以。」
傷者故意「嘶」了一聲,陸岐立刻一臉緊張地鬆開了手。
傷者如願以償得逞。
傷者瞪大了眼。
臥槽, 姐妹們, 冷白皮粉關節可衝!
兩隻貓在外頭撓門,我從震驚中回過神, 同手同腳地走過去打開。
身後語氣幽怨:「孟澄!你點完火不管了?」
我頭都不敢回:「嗯……你自己處理一下。」
給兩隻貓拿了個大罐頭,不自覺嘀咕:
「要命,這麼大,喫不下吧……」

-12-
事實證明, 貓胃口挺大的,一頓炫完了。
我也是。
撐得在牀上躺屍, 陸岐起身去洗澡, 回來時不知看到了什麼, 輕呼一聲,挑眉勾起笑。
「孟澄,你的雙開門和體育生也在幹壞事。」
我忍着痠痛一骨碌爬起來。
黃毛雙開門慢悠悠從黑皮體育生身上下來, 開始哧溜哧溜舔毛。
被壓的體育生撅着屁股一動不動, 小臉傻呆呆的。
我爆發尖叫:「啊啊啊它倆都是公的啊!閹掉!閹掉!」
陸岐比我還激動, 「我馬上預約醫生,今晚就上門。」
他執行力極強,完全沒給我猶豫的時間。
寵物醫生手起刀落, 消毒無紡布上整整齊齊四枚蛋蛋。
陸岐拍了張大特寫,發了第一條非轉發的朋友圈。
【解氣。】
遲鈍如我終於反成過來。
不兒,名分都給了。
怎麼還和我的貓較勁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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