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竹馬結了三十八次婚。
每一次，前未婚夫紀歸凡都會來破壞婚禮現場。
他會神情陰戾、動作粗暴地扯下我的頭紗。
「季冉，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和別的男人結婚？」
會不顧我的哭喊哀求，將我帶回去軟禁起來肆意凌辱。
我反抗過，掙扎過，也報過警，想方設法地逃走。
但每一次都會被紀歸凡抓到。
他用竹馬全家的身家性命和我的事業前途來威脅我。
逼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可等到我真的妥協乖乖呆在他身邊了，他又嫌我死板沒生氣。
我重生了三十七次，每一世都沒有好下場。
第三十八次重生的時候，我不想忍了。
既然怎麼選都是錯。
那麼我選紀歸凡去死！
-1-
我又一次睜開眼睛，看到了竹馬秦湛溫柔而深情的臉。
他哽咽着說：「冉冉，我終於娶到你了。」
我的心中卻毫無波瀾。
這是我重生的第三十八次。
加上原本的那一世，我已經和秦湛結了三十九次婚。
每一次，婚禮都沒有順利完成過。
「季冉！」
果然，下一秒，紀歸凡暴怒的聲音響起。
轉頭一看，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紅毯盡頭，神情陰鬱地盯着我瞧。
秦湛立刻戒備地護在我的身前，「別怕。」
他語氣堅定：「今天是我們的婚禮，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個美好的日子。」
沒用的。
紀家是商業大鱷，權高勢大。
所以就算我和秦湛將結婚的消息瞞得密不透風，甚至婚禮的地點都定在秦湛某個遠房親戚老家的後山上。
他也還是能查到並及時趕來阻止。
而我和秦湛，一個是無依無靠的孤兒，一個是家境普通的小鎮做題家。
對上紀家獨子紀歸凡，根本就是蜉蝣撼樹，螳臂當車。
秦湛早就和他的親戚們交代過，紀歸凡一出現，立刻有人拿着鋤頭、砍刀，意圖恫嚇他們。
但顯然不是這些訓練有素的專業保鏢的對手。
甚至紀歸凡都沒叫他們動手。
大把大把紅彤彤的鈔票撒下去，那些村民立刻彎腰去撿。
紀歸凡在保鏢的護送下，暢通無阻地來到我面前。
秦湛被保鏢鉗制着，撕心裂肺地吼：「紀歸凡，你不許動她！」
紀歸凡不理，只是看着我冷笑。
「季冉，你真是本事大了。」
他一把扯下我的頭紗和胸花，俊美的眉眼間是壓不住的暴戾：
「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和別的男人結婚？」
【啊啊啊啊啊啊名場面打卡！】
【紀哥太帥嚕！要我說女主寶寶就別掙扎了，從了咱們紀哥吧！】
【是呀是呀，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他愛你愛得不得了，你就乖乖和他回去吧。】
我瞳孔一顫，看着眼前這些花裏胡哨的彈幕，驚到了。
這是前三十七次沒有出現過的。
「季冉？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見我始終沒多大反應，紀歸凡更惱了，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要離開。
「跟我走，你不是一直很想嫁給我嗎？我們就回去結婚。」
「你別再鬧脾氣，乖乖像以前一樣愛我，我就放過秦湛……」
【女主寶寶怎麼一直不說話？是不是被紀哥的霸道帥到了？】
【怎麼可能，肯定在心裏琢磨着逃跑呢，這部劇就是講強取豪奪的，她纔不會這麼乖乖聽話呢。】
【這男的真賤，女主跟在他屁股後頭跑的時候，他煩人家煩得要死，現在女主不愛他了，他就貼上去。】
【前面的黑子滾出去！搞搞清楚，是女主她媽先挾恩圖報纔給女主換來這樁婚約的，紀哥早期確實不喜歡女主啊，難道被她媽救了一命就要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嗎？】
【簡直不要太贊同！而且女主她媽也很有心機，要不是看着紀家有錢，她纔不會下水去救紀哥呢。】
【所以紀哥慘啊，前期女主唯唯諾諾的也確實不討喜，他討厭她很正常啊！】
原以爲經歷過前面三十七次雞飛狗跳的人生後我早已麻木。
可看到有人說我媽心機，我還是忍不住心中怒火。
如果不是爲了救紀歸凡，我媽根本就不會死。
明明她已經帶着我逃離了家暴的親爸，找到了好工作，日子馬上就要變得更好了。
明明她水性那麼好，就因爲溺水中的紀歸凡拼命把她往水底下按，導致她力竭，把紀歸凡送上岸後就沉了下去。
她甚至連遺言都沒留給我，怎麼挾恩圖報？
【好啦好啦別吵啦，上車了上車了，名場面車內 doi 開始了！】
我被紀歸凡塞進車裏，車門關閉，也將秦湛的嘶喊聲阻隔在外。
紀歸凡傾身壓上來，眸色深深。
「冉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也許是因爲我沒像過去三十七次那樣歇斯底里地罵他，紀歸凡的態度溫柔不少。
他眼底情愫濃郁，慾望逐漸升騰，大手已經撩起婚紗探入了我的裙底。
「你不可以和別人結婚，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是我的，冉冉。」
他的脣舌在我脖頸處遊走，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肌膚上，噁心又黏膩。
彈幕激動刷屏：
【秦湛就在窗外看着，咱們紀哥就這樣把女主寶寶按在椅子上大 doi 特 doi，啊啊啊好爽！】
「紀歸凡。」
我輕聲說：「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紀歸凡動作一頓，抬起Ṭŭ⁰一雙憤怒又悲傷的眼睛。
下一瞬，我就已經拔下了腦後的髮飾，將那尖銳的一端狠狠捅進他的脖頸！
鮮血噴射而出。
-2-
滾燙而黏稠的觸感是那樣的清晰。
紀歸凡不可置信又驚恐的模樣仍停留在我面前。
一晃眼，我就又回到了婚禮現場。
藍天白雲，綠草如茵。
新郎秦湛在紅毯盡頭笑望着我。
彈幕瘋狂刷屏：
【臥槽臥槽臥槽！剛剛你們都看見了嗎？不是我眼花吧？！】
【看見了看見了，女主把紀哥殺了！活生生捅死了！】
【天菩薩，我看的不是追妻火葬場強制愛嗎，不是她追他逃她插翅難飛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變恐怖驚悚了？】
【我記得原本的劇情不是這樣的啊，不應該是男女主的名場面車內 doi 嗎，怎麼女主把男主殺了啊！】
【媽媽好詭異啊，我不看了我要回家。】
【強迫女人的男主給我死啊！女主捅得好捅得妙！爽死我了！】
【樓上的先別爽了，這個視頻的退出鍵在哪裏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次重生的節點要比以往早一點。
「冉冉，我終於娶到你了。」
「季冉！」
卻也只是早了一點。
我漠然地看着紅毯盡頭的紀歸凡。
【女主的眼神好可怕啊，她不會還想再殺一次紀哥吧？】
【不要啊，紀哥很愛你的，乖乖和他回去過豪門富太的生活不好嗎，怎麼就非要殺人了？】
【女主好賤啊！憑什麼這麼對男主？明明就是她和她媽先挾恩圖報的，是她先招惹男主的，現在男主愛上她了，她又擺出這幅臭臉來，沒苦硬ťű̂ₘ喫是吧？】
【就是就是，男主最大的錯就是這些年脾氣太好太善良，把她嬌慣成現在這幅樣子。】
紀歸凡脾氣太好太善良？
那我這麼多年受到的折磨算什麼？
算我媽救下他這個人渣以後老天給我的報應嗎？
【剛纔要麼是我們集體眼花了，要麼這電視劇忽然抽風了，接下來劇情肯定就正常了，沒錯就是這樣。】
「別怕，」
秦湛如同前面三十九次那樣擋在我面前，「今天是我們的婚禮，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Ţū²
「秦湛，對不起。」
我推開他，扯下頭紗和胸花，徑直朝着紀歸凡走去。
紅毯盡頭的紀歸凡頓時停下腳步，眉眼間暴戾和陰鬱冰消雪融。
他得意地瞥了我身後被保鏢阻攔的秦湛一眼，看着我似笑非笑。
「季冉，算你還有點良心。」
我沒有任何言語，只是快步上前，快準狠地將手中利器捅進他的脖頸！
紀歸凡Ṱũ⁷驚愕地瞪大雙眼，「冉、冉冉？」
我拔出髮飾，鮮血從他脖頸處噴湧而出。
陽光下，美得像一個血色噴泉。
短暫的寂靜過後，周遭立時響起一陣驚惶的慘叫聲。
「殺人了！」
保鏢衝上前來，將我按倒在地，紀歸凡捂着脖頸，身體也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
他神情驚恐，難以置信，茫然又無措，像是沒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明明主動走向了他。
我明明那麼愛他。
我怎麼會殺他？
我在他驚恐茫然的目光看見了臉上帶血的我自己，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我屮艸芔茻！女主又把男主殺了！】
【她還笑！天吶，她怎麼笑得出來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紀哥！女主怎麼敢的，怎麼敢的？！】
【退出鍵到底在哪裏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要再看啦！】
【Doublekill！恭喜女主完成雙殺！】
最後一條彈幕吸引了我的注意。
然而不等我細看，那邊的紀歸凡不甘又怨恨地斷了氣。
再睜眼，他換了身衣服，又活了。
「季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跪下來幫寒英把鞋擦乾淨。」
他放浪不羈地靠在酒吧包廂的皮質沙發上，摟着一個紅裙女人，神情倨傲又冷漠。
「擦了，我就還認你這個未婚妻，不擦，你就給我滾出紀家。」
「歸凡哥，這樣不太好吧，冉冉姐畢竟和你有婚約呢。」
紅裙女人，也就是紀歸凡的小青梅江寒英，正佯裝不忍地勸道。
「什麼婚約？我認了，她纔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認，」
紀歸凡冷笑着，那雙本該溫潤多情的桃花眼裏此刻翻湧着怨與妒，字字清晰地道，「她就是個水性楊花三心二意的賤人。」
我記起來了。
這是我和秦湛婚禮前的兩個月。
紀歸凡撞見我和秦湛說笑，認定我水性楊花，見了男人就要勾搭。
所以故意折辱我。
在原本的那一世，這正是我徹底認清紀歸凡本性，決心放棄他的時候。
【怎麼回事？怎麼一次比一次時間線更提前？】
【雖然我是男女主 CP 粉，但是該說不說這個時候的男主是真賤啊。】
【僅僅只是看到了女主和竹馬說了會兒話就要這麼侮辱女主，狗男主牀伴都不知道換了幾十個了。】
【男主可是豪門大少，二十五歲的人還潔才奇怪吧！】
【那女主呢？女主就必須要處女之身等着男主是吧？】
【就是要男主前期的渣和賤，才能更加襯托出他後期給女主當狗的爽啊！我就好這口，好喫愛喫還喫。】
【爽在哪裏？我只看到女主的痛苦和掙扎，狗男主真的該死，支持女主三殺！】
「怎麼，不願意？」
紀歸凡看着我笑，目光卻沒有任何溫度：「想去給你那個小竹馬做煮飯婆？」
「季冉，你就這麼離不開男人嗎？」
他忽然發怒，直起身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她媽是我紀歸凡的未婚妻！」
我呼吸困難，卻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紀歸凡，你知道嗎，你真是我生平見過的最賤的人了。」
紀歸凡驚詫揚眉，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
「我說——」
我抄起果盤裏的水果刀，狠狠捅進紀歸凡的小腹，又拔出，再捅進去！
「我說你是個賤人！賤人！」
「你有把我當成過未婚妻嗎？你還記不記得我媽是爲了救你才死的？」
-3-
紀歸凡捂着傷口，踉蹌倒在沙發上。
他的小青梅，他的死黨，還有酒吧裏那些陪酒的小姐們，全都驚叫一聲，作鳥獸散。
紀歸凡神情痛苦，但面上依然有殘留的憤怒：「明明就是你和你媽挾恩圖報……」
「別跟我說這句話！」
我撲上去，又一刀捅進去，然後握住刀柄用力攪動。
「我和你的婚約是你爸媽執意定下的！」
「我媽爲救你而死了，那時候我才七歲，七歲大的小孩兒就能脅迫你們紀家給我和你定下婚約了是嗎？」
「更何況這麼多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你難道不清楚嗎？」
「我哪裏是你的未婚妻？我分明是你們紀家給你養的一條狗！」
紀歸凡驚恐瞪大的雙眼中，我看到滿臉是血、神情癲狂的自己。
「如果不是你，我媽根本就不會死！」
「她水性那麼好，是你一次又一次把她按在水底下！」
「你去死！去死！去死！」
我數不清到ťù₄底捅了多少刀。
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這麼多年積壓的怨恨和憤懣，終於找到了傾瀉的出口。
到最後，紀歸凡瞪大眼睛躺在沙發上，脖子以下的地方血肉模糊，已經完全辨不出人形。
我渾身脫力，跌坐在一灘血污裏，暢快地笑起來。
短暫停頓的彈幕又開始瘋狂刷屏。
有人覺得我太心狠，有人被我嚇到。
有人覺得我堅持到現在才瘋也算得上能忍。
還有人心疼紀歸凡，瘋狂辱罵我。
我統統不在意，我只緊盯着彈幕。
直到彈幕終於又彈出來一條：【Triplekill！恭喜女主完成三殺！】
我沒有閉眼，眼睜睜看着眼前的場景扭曲變換，在瞬息間變成紀家別墅的大堂。
衣香鬢影，賓客如雲，樂聲悠揚。
這是三年前。
紀歸凡母親的五十歲生日宴。
我還沒從手刃紀歸凡的暢快中回過神來，二十二歲的紀歸凡忽然衝出來將我拉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我根本跟不上，下意識掙扎。
紀歸凡忽然回頭，猩紅着一雙眼：「季冉，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廉恥？」
他的話說得雲裏霧裏，我卻明白了。
他中藥了。
是紀家的死對頭潛進來給他下的春藥。
意圖鬧出醜聞讓紀家蒙羞。
結果紀歸凡誤以爲下藥的人是我，將我帶入房間強暴。
哪怕已經過去了三十多世，可一想起那晚上的經歷，我就忍不住心頭的後怕與恐懼。
紀歸凡根本就不是人。
他就是一頭髮情的畜生。
那晚過後，我整整暈了三天。
一醒來，就面對紀家全家人的苛責。
「我早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可沒想到你竟會膽大包天到直接在宴會上給歸凡下藥！」
「你知不知道那個藥性那麼烈，會傷害到歸凡的身體？」
「我們把你養到這麼大，不是讓你來恩將仇報的！」
我說不是我，我沒有給紀歸凡下藥，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是紀歸凡強暴了我。
紀母罵我：「不找你找誰？你是歸凡的未婚妻，養着你不就是起這個作用嗎？」
「還強暴，裝什麼貞潔烈女，你敢下藥，不敢承擔責任？」
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解釋。
所有人都和紀歸凡一樣，認定我是貪圖榮華富貴的心機女。
怕紀歸凡不娶我，纔想着在生日宴上生米煮成熟飯，逼着他們履行婚約娶我過門。
我被罰關禁閉。
高燒引發肺炎，人差點就沒了。
後來事情真相暴露，他們知道下藥的人不是我，也只是輕飄飄一句：
「原來不是你啊，那你怎麼不早說呢？」
紀歸凡更是沒有絲毫悔過之心，反而戲謔道：「那你還賺了呀，冉冉。」
「如果不是我陰差陽錯中了藥，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碰你。」
不說道歉，甚至連一句錯怪都沒有。
「既然你想要，那我就滿足你。」
紀歸凡含着濃郁酒臭的吐息噴灑在我臉上，那雙被酒色浸染的渾濁的眼睛裏全是禽獸一般的慾望。
【別殺了別殺了！雖然男主這時候真的很該死，但是女主寶寶你也不想一直陷在循環裏吧？】
【順着原劇情走下去才能真正走出循環啊啊啊啊啊，女主就算我求你了，真的別殺了。】
【這個世界就是圍繞着男主來轉的，女主只有乖乖按照原劇情走下去纔會收穫幸福，她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幸福？
自從我媽爲救紀歸凡溺亡後，我就再也沒有能力感受真正的幸福。
紀歸凡就是我此生痛苦的來源。
他活着，我就永遠也沒辦法真的幸福。
況且，我難道沒有順着原劇情走下去過嗎？
不管我是溫柔順從，還是激烈反抗，只要有紀歸凡在，我總是沒有好結果。
【我記得這個劇情也很虐來着，女主第一次暈了三天還被誣陷下藥，關禁閉高燒燒到肺炎人差點沒了。】
【我們紀哥也不知道真相啊！女主你和他好好說不行嗎！】
【就是啊，這時候他心裏已經愛上你了，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這麼算計自己而已，你好好說，這次結果肯定和之前不一樣！】
我強忍着想吐的衝動，柔順怯懦地低下頭去。
彈幕一片喜慶歡騰：【謝天謝地！女主終於願意做出改變了！】
紀歸凡冷哼一聲，拽着我徑直上樓。
我順手從餐桌上順了一把餐刀，貼着肉藏進禮服的袖子裏。
【等下？不是？我是看錯了嗎？】
一進門，紀歸凡把我往牀上一甩，然後就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
「季冉，你纔多大就這麼飢渴？」
「就這麼怕我不娶你，所以不惜下藥也要把自己和我綁定？」
「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季冉。」
「好啊，我成全你。」
餐刀刺破西裝布料捅進他下體的時候悄無聲息。
興許是中了極強春藥的人疼痛都來得遲緩一些。
我捅第二下的鮮血飆到我臉上，紀歸凡才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血，而不是我臉上的紅暈。
-4-
疼痛來勢洶洶，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猶如一隻被抽了蝦線的蝦。
「季冉？你瘋了嗎？」
彈幕同樣崩潰：
【不是說了好好說的嗎！你又捅他幹嘛呀！】
好好說？
我爲什麼要和一個畜生好好說？
他又聽不懂人話，只會浪費我的口舌。
但我還是很好心情地回答紀歸凡的話：「我沒瘋啊，我只是在反擊喪失人性的強姦犯而已。」
紀歸凡疼得抽搐，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一張臉充血似的紅，眼睛裏有驚怒，有憤恨，更多的是迷茫不解。
「強姦犯？」
理解這個詞的意思後，他惱了：「季冉，你搞清楚，分明就是你給我下藥！」
「沒有哦，如果真的是我給你下藥的話，那就只會是老鼠藥，而不是春藥呢。」
即便是在如此劇烈的疼痛中，紀歸凡的表情也有短暫的空白。
他實在難以理解我對他入骨的恨意。
紀家於我有恩。
我自小就是他的未婚妻。
無論我是真心愛他，還是愛紀家的財勢，總歸是我自願。
我怎麼會恨他恨到要殺了他呢？
「季冉……？」
「不，你不是季冉！」
他拖着快要疼暈過去的身體跌下牀，朝着房門的方向爬去。
「來人啊！救命啊！」
但就像原本那一世裏，我被紀歸凡壓在身下折磨的時候，拼命求救無人應答一樣。
這一次紀歸凡的求救也無人應答。
我輕巧地跳下牀去，將房門反鎖。
「紀歸凡，你怎麼會覺得是我給你下的春藥啊？」
我想要這個問題的答案太久了：「這麼多年我在紀家，名義上是你的未婚妻，可實際上不就是你爸媽爲你養的一個貼身保姆嗎？」
「不對，保姆有人權，有工資和假期，我就不一樣了。」
我蹲下身來，用那般染血的餐刀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臉。
「我不僅要隨叫隨到，還要承受你和你那些死黨們的各種羞辱。」
「故意推我下水、使喚我繞大半個城區去買綠豆糕又不喫、讓我給你心愛的小青梅煲雞湯，這也就算了。」
「刪除合同導致我搞砸公司項目負債百萬，搶走我好不容易得來的保送名額，讓我去給你作弊的死黨頂罪，害得我被記大過……」
「這一樁樁，一件件，紀歸凡，你知不知道我記了多久，又恨了多久？」
【雖然我是嗑男女主的，好吧現在我也嗑不起來了，支持女主幹死這個賤人！】
【紀哥是頑劣了一點，可女主這麼多年在紀家富裕的生活是真的呀！】
【而且紀哥之前本來就不喜歡女主，以他的身份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偏偏從小就和一個鄉下來的土妞綁定，他也很鬱悶好不好？】
紀歸凡捂着傷處，艱難地喘息：「我承認，這些事我確實做得不對。」
「可是冉冉，你也要體諒我，平白無故多了個未婚妻，我心裏未必好受。」
我一刀劃破他的臉：「是我拿刀逼着你爸媽給我們定下這個婚約的嗎！」
「紀歸凡，你是不是忘了，我媽爲救你溺亡那年，我才七歲。」
刀尖逼近紀歸凡的眼睛，這時候他眼中才蔓出恐懼。
「是你爸媽爲了公司對外有個好名聲，方纔給我和你定下婚約，你們根本就沒有問過我真正的意願！」
「我根本就不想要什麼狗屁未婚夫！」
我狠狠地划着他的臉：「我想要我媽，我想要我活生生的媽媽！」
「紀歸凡，你還我媽媽！」
「不要！」
刀尖狠狠扎進他的眼眶裏，我聽到一聲令人無比舒爽的慘叫聲。
【女主好狠啊，但感覺爽爽嘟怎麼回事。】
【我的紀哥啊——】
【樓上的別掙扎了，反正也退出不了，不然就從女主的視角重新去看，就當復仇大爽文了！】
我沒有讓紀歸凡像前三次那樣死得那麼容易。
眼睛瞎了還有手。
手斷了還有腳。
鮮血一點一點流。
他疼到無力慘叫。
最後餐刀捅進他的脖頸裏時，我甚至從他的臉上看出瞭解脫。
【quadrakill！恭喜女主完成四殺！】
這一次是七年前。
我和紀歸凡十八歲，念高三。
「是我親自搜你的書包，還是你主動把那條項鍊交出來？」
十八歲的紀歸凡眉眼青澀，可那股惹人厭煩的輕蔑與倨傲彷彿與生俱來似的，牢牢佔據他的眉心。
【這又是鬧哪樣？】
【我知道！是女配江寒英懷疑女主偷了她的項鍊，在這兒興師問罪呢。】
【男主知道江寒英不喜歡女主，爲討她歡心直接買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放進了女主的書包裏。】
【啊？不是？這什麼意思啊？故意虐女主唄？】
【樓上的才知道嗎，這部劇從頭到尾都是在虐女主啊，不過現在我們女主已經崛起了，分分鐘鍾把男主女配打趴下！】
我沒理會桀驁不馴的紀歸凡。
環視一週，不出意料地看見所有人或鄙視或輕蔑的目光。
好可惜。
這裏是教室，沒有什麼趁手的武器。
不知道圓珠筆捅不捅得穿紀歸凡的脖頸？
我正發愁，伸手往書包裏一摸，頓時喜上眉梢。
我怎麼忘了。
高中時期的我自毀傾向嚴重，經常隨身攜帶小刀。
「紀歸凡。」
我衝他笑：「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把項鍊給你？」
紀歸凡一怔，劍眉蹙得更緊，但還是上前來，不耐煩道：「你又耍什麼把戲？」
我拔出小刀，用力朝他的脖頸上劃去！
紀歸凡對我沒有防備。
一個自小就跟在他身後逆來順受的跟屁蟲，溫順、懦弱、性子軟和得像棉花，他完全想不到我會反抗。
更想不到我一上來就是個大的。
直接拿刀割他的喉嚨。
紀歸凡捂着不停往外噴血的脖子後退。
「季冉！」
江寒英扶住他，驚恐大叫：「你瘋了嗎！」
四周看熱鬧的同學們頓時驚慌四散。
「季冉？」
我從書包裏拿出那條據說幾萬塊的鑽石項鍊，扔到他腳邊。
「紀歸凡，這條項鍊是你放進我書包裏的吧？」
紀歸凡徒勞地張大嘴，卻只能發出古怪的嗬嗬聲。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
我嘆息一聲，隨手拿過一個桌子上的玻璃杯敲碎，顧不得被刺傷的手心，將尖銳的碎片握在手裏。
江寒英嚇得大叫，連紀歸凡也顧不得了，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紀歸凡跌在地上，驚恐地看着我。
「我究竟怎麼得罪你了，你折磨我的法子一個接一個？」
「我媽媽是救了你，不是害了你吧？」
-5-
我在紀歸凡面前蹲下來，Ṱŭₗ用力將碎片鋒利的那一端捅進他的心口，然後衝他笑得開懷。
「待會兒見，紀歸凡。」
紀歸凡瞳孔放大，恐懼和絕望自眼底翻湧出來。
須臾間，他就斷了氣。
【爽啊！】
【Unstoppable！恭喜女主完成五殺！】
「你這個鄉巴佬，我纔不會認你是我的未婚妻！」
我睜開眼睛，看見九歲的紀歸凡憤怒地漲紅了臉。
「你這種人，就是給我提鞋都不配，有什麼資格做我的未婚妻？」
「我告訴你，別以爲你救過我，我爸媽護着你，你將來就一定會嫁給我了，我就是娶一頭豬，也不娶你！」
【哇哇哇，九歲的紀哥！好萌啊，這女主怎麼下得了手？】
【對啊對啊，而且他還這麼小，之前那些傷害都沒有發生，他現在只是一個萌萌的小男孩，女主你好好教，他一定會變好的！】
「你瞪我做什麼？」
紀歸凡忽然衝過來，將我重重一推：「不許你這麼看着我！」
九歲的身體還是太小了，我有些不熟練，摔地上了才發現我的雙腿傷痕累累，嚴重的地方還包着繃帶。
我想起來了。
九歲的紀歸凡性格頑劣，因爲不想要我這個未婚妻而和紀父紀母起了爭執。
小小年紀鬧離家出走。
結果剛出別墅區，就險些被一輛車撞到。
是我撲過去救下了他，擦傷了雙腿。
「冉冉，你要記住，你要留在這個家裏，就要讓歸凡喜歡你。」
「你是歸凡的未婚妻，你就要用你的全部去陪伴他、保護他，這是未婚妻應盡的責任。」
「歸凡的命是你媽媽救下的，也就是說你媽媽的命換了他的命，你也不想你媽媽拼死救下的人受傷, 對不對？」
紀父紀母洗腦我，讓我爲紀歸凡付出一切。
所以明明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我也害怕極了，我還是選擇衝出去救下了紀歸凡。
可他並不領情。
就像現在，他惡狠狠地看着我腿上的傷, 抬腳就要踹。
「我纔不稀罕你救我, 你就算不救我那個人也不敢撞我, 我可是紀家大少爺——」
我趕在他這一腳落在我傷口上之前，爬起來一Ṱù⁷頭撞向他。
好巧不巧, 他身後正好是個泳池。
紀歸凡猝不及防跌進水裏，張口就罵我：「季冉！你咕嚕咕嚕咕嚕——」
紀歸凡一直到十四歲才學會游泳。
他在水裏掙扎着，呼救着。
目光漸漸從憤怒變成爲恐懼害怕。
可這一次不會有人來救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紀歸凡的身體沉了下去。
他死了。
我看向空中仍在刷屏的彈幕。
【Godlike！恭喜女主完成六殺！】
「前面怎麼這麼多人？」
一道闊別已久的溫柔女聲響在我耳畔。
我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仰起頭來，看向那人。
利落的齊耳短髮, 瘦削而堅毅的臉龐，溫柔又習慣性帶着幾分憂愁的眉眼。
媽媽。
是媽媽啊。
我終於, 終於再次見到媽媽了。
「冉冉，你在這兒等着媽媽, 那兒有個哥哥落水了, 媽媽就去救他……」
「不要！」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我死死地抱住我媽的胳膊，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纏住她。
「不要, 不要去！」
「你會死的，媽媽, 不要去,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們好不容易能過上好日子了, 你不要離開我, 不要——」
我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什麼也顧不得了。
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阻止我媽去救紀歸凡！
該死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媽媽, 而是紀歸Ŧú⁸凡！
紀歸凡就是個災星！掃把星！誰沾染上他就會黴運纏身一輩子！
「怎麼了, 冉冉？媽媽在這兒呢, 媽媽沒事, 不哭不哭。」
我媽蹲下身來，將我抱進懷裏：「冉冉，你別嚇媽媽啊, 媽媽好好的呢, 媽媽不去就是了。」
可我的眼淚還是止不住。
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年沒和我媽見過面了。
自從她爲救紀歸凡而死後, 我的人生便再無一絲光亮。
我在名爲紀歸凡的黑暗裏掙扎了這麼多年。
好不容易纔回到母親的懷抱。
像是要將前面四十多世的委屈統統發泄出來。
我直接在我媽懷裏哭暈了過去。
這下, 我媽也顧不得落水的紀歸凡了, 抱起我就往醫院衝。
再醒來的時候, 我媽就守在我旁邊。
而電視上, 正在播報本地首富季家獨子溺亡的消息。
紀父紀母在河邊悲痛欲絕。
【恭喜女主，成功達成逆轉人生成就, 接下來, 請盡情享受只屬於你的人生吧！】
彈幕消失了。
「冉冉？」
我媽發現我醒了, 趕緊按鈴叫醫生，又紅腫着一雙眼睛走近來。
「你感覺怎麼樣？」
我牽着她的手，嗅着她身上獨屬於媽媽的味道, 感受着她身上傳來的溫度。
一顆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感覺特別特別好。」
我摟住她的脖頸，像抱住失而復得的珍寶。
「媽媽，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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