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暗戀對象公司破產,慘到去賣身。
有時候當街賣,有時候直播賣。
我一邊火急火燎地去籌錢,想要資助他。
一邊還鼓起勇氣給他發信息:「你能讓我幫幫你嗎?」
暗戀對象:「你也想買?」
我臉漲得通紅,糾結許久,最終勸道:「要不你還是別賣身了吧。」
暗戀對象:「啊?賣身?我是賣參——」
他忽然閉嘴,「哦」了一聲,壓着嗓子說:「對,我是賣身!」
他故意憔悴:「我也不想賣,可我好缺錢,又好脆弱,要不我只賣給你吧?老同學,幫幫忙。」
-1-
陸懷家裏破產了,公司ţųₑ倒閉,淪落到去賣。
同學聚會上,我聽見身旁人在交頭接耳,輕聲議論。
那聲音鑽入我的耳朵,觸目驚心般刺痛。
高中時候,陸懷是個清冷大學霸。
可如今,那張常不苟言笑的臉,在我的想象中,被迫露出了苦澀的媚笑,然後換上鴨子的裝扮,給某個富婆倒酒。
「聽說他很拼的,連軸轉。有時候當街賣,有時候直播賣。」
聽到這話,我指間的筷子掉落到桌子上。
腦海中昏暗的會所場景,變成了小巷和直播彈幕。
想象中的陸懷,屈辱到紅了眼。
不善言辭的他低着頭,舉着牌子,小聲對路人說:「買我吧,女士,我真的很缺錢。」
我再也喫不下東西,站起身離開。
我火急火燎地取出定期。
我本以爲暗戀只是暗戀者一個人的事。
高中畢業後,我知道我和富家公子陸懷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便剋制地遠離了他。
但如今,看到他受苦,甚至墮落。
我實在不忍心。
-2-
望着眼前空白的聊天框。
上一次和陸懷說話,還是他問我過年回老家,要不要和同學一起聚個餐。
如今,時隔多年。
我終於鼓起勇氣,主動給他發消息。
「陸懷,好久不見,你現在忙嗎?會不會打擾到你。」
陸懷:「不會,現在沒什麼客人。」
難道他還在街上,沒招攬到生意嗎?
我真不知道自己該爲此替他慶幸還是難過。
我欲言又止:「陸懷,你做這個會不會太辛苦了?」
陸懷:「除了容易嘴巴乾和手腕酸以外,其他都還好。其實也算個體力活,實在扛不住了,我也會喫點人蔘補補。」
嘴巴……
手腕……
我的思緒不受控般開始發散。
想到了他還和我做同桌時,俯身低頭給我講題,細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腹在卷子題目間緩慢劃過。
時不時用指尖在某處重點打個圈。
M 型的脣峯,微薄的脣肉。
以前,我從來不敢往那方面想。
可如今,我忍不住想,他的嘴巴看上去軟軟的,很好親。
我努力集中精神。
不要再這麼想陸懷了,他做這行是被逼無奈。
你得幫他迴歸正道。
我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陸懷,你能讓我幫幫你嗎?」
陸懷:「不用。」
他拒絕得太快。
我焦急地在聊天框打字,刪除,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此時,陸懷再次發來消息——
「你不用幫我。以後如果有需要,貨比三家,覺得我的還不錯,可以來找我買。」
哪裏需要貨比三家。
他高中暑假時和一羣同學在游泳館游泳,那時候就肩寬腰窄,還有漂亮的人魚線和前鋸肌。
不對,這不是重點。
我正了正神色,回覆道:「陸懷,我工作幾年,有一點小錢的。」
我可以資助你,讓你不去賣身。
但陸懷聽錯了我的用意:「你也想買?」
-3-
我震驚地瞪着手機。
我沒想到,闊別多年,他竟然變得這麼……開放。
我咳嗽了一聲,連忙打字:「不不不不不!我絕對沒有想買!」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卻久久沒有發出去。
高中的時候,陸懷是家境富裕的天之驕子,如今落魄,他一定不會隨便就接受別人的捐助。
或許,我應該假裝要買,就能順理成章地給他塞點錢。
等他收了錢,我就逃之夭夭,再不聯繫不就行了。
我下定決心,刪除了那句話,考慮了一下措辭,小心地說:「我也可以買嗎?」
他不會覺得熟人坦誠相見,不太好意思嗎?
陸懷爽快地說:「當然可以,我給你打八折。」
我連忙說:「不用。」
我想了想,直接轉給他一千塊。
陸懷沉默了一會,似乎沒弄懂我的意思。
我善解人意:「收下吧,這是給你的定金。」
他很迷惑地說:「我好像沒這麼賣過。」
好可憐。
但我善解人意,沒表露出自己的同情。
他說:「蘇瑤,那我給你看一下吧,你驗驗貨。」
我:「啊?」
不等我反應過來。
陸懷的視頻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佔據整個手機屏幕的視頻,是他那張俊朗的臉,鼻骨挺直,輪廓分明。
眼角微微狹長。
鼻側一枚小痣,襯得皮膚更加白皙。
可我看到這張臉,第一反應竟然是,他怎麼瘦了。
老實說,陸懷和高中時期相比,長開了一些,五官更加分明,皮肉緊實,是張能立刻登臺走秀的男模臉。
但我總覺得,還是他高中時期臉上帶點肉的樣子,看着更加好。
陸懷望了我一眼:「蘇瑤。」
這一聲呼喚,叫得極爲自然,壓根沒有闊別許久的故作熱情和暗暗疏遠。
我恍惚了一下,錯覺中以爲我們還在高中暑假的某個午後。
二人隔着屏幕,只不過是爲ţù⁰了問對方作業的答案。
「照得還算清楚吧?」他問。
我點頭。
陸懷說:「行,那我給你驗驗貨。」
下一瞬,他的手機立刻放下去,似乎要拍到更底下的什麼東西。
!
我來不及反應,大腦一片空白,在他拍到之前,就觸電似的飛快掛斷。
拍不得!拍不得啊。
這有點太過了!
我感覺我的臉頰都燒紅了起來。
很快,陸懷發來:「?怎麼了?」
我語重心長:「不用驗貨了。」
「那怎麼行。」
我硬着頭皮,強忍着羞恥打字道:「我們是老同學,我相信你的貨,一定很好。」
打完後,我都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但陸懷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他只是回覆:「那好吧。」
我鬼使神差,忍不住問:「陸懷,你……對所有賣家都要視頻驗貨嗎?」
這也太可憐了吧。
陸懷久久沒說話,似乎也沉浸在自己如今的悲慘經歷中。
將近過了一分鐘,他卻說:「沒有。」
他簡短地說:「只對你。」
所以這只是新業務試點,被我僥倖碰上了?
我猶豫了一會,但還是忍不住勸道:「陸懷,要不你還是別這樣了吧。我真的覺得這樣不太好。」
我委婉地勸:「做生意就純粹地做生意好了。其他附加服務搞得太多,你會很辛苦的。」
這一次,陸懷沉默的時間越發久。
我以爲他在打什麼長篇大論的生意經來反駁我。
但最終,他只打了兩個字:「行吧。」
我不知道,這短短一句話,透露着陸懷出師未捷的鬱悶與無奈。
-4-
當晚,我在牀上輾轉反側,頭腦中畫面萬千。
畫面一會兒是下雪天,穿着破洞衣服的陸懷,赤着腳坐在小巷子裏,劃一根火柴,就對來往路人說:「給我點錢吧,我可以視頻驗貨的。」
一會兒又是胖胖的章魚巫婆,緊摟着陸懷的肩膀,獰笑着誘惑:「和我簽了賣身契,我就給你好多好多錢和一雙大美腿。」
我睜開熬得通紅的雙眼,心裏五味雜陳。
忍不住翻身而起,又轉給了陸懷一千塊。
陸懷拒收,秒回:「?」
我說:「再加個定金。」
我結結巴巴地找藉口:「那個,我有朋友也想買,而且需求很大。」
陸懷再次沉默。
我看着「正在輸入……」幾個字樣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最終,他自以爲很委婉地試探道:「你男朋友身體不太好?」
啊?
我迷茫地努力思索自己多交一份定金和有個虛弱男友之間的邏輯關聯性。
也許是,陸懷做慣了學霸,結題習慣跳步驟,以至於我忽略了一些細節。
我苦思冥想。
哦!
他不會是以爲,我說「我有一個朋友」,其實指的是我自己吧!
他以爲是我男朋友太虛了,才導致我走上了這條貪婪的不歸路?
我頓悟了。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方面,我沒有忘記,我的主要目的是讓陸懷多收點我的資助。所以如果這個理由能讓他信以爲真,理所當然地收了我的定金,那我就應該認下。
但另一方面,要撒謊說自己有男友,我心中着實有點牴觸。
我八面玲瓏地說:「這是個好問題。」
然後和陸懷沉默以對。
陸懷:「他怕丟面子?不想讓你給外人說?」
我硬着頭皮說:「這也是個好問題。」
陸懷明明不是個話嘮,爲什麼今晚詭異般成了他對我連環發問。
陸懷:「這種事治不好的,是體質問題。」
陸懷:「他多大了,過了二十五就很難辦了,蘇瑤,我覺得你得慎重考慮一下你的未來,畢竟這種事情還是很重要的。」
他補充:「當然,我只是以老同學的身份,給你提出一些比較公允客觀的建議而已,我絕對沒有任何私心和別的意圖。」
他想了想,又不甘心地補充:「其實,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男人的。」
我看着一條條連環消息。
心中有些微微的感動。
多麼好的人啊。
竟然爲了一個老同學,陸懷都願意大半夜不顧做生意,特意騰出時間來給我提建議。
這麼好的人,卻走上了這條路。
真是太可惜了。
一股無名的衝動,佔據了我的大腦,我忍不住發送:「陸懷,謝謝你,你真好。」
那股衝動變得更加劇烈。
我懷揣着強烈的救贖慾望,鼓起勇氣,勸說道:「陸懷,你能不能別賣身了呀。你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幫你的。」
那一瞬間。
陸懷的世界都凍結了。
正在瘋狂構思勸分暗示的陸懷,陡然陷入死寂。
難道是我說得太直白了,觸及到他的傷心事。
都怪我,一時腦熱。我可能又無意識地做了高高在上的旁觀者,沒準陸懷也有自己不得不賣身的苦衷。
我有些後悔。
「我賣身?」
這三字很虛弱,很不可置信地顯示在屏幕上。
我企圖挽救:「對不起,是我說得太直白了,我不知道你們行業有什麼更加禮貌的叫法。」
我拼命思考彌補的方式,終於從我貧乏的知識庫找到了點蛛絲馬跡。
我鄭重其事地稱呼他:「抱歉,少爺。」
陸懷依舊沒說話。
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被我氣死了。
我只好說:「陸懷,你別生我的氣,我真的沒有惡意。我真的只是想幫幫你。」
我說:「你一直都很優秀,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從來沒主動聯繫你,就是怕你覺得和我繼țû₅續做朋友會是種負擔。」
我慌亂解釋,下意識坦白了一點真心,「我突然聯繫你,真的不是來看你笑話的,我真的只是想幫幫你,等你境況好一點後,我就會在你的世界消失。請你相信我。」
我真的,只是因爲喜歡你,所以看你過得不好,想讓你開心Ţũ⁵點。
我只是太笨拙了,太笨拙,太笨拙了。
但忽然,屏幕上的那句「我賣身?」被無聲撤回。
我不知道,手機那頭的陸懷猶豫了一下,緩慢打字道:「但其實我賣的是人蔘啊。」
他盯着我發出的那段信息,目光死死定在「在你世界消失」幾個字上。
他毫不猶豫地刪除了將要發送的信息。ṱű̂⁰
鐵骨錚錚的陸懷,眼都不眨一下地打字:「對,我賣身。」
他想了想,補充道:「我很可憐的。」
-5-
陸懷把定金都退給我了。
我以爲他是不做我生意了。
沒想到,他提前預料到我的疑問,解釋道:「你是我的第一單客人,爲表誠意,就不收你定金了。」
「啊?第一單?」我震驚。
陸懷鎮定解釋:「嗯,現在經濟寒冬,生意不好做。」
我不解:「可是,我聽同學們說,你不僅開直播,還上街,這麼努力,怎麼會攬不到客人呢?」
而且他長得還那麼好看。
我心中默默補充,生怕誇多了,會被陸懷發現我竟然喜歡他。
陸懷淡淡地說:「嗯,那些客人都是嘴上說說的騙子。」
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所以,我真的很可憐。」
他說完,便發來兩張照片。
一張是腹肌照,另一張也是腹肌照。
我愣愣看着,看得臉頰發熱,安靜地把自己蒙在被子下,發出羞澀尖叫。
隔了一會兒,才平靜地打字道:「這是什麼呀?」
陸懷:「驗貨。」
陸懷:「還行嗎?」
我盯着屏幕,感覺指尖都在顫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很剋制地回覆:「不錯。」
陸懷順理成章地問:「那什麼時候送貨上門?」
這麼快?
我甚至有點猝不及防的感覺。
我的心臟咚咚亂跳,大腦一團亂麻,不受控制地勾勒出穿着白襯衫的陸懷敲開我的家門,和我上演什麼「與學霸校草的 365 日」之類的電影片段。
我用力掐了掐我的手背。
冷靜,蘇瑤。
你不能乘人之危,想想你的初衷,想想你高尚的抱負!
你是要幫助他!不是真的當買家啊!
我反覆地重溫着那個爛熟於心的計劃——
給完救急錢,就跑路。
沒錯!給完救急錢,我就拉黑陸懷,原地跑路!
-6-
爲了讓自己完成計劃的決心更加堅定。我決定非必要不和陸懷主動聊天,以免聊得太多,讓我剛定下的決心又搖擺不定起來。
但是,陸懷卻主動和我聊起了天。
「蘇瑤,週末要不要和我一起喫飯,我知道一家很好喫的餐廳。」
我猶豫不決。
陸懷補充:「我覺得我真的好脆弱,不喫飯,我會死。」
我立刻答應了。
陸懷選的餐廳做的是創意菜,裝潢夢幻,明顯非常高級。
而更高級的,是他周身精心又刻意的打扮——
苦心抓出造型的頭髮,甚至用定型噴霧精準地安排好每一根髮絲的位置,竭力打造出一種很隨意的好看感。
碎髮落在他的眉角,如同玉珠般明亮的眼眸,目光輕輕落在我的臉上。
腕錶,夾克,長靴。
都搭配得低調又恰到好處。
我愣了愣,本來想要問他哪來的錢買奢侈品,但轉念一想,好像做這行的確實需要置辦點行頭。
我深深看了眼他的表。
這 A 貨還挺真的。
我問:「陸懷,你這表多少錢買的啊?」
要不我也買個假包?
陸懷的笑怔住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像是遇到知識空白區一樣,很猶豫地張了張口。
「呃……這手錶的Ṫṻₒ價格,應該和你的包差不多?」
我「哇」了一聲,「才 30 塊,好便宜。」
陸懷再也不敢說話,只是悶悶點了點頭。
我好心勸道:「這裏一定很貴,這次我請。你現在又沒什麼錢,下次和朋友出來喫飯,別來這種地方了。」
陸懷連忙抬頭,「不用!說好我請你的。」
我看着他。
他別開頭,鎮定地解釋:「我以前在這充過會員卡,之後喫飯都不要錢。」
我點點頭,恍然大悟。
我又問:「爲什麼突然想和我喫飯呀?」
陸懷低着頭,咳嗽了一下,「你是我第一個客人,做生意之前不得先聯絡一下感情,不然到時候……到時候我會有點害羞的。」
我堪稱慈祥地望着他。
傻孩子,你放心,我扔下錢就跑,絕對不會讓你有半分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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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懷的聯繫開始不受控制般越來越頻繁。
這不能怪我,我每一次都想婉拒的。
但他總是說:「蘇瑤,你看看我新發的腹肌照吧。你不看的話,我好脆弱。」
他還說:「蘇瑤,我做了便當,你早上上班前,我去你家樓下等你好不好?」
他聽到我拒絕,又慢吞吞補充:「可是,我好脆弱,特別想給別人送便當。」
陸懷還說:「蘇瑤,我可以親你嗎?」
他說這話時,我們正在橋邊看日落。
晚風忽起,烈烈從我耳邊刮過,但我卻覺得自己心跳連着血脈瘋狂湧動的聲音更加響亮,甚至如同鼓擂般敲打着耳膜。
我嚥了下口水。
陸懷垂着頭看我,見我不語,便將頭低得更低,輕輕地說:「我好脆弱。我需要和唯一的客人親親——」
他還沒說完,我墊腳,吻住他的嘴脣。
他瞳孔縮小,下意識摟住我,然後不受控制般,摟得越來越緊。
原本主動出擊的我,慢慢變成了迷茫對戰的菜鳥新兵,被他弄得潰不成軍。
我用盡我畢生的自控力,才抽出一點冷靜,鬆開了他。
陸懷雙眼露出醺然,呆呆看着我,剋制地收回手。
他猛地轉過身,背對着我,捏住長橋的欄杆。
他憋了半天,乾巴巴地說:「這橋真長啊。」
我也饒有興致地看着一塊統共寫了兩字的路牌,「這路牌真路牌。」
我很輕地瞄了他一眼。
心裏默默地想,不能讓他知道。
嗯。
不能讓他知道,剛纔主動吻他,並非出於同情,而全部都是我的私心。
蘇瑤。
賺到了。
明明只是想資助一下暗戀對象。
沒想到賺了一個吻。
我甚至有種衝動,覺得自己要不直接告白吧。
但冷冷的晚風拍打在我的臉上,讓我驟然恢復清醒。
我現在告白,他當然會同意了。
因爲,他這麼窮困,這麼潦倒,而我是他唯一的客人,他自然別無選擇,只能答應我。
這個時點去告白,無論我的真心多麼真,實際上,都會淪爲趁人之危,變相等同於威逼利誘。
我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
背對着我的陸懷終於平復呼吸。
他輕聲說:「你訂的服務,日期是定在了明天,對吧?」
我點頭。
陸懷捂着臉,靠着橋欄杆,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表情亂糟糟地衝我笑了一下。
「蘇瑤,我雖然沒經驗,但你別嫌棄我,我會好好準備的!」
我說好。
心裏卻已經又裝滿了淡淡的悲傷。
-8-
很快到了約定的時間。
我拍了拍 30 塊錢的包包裏裝的那疊厚厚的鈔票。
這應該夠讓陸懷生活好一陣的了,他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喘口氣,找個別的工作。
我有些憂鬱地將錢塞到陸懷的衣服下面。
那一瞬間,我詭異地體驗到了當富婆的感覺。
浴室內的水聲中,夾雜着陸懷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語。
他似乎在緊張地說:「加油。」
唉。
看來,他確實很不樂意做這件事,難怪要給自己打氣。
但沒關係,他的噩夢,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最後看了看浴室門,輕輕說:「陸懷,再見,祝你好運。」
然後悄無聲息地推門離開。
-9-
我站在長橋上,迎風獨立。
有種成年人的成熟和憂鬱。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我剋制住了慾望,蛻變成了一個擁有大愛的人。
高尚,脫俗,無私奉獻。
我將陸懷的微信一鍵拉黑,決絕又痛心地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10-
我不知道,在酒店房間的陸懷,瘋了。
他洗澡時,本來努力地在腦內佈置好每個細節,反覆完善計劃確保會讓自己暗戀對象感到快樂。
可一個澡洗完,水靈靈出來後,發現ţú₅「客人」跑了。
他不可置信地呆呆瞪着空蕩蕩的房間。
甚至無措地翻了下被子,看了眼牀底,最終纔不得已確認——我不要他了。
他把房間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卻在自己衣服下面發現了那疊錢。
陸懷感覺自己腦子像燒短路了一樣,他迷茫又呆然地瞪着那疊錢。
這是……仙人跳?
不不不,這是仙人反過來跳吧!
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
是因爲我洗澡洗得太久了,她等不及了嗎?
還是她忽然有急事,必須要離開?
陸懷腦內瘋狂找尋解釋,然後深吸一口氣,決定給我發消息。
下一瞬。
一個紅色感嘆號「嘟」跳了出來。
陸懷僵硬地瞪着屏幕。
不是。
這是……
他一個賣人蔘的,頭一回主動賣身就慘遭退貨了?
陸懷感覺眼前都發白,他搖搖晃晃,崩潰地坐在牀上。
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陸懷想不明白,他真的不懂。
想了半天,忍不住給別人打了個電話。
鬱卒不已的陸懷低聲問:「老爸,我問你,和高中相比,我是不是現在長得不好看了?」
-11-
而在另一邊,送完錢後的我一身輕鬆。
我的生活也重回正軌,每日勤懇工作,攢錢。
只不過有時候偶然想到那個長橋晚風中的吻,胸口還是會有點小小的酸澀。
但是,我相信,我的決定沒有錯。
陸懷的生活,一定會因爲我的幫助而變得更好!
我想到此,那點酸澀便變成了欣慰。
洗漱完,我躺在牀上,隨手玩起手機。
刷了幾個視頻,忽然跳出一個熱門直播。
我愣愣盯着屏幕中的主播,又愣愣地看到他直播間的標題。
我陷入了人生中最大、最絕望的沉默。
-12-
【賣參的,不賣身,想問問大家,客人扔下錢跑了怎麼辦?】
直播裏,陸懷的表情亂糟糟的。
只不過這一次的亂,和長橋上那次大相徑庭。
這一次,他宛若一個冷宮的妃子,帶着點瘋瘋的平靜。
他念出彈幕:「扔下錢跑了,會不會是她覺得主包太帥了,激動到忘拿東西了。」
陸懷搖頭不語,笑得很命苦。
「我倒是想。」
有彈幕說:「主播往好處想,可能人家真的有急事呢,比如異地戀男友閃現樓下,要和她求婚。主播,別糾結了,那些錢可能是人家給你發的喜包。」
有人贊同:「是啊,喜上加喜,主播你也算是沾了人家的喜氣。」
有人安慰:「主播恭喜你啊, 你聽到這, 一定很開心吧。」
陸懷:「……」
陸懷不語,只是越發絕望。
他嘆氣,「算了, 還是賣參吧,新鮮長白山大人蔘,上鍊接。」
有人說:「主播你怎麼不笑啊?是有什麼心事嗎?」
陸懷忍了忍, 忍了又忍。
他看着滿屏逐漸變多的「恭喜」和「主播可以做他們的伴郎」「不對, 主播是處男,得做滾牀小童子」的爭論。
他終於沒忍住, 「什麼伴郎,滾牀童子, 喜糖小子我都不會做啊!我喜歡她啊!」
我愣了。
但彈幕卻反應極快。
「哇塞, 沒事, 主播,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別的角度安慰你的。」
「對啊,沒事。那主播做不了小子可以做小三啊。」
陸懷崩潰抱頭, 「啊!」
他火速下播。
我呆呆看着已經變灰的屏幕。
點開主頁。
滿屏都是賣參的視頻, 他快賣了兩年了。
我終於不得不直面這個慘淡又尷尬的真相——
原來,我把賣參聽錯成賣身了!
呵呵。
呵呵呵呵呵。
我就說嘛,當今社會,世風也不會這麼日下吧。
呵呵……
我終於繃不住了,絕望地緊緊抱住我的腦袋,也崩潰地「啊!」了起來。
-13-
我哆哆嗦嗦地把陸懷從黑名單中拉了出來。
「那個……我好像誤會你了。」
我嚥了下口水, 輕輕摁動鍵盤, 「我的救急錢,你還能退給我嗎?」
被解禁的陸懷,早就沒了暢所欲言的衝動。
他沉默了許久,淡淡地說:「那你來拿吧。」
他發了一個地址。
我剛起牀收拾,準備出發時, 他卻又發來新消息:「算了, 你不用來了。」
我愣愣盯着手機。
心驟然跌入谷底。
可下一秒,他打字道:「我在你家樓下, 我等不了了。」
我飛快跑下樓。
額頭生汗的陸懷正撐着膝蓋, 喘着粗氣。
他看見我,瞬間挺直腰板, 生生屏住țū́⁼了喘粗氣的聲音。
「我是賣人蔘的。」他說。
雖然這幾年沒以前有錢了, 但也不算窮。沒之前有錢, 只是因爲之前我們家實在是太有錢了。」他很誠懇地解釋。
「蘇瑤, 做買賣要誠心, 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他很委屈。
「我覺得我不差啊。我所有朋友都說我比高中時候長得更帥。」他越說越委屈。
而我只呆呆看着他, 滿腦子都是一個問題,「喜歡我?」
他自然而然地點頭。
「對啊。」
「你也暗戀我?」
他點頭,點到一半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陸懷猛地抬眼, 「也?你也暗戀我?」
「對啊。」我說。
我們默默相視。
陸懷氣死了, 「那你那天干嘛要跑啊?」
我解釋:「因爲我想要高尚的人格。」
「啊?」
「還有成年人憂鬱的成熟。」
「……」
「對, 我還想要修心,要有無私奉獻的大愛。」
陸懷不語,只是默默吻住了我, 讓我的狗屁奉獻理論中道崩殂。
-14-
次日。
賣參小哥直播間準時開始直播。
這次,直播間的標題卻是——
「賣參不是賣身。晚上好,主播有對象了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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