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播時,有男人反串女生來連麥:
「我來了十幾年大姨媽,從不用衛生巾,用紙一塞,省錢省資源,一樣活蹦亂跳。」
「其實生完孩子根本不用坐月子,我剖腹產第二天,就給老公洗內褲做飯,他都感動哭了。」
但沒人知道,我這裏是言靈直播間。
他們說的每個字都會成真。
-1-
我開了一個情感直播間,專門幫人排憂解難。
不少女生上麥,跟我說起家長裏短,我都好脾氣地一一提出解決辦法。
最後,在她們下麥之前,我還不忘微笑着送一句:
「祝您如願以償。」
觀衆紛紛打字:
【哇,主播又美又體貼。】
【我反手就是一句:嗨,老婆!】
【主播可以換性感衣服,跳一支擦邊舞嗎?哥給你刷跑車。】
我看了眼最後這條彈幕,是一個 ID 叫「如履薄冰」的人發的。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男朋友秦川就在一旁喫醋地嘀咕:
「就說你長得太漂亮了,我不想讓你拋頭露面。」
我好笑地掐了掐他的大腿,直接拒絕這名觀衆:
「不好意思,我是情感主播,只傾聽大家的心事,賣藝不賣身。」
「如履薄冰」繼續打字:【裝什麼?想賺這個錢,還不願意喫這個苦,當了女婊子還要立牌坊。】
我沒理會這人,看了看時間,告訴觀衆,還剩最後一個連麥名額,今天的直播就結束了。
這時,有人申請匿名連麥,我接通。
那頭傳來嬌滴滴的聲音:「主播,我剛剛聽了很多姐妹上麥吐槽,我不是來吐槽的,我是上來吐槽她們的。」
「雖然我是女生,但我還是覺得女人矯情。剛剛第一個女生說,自己來大姨媽了,男朋友還跟別的女生打遊戲,我就不懂,爲什麼男的不能跟別人打遊戲,就因爲你來大姨媽了?你就那麼高貴嗎?笑死,我來了二十年大姨媽,從不用衛生巾,用紙一塞,省錢又省資源,還不是一樣的活蹦亂跳。」
「還有第二個女人說,自己生完孩子後,老公給自己煮白粥。我覺得她老公沒什麼錯啊,其實生完孩子根本不用坐月子,我剖腹產的第二天,就給老公洗內褲做飯,他都感動哭了。女人應該多疼老公,這樣日子才能過紅火。」
-2-
底下彈幕紛紛發出靈魂質問:【?】
正在連麥的匿名觀衆一看,更加矯揉造作地說:
「你們別不服氣,我老公特別愛我這樣勤奮懂事的女人,只要你們向我學習,你們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好老公。」
直播間的女觀衆氣笑了:
【給奶整笑了,一股反串味,你不喜歡胯下那玩意就自己割了。】
【您來了二十年大姨媽,用紙塞的?怎麼沒把你塞死呢!】
【還剖腹產第二天就給老公洗衣做飯,你趕緊滾,少他媽反串!】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最後,彈幕羣情激昂,這個匿名觀衆灰溜溜下麥。
他下麥之前,我依舊送上祝福,詭異一笑:
「祝您如願以償。」
秦川眨巴着眼睛,帥氣逼人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花花,我可跟他們不一樣,你千萬不要誤會我。」
這張臉就是看不膩啊,我和他甜甜地進入夢鄉。
早上,我剛醒來,手機就彈出一條新聞:
【震驚!某男子深夜就醫,下身流血不止,竟是因爲生殖器官變異成女性的,不僅來了月經,而且塞滿了紙巾。】
【震驚!經醫院檢查,該男子身上有剖腹產痕跡!轉往 ICU 時,肚皮忽然炸開,不治身亡。】
-3-
秦川走了。
出了命案,他要負責調查真相。
是的,他是一名警察。
傍晚,我正準備直播,大門忽然被人敲響,兩名警察來到我家。
我被帶回了公安局。
在審訊室門口,我遇到了神情擔憂的秦川,他穿着制服,不停地和身邊的中年男人解釋:
「昨晚的事情確實非常古怪,但不可能是陳花做的,我一直跟她在一起,我可以作證!你們帶她來幹什麼?」
中年男人應該是他的上級,不怒自威道:「秦川,你身爲隊長,必須還受害者一個公道。如果真和你女朋友有關,你在這件事上也該避嫌,我們現在還只是例行問話,如果你繼續如此,別怪我……」
很快,我被帶進審訊室。
中年男人問我:「陳花,昨晚你是不是在直播間和一個叫『如履薄冰』的男人發生過口角?」
我仔細想了想,點頭。
中年男人又問:「你因此懷恨在心,對嗎?」
我笑了,整個人放鬆下來,朝椅子上靠去。
「您說笑了,網上幾句口角豈能當真,更何況,是如履薄冰罵我,我沒有還嘴,最後他上麥污衊女性,我還笑着聆聽,直播間所有觀衆都能爲我作證。」
「你們不去抓這種挑撥男女對立的惡人,跑來抓我算什麼呢?」
不知道我被帶回公安局的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衆多直播間粉絲紛紛在網上爲我發聲。
表示我人美心善,絕對不可能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
到了審訊時限,又沒有證據,警察只好放我回去。
-4-
回去的時間晚了點,我卻還是照樣開了直播。
不知情的觀衆在彈幕裏聊起新聞:
【你們看到早上的新聞沒有?有個男的居然變異來了大姨媽,肚子還炸了。】
【我靠,怎麼聽着跟昨晚那個觀衆有點像……】
有心之人很快聯想到這裏。
其他幫我說過話的粉絲急忙阻止他:
【別胡說,怎麼可能有那麼詭異的事情?咱們花姐可是個普通小女孩,別嚇到她了。】
沒人知道,我並不普通。
我是當今世界上唯一一個天生言靈師。
我從小就父母雙亡,師父把我養大,並告訴我,我們這種人,本該天生聾啞,這樣纔不會給別人帶去災難。
可我卻是一個健康人,也是一個特例。
所以,我必須更加謹言慎行,與人保持距離。
師父去世後,我獨自在山裏住了很多年,最後因爲一些事情,決定入世。
下山第一年,我遇到了熱情大方的秦川。
他對我很好,我們很快墜入愛河。
因爲我不愛出門,也沒有朋友,最後我決定搞個直播玩玩,所以纔有了這個「情感直播間」。
今天連麥的觀衆都很正常,無非就是一些情感糾紛,不算什麼大事。
直到最後一個年輕女孩的出現。
-5-
她跟我點的是視頻連麥,我接通之後,看到的就是她那張瘦弱發黃的臉。
她怯生生地做着自我介紹:「花姐姐,你好,我來自關州十萬大山,我叫陳招娣。我想讀書,可是我家沒錢。」
「我爸爸前年上山打柴,把腿摔斷了,媽媽是個精神病,家裏負擔很重,只能靠弟弟勤工儉學養活。」
「這個直播間人多,我就想問問,有沒有好心的哥哥姐姐,可以資助我,我以後一定不忘本……」
說着,小姑娘還把身後破破爛爛的房子展示給鏡頭看。
看到她孱弱的身軀,又看到環境,觀衆紛紛心疼不已:
【「招娣」這名字,就知道這小姑娘過的什麼苦日子。】
【關州十萬大山,那可是真正的高山老林啊!】
【招娣,你給我們一個賬號,姐姐每個月給你資助 2000 元,直到你大學畢業。】
【好,我也資助 2000!】
【我也是!】
我本想說點什麼,可看着羣情激昂,我想到師父那句話: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尊重他人命運。
我便不再阻止。
一時之間,直播間成了募捐勝地,就連秦川也捐了 5000 元。
陳招娣喜笑顏開,接連道謝,收款聲音不絕於耳。
直到她下麥,我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祝你如願以償。」
-6-
晚上,我躺在牀上玩手機,直播後臺突然收到一條私信。
看頭像,正是那個叫「陳招娣」的小姑娘。
她發瘋一般地質問我:
【你做了什麼?爲什麼我爸爸腿斷了?媽媽瘋了?】
【爲什麼我成了我姐姐?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沒有理會她的私信。
累了一天的秦川湊過來抱我,好看的眉眼緊緊皺起:
「花花,她這話什麼意思?」
見我笑而不語,他猶豫着開口:
「要不你還是別直播了,休息一段時間吧,我能養你。」
「一個個的都把你當許願機,來你這裏許願,平白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
看着他真誠的模樣,我捂住他的眼睛,鑽進他懷裏,笑嘻嘻地插科打諢:
「也許我還真的就是許願機呢。」
師父說,我的真實身份不能告訴任何人,即使是愛人和孩子。
所以,我不會告訴秦川我的身份。
至少現在不會。
人的慾望,是最無窮無盡,也是最可怕的。
-7-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
剛睜開眼,就看到秦川坐在牀上,拿着我的手機,目不轉睛地盯着我。
「有人給你發消息吵醒了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我親了親他的臉,表示沒關係,這才接過手機看起來。
打開手機,我發現直播後臺收到一個陌生賬號的私信。
她的 ID 叫「重新開始」,她跟我說:
【花姐姐,我纔是真正的陳招娣。】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我非常感謝你。】
短短兩句話,卻帶着一股莫名的怪異感。
我卻很清楚,應該是之前連麥造成的後遺症。
只是不知道,我的言靈之力對陳招娣影響究竟有多深。
不過我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
秦川休假了,他說要我去南疆旅遊。
「如履薄冰」的命案還沒有頭緒,在這個當口休假非常奇怪,但我並沒有拆穿他。
只是笑着應下。
畢竟直播只要有一部手機就行,只要我想,在哪兒都能直播。
我們在南疆玩了三天,秦川一直心事重重。
直到我提出要去關州看看,秦川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神色,猶豫地說:
「花花,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只是這件事非常詭異,我們領導說,或許在陳招娣身上能解開謎團,我只是想去了解清楚,不是懷疑你……」
我根本不在意。
就算懷疑我也沒什麼,我等的就是他們的懷疑。
-8-
我們又花了三天時間,翻越深山,一路問一路走,終於找到了陳招娣的家。
村子破落,只有一些老人坐在屋子外發呆。
我們走過去詢問陳招娣的事情,老人渾濁的眼球看向我們。
最後視線凝固在我身上,露出迷茫之色。
她囁嚅:「女娃娃,你長得有點像我一位故人……」
恰好此時我又問了一遍:「老人家,您知道陳招娣嗎?」
老人這纔回神,嘆息道:「招娣啊?那是個可憐孩子。」
陳家就兩個孩子,陳招娣是姐姐,生了她之後,陳家父母特別想要一個兒子,於是給她取名「招娣」。
陳招娣從小就不得父母喜歡,動輒打罵。
一個月前,陳招娣剛滿十五歲,就被父母賣到了村尾六十歲的瘸子家。
花樣年華,一生基本就此宣告結束。
瘸子對她非常不好,而且很變態,每天每夜,村裏都能聽到陳招娣的哭喊。
可是,一個星期前,陳家出事了。
陳父上山打柴摔斷了腿,陳母半夜離奇瘋了,而關在瘸子家的陳招娣也變了。
她哭喊的內容變成了:「我不是陳招娣,我是陳家寶!」
這天方夜譚的內容,誰能信?
一團亂麻的生活裏,偏偏從前那個二世祖弟弟陳家寶性情大變。
每天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上學讀書,村裏老人都稱讚,看來陳家這個獨苗經此大變,終於懂事了。
按照老人提示,我和秦川一起去往陳家。
路上,秦川低聲問:「花花,你以前來過這裏嗎?爲什麼老人家說你面熟?」
我挑了挑眉,掩去眼裏的冷光:「也許是我長着一張大衆臉吧。」
抵達陳家後,果然有一個勤勤懇懇的男孩子正在挑水。
知道我們的來意後,陳家寶顯得靦腆而警惕,什麼也不願意多說,只是抿着脣說自己要看書了,叫我們趕快走。
看着這家慘狀,秦川也不好意思勉強。
臨走前,我藉口去上茅廁,看ṭųₓ到陳家寶正等在茅廁門口。
他「撲通」對我跪下:「謝謝花花姐。」
「那天一覺睡醒,我發現自己居然和弟弟交換了身體。我變成了陳家寶。」
「我偷偷去瘸子家看了,弟弟變成了陳招娣。而我們的酒鬼爸爸也摔斷了腿,親手把我賣給老頭的媽媽也突然瘋了。」
「我變成陳家寶之後,在他的破舊手機裏發現了一個 AI 換臉的軟件,這才知道那天他去你的直播間用我的身份騙錢了。那些錢,我會還給大家的……」
我滿意一笑,摸了摸他的頭:
「不用還了,以後,你就是陳家寶,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了,你好好生活。好孩子,你會如願以償的。」
「還有,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認識我。」
-9-
是的,我一開始就知道,跟我連麥的「陳招娣」並不是真正的陳招娣。
我也非常清楚,第一天那個匿名反串的「如履薄冰」,就是詭異死去的男人。
可他們都是自作自受。
言靈師從不會主動害人,但也不會拒絕有人自願送死。
這些自願送死的人,被反噬得越狠,言靈師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大。
坐在返程的飛機上,我閉着眼睛假寐,回想着真正的陳招娣說的話:「花花姐,那你還會回來嗎?」
我說:「等我報完仇。」
身邊,秦川猶猶豫豫地問我:「花花,你有沒有什麼祕密隱瞞着我?」
我睜開眼,親暱地攬住他的胳膊撒嬌:「怎麼會呢?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人。」
最喜歡,卻不是最愛。
秦川疲憊地拍了拍我的頭,不再多說什麼:「等下我直接回隊裏,你自己先回家。」
我微笑着點頭。
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在他頭頂緩緩展開。
回家之後,我第一時間打開了直播軟件。
我的主頁彷彿已經成了許願池。
無數觀衆在我的評論區留言和反饋。
【上個月在這裏許願,希望以後不掛科,沒想到,這個月考試我一門都沒掛,可是我根本沒有聽過幾天課啊!主播神了。】
【我來還願,我和老公結婚五年,一直沒有懷孕。上次我和主播連麥說希望有個孩子,然後我昨天一測,果然懷孕了,剛剛去醫院檢查說是雙胞胎!】
【我也是,我奶奶生了重病,醫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了,那天我無意中刷到花姐的直播間,哭着留言說希望奶奶痊癒、長命百歲,今天醫生說奶奶的病已經開始好轉了。】
看着這些反饋,我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這次直播,我發現觀衆更多了。
但我每天只連麥五個人的規矩還是沒有改。
很多人都在叫囂:
【聽說主播很靈,連我!連我!】
【我有好多願望想和主播說,能不能幫我啊!】
我連了四個觀衆,正要連第五個的時候,忽然有人豪氣地在我直播間刷了一萬塊的禮物。
那人打字道:【連我,不夠再加錢。】
-10-
土豪選擇不露臉,聲音也經過簡單處理,聽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但卻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是個年輕的女人。
只聽她說:「我看到網上的一些傳言了,聽說你這裏很靈,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他有家室,可是他跟我說,他會離婚的,只是他老婆死活不同意。」
直播間觀衆紛紛扣問號:【不是吧,現在的小三也敢上麥了?】
女人聲音冷淡地繼續說:「他自己說,他和他老婆二十出頭就結婚了,那時候年紀小,沒得選擇,也不懂什麼愛,是我教會了他愛,他愛的是我!」
我盯着她的 IP 地址,好脾氣地笑笑:「那你想要我幫你什麼呢?」
女人忽然變得歇斯底里:「直到我懷孕,我才知道,他一直在騙我。他把我抓去醫院,不顧醫生的勸阻,強行給我打胎。可是我的子宮壁比常人單薄,一旦打胎,這輩子都不可能懷孕了。他怎麼能這樣狠心?」
直播間觀衆評價:【原來是因愛生恨。】
女人自顧自繼續說話,聲音裏帶着刻骨的狠毒:
「是的,所以我要報復他們,我希望他們一家子全部死在手術檯上,體會我的痛苦。」
直播間理智的觀衆們急忙勸我:【主播,這……小三說的話可不能當真啊,你千萬別同意,那個男人的老婆孩子是無辜的。】
而我只是仔細翻閱着後臺自動檢測出來的 IP 地址,確認是那一家子無誤,這才輕啓朱脣:
「祝你,如願以償。」
-11-
本市地產巨鱷一家出行,車子開至某無人路段時,方向盤突然失控,車輛翻滾着火。
最後被好心路人看到,120 趕到時,一家三口已經燒得面目全非。
送到醫院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三人好歹留下性命,可卻全部被截肢,容貌盡毀,雙目失明,聲帶受損。
以後每一天都要面臨各種併發症,在手術檯上度過。
這則新聞爆發之後,我的主頁瞬間淪陷。
無數網友前仆後繼地趕來,紛紛留言質問:
【主播,你也算公衆人物,怎麼能爲小三做這種事呢?】
【真噁心,善惡不分,取關了!】
也有網友持不同意見:
【退一萬步說,這個男人找小三就沒有錯嗎?爲什麼全部都來指責主播?】
【就算他有錯,錯的也是他,不是他老婆孩子,憑什麼詛咒他老婆孩子呢?】
我沒有去管這些紛紛擾擾,而是在聽到敲門聲之後,照常拉開了家門。
我又進了公安局。
這次,警察對我沒有那麼好的態度了。
「陳花,利用邪術,謀殺三人,你還不從實交代!」
我不慌不忙地盯着中年ƭṻ₋警察的眼睛:「證據呢?」
沒有證據,一切都只是空談。
中年警察怒目圓瞪,衝外面一聲大吼:「還不滾進來!」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赫然是秦川。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秦川避開我視線,低下頭,遞上一支錄音筆。
中年警察輕輕一按,錄音筆裏面傳Ţũ̂ⁿ來兩道熟悉的聲音。
「花花,你有沒有什麼祕密隱瞞着我?」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人。」
「等下我直接回隊裏,你自己先回家。」
中年警察神情大變,一拍桌子站起身,猛地瞪着秦川:
「你不是說,你錄到了證據,這就是你所謂的證據?」
秦川高大的身影佝僂下去,整個人透着無盡的疲憊:
「對不起,是我急功近利亂說的。」
-12-
秦川被撤職了。
他跟我一起回了家。
回家第一件事,他就從衣櫃裏再摸出一支錄音筆,和剛剛那隻一模一樣。
他盯着我的眼睛,輕輕按了一下播放鍵,裏面傳來另一段對話,正是我和「陳家寶」的。
「……以後,你就是陳家寶,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了,你好好生活。好孩子,你會如願以償的。」
「還有,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認識我。」
我的神情冷了下來,後退一步,防備地看着秦川。
「你什麼意思?」
秦川卻不管不顧,走上前把我摟進懷裏:
「其實,我錄到了證據,但我替換了。」
「花花,這樣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心意嗎?」
「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永遠陪着你。」
原來,所謂的去南疆旅遊,也是警局故意所爲。
在關州十萬大山,我去上茅廁時,秦川跟在我和「陳家寶」身後。
他明明拿到了證據,卻沒有上交。
原來,他竟然這般愛我。
我感動地看着秦川,把臉貼在他胸口,柔聲說:
「你帶我回家見父母,我們把婚事定下來,我就告訴你真相。」
秦川愛我,當即沒有異議:「明天中秋,我們一起回家。」
中秋啊,那的確是一個刻骨銘心的日子。
看着面前的大別墅,我面上露出驚訝,心裏卻不爲所動。
「川哥,原來你是富二代啊!」
秦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都是父輩的錢財,跟我沒有什麼關係,我還是喜歡ťů⁷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13-
秦家是知名慈善企業家,在本地也是龍頭,好評如潮。
我一進門,就聽見裏面秦母訓斥:
「我說了,今天川兒帶女朋友回家,叫你早點回來,你爲什麼還是現在纔回?又去找你的小妖精了是吧!」
秦父也不滿地回嘴:「你怎麼那麼多事,更年期了嗎?我現在回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兩人吵吵嚷嚷,秦川臉上露出尷尬。
我狀似好奇地問:「網上不是說你爸媽很是恩愛,白手起家,患難與共,是商界模範夫妻嗎ƭú⁹?」
我們二人走進去,秦家父母頓時安靜下來。
尤其是秦父,和善地衝我笑:「陳花小姐,聽說你就是網上那個很有名的直播錦鯉?」
原來我的名聲已經傳得這麼遠了。
一頓飯喫得賓主盡歡,只是,秦父在飯桌上對我的能力多有試探,言語中還有些警惕。
惹得秦母很不高興:「張家一家三口都沒了,這就是因果。十年前那件事你……」
「夠了!」秦父猛然一拍桌子,砸下碗筷離去。
秦川也生着悶氣,拉我回到客房,給我道歉,說他爸媽就是這樣,總愛鬥嘴,叫我別介意。Ŧũ̂⁾
訂婚的事情,明天再說。
然後看我睡下,他才離開。
房門剛關上,我就睜開了眼睛,把門反鎖上,這纔拿起手機,打開了直播。
這個時間點已經很晚了,在線觀衆不如之前。
正因如此,我也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手機自動檢測 IP 地址的軟件提示我,第一個連麥的人,就在秦家別墅。
-14-
來人頂着一串數字暱稱,一看就是新號。
他刻意壓低了嗓子,聲音粗噶,單刀直入。
「主播,我想許願。」
我也壓低聲音回道:「不好意思,我這裏是情感直播間,專門傾聽你的心事,排憂解難,不接受許願哦。」
至少,明面上如此。
男人沉默半晌,這才繼續說:「好,那我就跟你聊聊吧。」
「我是農村出身,靠自己的能力,博得大城市富家千金相嫁,我也算是入贅她家。」
「但是,我一開始的確是因爲愛情,我們也非常恩愛。可老丈人去世後,我接手了家裏企業,當牛做馬,已經償還了所有恩情。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把生意越做越大,面臨的誘惑越來越多,手段也越來越狠辣。」
「生意場上嘛,難免有些腌臢事,這不稀奇。可問題是,我老婆知道我所有的祕密。以前我還覺得沒什麼,但現在我已經是一方大鱷,可她卻總在我面前唸叨從前那些事情,叫我不要行差走錯。」
「我應酬時,不過和別的女人多喝了幾杯酒,她就撒潑打滾,說她纔是原配,是陪我一路走來的人,讓我有點良心,還威脅我,如果我繼續這樣,就把我之前做的惡全部捅出去。」
「你評評理,生意場上,逢場作戲不是很正常嗎?成大事者,本就該不拘小節。」
「以前她也是非常溫柔美麗的千金小姐,可現在,每天也不打扮自己,只知道像個潑婦一樣罵我、威脅我、侮辱我,就連兒子帶女朋友回家,老婆還要拆我臺。」
「我憎恨現在的她。」
我耐心傾聽着,直到他說完,我才溫和地問:「所以,你是希望你老婆變回那個年輕溫柔的她嗎?」
男人低沉一笑,嗓子裏擠出詭譎陰狠的聲音:
「不,我希望她意外身亡,偌大的家業歸我一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束我威脅我。」
看吧,一個男人真正心狠的時候,是不會想着和你離婚,讓你來分家產的。
-15-
直播間觀衆紛紛刷屏:
【不要啊,主播,你現在的行爲越來越助紂爲虐了。】
【三觀不正的主播,你要是答應他,我就舉報給官方封殺你!】Ṱű̂₍
我卻沒有在意這些威脅。
無論是「如履薄冰」,還是陳家寶,或者是張家三口,抑或是現在這個男人。
從來就不是我找到他們、慫恿他們的。
是他們自願的,我何錯之有呢?
更何況,只差這個人,我的計劃就完成了。
我決不能心軟。
想到這裏,我含笑點點頭,正要說出那句「祝你如願以償」時,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我和秦川面面相覷。
他着急地張嘴,想要制止我:「花花,求你,別!」
我微笑着看他,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話:
「祝你如願以償。」
直播間那頭的男人彷彿得了天大的好事。
匆匆掛斷。
只剩我和秦川四目相對。
他痛苦地看着我:「你根本就不是爲了和我訂婚,你只是利用我來秦家。」
我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伸出纖長的手指,在他大腿間摸索。
他想來抓我作亂的手,卻被我反手一捏,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無法再動彈。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我從他的褲兜裏摸出一支錄音筆,我把錄音筆舉到他面前,嘲諷一笑: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假裝被辭,上演一出苦肉計,取信於我,準備打探出真相嗎?」
其實,我早就知道,所謂錄音筆偷樑換柱,是秦川和中年警察演的一齣戲。
-16-
我把錄音筆丟到地上,赤着腳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圓月,陷入久遠的回憶。
「秦川,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今天,本該也是我闔家團圓的日子。」
整棟別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娓娓道來的聲音:「你不是想知道直播間的真相嗎?現在,我告訴你。」
其實,我不姓陳,我姓讖。
我叫讖花,一語成讖的讖。
我們這一族,天生就是言靈師,言出法隨。
當然,實現願望越大,面臨的反噬也越大,所以我族一直隱居關州十萬大山,少與外人打交道。
如果我們有相關需要,都是去陳家村的小賣部偷偷購買和換取,多年來一直如此。
我比陳招娣大三歲,小時候,我跟着爸爸去陳家村購買物資時,見過陳招娣。
那時,我七歲,她四歲。
她穿着破爛的衣衫,小臉凍得通紅,寒冬臘月的,還在幫家人洗衣服。
我有心想幫她,爸爸卻告訴我。
人各有命,我們不能輕易干涉別人的因果。
如果同情她,以後就偷偷給她一些錢財。
我們的能力也意味着災難。
有人奉我們爲神明,有人視我們爲撒旦。
有人許願,有人詛咒。
我們能做的,就是裝成平凡人,好好活着。
所以,我和秦川去關州十萬大山的陳家村那次,被我們問路的老人會覺得我眼熟。
爸媽如此小心翼翼,最後卻還是被陳招娣的父母發現端倪,我們的身份被那對惡毒噁心的夫妻捅了出去,一次酒後,告訴了他們的一個遠房親戚。
那個親戚,在城裏務工,正是「如履薄冰」。
得知這個祕聞之後,如履薄冰直接告訴了城裏人,也就是張家和秦家。
然後,我的父母被抓走,被圈養,成爲張家和秦家得到權力和財富的墊腳石。
直到他們被反噬。
死亡。
-17-
如果我有罪,那這些人呢?
豈不是罪惡滔天。
十年前那場大難,導致我父母慘死,只剩我一人。
我成了孤兒,得師父收留,換了一座深山老林隱居。
再也沒有出來,這才得以平安長大。
我怎能不恨呢?
張家和秦家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父母拿命換來的。
我下山的第一天,就裝成獵物的形式,偶遇秦川。
後續,我又弄了一個情感直播間,狀似無意地透露自己的能力,讓當年那些人找上門來。
這就是因果。
只是,秦川和他的父母不一樣。
朝夕相處這一年,我發現他的確是一個好人。
可再好的人,也無法抹去十年前的仇恨。
我的故事講完,秦家別墅深處,響起女人一聲淒厲的吶喊。
那是秦母的聲音。
秦川慌了,他痛苦地看着我,說了一句:
「你別走,我會想辦法還你們家一個公道。」
說着,他朝着秦母的房間而去。
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之前那些仇家,我都沒有親眼看到他們的下場,我不能再錯過秦家這個機會。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秦川身後。
遠遠地,只見秦母的房間門微敞,殷紅的血正順着門縫緩緩流出。
秦父握着匕首,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裏出來。
看到秦川,他瞬間驚恐地大喊:「川兒,不是我殺了你媽!不是我!我剛剛明明要睡覺了,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我在他們身後,露出暢快的笑意。
你當然不知道,那是言靈之力的作用。
你不是說,想要她意外身亡,偌大的家業歸你一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束你威脅你。
你親手殺了她,這怎麼能不算意外身亡呢?
秦川,身爲警察, 這次,你又該如何抉擇?
-18-
警笛聲和救護車聲音一起響起的時候,我奮力朝着窗戶奔去, 一躍站了上去。
聽完所有故事的直播間觀衆紛紛抹淚,打字說:
【花姐,對不起, 我們之前不知道真相,以爲你是故意害人。】
【花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 你才十八歲, 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花姐,錯的是他們,你沒錯。】
我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殺人害命,這的確是我身爲言靈師的大忌。」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直播,謝謝你們這些天來的陪伴,因此, 我在這裏給你們送上祝福。」
「希望每一個善良的人都能一生順遂, 衣食無憂。」
直播間幾千萬人, 善良的人還是很多的, 我這般巨大的祝福,導致消耗的言靈之力也異常龐大。
七竅都開始瘋狂地往外滲血,格外可怖。
我知道,我被反噬了,且活不長了。
我抬腳往前。
注意到我危險的行爲, 秦川大吼:「陳花,你下來!」
我卻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毫不留戀地說:「再見。」
警察破門而入的瞬間,我再往前一步。
「不!」最後一眼, 是秦川朝我撲來的驚惶模樣。
我腳底懸空,整個人朝外跌落。
嘴角帶笑, 墜入滾滾車流。
番外
-1-
十年前的讖族慘案被翻出。
真相大白,秦川親手把所有犯人抓進了監獄。
除了已經死去的「如履薄冰」和秦母,癱瘓的陳招娣她爸媽、張家夫妻、秦父等人都被判了刑。
秦川也由於父親殺妻, 失去了這份工作。
從此,他遊蕩在黑白邊緣,做起了私家偵探。
有人問起他,他只是說。
他在找人,一個女人。Ţù₉
-2-
我以爲我死定了。
可我再次睜眼的時候, 只覺渾身劇痛,尤其是臉。
但我確實還活着。
我仔細回憶, 我墜入車流之後,好像確實是被一輛車救了。
而且,別墅區, 本不該突然出現那麼多車。
這事詭異,一定是誰提前預謀的。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
陌生的環境。
走到鏡子前一看, 是一張陌生的臉。
在我身後,有人端着藥出現。
我扭頭看去,不禁大喜: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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