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十年嬌妻,老公卻不要我了。
爲了讓我同意離婚,他提出將億萬家產全部給我。
如果我願意要孩子,他可以連別墅車子一併給我,自己開着二手桑塔納淨身出戶。
我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花園別墅。
還有我那只有九歲卻沉迷於高數的學霸兒子。
情緒激動到渾身發抖。
這十年,我把婚姻當作畢生的事業用心經營,卻只收獲了一對怨偶。
如今,這天大的好事可終於是輪到我了!
-1-
沒有人甘願成全自己的老公和三兒。
除非她老公腦子被水泥灌了,願意留下鉅額財產,爲了愛情淨身出戶。
我做夢也沒想到,趙子矜這把裝了個大的。
能令我立即答應,含淚祝福,甚至恨不得把他和三兒焊在一起。
這是趙子矜爲了他的白月光,第八次向我提出離婚了。
我已經練就了嫺熟的應對手段。
他說我就聽。
但是不給任何表情。
更沒有任何回應。
平靜的冷暴力讓他逐漸失控。
終於,這次他撕開了自己斯文的衣冠,變得歇斯底里。
「許桃,你以爲這樣拖延下去,我就會回心轉意?
「我和蘇悅瑾的愛,不像你想的那樣脆弱狹隘,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哪怕你再拖延三年五年,我和她也不會分開,你懂嗎?」
我當然不懂。
如果他們的愛真的那麼堅固,十年前,爲什麼會因爲趙子矜創業失敗而分開?
彼時,創業失敗又遭遇斷崖式分手的趙子矜痛不欲生。
是我拉了他一把,讓他走出泥濘。
婚禮上,他熱淚盈眶地親吻我的手,說我是他人生的光。
誰又能想到,十年後,我們會是這番模樣。
他越是歇斯底里,我越是平靜。
真正的失望,從來不是大吵大鬧。
趁他安靜下來的空隙,我給兒子把閱讀打卡視頻錄了。
兒子瞥了一眼門口橫眉豎目的父親,說:
「你要是能再安靜五分鐘,我順便把英文打卡視頻也錄了行不?」
趙子矜被徹底激怒了。
「一個老瘋子,一個小瘋子!我受夠你們了!
「你不離婚,不就是因爲錢嗎?給你!只要你肯離婚,家產全部給你!」
兒子鄭重地看了看他。
相比剛纔像瞥一隻蟑螂那樣輕視的眼神,這回,他的眼神裏倒是多了點敬佩。
趙子矜顫抖的手指着兒子:「離婚後你要是肯帶他一起滾,別墅和車子也全給你,我趙子矜就開着那輛二手桑塔納淨身出戶!」
聽着他無情的叫囂,我拼命忍住軀體的顫抖,表情管理都要失控了。
這十年來,我把婚姻當作畢生的事業用心經營,卻只收獲了一對怨偶。
天道有輪迴,今時今日,這天大的好事終於是輪到我了!
-2-
我立刻和趙子矜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登記。
馬不停蹄,健步如飛。
生怕他又突然反悔了。
這些年,他說話出爾反爾,我對他的信任早已分崩離析。
好消息是,他全程態度堅決,按照自己的允諾做了財產分割。
看得出來,他想離婚的心達到了頂峯。
畢竟蘇悅瑾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不能再等了。
壞消息是,接下來我們還面臨着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
一旦他反悔了,一切又要回到原點,功虧一簣。
所以,拿到離婚協議書的我,喜極而泣,卻又面帶愁容,情緒複雜得難以言說。
趙子矜看見我的表情,誤以爲我是難過得要哭暈過去了。
他一臉厭惡:「這一個月,你可別整什麼幺蛾子,又來反悔。」
我好想以他的性命起誓。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和趙子矜兩人,誰後悔離婚誰孫子。
一切辦理妥當,趙子矜說話算話,將自己的衣服草草裝箱,丟進那輛二手桑塔納裏。
那輛車是專門給園丁老徐準備的。
方便他出門採購花園裏用的東西。
看着趙子矜孤獨離去的清瘦身影,我到底還是不忍心,把他的保時捷鑰匙丟給了他。
「正式離婚之前,你還是開這輛吧……我怕老徐開不慣保時捷。」
趙子矜白了我一眼:「都這時候了,你又故作體貼,是在妄想還能挽回什麼?」
我當然不想挽回什麼。
我只是害怕他開這輛桑塔納去蘇悅瑾家,會被趕出來。
他不瞭解蘇悅瑾,我還不瞭解嗎?
畢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他們倆可要好好的,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啊!
-3-
趙子矜搬離後,我立刻帶着兒子去了全城最高檔的西餐廳。
我舉起酒杯。
兒子舉起果汁。
一起慶賀新生。
兒子從小情緒穩定得不像個孩子,倒像是我爹。
今日破天荒陪我活潑了一回。
酒勁到了,想到這十年感情,竹籃打水一場空。
委屈的淚水在我眼眶裏打轉。
轉念想到趙子矜留給我的億萬家產,豪車別墅,還有學霸兒子。
那滴淚轉着轉着,也就風乾了。
兒子去上廁所。
回來時,卻變得神祕兮兮。
「你猜,我在那邊看見了誰?」小孩哥一臉嚴肅。
「誰?」
「你老公的寶貝老婆,蘇悅瑾。
「她對面,還坐着一個帥哥。」
「帥哥??」
腦海中浮現出趙子矜的臉,我撇撇嘴。
不會吧……連慶祝離婚都選了同一家餐廳。
我和他一對怨偶,到離婚了,竟還這麼心有靈犀?
小孩哥說:
「是的,是帥哥。
「但……不是你老公。」
我內心「咯噔」一下。
向兒子指的方向看去。
那女人膚白勝雪,淺茶色大波浪隨着她的動作一蕩一蕩,眼神如嬌俏的小鹿。
不是蘇悅瑾又是誰?
她的對面,坐着一個陌生男人。
雖然背對着我,但他身材高大,肩寬腰細,一看就不是趙子矜那隻細狗。
儘管蘇悅瑾還沒怎麼顯懷,但據可靠消息,她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這也是我可以平靜地與趙子矜對峙的底氣。
可她都懷孕了,怎麼還和別的男人約會呢?
難道是怕趙子矜離婚不成,提前準備 plan B,好給孩子上戶口?
就在這時,蘇悅瑾的電話響了。
看向屏幕時,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拿起手機去衛生間了。
趁她不在,我從他們桌旁走過。
偷偷看了看那個男人。
這一看,我直呼壞了。
被她找到真帥哥了!
濃眉星目,骨相清絕,我見猶憐。
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她拿下了帥哥,又把趙子矜這個燙手山芋拋回我手裏,那可怎麼了得?
我香檳都開了。
我急得團團轉,忍不住又走了一趟。
走過來,走過去。
我不太嫺熟的偵查方式引起了帥哥的注意。
帥哥看着我:「想要微信就直說。」
他打開手機:「我掃你。」
-4-
回家後,我抱着手機,陷入沉思。
跟帥哥搭訕這事,我有十多年沒幹過了。
業務都生疏了。
怎樣自然而然地向他套話,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這是個問題。
「看身材,應該是經常健身的。」我自言自語。
爲了尋找話題,我打開視頻軟件,搜索男士胸腹肌肉的鍛鍊方式。
看着看着就陷了進去。
直到閨蜜陳晨的電話把我喚回了三次元。
「桃子!驚天大瓜!
「蘇悅瑾和趙子矜發生劇烈爭執,不知怎麼搞的,流產了!已經送去醫院了!」
我頓時感覺天都塌了。
孩子是他倆最堅實的紐帶,他倆可不興分手啊。
我急得撓了撓頭,又撓了撓屁股。
比趙子矜都急。
不行,我得做點什麼。
財產正式到手之前,我就是țů²他倆愛情的護法。
我給趙子矜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久才接通。
趙子矜的聲音低落又帶着疲憊。
「什麼事?」
我說:「你知道怎樣伺候小月子嗎?」
對面沉默片刻。
「許桃,你是來挑釁的嗎?」
電話被憤然掛斷了。
我一頭霧水。
什麼叫挑釁,我這不就是問問他會不會。
他要是不會,我可以去幫他啊。
-5-
爲了表示誠意,我提着雞湯去了醫院。
是我親手燉的,用了上好的走地雞,加了黃芪、枸杞、紅棗。
希望蘇悅瑾補好身體,他們二人早日再得貴子。
站在病房外,聽見裏面傳來激烈的爭吵和淒厲的哭聲。
「爲什麼要把財產都給她,我就只配跟着你喫苦嗎?」
「只是財產都給她,公司她不要,還是我的。我在,公司在,以前怎麼賺的錢,以後還繼續賺。」
「可你的公司已經開始虧損了!」
「悅瑾,十年前你不信我能東山再起,現在,你還是不信?」
聽聲音,蘇悅瑾元氣恢復得挺好。
應該還能生。
我鬆了一口氣。
給趙子矜發了條信息:
【我送雞湯來了,出來拿吧。】
趙子矜看了眼信息,不動聲色地摁掉了。
等了幾分鐘不見他出來,我又發了一條:
【我給送進ŧűₔ去也行。】
趙子矜很快出來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壓低聲音,眼裏盛滿怒火。
他這人一貫這樣,把別人的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把雞湯遞給他。
「她現在本就身體疲憊,加上激素影響,情緒肯定不好。你不該和她爭吵。
「這個時候,比起講道理,她更需要的是你的關心。」
趙子矜做了十年人夫,依然不懂這個道理。
九年前,我生兒子沒多久,父親得急症去世。
最脆弱、最需要關心的時候,趙子矜從來沒好好陪過我。
他有加不完的班,忙不完的應酬,講不完的道理。
面對我的情緒需求,他只有冷冰冰的一句:
「許桃,你懂事點,別那麼自私。」
是我獨自帶着兒子,一點點將自己從那個低谷ťṻₘ中拉了出來。
自始至終,他沒有搭過一把手。
趙子矜看着我,情緒似有些許波動。
「對不起,許桃。那個時候,我……」
我打斷他:「快進去吧,雞湯涼了不好喝。」
遲來的道歉,比草賤。
趙子矜還想說點什麼。
我搶先說:
「對了,她不看好你的公司,要不直接關了,找個班上吧。
「憑你的頭腦和能力,拿七位數的年薪不難,你們倆也能過得不錯。」
趙子矜果然起了應激反應。
這十年,他雖然賺得盆滿鉢滿,但始終有些氣不順。
因爲他不是白手起家,而是靠我父親給他投資。
連他的創業賽道,也是我這個金融學的妻子給他選的地產行業。
如今,他雖然事業有成,但心有執念。
那就是,證明自己。
特別是在蘇悅瑾面前。
趙子矜冷起臉:「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我說:「怎麼能不操心,公司是你的,公司大樓可是我的了。」
趙子矜咬牙道:「不論公司經營如何,房租都不會少你一分!」
他憤然提起雞湯回病房了。
我長舒一口氣。
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我是那麼害怕。
怕他就此收手,去找一份年薪百萬的工作,和蘇悅瑾安命知足,平穩度日。
怕惡人沒有惡報,反而歲月靜好,餘生安樂。
我想看他狂妄,看他不甘。
看他從離婚,到破產,一步一步,親手將自己的大好人生撕碎,最後衆叛親離,孤苦伶仃。
趙子矜,欠我的這十年,我要你拿餘生來還。
從前我軟弱可欺,不過是因爲對你付出了真心。
當我從感情裏抽離出來,你纔會明白——
我玩你,像玩狗那麼簡單。
-6-
爲了做好售後服務,我在門外多聽了一小會。
病房中,蘇悅瑾問:「你幹嗎去了?」
趙子矜:「我找了一家很好的私廚,特地爲你煲了雞湯,嚐嚐。」
片刻後。
「好喝,就是淡了點。」蘇悅瑾的語氣明顯平緩了許多。
「那我下次跟她說,多放點鹽。」
「好。」
我給趙子矜發信息:【是特意少放鹽的,她現在不能喫太鹹。】
趙子矜:【滾。】
滾就滾。
你倆好了就行。
我乘電梯下樓。
到了九樓,「叮」的一聲,電梯停了。
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白大褂男醫生。
濃眉星目,骨相清絕,我見猶憐。
這不是,plan B?
plan B 看了我一眼,平靜地走進電梯。
沒認出我來。
絕佳的搭訕機會這不就來了!
我上前一步,大大方方跟他聊天。
「您好醫生,我有點產後護理方面的問題想請教您,可以嗎?」
plan B 略顯詫異地看了看我。
「你家的豬下崽了?」
我也很詫異:「啊?不是……」
plan B 緩緩揪起自己的胸牌,杵在我眼前。
「那是什麼動物?我是獸醫。」
我這纔看清,那胸牌上醒目的大字。
「動物內科,李墨。」
一次開朗換來終生內向。
有沒有山東考生救救我,這個時候應該怎樣高情商回覆。
好吧,沒人救我。
好在這時,電梯停了。
我匆忙說了句:「謝謝醫生,下次細聊。」
拔腿就往外跑。
李墨扶住電梯門,好整以暇地等着。
十秒鐘後,我訕訕地回來了。
因爲那層寫着:三樓,男性性功能障礙專科。
電梯重新關上。
我倆並排站着,繼續電梯修羅場。
李墨:「繼續細聊嗎?」
我尷尬地笑笑:「算了……不聊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沒關係,三樓到一樓,很快的。
電梯停了。
我飛了出去。
耳畔是路過電梯的幾個小護士雀躍的歡呼:
「是李醫生!」
「他在笑哎!」
「天吶,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我不敢回頭,一腔孤勇往前走。
走到盡頭,才發現是個死衚衕。
「叮」,手機收到新消息。
我點開信息。
備註「plan B」的好友發來信息:
「你走錯了,應該往右拐。」
算了,其實這輩子也很快的。
-7-
回到家,我平復了一下心情。
看了一眼信息,想着怎麼給他回覆。
修羅場歸修羅場,畢竟也算是搭上話了。
機會來之不易,不能輕易放棄。
我硬着頭皮發:
【哈?剛看見信息。】
【李墨醫生?今天在醫院碰到的是你嗎?】
【好巧,我都沒認出來。】
我從來沒感覺時間如此慢過。
十分鐘後,收到了他的回覆。
只有一個字:【嗯。】
我趕忙回:【在忙嗎?你們工作時間是不是都很忙?】
發完這句,我都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
我可太會聊天了!
這麼冷場的回覆,都能再拾起話頭來。
李墨:【沒有很忙,只是剛剛被同事拉着講八卦。】
我:【什麼八卦,講來聽聽?】
這不就聊起來了嗎,我也太會了!
李墨:【他們說,今天產科病房那邊,有人去給自己丈夫的小三送雞湯。】
我哽住了。
半晌後,我說:【你們醫院平時都這麼八卦嗎?】
李墨:【平時也不,除非是特別炸裂的。】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說:【不早了李醫生,我去洗澡了,下次再聊。】
放下手機,我癱在牀上。
好羞恥,好窒息。
人怎麼能丟臉丟成這樣。
值得嗎?
看了看自己住的別墅。
嗯,值得。
八卦的人要是知道我孩子的父親給了多少,只會覺得我命好。
這時,手機又收到信息。
趙子矜:【悅瑾明天還想喝那個雞湯,能不能再麻煩你一次?】
我秒回:【好的,放不放蔥花?】
-8-
從醫院出來時,下起了雨。
車停得有點遠,我正望雨發愁,陳晨打來了電話。
她一通鬼哭狼嚎:「許桃,我又在加班,你順便替我去看看我兒子啊!」
「它獨自在醫院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它最怕下雨打雷了!」
陳晨寄放狗子的寵物醫院就在旁邊。
我瞄準寵物醫院大門,一頭扎進雨裏。
門從裏面打開,我像只落湯雞般,被一隻手拎進了室內。
那人又遞來一條毛巾。
我擦着頭上的雨水感激道:「謝謝謝謝……」
抬頭才發現,面前的人膚白貌美,骨相清絕。
是李墨。
「李醫生?你會怎麼在這裏?」
「我就是這裏的醫生。」
「你不是旁邊人民醫院的嗎?」
「你見過哪家人民醫院有動物內科?」
李墨面露無語。
我也有點無語。
「那爲什麼那邊醫院的小護士都認識你?」
「因爲院長是我爸。」
哦。
我就說,蘇悅瑾養的魚,不會只有美貌這麼簡單。
看完狗子,我在窗前坐着,喝着李墨衝的咖啡。
三年前,我就是在這裏,撞破了趙子矜和蘇悅瑾的姦情。
他們二人抱着狗,有說有笑。
趙子矜看狗的眼神比看我深情。
放棄了事業一頭扎進婚姻,是我做過最錯的事情。
但好在,我沒有放棄鍛鍊。
那天,我用自己的拳頭讓他倆明白了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想到這裏,我問李墨:「李醫生,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李墨說:「三年了。」
我奇道:「這三年,我也來過這裏很多次,爲什麼對你沒有印象?」
李墨面色不悅:「你眼裏哪裏看得見別人。」
「那你對我有印象嗎?」
「當然。」李墨沉吟片刻,突然笑了。
「你的拳頭很硬,揍人的姿勢很帥。後來每次你來,大家都夾起尾巴做人。」
時間真是一味良藥。
曾經難以癒合的傷口,經過三年的時間洗禮,早已結痂褪去。
甚至可以拎出來坦然說笑。
我笑道:「這附近有家好喫的館子,要不要去嚐嚐,邊喫邊聊?」
ťű⁼
李墨說:「行,你請客,我買單。」
-9-
飯館位於深巷中。
李墨撐了一柄傘,我倆步行來到飯館。
傘一收,一對璧人出現在我面前。
是趙子矜和蘇悅瑾。
四目相對,大家都沉默了。
如果尷尬有形狀,一定是我們四個當下的模樣。
趙子矜看着我,眉頭蹙得很深。
我有點心虛解釋道:「兩個成年人用一把傘,只能擠一擠了。」
趙子矜冷哼一聲:「擠得未免有點過於瓷實了。」
李墨看了看我:「你在解釋什麼,有解釋的必要麼?」
趙子矜道:「爲什麼沒有?她和我還沒有正式離婚。」
李墨看了看他身旁的蘇悅瑾,笑了。
「你也知道自己還沒離婚?」
氣氛瞬時到達了冰點。
也不知道最近是犯的何方太歲。
處處都是修羅場。
趙子矜看我一眼:「你跟我過來。」
我磨磨蹭蹭跟着往前挪。
身後傳來蘇悅瑾的質問:「我約你喫頓飯難於登天,你卻跟她一起來喫飯。怎麼,口味變了,喜歡大齡婦女了?」
李墨語調平靜:「你不是和她同齡嗎?」
蘇悅瑾急道:「我和她怎麼能一樣……」
李墨接話飛快:「也是,她長得比較年輕。」
蘇悅瑾跳腳:「她已經結婚十年,有個九歲的兒子了!」
李墨說:「哦,你也知道人家有家庭,有兒子啊。」
聽得我肅然起敬。
人的嘴怎麼能毒成這樣。
好想也這樣刻薄地活一次。
這邊,趙子矜站定了,轉過身看着我。
「那天分配財產,是我衝動了。悅瑾每天都在跟我吵架,許桃,你那麼祝福我們,也不想看見我們變成現在這樣子吧。」
我看着他一張一合的嘴,怎麼也想不明白,人怎麼能說出這麼噁心的話來。
「怎麼,反悔了?」
「要不是因爲公司資金鍊出現問題,我也不想這樣。許桃,財產我們重新劃分,一人一半吧。」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原本急着離婚,也是因爲悅瑾懷孕了,不想讓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現在,其實倒是不那麼急了。」
我笑出聲:「趙子矜,我沒聽錯吧,你是在威脅我?」
我拔高的聲調引起了蘇悅瑾和李墨的注意。
他們二人停止了交談,紛紛望向我們這邊。
突如其來的安靜令我冷靜了下來。
我告誡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否則,這長達三年的暗戰將功虧一簣。
我閉了閉眼,攥了攥拳。
猛地撲到了趙子矜身上。
「那就別離啊!你以爲我願意和你分開?
「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哭醒,抱着你用過的枕頭難過一整夜。
「子矜,我不喜歡錢,我要這些不過是爲了逼你走投無路回頭找我,只要你願意回來,我們一家三口,還和從前一樣!
「子矜,子矜,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我抹着眼淚,從指縫偷偷看了看蘇悅瑾和李墨。
二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像兩座石化的沙雕。
-10-
趙子矜沒料到我是這樣的反應,愣了片刻,眼神變得猶豫不決。
看樣子,是缺錢缺得狠了,他竟然真的在Ťù²考慮這件事。
見到趙子矜這個反應,蘇悅瑾先急了。
她走過來,挽住了趙子矜的胳膊。
「你不會……真的想和她複合吧。
「那我們這些年的感情算什麼?」
蘇悅瑾開始施壓。
見趙子矜不爲所動,她聲音微顫:
「就像你說的,你在,公司在,以前怎麼賺的錢,以後仍怎麼賺,我願意信你的!
「資金鍊的問題,你不是已經聯繫過易華集團的易總了嗎?一定可以解決的!」
我火上澆油:「公司之間合作是爲了賺錢,不是做慈善。這個時候,房價大跌,子矜的地產項目處處停工,誰會那麼好心拿錢替你補窟窿?」
趙子矜皺眉深思。
我說:「跟我回家吧……我立刻簽字,同意你將資產抵押週轉,渡過眼前的困境。」
這時,趙子矜的電話響了。
是易華集團的董事長,易辰華。
趙子矜面色凝重,去旁邊接了電話。
等待消息的時間一秒一秒地數。
對我和蘇悅瑾都是巨大的煎熬。
趙子矜接完電話回來,那張一貫很臭的臉上綻放着張揚的笑意。
「悅瑾,成了!易華願意出資。我就說,你該相信我的!」
「我信你!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他們二人含淚擁抱在一起。
像對歷盡磨難終於要過上幸福生活的苦命鴛鴦。
而我像個多餘的卑劣女配,只能目送別人相擁離開。
他們走遠後,我回過身,鬆了一口氣。
看到李墨,又覺得有點難堪。
「你現在,有什麼想問的嗎?」我問。
「沒有。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李墨情緒穩定。
這時,電話響了。
我接起來。
易辰華的聲音透着無奈:「我已經照你說的,和趙子矜談妥了合作,明天就要簽約了。這筆錢,算是進了無底洞了。你答應我的條件,可以兌現了嗎?」
我說:「當然,你的新項目主攻下沉市場,也符合我當前的投資邏輯,這筆合作,我明晚就和你籤。」
易辰華嘆道:「你們都要離婚了,你還肯暗中幫他週轉,這樣的情義給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我語調哀怨:「自古以來,深情總是被辜負,有什麼辦法,誰讓我戀愛腦呢。」
掛掉電話,發現李墨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剛纔那句話,我好像說早了。
「今天,纔是我第一天正式認識你。」
他脣角帶笑,眼裏似籠起一層光暈。
我衝進飯館:「不急,慢慢認識,來日方長。先乾飯,餓瘋了!」
-11-
趙子矜事業回暖,意氣風發,冷靜期一到,乾脆利索地跟我辦了離婚。
一切辦理妥當,我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也不跟他演了,拎包就走。
倒是趙子矜不習慣了。
民政局門口,他叫住我。
「許桃,夫ẗų⁷妻十年,如今分道揚鑣,你沒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我想了想,說:「倒是真有幾句。」
趙子矜面容舒展,靜靜聽着。
像高傲的神邸,等着他的信徒做離別前最後的拜謁。
沒有他想要的依依不捨,痛哭流涕。
我一臉淡漠地看着他,語調冰冷:「雖然我們倆人離婚了,但你還是我兒子的生身父親。
「兒子的理想是做一名檢察官,希望你今後慎思慎行,不管身處何種境地,都不要做出極端的事情,影響我兒子考公。ŧû¹」
說完轉身就走。
留下趙子矜一個人呆若木雞。
路上,我又接到了易辰華的電話。
「許桃,履行完合約數額,往後不會繼續爲趙子矜的公司注資了。這筆錢雖然不少,對於他的事業來說也不過能解眼下之急,環境不對,越掙扎,只會越深陷泥潭。只有趙ŧųₗ子矜還在堅信自己可以轉圜。」
我語氣遺憾:「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往後的事,該履約履約,該清算清算,易總,你也不必心軟了。畢竟,你已經幫了夠多了。」
易辰華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希望後面我處理和趙子矜的債務時,不會影響到我們二人的合作。」
我說:「當然,這點事我還是懂的。」
我那恃才傲物的前夫,我只能,託舉你到這裏了。
這個高度,剛好夠我鬆手時,讓你粉身碎骨。
三個月後,趙子矜宣佈破產。
那天,我在他公司對面的咖啡廳裏喫早點。
馬路上水泄不通,擠滿了維權的工人。
討薪的橫幅像一條條火舌,將公司大樓團團困住。
李墨坐在我的對面,爲我剝雞蛋殼。
他將雞蛋遞給我:「快喫,再不喫就涼了。」
我平靜地目視着窗外。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李墨,這就是我和他的十年。」
十年春秋寒暑,富貴迷眼,不過是南柯一夢。
我收回視線,飛快喫完了面前的早點。
我和趙子矜,還有些餘賬未清。
-12-
我來到趙子矜辦公室。
順便給他帶了一份早點。
三個月不見,趙子矜更顯清瘦。
他的辦公室早已被搬空,只剩一個銀質的地球儀,那是他的項目遍佈全國時,別人送他的賀禮。
也是易華集團給他留的最後一點尊嚴。
趙子矜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原本白淨清俊的臉上長滿了胡茬。
一個月前,蘇悅瑾見形勢不對,已經果斷和他分手,投向了別人的懷抱。
順便帶走了趙子矜保留的最後一點籌碼。
一腳將他蹬進了萬劫不復的懸崖。
趙子矜處處受挫,早已心如死灰。
此刻,看到我的一瞬間,他眼裏燃起了一點光。
「桃桃,你是來拯救我的嗎?」他衝過來,抱住我痛哭。
我用手指將他戳開,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收租的。」
是他許諾我的,不管公司經營如何,房租不會少我一分。
趙子矜捏住我的手腕,眼中帶淚:「你曾說過的,只要我肯回頭,我們就還像從前一樣。難道不算數了嗎?」
我面上帶笑:「你也曾說我是你人生的光,你會好好愛護我一輩子的。」
趙子矜怔了怔,眼裏的光終究是全滅了。
他蹲在地上,滿臉痛苦與不甘:「許桃,你說,我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我沉聲道:「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們初次認識的那天嗎?
「彼時,你創業失敗又屢屢碰壁,到我爸的公司來推銷你的產品,怎麼趕都趕不走。
「我着急讓我爸下班,又覺得你這人實在是軸得可笑,就故意揀難聽的話說,想把你勸退。」
趙子矜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那時你穿着一條淺粉色的裙子,皮膚白裏透紅,青春洋溢得像樹梢上沾着露水的水蜜桃。」
是啊,曾經我也是那樣青春鮮活。
後來,卻被這婚姻傷得體無完膚。
他和蘇悅瑾一起傷害我的這些年,又何曾想起過我們初識的模樣。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當時我挖苦你,創業慘敗成這副晦氣模樣了,一看就命裏沒財,誰敢真金白銀跟你做生意。
「你記得自己當時怎麼說的嗎?」
趙子矜看着我,神色茫然。
他果然,已經忘了。
「當時你貼着門框,倔強筆直地站在那裏。
「你說,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沒有什麼東西是命裏註定的,世間萬事都要講究一個因果。
「你說,你此刻失敗,是因爲從前的經驗不足,只要意識到了這因,你便能扭轉這果。
「你告訴我,因果不是玄學,而是一種自然規律。」
我轉向他,一詞一頓:
「趙子矜,從前你那麼相信因果,爲什麼事到如今,卻不肯相信自己是惡有惡報?」
趙子矜怔住了。
許久,他薄脣微顫,眼神中盡是自嘲。
「原來是……因果報應。」
-13-
離開時,我順走了他桌上那個地球儀。
兒子喜歡許久了,他都不捨得給。
雖說我如今獨享億萬家財,買什麼都不在話下。
但畢竟也是跟着他過過苦日子的,主打一個該花花,該省省。
走到門口,又叮囑他一句:「別忘了,兒子是要做檢察官的,別影響他考公。這是你如今,唯一能爲他做的事了。」
趙子矜目光呆滯地坐着,沒回應我。
樓內寂靜陰鬱。
一出門,才發現這天竟是絕佳的好天氣。
藍天如鏡, 萬里無風。
李墨等在門口, 倚車而立,一雙腿長得誇張,引得路過的小姑娘頻頻回頭。
見我出來, 他鬆了一口氣。
反手拉開車門將我塞了進去。
他埋怨道:「怎麼進去那麼久,害我好一頓擔心。」
我拍拍他的腦袋:「放心啦!我還有兒子, 會好好愛惜自己的小命的。」
李墨目光閃爍:「只爲兒子嗎,沒有別的什麼人嗎?」
我想了想:「還有陳晨的狗,沒有我,它一週就能餓掉半斤肉。」
李墨嘆氣:「竟然有點羨慕狗。哎,能不能它當醫生, 我來當狗。」
我瞄他一眼,內心有點髒了。
你想當狗,還不簡單?
第二天,李墨又來接了我。
他休了假,說帶我四處轉轉。
我們目標不是那麼明確地沿着路一直開。
我不知道想去哪裏, 只覺得內心從未有過地踏實與寧靜。
這樣走走停停玩了兩天。
第三天一早, 陳晨打來電話,我點了免提。
電話那頭又是一通鬼哭狼嚎:「桃子, 別玩了, 快回來吧!趙子矜死了!昨晚他開車載着蘇悅瑾,不知怎麼開進了河裏。這會剛撈上來,兩個人, 全死了!」
我和李墨都沉默了一瞬。
剛纔目標還不怎麼明確,現在明確了。
我說:「走吧,回去吧。」
李墨調轉車頭。
他沉吟片刻,說:「要不要找地方,買束花帶着。」
我問:「買花做什麼?」
李墨說:「不是要去祭奠趙子矜嗎?」
我說:「不,去保險公司。你知道這三年,我給他買了多少意外險嗎!」
李墨:「……」
他又問:「你怎麼確定他一定會意外亡故?」
我說:「沒有那麼確定,但也八九不離十。到了窮途末路的那一天, 他那樣的心氣, 蘇悅瑾那樣的性格,會共同造就這樣的結果。」
趙子矜自己都不再記得他的因果論, 我卻比他還要篤信。
「李墨, 你知道嗎?從我決定跟他離婚的那刻起, 就已經做好了和他永別的準備。
「我再三叮囑他別影響兒子考公, 其實還有個原因,就是怕他亂來, 我的鉅額保險就白買了!」
李墨沉默了。
「怎麼不說話了,嚇到了嗎?我也曾戀愛腦過,可你沒趕上好時候。如今已經這樣了, 我也沒辦法回到以前了。」
我把自己的臉懟在他面前。
「其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李墨勾脣一笑。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語:
「來不及了。已經……陷進去了。」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