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假裝了半年的窮小子,跟一個女孩兒玩了一場愛情遊戲。
直到他確定,即使他一無所有,那個女孩兒也會愛他。
於是,他要跟我離婚。
「可我已經懷孕了。」
「那就打掉。」
在陸宇冷漠的注視下,我嘆了口氣。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懷孕了。」
「你作爲生育工具的價值也沒有了。」
「確定要跟我離婚?」
一、
陸宇的媽媽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叫上陸宇一起回家喫飯。
「老爺子的命令,別遲到了。」
「明白。」
掛斷電話,我就給陸宇撥了過去。
沒人接聽。
十分鐘後,電話回撥了過來。
「什麼事?」
他的聲音冷漠疏離。
忽視其中的不耐煩,我說:「你在哪兒,我去接你,爺爺叫我們一起回老宅喫晚飯。」
陸宇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爺爺會不高興的。」
「關我什麼事兒?」
「爺爺不高興了會停掉你的卡,鎖了你所有的車。」
這句話讓陸宇沉默。
半晌他嗤笑出聲。
「左念,是不是在你心裏除了錢就什麼都不剩了?」
「像你這樣的人,真是活得可悲。」
說完他Ťü⁷掛斷了電話。
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我嘆了口氣。
「江助,把阮佳的公寓地址發給我。」
二、
阮佳,陸宇現在的戀愛對象。
半年前,阮佳下班回去的路上,撿到了醉酒倒地的陸宇。
一開始她只是發善心收留他一晚。
後來她見陸宇可憐,就把次臥低價租給了他。
再後來,她喜歡上了陸宇,即使陸宇被公司辭退、身無分文,她也願意打三份工養他。
有人笑她癡,有人笑她傻。
最初陸宇也是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戲。
直到阮佳爲了送給陸宇一雙限量版球鞋差點被人猥褻。
陸宇慌了。
抽了一夜的煙。
甚至失神地問我:「左念,這世上有人能讓你爲了他,放棄你自己嗎?」
我沒有回答。
陸宇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轉身離開,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三、
關於陸宇和阮佳,我一直關注着。
卻從來沒有上過門。
跟着導航到那裏,好不容易纔找到了地方。
停在狹窄的巷子中,我再次撥通了陸宇的電話。
這次他接的很快。
語氣也更衝了。
「我說了,我不回去。」
「我在樓下,見一面?」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陸宇罵了聲,再次掛斷。
但很快,他就順着樓梯走了下來。
第一眼,我差點沒認出來。
他剪了頭髮,但剪的很糟糕。
如果換作以前,這樣的水平,他可以把人家的店給砸了。
但現在他卻毫無壓力地頂着。
還有那一身卡通的家居服,配上腳上的拖鞋,大概不超過一百吧。
這樣子讓我有些恍惚。
這就是陸宇口口聲聲說的,愛情的力量?
他陰厲着臉,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目光冰冷又嫌惡。
「你調查我?」
這讓我有些無奈。
「算不上調查,主要你也沒藏着。」
他醉酒失蹤,我總不能不管。
他形跡可疑,我也不能視而不見。
但就像他媽媽說的,只要不過分,隨他去。
陸宇一聲冷笑。
「我用藏?」
「大概我把人帶到你眼皮子底下,你都會主動閉上眼吧。」
「娶了你這麼個賢妻,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他這樣陰陽怪氣、明顯帶刺的話,我選擇充耳不聞。
「爺爺已經很久沒有見你了。」
「媽媽也打電話來說,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陸宇,你最好還是回去一趟。」
陸宇滿臉的譏諷。
「自己丈夫出軌了不見你上心。」
「我媽一句話你就屁顛屁顛來了。」
「左念,你是她的狗嗎?」
看來今天的談話是進行不下去了。
看了眼時間,我準備離開。
陸宇卻突然慌張,躬下身埋了下去。
一副躲着誰的樣子。
我看向窗外,瞬間瞭然。
是阮佳。
簡單的高馬尾,白襯衫、牛仔褲,挎着一個帆布包,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倒是能給人幾分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善意提醒:「外面看不見。」
陸宇瞪了我一眼,目光追隨着女孩兒,直到她進了樓道。
「左念,我警告你,別動她。」
這話說的。
「我動她幹什麼?」
陸宇一愣,轉過頭緊鎖着眉看我,讓我一時間分不清他眼底的意思。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電話突然響起。
女孩兒嬌俏的聲音傳來,大概是問他在哪裏。
陸宇軟了眉眼,聲音溫柔得幾乎能滴出水。
「我在下面超市,家裏沒醬油了。」
「你別動,等我上來做。」
「當然了,你那麼辛苦,當然要好好犒勞犒勞。」
一邊說着他一邊拉開車門走了出去,腳步輕快,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我看着他的背影,按下車窗,點了一支菸。
香菸燃盡,啓動車子,離開。
四、
陸宇沒有出現,讓老爺子發了很大的火。
一半衝我,一半衝陸宇的媽媽。
婆婆很淡定,給老爺子盛了湯,又給他夾菜。
至於老爺子的話,她點頭聽着。
但聽進去了幾句,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老爺子說得沒趣了,就把目標對向了我。
「你們已經結婚五年了,該要一個孩子了。」
我夾菜的手頓了下。
「好的爺爺,我們會考慮的。」
老爺子一瞪眼。
「別學你媽敷衍我。」
「你以爲我不知道陸宇在外面的混賬事兒?」
「你們有多久沒在一起了?生孩子,哼!」
「連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文淑,這就是你選的好兒媳。」
「我告訴你們,陸家的孩子我只認明媒正娶的。」
這話讓婆婆挑了挑眉。
「要是外面的懷了……」
老爺子看向我:「那就明媒正娶。」
一場壓抑的飯,喫的我食不知味。
從老宅離開,婆婆上了我車。
「媽,您去哪兒?」
「公司。」
看她揉着太陽穴閉目養神,我就沒再說話。
舒緩的音樂中,車子平穩地行駛着。
過了許久,婆婆開口。
「去找陸宇了?」
「嗯。」
「見到那個女孩兒沒有?」
「見到了。」
「覺得怎麼樣?」
我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挺好的,活潑可愛、天真浪漫。」
婆婆卻輕笑出聲。
「能把陌生男人往家裏帶的,不是蠢就是壞。」
「我是問你,你怎麼樣?」
這話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猶豫半晌說:「還好。」
婆婆便又不說話了。
直到到達目的地。
打開車門,她轉頭看我。
「生個孩子吧。」
「考慮考慮。」
「想好了告訴我,我來安排。」
五、
陸宇掉馬了,掉的猝不及防。
那一天是朋友生日。
我本不欲參加,陸宇卻開着車堵到了公司樓下。
「別這副樣子看我。」
「爺爺說了,我要想用車,今晚就Ṱű̂₆得帶你去。」
我想了想,答應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場上有人喊了個跑去腿取酒,而那個跑腿就是阮佳。
她呆呆地看着陸宇,看着他一身十幾萬的高定服飾,看着他一塊腕錶能抵她一套公寓。
「所以你都是騙我的?」
陸宇白了臉,高腳杯掉落在地上,濺起一片酒污和玻璃渣。
「佳佳,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可以解釋,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阮佳的淚水糊滿了臉,難過又痛苦地搖頭。
她推開陸宇跑了出去。
陸宇慌了神,抬腳就要往外追。
被我一把拉住。
「滾開!」
他怒吼着,猩紅的雙眼幾乎想將我撕碎。
周圍全都是看好戲的,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發出譏諷的笑。
我恍惚地想,如果換作以前,我大概會哭得梨花帶雨,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現在,這些早就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了。
我拿出一份合同,遞到陸宇面前。
「這個需要你簽字。」
「我說了,滾開。」
「你先簽字。」
陸宇直接甩開我,我踉蹌幾步撞到了桌子。
「攔住他。」
一聲令下,幾個隨行的保鏢已經堵住了陸宇的去路。
陸宇的臉色陰沉地可怕。
「你想幹什麼?」
我揉了揉泛疼的腰。
「只是這份文件需要你簽字。」
「我怕找不到你。」
話音落下,陸宇一把搶過文件,直接翻到最後,唰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我揮手讓保鏢讓開。
陸宇直接撞開人羣衝了出去。
外面瓢潑大雨。
而他就在雨幕中狂奔,呼喊着阮佳。
慢慢跑遠,直到聲音也聽不見了。
至此,我緊握成拳的雙手終於鬆開。
看着寫上陸宇名字的合同,我大大地鬆了口氣。
六、
陸宇越來越肆無忌憚。
爲了追回阮佳,他無所不用其極。
他買下阮佳對面的房子住了下來。
他注資阮佳所在的公司,成爲股東。
他往花店、餐廳砸錢,各種鮮花、餐食,準時準點地往阮佳面前送。
他把自己喝到胃出血,他在阮佳門外一站就是一夜。
他舉着受傷的手,可憐兮兮地對阮佳說:「我疼。」
同時,他給所有的人下了死命令,不準泄露半點他和我結婚的事。
這樣的無所顧忌讓我成爲了衆矢之的。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能忍多久。
一個被丈夫厭棄的女人,一個連自己丈夫都不尊重的女人,應該很可憐吧。
尤其在這個階段我還去了幾次醫院,甚至請了半個月的假。
等我再次出現在大家面前,已經瘦了一圈。
有人就開始謠傳,我不堪屈辱自殺了。
剛聽到這些的時候我還有些懵。
半晌反應了過來,不禁失笑。
可不少人卻當了真。
包括遠在國外的羅伊。
給我打來電話的時候都帶了哭腔,說她正在買機票,馬上趕回來。
我好說歹說才讓她相信,我沒有做傻事。
可她還是抽噎着:「陸宇真是個混蛋,他才該死,他最該死,他怎麼不去死。你那麼愛他,Ţűⁱ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這話讓我怔了下。
過了許久,我訥訥地說:「我忘了。」
「什麼?」
「我很愛他嗎?我都快不記得了。」
羅伊回國的想法被我打消。
可還有一個人,他的突然來電卻讓我陷入了沉默。
「怎麼,連人都不會叫了?」
「小叔。」
秦衆回國了。
我去機場接的他。
把他送回別墅。
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卻說:「這麼久不見了,留下喫個飯。」
不等我拒絕,他就關上了門。
家裏備着新鮮的食材。
想來是他回來前就安排人買好的。
他親自下廚,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湯。
「味道怎麼樣?」
「挺好。」
我夾了一筷子菜,剛放進嘴裏他就驚呼出聲。
我疑惑地看他。
「怎麼了?」
他的表情有些恍然,從驚訝到悵然若失。
低聲說:「你小時候不喫青椒的。」
我頓了下。
好像確實有那麼回事。
隨即笑着說:「小時候毛病多,現在倒是沒什麼忌口。」
一時間秦衆便沉默了。
我們沉默着喫完飯。
這樣的氛圍確實讓人食不知味。
走出門我同他道別。
轉身之際他突然喚我。
「念念。」
「嗯?」
「沒什麼,明天見。」
七、
秦衆似乎很閒。
幾次三番約我見面,我都被婉拒。
於是他直接堵到了公司。
沉聲說:「就這麼討厭我?」
我有些無奈。
「最近事情比較多。小叔,等我忙完這陣兒,一定好好招待你。」
他的臉色卻愈發陰沉。
「左念,不要用你應付其他人的嘴臉來應付我。」
留下一個地址,他轉身離開。
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猶豫了許久,我選擇赴約。
「我就知道你會來。」
秦衆興致很高,喝了不少酒。
我幾次勸阻都被他無視。
「時間不早了,小叔,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秦衆卻按住我。
「再等等。」
掙脫開他的束縛,心中壓抑的煩躁再次湧了上來。
秦衆卻毫不在意。
僵持中,窗外突然綻放出絢爛的煙花。
順着秦衆的目光看去,陸宇擁着阮佳站在伸展出去的露臺上。
下一秒,阮佳轉頭和他親吻在了一起。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陸宇求婚的日子。」
「你的丈夫,他在跟別人求婚。」
秦衆離我很近,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頸處,激起我滿身的雞皮疙瘩。
握緊了拳頭,我咬緊牙關。
「你想幹什麼?」
秦衆推着我到窗前。
「念念,這婚你是自己離,還是我幫你?」
八、
12 歲,我父母雙亡。
親戚們一個個像瘋狗,都想從我身上咬下一塊肉。
秦衆少時曾跟隨我爺爺學書法,受過我們家的收養之恩。
於是他收養了我。
那一年他 20。
他說養我到十八,之後就是我自己的造化。
18 歲,我跟他告白。
他掐着我的脖子:「把你齷齪的心思給我收回去。」
我被他趕出家門。
是陸宇把我撿回去。
「沒關係,他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啊。」
「念念,別怕,我會永遠對你好。」
22 歲,我和陸宇結婚。
秦衆問我:「想好了?」
我點頭。
那一年他 30。
把所有的事業轉移到國外,沒再回來。
現在,他讓我離婚。
「我後悔了。」
「從我把你交到他手上,我就後悔了。」
「我想着,只要你過得好,我就不打擾。」
「可是現在……念念,離開他。」
終於,我煩了。
一把推開他。
「小叔,我ţũ̂²不會離婚。」
「而且,我懷孕了。」
九、
陸宇滿目荒唐地看着我。
「你懷孕了?誰的?」
這是陸宇和阮佳在一起後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他說要給阮佳一個交代。
首先,他要跟我離婚。
我抬眼看他。
「可是我懷孕了。」
一瞬間,陸宇臉色劇變。
「誰的?」
「你的。」
他冷笑出聲。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碰過你了。」
「我的?你怎麼懷的?」
我從抽屜中拿出複印件,推到他面前。
「人工受孕。」
陸宇最愛我的時候,爲了能跟我結婚,他跪在爺爺面前,遭受了一頓毒打,斷了一根肋骨。
但還是溫柔地給我擦拭眼淚,讓我別怕,說他一定一定會給我一個家。
就這樣,衝破重重阻礙,我們走到了一起。
婚後的那一年,我們如膠似漆,他疼我疼到了骨子裏。
唯一不滿的就是我跟着他的母親工作。
「你就不能換家公司?」
「幹嘛要對她言聽計從?」
「你是選擇陪她出差還是陪我出海?」
「你是我的妻子,爲什麼不能站在我這邊?」
「左念,你是她文淑的一條狗嗎?」
裂痕就是這樣,一旦出現就會越來越大。
那一次他出了車禍,我聽到後把三天的工作壓縮到一天半,連軸轉了三十多個小時趕回家。
推開門卻看到一個清純的女孩兒正滿臉羞紅地扶着他上廁所。
他一臉的無所謂,吊着眉梢揚着脣。
「你不回來,我自然需要找其他人。」
「左念,我不是非你不可。」
陸宇不明白,我和他之間爲什麼要摻雜那麼多功利的東西,純粹的愛情不是這樣的。
他甚至開始懷疑我跟他結婚的居心。
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背後的陸家。
也是在那一次,雖然他傷的不重,但車禍現在太慘烈。
爺爺嚇到了,責令他不準再飆車。
還防範於未然,讓他做了精子冷凍。
看着手上的文件,陸宇久久回不過神。
「左念,你是不是瘋了?」
「我媽讓你做的是不是?你就這麼聽她的?」
「她讓你去死你去不去?」
他緊鎖着眉頭,將文件捏成一團扔掉。
「我不管你們想幹什麼。」
「這孩子我不認。」
「我要離婚。」
「孩子打掉。」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顫了顫。
深吸一口氣,長長吁出。
「陸宇,你還記得你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是怎麼來的嗎?」
陸宇臉上的表情慢慢淡去。
他想起來了。
他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來自於他爸爸。
在他出生後,他爸爸原始持有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會自動轉移給他,由母親代持,直至孩子成年。
這是陸家的規定。
「現在我懷孕了。」
「等到孩子出生,你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會由我代持。」
「陸宇,現在在陸家,你作爲生育工具的作用也沒有了。」
「確定要跟我離婚?」
十、
陸宇徹底失控,打砸了整間辦公室。
就在他想要衝我而來的時候,秦衆衝了進來。
擋在我面前,一腳將他踹了出去。
陸宇猩紅着雙眼,捂着肚子,低低地笑出聲。
「原來是你的靠山回來了。」
「左念,你別忘了,當初像垃圾一樣把你扔出去的,就是他。」
「是我把你撿回去……」
「哈,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就是撿了你。」
秦衆揪住陸宇的衣領。
推着他連連後退,將他抵在牆上。
「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這些年你又做了什麼?」
「現在我回來了,你別想再傷害念念。」
陸宇目眥欲裂,一拳揮了過去。
「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我告訴你,就算你回來了,也是撿我不要的。」
不知道是因爲懷孕後的激素變化,還是陸宇、秦衆的同時出現激起了我太多關於曾經的回憶,一時間我竟有些頭暈目眩。
揮倒玻璃杯砸在地上,我撐着桌子低吼。
「滾出去。」
陸宇一聲冷哼。
「左念,你以爲拿個孩子就能要挾到我?」
「我告訴你,這個婚我離定了。」
他摔門而去。
秦衆擔憂地上前。
「念念……」
「你也走。」
十一、
這樣的大鬧是瞞不過老爺子的。
一個電話,他把我們都叫了回去。
我到的時候陸宇已經跪在了那兒。
就像當初他要跟我結婚的時候一樣。
婆婆目不斜視,慢悠悠地沏着茶。
老爺子面無表情,一拍桌子。
「把你剛纔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陸宇倔強地抬頭。
「我要離婚。」
「啪。」
老爺子一柺棍砸在了他背上,砸得陸宇悶哼出聲。
「五年前你求着娶她。」
「五年後你求着離婚。」
「陸宇啊陸宇,五年了,你一點長進都沒有。」
「但凡你有點兒本事,就不會跪在這裏求我。」
這話讓我和婆婆對視了一眼。
但顯然,陸宇沒有聽明白,甚至情緒更加激動。
「是因爲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我沒答應要這個孩子,他甚至不是自然孕育,憑什麼出生?我不管,這婚我離定了。」
老爺子希冀的目光慢慢轉爲失望。
「行,你要離婚是吧。」
「那就從這個家滾出去。」
陸宇全身緊繃到顫抖,他緩緩起身,目光從我們身上一一滑過。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在你們眼裏是不是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只是想要一份真正的感情,我有什麼錯?」
陸宇跑了。
老爺子被氣得差點背過去。
婆婆交代管家好好照料老爺子後就帶着我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開口。
「如果你想跟秦衆走,現在打掉孩子還來得及。」
我斂下眼眸,手輕輕地放在肚子上。
「當初他說十八歲後就送我走,我很害怕,纔跟他表白。」
「後來想想,也不一定有多少喜歡在裏面。」
婆婆看着我,兀地笑了。
「左念,你知道嗎,你就像是我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我也笑了。
我當然知道。
從她第一次給我指點,我就開始把我的每一次成功展現在她面前。
陸宇評價我是獻媚討好。
但他不明白,貴人的一次指點要勝過自己的千百次努力。
我就是要讓她覺得她在雕琢我。
我是她的作品,她不提攜我,提攜誰?
十二、
我和陸宇的再一次見面是在一場晚宴。
我挽着秦衆的胳膊出現的時候,他坐在車裏,等着當服務生的阮佳。
一開始我沒有注意到他。
直到感覺到那束沉沉的目光。
轉過頭就對上了陸宇面無表情的臉。
他看向我挽着秦衆的手,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嗤了聲,關上車窗。
「怎麼了?」秦衆問。
我表情淡淡。
「秦總,我再跟你確認一遍,我陪你參加這次晚宴,恆城的項目就是我的。」
秦衆無奈。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抬腳邁了進去。
陸宇還是很有骨氣的。
自從那天離開之後,老爺子就斷了他的卡、鎖了他的車。
以前他沒兩天就會告饒。
這次卻已經堅持了一週。
包括他今天開的車,明顯不是他的。
我不禁有些好奇,這就是有情飲水飽,他能扛,阮佳也行?
站在三樓,我看着陸宇把一個保溫杯塞進阮佳的手裏,又給她披上外套,推着她上車。
轉到駕駛室前他似乎抬頭看了眼。
大概是看不見我的,停頓了幾秒,最終上車離開。
那一晚,我的手機在凌晨的時候響了一聲。
只一聲就掛斷了。
是陸宇。
第二天,他再次打來電話。
「左念,我們談談。」
十三、
陸宇瘦了,煙癮似乎也大了。
但抬眸看我的時候,那滿滿的敵意卻是不變的。
「幹嘛?離得那麼遠,怕我對你動手?放心,我不打女人。」
我沒應他的話,只是說:「能把煙熄了嗎?我懷孕了。」
陸宇有一瞬間的僵硬,目光落在我肚子上,牙關緊咬。
但最終他還是熄了煙,雖然動靜有點大。
相對而坐,我們誰都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陸宇吐出一口濁氣,松下緊繃的肩膀,身體往後靠了靠。
「左念,你喜歡過我嗎?」
這個問題是我沒想到的。
但從陸宇嘴裏問出來,卻又似乎很合理。
只是我不解。
「現在說這個還有意義嗎?」
陸宇譏諷一笑。
「也是,沒意義。」
「感情在你這兒向來都是沒有意義的。」
「所以我們爲什麼不能放過彼此?」
「我就直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肯打掉這個孩子?你要怎麼樣才肯離婚?」
我輕輕叩擊着桌面。
「如果你堅持要離婚,等孩子生下來。」
陸宇笑了。
從低低地笑到大笑出聲。
他搓了把臉,放下手,眼尾泛紅。
「就因爲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我給你。」
「甚至不用代持,只要你打掉孩子,我直接給你。」
我搖搖頭。
「爺爺不會答應的。」
終於,陸宇爆發了。
猛地踹倒旁邊的椅子。
「從你嘴裏說出的每個字都是算計,左念,你真讓我噁心。」
陸宇走了,我卻在原地坐了很久。
一動沒動,連着雙腿都有些發麻。
「秦總,看得還開心嗎?」
秦衆嘆了口氣,從半掩蓋的門外走了進來。
「念念,你又是何苦。」
「離開他吧,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我看着單膝跪地蹲在我身旁的男人。
在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覺得他是我的全世界。
我曾畏懼失去他,爲此極盡所能地討好他。
但其實那些都跟他無關。
是曾經弱小的我對強大者的攀附。
「小叔,我很感激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12 歲那年你對我的收留,足以改變我的一生。」
「18 歲,我跟你告白,是我的問題。我太拼命想抓住一塊浮木,怕自己沉下去,用錯了方法。」
「我跟你道歉。」
秦衆輕顫。
「你想說什麼?說你沒有喜歡過我?」
我沉默着與他對視。
他笑了,卻比哭的還難看。
「那陸宇呢?」
「即使他這樣了,你還是喜歡他?」
緩緩地,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大概我這個人是沒有愛情的吧,誰對我好我ŧű̂₍就跟誰走。
曾經我以爲我愛慘了陸宇。
可漸漸地我開始迷茫,到底是因爲我愛他,還是僅僅因爲他對我好?
就像陸宇曾經問我,如果他不是陸家的孩子,他一無所有,我還會不會愛他。
而我,沉默了。
十四、
阮佳知道了我的存在。
這讓她和陸宇徹底決裂。
我不知道他們經歷了怎樣的愛恨糾纏。
大約十天後,陸宇回家了。
滄桑又頹然地靠着門,滿臉嘲諷:「現在你滿意了?」
我有些頭疼。
身體上的不適加上繁重的工作,讓我不願意跟陸宇糾纏。
於是我合上電腦。
「我去次臥,明天會搬去公司附近的公寓。」
陸宇卻一把抓住我。
「你什麼意思?」
我嘆了口氣。
「反正你也不想看見我,我們就不礙彼此的眼了。」
瞬間陸宇的臉色陰沉到可怕。
「因爲秦衆?」
「左念我告訴你,你別想跟他在一起。」
陸宇恢復了他無所事事的富二代生活。
有人說他情傷難愈,有人說他借酒消愁。
我們見面的機會很少。
而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陪我做產檢。
「你不用去,我一個人可以。」
「別廢話,上車。」
一路無言。
到了醫院,他拿過我的包提在自己手裏,又盯着我的腳半晌。
「你就不能把你這該死的高跟鞋脫了?」
我揚了揚眉。
「誰告訴你我今天產檢的?」
陸宇輕哼:「除了你婆婆,還有誰?」
今天是我的第四次產檢。
醫生的話陸宇聽得很認真,並問了很多。ŧüₓ
這不僅讓我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這一晚我想了很多。
第二天,在陸宇買好早餐,一臉不耐煩地站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我開口:「你不是一直想學雕塑嘛,要不要出國留學?」
陸宇眼中閃過茫然。
「你什麼意思?」
不等我開口,他突然反應過來。
「你驅逐我?」
「就像我媽驅逐我爸那樣?」
「左念,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我還覺得我應該放下跟你的恩怨,重新開始。」
「我真是多此一舉。」
早餐被他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陸宇大醉了一場,跑到我家門外鬧了一夜。
通過監控看到後,我在酒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機場。
我和秦衆等在候機室,隨着時間慢慢臨近,剛起身,陸宇就衝了進來。
「跟我走。」
我被他拉得一趔趄,秦衆趕忙護住我。
「她還懷着孕,你不知道嗎?」
「老婆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跟你有什麼關係,滾開。」
「陸宇,你夠了。」
兩人眼見着又要打起來。
我看了眼時間,拉住陸宇,站到秦衆面前。
「小叔,時間到了,你該登機了。」
秦衆看着我,眼中的光慢慢熄滅。
終於,後退一步。
正了正衣領,他和我擦肩而過。
沒有回頭,輕聲說:「念念,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你……」
陸宇又要爆發,被我按住。
「小叔,一路順風。」
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我鬆開了陸宇的手。
他有些尷尬,又有些緊張。
「我以爲…有人說看見你來了機場,我以爲你要走。」
回去的路上,我們一人一輛車。
陸宇一直跟在我後面,跟到了公司。
我沒管他。
可等我結束完工作離開的時候,他還在。
「我送你?」
「不用。」
「左念,搬回來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或者你想離公司近一點,我搬過去也行。」
「沒必要。」
「左念,你能不能不這樣?」
陸宇抓住我,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煩躁。
「我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終於失去了所有耐心,「嘖」了聲。
「陸宇,其實只要你不作不鬧,我可以一直養着你。」
「你爲什麼沒完沒了呢?」
「你安分幾天,出國留學的事我已經在辦了。」
陸宇眼中的怒火愈演愈烈。
我揚了揚下巴,江助攔住了他。
上車駛離,通過後視鏡,我還能看到他暴怒、咆哮的身影。
我軟禁了陸宇。
其實很簡單,封了他的卡、鎖了他的車、控制住他的手機。
他消失十天半個月,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就像老爺子說的,他想要的東西只能通過下跪去求。
爲什麼呢?
因爲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沒有坐上談判桌的資格。
所以,當陸宇的妻子是多麼風險大的一件事啊。
他連自己都護不住,他能護住誰?
無論如何,他總歸是陸家的孩子。
可我呢?
如果只跟他談情說愛,一旦這份感情變了質,我還剩什麼?
就像生育。
它可以是我的附加值,但絕不能是我所有的價值。
十五、
這幾天陸宇鬧得很兇,不喫不喝、打砸宣泄,讓我去見他。
我本是不想去的。
婆婆淡淡地說:「老爺子現在雖然不怎麼管事,也沒什麼實權了,但總歸是他的孫子,別鬧出事兒了。」
我「嗯」了聲,當晚去了別墅。
陸宇狼狽得很,看向我的目光滿是恨意。
「你要麼弄死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的肚子已經慢慢顯懷。
站着有些累,我在沙發上坐下。
「你不用這麼大反應,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只是不能回國,喫穿用度,不會少了你的。」
「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不用。」
「左念!」
陸宇低吼。
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連撐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爲什麼?」
「我和阮佳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毫無反應,爲什麼現在要這樣?」
爲什麼呢?
「因爲你想要重新開始。」
「你會迴歸一段時間,然後厭煩,接着繼續去找你所謂的真愛。」
「這個過程……跟鬼打牆似的。」
「很煩。」
陸宇荒唐地笑出聲。
「煩?」
「我說重新開始,你說煩?」
「所以,你真的從來沒有愛過我?」
看,這樣的聊天也跟鬼打牆似的。
「那你就當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吧。」
陸宇沒再鬧,乖乖地上了私人飛機。
老爺子問起他,我說他出國留學了。
老爺子罵了句「胡鬧」,也沒再多說。
他這一輩子爲了公司殫精竭慮,在事業上沒什麼可指摘的。
唯一的敗筆就是他的兒孫,沒有一個願意繼承家業。
他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
只有婆婆笑着說:「延遲滿足對孩子不好,過度滿足也一樣。一些東西得到的太過容易,就不再讓人產生慾望。於是只能去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
就像陸宇的爸爸追求完全的自由,而陸宇只想要純粹的愛情。
十六、
我生產的那天,到了醫院的時候還在進行電話會議。
有人竊竊私語。
說我假裝女強人,結果還不是要生孩子。
這些聲音我聽過很多。
包括在公司。
就有人議論,說我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難道公司離了她就不轉了?」
我當然知道不是。
不是公司離不開我。
是我離不開公司。
我這一輩子能抓在手裏的東西太少了。
一旦被我握住,我絕對不會放手。
那一天是十五,月亮很圓。
從下午到日落,隨着夜幕降臨,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響起。
是個男孩兒。
被婆婆抱在懷裏。
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淡漠以外的溫柔。
她說:「辛苦了,好好休息。」
「對了,陸宇回來了,一直守在外面,剛離開。我的人會親自盯着他上飛機。」
我點點頭陷入了沉睡。
接下來的一年是兵荒馬亂的一年。
隨着百分之五的股份劃歸到孩子名下,我在公司的話語權也就更大了。
這同時也意味着我會更加繁忙。
我請了月嫂和保姆,不管我飛到哪兒,總是讓她們帶着孩子跟在我身邊。
一開始我以爲婆婆會反對。
但她只是瞭然地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後來,一次宴會上,許是喝了點酒,她開口:「生下陸宇後,我和你的選擇差不多,帶在身邊,親自照顧。」
「但是很可惜,我的日日陪伴終究是沒抵過他父親的匆匆幾面和隻言片語。」
「也許這就是血緣吧,挺神奇的。」
婆婆的話讓我驚訝。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陸宇不喜歡他的母親。
相比較強勢、專斷的婆婆,陸宇更心疼、共情他的父親。
曾經的我猜測,這大概是母愛的缺失。
卻沒想到並不是。
所以她是要告訴我,我的孩子也會和陸宇一樣?
婆婆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挑了挑眉。
「放心,我不會預判這個孩子會怎樣。」
「就像陸宇,雖然長大了很混蛋,但小時候的時光也是作數的。」
「那時候的他確實可愛,也確實給了我很多快樂。」
「所以左念,想做什麼就去做,結果好與壞,那是將來的事兒。」
孩子週歲宴辦的很大。
陸宇作爲父親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整個過程他沒有出任何紕漏,就像一個成熟、穩重的合格的父親。
我知道他換了專業。
沒學雕塑,學的計算機。
現在已經開始創業。
那一天離開前,他對我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他說:「左念,我會比你更強、更有錢,到時候我就回來。」
而他沒有說的是:如果他比左念更強更有錢了,左念是不是就會愛他?
他有些怕,不敢聽左唸的答案,只在孩子脖子上留下了一個長命鎖。
十七、
後來我見過阮佳一面。
她先認出我的。
第一時間轉過身去,後來又不好意思地跟我打招呼。
「你好。」
她請我喫了塊蛋糕,我邀請她坐下來喝了一杯咖啡。
「其實我一直想跟你道歉,我並不知道他結婚了,不然我肯定不會跟他在一起。這事兒要是讓我爸知道了,他肯定會打死我。」
「那你爸沒有告訴你,不要帶陌生人回家嗎?」
一說起這,阮佳嘆了口氣。
「其實後來想想我也挺後怕的,如果他是個壞人、是個變態、是個人販子,那我就完了。我現在都理解不了當初的自己,爲什麼會想也不想就帶他回家。」
以前我大概會說她被保護的太好,不知人間險惡。
可是我也是經歷了很多之後才知道,其實這樣的單純、不諳世事,是因爲從來沒有被保護過。
阮佳打開了話匣子。
她說起自己爲什麼會發現陸宇有妻子。
「你還記得那一年的生日宴嗎?」
「我在宴會上當服務生,本來在外面等我的陸宇卻突然走了進來。」
「一開始我以爲他是擔心我,後來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一個身影。」
「是你,那一天你穿的是裸色的長裙,頭髮盤着,一縷垂下,非常漂亮。」
「他就那樣看着你和那個男人,面無表情。」
「我問他認識嗎,他說不認識。」
「我說真好看啊,他說醜死了。」
阮佳說着笑出聲,甚至還帶着點兒小得意。
「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他和你的關係不簡單。」
「於是我就開始暗暗地觀察,直到我在他和我的情侶手機殼下面發現了一張小相,應該是你讀書時候的,藍底的一寸照。」
「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特別ŧŭ⁶開心。」
愛情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阮佳覺得是不求回報、掏心掏肺地付出。
一直以來她也是這樣做的。
把自己有的都給陸宇,自己捨不得的也要滿足陸宇。
「對於我來說,一週喫一次大餐、看一場電影,一個月買一件衣服,一年出去旅遊一次,這都是對自己很大的犒勞。」
「陸宇喜歡喫一家的外賣,一頓二百,他問我爲什麼不喫,我說我不喜歡。其實是我捨不得。」
「陸宇țũ̂₄在家裏給我煮茶葉蛋, 用一千塊錢一斤的茶葉煮的,煮完他覺得味道不好,茶葉連着茶葉蛋全部扔了,我心疼了一晚沒睡着。」
「他有所有影視軟件的 VIP, 但其實他很少用。我說你把自動續費關了吧, 他說關了幹嘛, 什麼時候要看沒有了,挺麻煩的。」
阮佳苦笑着。
「我有時候就覺得自己格局特別小, 他只是買了一瓶飲料,我卻在心裏斤斤計較,爲什麼他不能喝水。」
「遇到他之前,我有兩萬的存款,和他在一起的三個月後, 我只剩了一千塊。」
「我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不應該在錢上斤斤計較。談錢多傷感情啊。」
「可是我已經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摟着我, 讓我給他一百塊去買菸。我很想說,能不能抽點便宜的。可我說不出口。」
「我只能撐着, 每天都在精打細算, 想着怎麼多賺一點。」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我讓服務生給她續了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
「謝謝!」
她淺淺地抿了口。
「其實在知道他是富二代的時候, 我非常卑劣地慶幸過。覺得自己中的彩票,要苦盡甘來了。」
「我一直說着不管他有沒有工作、有沒有錢, 我都一樣愛他。我不是衝他的錢。可真發現他有錢的時候我又特別開心。」
「你說, 我是不是也挺陰暗的?」
阮佳說, 在陸宇跟家裏決裂, 第二次開始啃她的時候,她已經有些厭惡陸宇了。
一方面覺得陸宇是爲了她, 她應該開心併爲此負責。
可更多的, 她開始計較。
她付出了多少, 又得到了多少。
不公平。
憑什麼。
她心裏歇斯底里地想爆發。
卻又無法違背自己給自己設的限制。
她必須做一個完美的女朋友。
她不能在對方沒有過錯的時候提分手。
不然她就是不道德的。
直到她發現我的存在。
一瞬間就好像在沙漠裏看到了綠洲。
她終於可以毫不猶豫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和陸宇說結束。
陸宇離開後, 那一瞬間的鬆快, 讓阮佳覺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阮佳說到最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本來是跟你道歉,卻讓你聽了我這麼多抱怨。」
我笑着搖搖頭, 認真地看她。
「對了, 你剛纔說你還兼職畫畫, 我這裏有一個項目, 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
這個世界啊, 總有很多人告訴女孩兒, 要善良、要美好。
似乎這就是最低標準, 連這個都做不到,就不算一個好女孩兒。
可是, 沒人告訴她們, 善良的前提是被善待, 美好的基礎是有底氣。
慢慢地,連說一個「不」字,都要找千百個理由。
爲什麼就不能自私呢?
爲什麼一定要討人喜歡?
爲什麼不能有鋒芒?
爲什麼不可以叛逆?
爲什麼必須成爲一個好女孩兒?
這些看似溫柔的枷鎖, 早就應該被毀掉。
我們女孩子啊,應該成爲更好的自己,去做完整的人。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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