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是穿越者,遲早一天我會回去的,陸衡不信。
直到他終於把白月光接回家,來找我炫耀時。
我更高興地對他說:
「陸衡,我終於知道回去的辦法了!」
他該高興,因爲我終於能給他白月光讓位了,可他卻愕然愣住。
-1-
「蘇淼淼,你又在發什麼瘋?」
陸衡回過神,冷着臉道:
「我知道,讓你騰出正妻的位置給芸薇,你心中有氣,卻也不必用這些無稽之談來要挾我。」
要挾?
是了,直到現在陸衡都還以爲,我說我是穿越而來的事是騙他的。
只爲鬧着讓他憐憫,和宋芸薇爭寵而已。
是以自然不信,我找到了回去的法子而要走的消息。
可偏偏這是事實,就在方纔,我終於推算出三日之後的天體異象。
若不出意外,當晚我便可以被送回去。
也是這一天,正是陸衡貶妻爲妾,迎娶宋芸薇的日子。
「芸薇和你不一樣,她心氣高,若是爲妾,免不得傷懷委屈。」
傷懷委屈?
我聽到這四個字時一陣恍惚。
穿越而來這三年,我被陸衡撿到,再到和他成爲沒有夫妻之實的假夫妻,似乎他從未如此爲我想過。
-2-
三年前,我在考古一座夫妻墓時,發現墓中本該妻子的位置只有一枚玉佩。
纔拿起便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我已經被陸衡撿到。
他眉目溫柔地看着我的臉,溫聲道:
「姑娘沒事吧?」
我初來乍到,無親無故,陸衡卻對我極好。
最開始,我總想着找回去的法子。
但在陸衡一次又一次的示好中,我猶豫了。
酒宴之上,他爲我在一衆閨秀之中解圍。
寶鋪之中,他見我瞧中那支玉簪,豪擲千金也要爲我奪下。
久而久之,誰都知道了陸大少爺有位Ṭŭ̀₊放在心上的美人兒。
百依百順,無不疼惜。
但有豔羨,自然也有流言蜚語。
說到底,再寵愛放縱,但到底無名無分,誰知道是不是一個玩意兒呢?
於是中秋佳節,姻緣樹下,他爲我放了上千河燈,爲我係上那枚定情的玉佩:
「淼淼,嫁給我吧。」
我眼中含淚,幸福地點了點頭。
可是ṱüⁿ即便如此,我們依舊是沒有夫妻之實的假夫妻。
爲什麼是假夫妻呢?
自然是因爲在大婚宴上,我見到了前來賀喜,與我有五分相似宋芸薇。
也同樣瞧見了陸衡在見到她時,繾綣深情的目光。
剎那間,一切彷彿無須多言。
又有了解釋。
爲何陸衡與我無親無故卻把我撿回家。
爲何陸衡會待我如此之好。
更爲何陸衡會願意與我成親。
只因,他所愛之人與我五分相似。
卻早已他人定親,不日嫁作他人婦。
-3-
洞房花燭,我與他吵,與他鬧。
他卻冷下了臉。
像是煩極了,說出了真心話:
「反正你無親無故,除了嫁給我還能去哪兒?」
我愕然愣住。
彷彿第一次認識眼前之人一般。
他自知失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道:
「能有幾分像芸薇是你的福氣,更何況她已經嫁人,你又斤斤計較些什麼?
「蘇淼淼,你本來就欠我的。
「若不是我,你如何能過上這等好日子?
「乖乖做她的替身不好嗎?」
我臉色瞬間蒼白。
原來,在他心中我不過是一個不知好歹的替身。
受他施捨就該爲他所用。
所以,我本該就是欠他的。
異界他鄉,我醒來孤身一人時,我沒哭。
被他人譏諷嘲笑,是巴結依附陸衡時,我沒哭。
卻是洞房花燭,喜結連理之日,陸衡不過三言兩語。
我的眼淚竟掉了下來。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日,陸衡見我落淚是僵住的表情,下意識地像往常一樣抬手,要爲我擦去時,卻聽見我扯出一個笑,道:
「這樣啊。
「好啊,反正我是穿越者,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陸衡給我容身之地,那我做個替身,便當是公平交易吧。
待我走時,我也不欠他的了。
-4-
我是穿越者,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
這不是我第一次給陸衡說這樣的話,他從來不信。
現在也是如此。
他只是一愣,嗤笑:
「蘇淼淼,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如此低劣的爭寵手段了。」
「無稽之談。」
我也不再解釋。
只是那天之後,我依舊和往常一樣,彷彿毫無芥蒂一般。
陸衡很滿意,依舊處處遷就着我。
誰讓大家都說,陸衡愛我入骨。
可只有我知道,我們之間從無夫妻之ťü₋實。
他看向我時,卻是透過這張臉看另外一人。
若是最開始,我或許還是會感覺到隱隱刺痛。
但在一次宴會之中,我再次見到宋芸薇後,這種刺痛便再也沒有了。
她是高嶺之花,陸衡的白月光,對於我這個替身,口中盡是憐憫:
「我沒想到阿衡爲了擠對我和他人定親,居然娶你來氣我。
「蘇姑娘,你可千萬別生氣。」
眼中卻是自得的傲意。
彷彿我撿了她的一個不要之物。
我嫁給陸衡,是她的施捨。
我不知當時自己是何種表情。
只知道最初那顆情竇初開的心早已千瘡百孔,早該感覺不到疼了。
所以我道:
「我不生氣。」
我要回家。
我要回去。
來到異世的第三年,我想要回家的意願達到了頂峯。
-5-
一回到府中,我便瘋狂地翻閱古籍,尋找着回去的法子。
其中免不得避開陸衡。
但他並未發覺不對。
因爲宋芸薇定親的夫家得罪權貴,一朝沒落。
婚事徹底無疾而終。
那幾日,他幾乎日日都往外走,早出晚歸。
我想他該去找了宋芸薇。
曾經宋芸薇貴爲宋家女,或許有數不盡的世家前往求娶,陸衡不過其中之一。
但現在因爲她定親的夫家出事,連帶哪怕婚事告吹,旁人也不敢再上門提親。
陸衡反而是唯一選擇。
而她給陸衡的話只有一句。
她宋芸薇,絕不做妾。
偏偏陸衡早已娶妻。
其中之意,可想而知。
故而今日,陸衡便急匆匆地到了的院子裏,眼中欣喜若狂。
他要貶妻爲妾,要我做妾,娶宋芸薇爲妻。
而我也格外高興,因爲我終於找到了回去的法子。
對他道:「陸衡,我終於知道回去的法子了!」
得來的卻是一陣冷嘲熱諷。
最後他說:
「芸薇是大家閨秀,不會苛待下人,你就算做了妾也不會受委屈,所以蘇淼淼,少耍那些爭寵的小聰明。」
然後拂袖而去。
-6-
三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陸家大少爲了美人貶妻爲妾的壯舉令不少人豔羨。
那些曾經用在我和他身上的話現在變成了他和宋芸薇。
他們說,陸衡爲了娶心愛之人,給足了排場。
光是撒出去的喜錢便有千貫之多。
可見其情深。
至於那些被貶爲妾的原配。
他們並不覺得可惜。
本就是個無權無勢的女子,還能當上幾年正妻,真真修了八輩子的福氣了。
如何能與宋家女爭?
-7-
這些我都無從知曉。
因爲這時,我已經站在院子之中,握着那枚陸衡給我的玉佩、亦是當初我在夫妻墓中得來的玉佩,靜等天降異象。
抬頭,流星閃爍。
正堂,參加喜宴的賓客也瞧見了劃過的流星。
紛紛對陸衡賀喜:
「可見陸公子和宋姑娘,天作之合,可喜可賀啊。」
陸衡本該高興的。
手邊就是心心念唸的心愛之人。
但看見漫天劃過的流星時,他的手卻突然握緊。
想到什麼。
心中湧現不好的預感。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把驚叫聲甩在身後。
他要去蘇淼淼的院子。
按道理不需多久。
但自此他貶妻爲妾之後,下人爲了討好主母,便把蘇淼淼搬去了偏遠的院子。
這件事他知道。
只不過下人問他時,他還想着和宋芸薇的婚事,不在意地道:
「你們安排便是。」
左右只是個住處。
卻不想,會如此遠。
等他到時,流星早已消散了大半。
他猛地要推開門:
「蘇淼淼!」
-8-
「少爺!」
也是此時,身後追趕而來的小廝在身後喚出聲。
讓陸衡伸出去的手頓住,因爲小廝的下句話便是:
「正堂賓客都還候着呢,你和宋小姐……不對,少夫人拜堂的吉時快到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老爺和老夫人說,若是你拖延了時辰,少夫人在一衆賓客面前難免難堪。」
對於今日的婚宴,陸衡的爹孃是很滿意的。
畢竟當初陸衡要娶我時他們便極力反對,只當我是個出身低下的狐媚子,門不當戶不對,娶回來也只是惹人笑話。
抑或者,在陸衡爲我一擲千金買簪子、解困圍時,就已經暗暗被人笑話了。
名門世家的公子,若只是對個外室美人一擲千金,旁人只會嘆一句豪邁。
但他居然還真娶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爲正妻,不是笑話又是什麼?
可是陸衡不在意,見我擔憂還笑着坦然道:
「我娶心愛的女子,與旁人何干?何須聽無關之人多言?」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些話原本只是透過我的臉對旁人說,聞言眼眶酸澀。
現在想想,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放棄尋找回家的辦法,就這麼留在這裏與他相守一生。
可幸的是,我和陸衡都得償所願。
他的確不顧他人看法,娶回了自己的心愛之人。
而我也找到了法子,可以回家。
所以在聽見小廝的話之後,陸衡頓住了。
是了,他好不容易將宋芸薇娶回家,本想給她最風光無限的婚禮。
現在卻看見天上劃過幾顆流星,便跑到這偏僻之地,留宋芸薇一個新娘子在正堂,簡直不像話。
可他還是張了張口:
「這是蘇……她的住處,今日怎麼不見她?」
「蘇姨娘啊,她本就是妾室,按照規矩自然是不能上正堂的,只能待明日給少夫人敬茶時才能露面,不然不吉利。」
小廝理所當然。
陸衡卻被那個「蘇姨娘」刺了一下。
心裏堵得慌。
想要呵斥幾句,卻發現他說的也沒錯。
妾室低賤,可通買賣,的確上不得檯面,更不能在正室夫人進門時出現。
他突然想起之前他與蘇淼淼說的,妾室也沒什麼,她這樣的身份做妾室已經抬舉了,更何況宋芸薇大度,又有他在,她做妾室也不會受什麼委屈的。
「少爺?」小廝提醒。
陸衡回神,開口道:
「走,先回去吧。」
小廝說了,蘇淼淼就在裏面,現在他應該去和芸薇拜堂。
像芸薇那般的清冷高傲之人,若是被落下話柄,讓人恥笑,必然會難過的。
想到這裏,他果斷回頭。
這偏僻的院落年久失修,好幾處雜草叢生。
陸家大少什麼時候踏足過這般簡陋的地界,腳下皆沾滿了淤泥。
他覺得礙眼,想着待明日之後,再給蘇淼淼換個住處。
至於什麼天降異象,異世之人……他也是糊塗了,居然會信蘇淼淼這種爭寵的鬼話。
他沒再抬頭,自然也沒瞧見最後一顆流星湮沒。
門外他和小廝如此大的動靜,門內卻自始至終無聲無息。
-9-
正堂上,他來得及時。
原本氣氛還有些凝重的場面再一次歡愉了起來。
他抓着紅綢,另外一頭便是他喜歡了多年,終於求娶而來的心上人。
他被一羣人簇擁着,先是被灌了酒,又是到了喜房之前,待真的揭開那方紅蓋頭時,已然到了入夜。
這讓他不禁想到了與蘇淼淼成親之時。
因爲不被陸老爺和陸夫人所喜,那場喜宴辦得格外的小。
來來往往的也不過是些他熟識的好友。
他倒並不在意,畢竟那時他心裏還堵着一口氣呢。
宋芸薇沒來。
宋芸薇與他人定親,他鬧過醉過,最後賭氣娶了蘇淼淼,把帖子送去了宋家,得來的卻是一句輕飄飄的:
「阿衡,婚姻大事,你別意氣而行。」
可笑!
他爲此做了那麼多,居然也不過得到了一句意氣而行!
他該生氣的,可再生氣也改變不了,即便宋芸薇如何,他娶的妻子也與她五分相似。
揭蓋紅蓋頭時,對此一無所知的蘇淼淼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愣了半刻,不知看的是蘇淼淼還是宋芸薇。
彼時對一切一無所知的女子羞澀地對他道:
「阿衡,我在這兒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對我好,不然我一定會回去的。」
這個他無意撿到的少女,初時他被那張臉吸引住,後來將錯就錯,睹物思人。
偏偏她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爲陸衡爲了她反抗爹孃,擔着被人取笑的名頭還要娶她。
有那麼一瞬,陸衡心觸動了一下,就要摟住她說好了。
可她才說出這句話,門外他的小廝就高興地給他道,宋小姐來了。
之後,少女看清了宋芸薇的臉,事情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陸衡不知爲何又想到了蘇淼淼,但蓋頭下的宋芸薇容貌清麗,朱脣微啓,遞給他的卻不是合窇酒,而是一碗貼心的醒酒湯。
嬌聲喚他:
「夫君……」
他什麼雜念,都消失了。
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真耽誤了時間,讓這樣的宋芸薇被他人恥笑,該是多罪大惡極。
更有一個念頭:
贗品到底是贗品……他是愛宋芸薇的ẗũₖ,蘇淼淼不過是個贗品……
如今洞房花燭,他怎麼能去想一個贗品?
喜房的燭火,到底還是熄了。
-10-
和宋芸薇結爲夫妻,舉案齊眉,這一直都是陸衡想要的。
第二日與宋芸薇一起,去見了爹孃,同樣其樂融融。
在之後,就是妾室敬茶時。
可妾室不在。
陸衡爹孃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們不喜蘇淼淼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今成了妾室卻還甩臉子,便更加不喜。
「這便是你驕縱的後果!」
陸老爺直接冷哼一聲。
「讓主母等她?好大的譜!」
倒是最受「委屈」的宋芸薇出言溫聲:
「該是蘇妹妹有事耽擱了,不妨事的。」
如此大度賢惠,陸衡面上也浮現了幾分不悅,對底下的人道:
「去把人喚來。」
爹說得對,他實在是太驕縱蘇淼淼了。
不過是一個替身,現在是一個妾室,除了他給了一個家以外,她根本無處可去。
芸薇都這樣了,她還在鬧小脾氣,簡直無法無天。
虧他之前還想着今日給她換個好點的院子,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的確該給她點苦頭喫。
陸衡已經想好了一會兒蘇淼淼來他如何呵斥冷臉。
但等來的卻是小廝一臉驚恐:
「蘇姨娘她……不見了!」
-11-
咚!
茶杯掉在地碎了一地。
陸衡猛地站起來。
可小廝沒有說謊。
那偏僻的院子裏的確空無一人。
「怎麼會沒人?怎麼會沒人?莫不是爾等怠慢,讓人跑了都不知道?」
陸衡大發雷霆。
底下人卻肯定:
「她如何能走遠,更何況就算真的走了,又能去哪兒?」
是啊,去哪兒?
蘇淼淼是他撿來的,在佛寺的山腳下。
他出生時八字輕,娘就給他在佛寺中供奉了信物。
此後年年參拜,到了弱冠之年時,方丈方纔把那枚玉佩信物交給他。
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當天,他在山下發現了昏睡過去的蘇淼淼。
發現她失去了記憶,不知家在何處,被那張和宋芸薇五分相似的臉迷了心竅,帶回家中。
所以陸衡一直有恃無恐。
因爲除了他,蘇淼淼連該去哪兒都不知道。
蘇淼淼說,她是穿越來的,異世之人。
總有一天她會回去的。
想到昨日的異象,陸衡心顫了一下,莫非……
「莫不是她爲了氣少爺躲起來了?」
「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這般小心思還真當旁人看不出來?」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在少夫人進門第一日就想着和她爭寵,當真不知好歹。」
「她之前還神神叨叨地說過自己是什麼異世之人,可笑,這種話誰會信?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陸衡眼睛清明。
「對,是假的,都是假的,蘇淼淼,我知道你就藏在附近,你不過是想要本少爺低頭罷了。
「本少爺偏偏不如你的意。
「你愛本少爺入骨,怎麼可能捨得走?」
他篤定。
他待蘇淼淼好是因爲她那張臉,可是蘇淼淼愛他卻是不爭的事實。
她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他?
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
他偏不去找,等發現這招沒用之後,人自然會到他面前哭着求他的。
陸衡瘋魔地想,心裏滿腔無名怒火。
氣沖沖地要往外走,卻像是踩到什麼。
低頭一看,赫然是那枚他求娶蘇淼淼時,送出去的玉佩。
-12-
陸衡像是真的等着我去求他。
如同沒事人一般,甚至比以前鬧的動靜都還大。
以往他爲我一擲千金,現在他就爲宋芸薇看中的一幅字畫一擲萬金。
上下出入,皆是帶着宋芸薇一起。
誰都說,陸衡與宋芸薇夫妻情深。
當然,這裏面多多少少提到過我,多是嘲諷我好些日子沒聲量了。
果然,贗品遇到了正品,都是一個下場。
他們爲了討好陸衡,沒少當着他的面說我上不得檯面,本該就是個妾室。
陸衡從來不阻止,所以那些人自然越說越起勁。
每到此時,宋芸薇還是會笑着制止,待人走時纔對陸衡道:
「蘇妹妹未免太過任性,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待時間一長,難免有人察覺,她的名聲掃地,夫君多少會受累。」
畢竟,我還是他的妾啊。
陸衡不知有沒有聽懂其中的意思,拿起酒壺,冷笑:
「最好永遠別回來。」
他醉酒瀟灑,好不自在。
如此一日兩日三日……
我依舊沒出現。
反而是宋芸薇送來了醒酒湯,他定定地看着她,終於出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你根本離不開我……」
宋芸薇微怔:「夫君?」
陸衡同時出聲:「蘇淼淼。」
-13-
我:「……」
我在醫院裏打了個大噴嚏。
「誰?誰罵我?」
我眼睛瞪圓,戒備地上下打量。
距離我回到現實的世界已經第三天,發現我昏迷的師兄師姐把我送進了 ICU,得到的答案是我除了睡着了醒不過來,沒有任何異常。
此話一出,師兄師姐痛心疾首,導師更是痛改前非,決定再也不把底下孽徒當牛馬使了。
畢竟考古學科就這麼幾根苗苗,要是霍霍完了,可就真沒了。
「你要是再醒不過來,導師就真的以爲你是中邪了。」
師姐如是說。
我沒敢告訴她還真是,在過去這短短三天裏,我居然在異世度過了三年。
終於,在陸衡洞房花燭時,我等到了古書的天降異象,成功回到了現實。
這裏一天,異世一年,我醒來了三天,陸衡那裏已經過去了三年了。
想來他娶到了心愛之人,該是高興的,發現我這個污點也不在了,會更高興吧。
這樣想想,還挺咬牙切齒的。
誠然,在異界陸衡收留了我,不至於讓我流落街頭,但對我騙心還差點騙了身也是真的。
沒了他,我可以去給別人當牛做馬,有手有腳,苦點累點養活自己未嘗不可?
可他明明只是把我當作替身,卻依舊瞞着我讓我傻傻地以爲這是真情。
現在想想,當初爲他所受那些流言蜚語,以及想和他白頭偕老的想法,實屬小丑了。
「這次挖掘的古墓據推算該是一千年前的夫妻墓,當時你昏迷的地方,還發現了一枚玉佩,瞧着挺精緻的,墓主握在手裏,應該挺珍惜的。」
玉佩?
我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躺在裏面的是誰,聞言冷笑一聲:
「珍貴?他邊上的,他才珍貴吧?」
那可是千辛萬苦才娶來的白月光,死後更是合葬在一個棺材裏,可不珍貴嗎?
我嘴裏冷嘲,師姐卻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我。
緩緩道:
「邊上?淼淼,夫妻墓裏只有男墓主一個人啊?」
我一愣,猛地抬頭。
眼前卻是一黑。
再睜眼,已然是陸衡那張憔悴許多,胡茬潦草的臉。
我:「……」
淦!
-14-
三年,又是三年。
比起我離開時陸衡意氣風發的模樣,現在簡直潦草得嚇人。
滿身酒氣,不修邊幅。
看見這一幕,我幾乎是絕望的。
倒不是心疼他這副模樣。
而是絕望我又回來了。
陸衡還出聲:
「大師,這樣我娘子真的能回來了嗎?爲何三年了我日日參拜,她依舊沒回來?」
我這才發現,我方纔的視線正被陸衡拿在手裏。
是那枚玉佩!
而我的魂魄也跟着玉佩浮動。
對面的方丈聞言眉目依舊平靜,視線穿過我看向陸衡。
「施主,這世間相遇,本就是前世的因果,能與不能,且看緣分深淺。」
「你若非要強求,也不過寥寥幾日的光陰罷了。
「我不管!只要能見到她,我可以再給香火錢!剃度出家也行!只要能再見到她!」
陸衡癲狂。
方丈只是淡淡地掃了我所在之地一眼,轉身離開了。
而我看着自己透明的魂魄,也放心了。
好險,只是幾日光陰,不是一輩子都得留在這兒。
陸衡這廝,用時三年,強求我回來又是做甚?
他不是得償所願,已經娶得白月光了嗎?
我不明所以。
只能看着陸衡抱着玉佩跌跌撞撞地回到府中。
一路上丫鬟小廝都不敢靠他靠得太近。
待他走時才竊竊私語。
「真是越來越瘋了。」
「老爺和老婦人都急壞了,都說少爺着了魔。」
「現在京中都在傳,少爺的那個小妾是妖精變的,三年前奪了少爺的精魄走了,少爺便日日夜夜地惦念着她。」
「胡說八道罷了,這世上哪兒來的妖精?不過說起來,那位蘇姨娘到底去哪兒了?」
沒人知道。
三年前我回到了未來世界,那只不過是我睡着的三天。
離開時自然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聽聞,最開始那幾日陸衡還不信,我真的消失了。
和所有人一樣以爲這只不過是我爲了欲擒故縱,和宋芸薇爭寵的手段罷了。
是以他們等着我哭着求着來認錯。
直到我消失的第五日,他才真的慌了。
他報了官,找遍了京城上下,最後回來時,又遇到酒樓之中說着玩笑話之人,打了一頓。
可是依舊沒出現。
三年,當初他和我相遇,再到成親,用了三年。
現在他找遍一國,再到前往寺廟,潛心參拜苦苦求我回來,也用了三年。
可是——
「關我屁事。」
我冷嗤。
-15-
陸衡還在繼續走,去的卻不是他的別院。
而是越走越偏僻,走到了當初我被趕到的偏僻小院中。
「淼淼……淼淼……」
推開門。
原本雜草叢生的小院如今被修繕得格外好,種滿了我喜歡的花草。
屋子裏還掛着與我一般無二的畫像。
他像是醉了,眼角滑落眼淚,抱着玉佩和畫像:
「院子我已經修繕了,你爲何還不回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不是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嗎?」
這話我的確說過,該是答應陸衡的求娶之時。
那時他以爲娶我與陸老爺和陸老婦人大吵一架。
連我被二人惡言也把我護在身後,定定地道:
「我要娶淼淼,也只娶淼淼一人!你們要怪,就怪我吧!左右,我已經把婚期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此話一出,就是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陸老爺和陸老婦人指着他氣得發抖。
看着我的目光卻是憤怒中帶着一點同情。
我那時沉浸在他爲我不顧一切的感動中,完全沒發覺。
他們之所以同情我,是因爲從一開始,無論是宋芸薇,還是其他人,都知道他執意要娶我,甚至不顧他人看他娶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的異樣眼光,也要把婚期散播出去,根本不是因爲愛我。
而是想把事情鬧大,惹宋芸薇回頭,喫醋罷了。
可宋芸薇沒有喫醋,也沒有回頭,只輕飄飄地給了他一句不要意氣而行。
他們都知道。
知道陸衡所做爲何,知道陸衡對我的好都是爲了另外一個人。
唯獨我不知道。
唯獨我還在傻傻地給他擦拭着臉上被陸老爺砸傷的傷痕。
認真地對他說:
「陸衡,只要你不負我,我便永遠不會離開你。」
我沒發覺那時的陸衡頓了一下,眼中閃過複雜,很快又恢復原來的模樣,笑着道:
「我如何會負淼淼?」
反而理直氣壯地指責我:
「我爲了淼淼喫了這麼多苦,淼淼不寬慰我也就罷了,怎能懷疑我?」
弄得我反而內疚了一陣。
殊不知他轉頭聽見知己好友勸他莫要假戲真做,他卻悠然一笑:
「假的便是假的,贗品罷了,只不過那張臉的確與芸薇長得太像。
「可惜,芸薇從不會那般對我說話,所以用她代替一二也不是不可。
「你便不怕她知道後跑了?」
其他人揶揄他。
他得意洋洋:
「她沒了記憶,在這京中唯一信任的便是我,離開我,她還能去哪兒?
「我給她喫穿,還給名分,不過讓她做個替身罷了,她知道後不感恩戴德,有什麼資格給我生氣?」
陸衡知道,知道我孤苦無依,知道我都沒有家了。
但他還要欺負我。
所以現在,他這副悔不當初,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是做給誰看的呢?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16-
看着他醉酒呢喃,看着他一遍一遍訴說着他的悔恨。
他說他到我消失之後才發現,其實我早就走進了他的心裏。
他說他以前是被豬油蒙了心,到底心悅誰他都不知道。
他說之前對我怠慢,說我壞話的人,他都報復了。
他說,只要我回來,我們就像當初最開始那樣,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我毫不猶豫:「不好。」
我性情樂觀,也同樣是父母疼愛,在愛裏長大的孩子。
所以我也有自尊,害怕給別人惹麻煩。
當初和陸衡在一起,陸老爺和陸老夫人對我冷嘲熱諷,說我是貪圖陸衡家世的輕慢女子。
底下丫鬟小廝譏笑我東施效顰,他的知己好友表面對ťŭ⁹我尊敬,背地裏編排我,我爲了他,都沒鬧得太難看。
可受的委屈卻是實打實的。
我不否認自己年少輕狂時,貪戀一時情愛犯下的錯。
得到的苦果我也喫了。
那陸衡憑什麼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想要回到從前?
做夢!
我見他一眼都嫌髒!
所幸,有好人出現了。
見不得自己兒子如此頹廢的陸老爺和陸老夫人,終於衝進小院,把他手裏死死握着的玉佩丟了出去。
我的魂魄理所應當地也跟着玉佩停在了小院的臺階之下。
看見原本對我刻薄不已的陸老夫人哭得老淚縱橫:
「兒啊!我的兒啊!那個蘇淼淼真真要了你的命!
「你忘了她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心悅的都是芸薇嗎?
「你別被那個妖孽給迷住了!我早就說過,她就是個狐媚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換來的是陸衡瘋魔的反駁:
「閉嘴!
「她纔不是!她纔不是!玉佩,把玉佩還給我!快把玉佩還給我!
「大師說過,就在這幾日,就在這幾日,淼淼就回來了!」
可惜因爲酒醉,纔想跑出去就直直砸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陸老爺恨鐵不成鋼,拉着陸老夫人走了。
陸衡再睜眼,瞧見卻是一襲藍色的裙襬。
抬頭,眼中狂喜:「淼淼!你終於回來了!」
拿着醒酒湯的宋芸薇嘴角的笑一僵,開口:「夫君。」
兩人身影都僵硬了一下。
陸衡最先ţŭₕ回過神,抬手推了宋芸薇一把:
「你走!」
醒酒湯跌落在地,瓷碗砸成碎片,連帶飛濺在宋芸薇身上狼狽不已。
宋芸薇何許人也?
她是宋家女,從來都是高嶺之花,自然有自己的驕傲,被如此對待,臉色也沉了下去:
「陸衡,你別太過。」
要是曾經,陸衡見她如此,早就什麼都不顧地哄着道歉了。
生怕惹她半點不高興。
但現在陸衡無動於衷,嗤笑道:
「又如何?宋芸薇,你如今演給誰看?
「你已經成了當家主母,風光無限,得到你想要的了,丈夫是誰對你來說根本沒區別,你這副樣子又做給誰看?」
這副說話的態度連我都格外喫驚。
要知道對面可是宋芸薇。
陸衡爲了激她喫醋也要「委屈」自己和我成親的人。
現在卻毫不在意地擠對她。
果然,宋芸薇臉色難看了下來。
「妾身不懂你在說什麼。」
「說什麼?莫非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根本不喜我!對我好不過是因爲我是你的夫君而已!你要的只是體面和風光!
「誰能給你,你便嫁給誰!和我是陸衡沒有半點關係!宋芸薇,從未想過你如此虛僞!
「要是淼淼……」
提到我,陸衡眼中閃過悔恨:
「淼淼根本不會如此……她若不喜歡的,纔不會虛與委蛇,是以她以前對我好,是真的喜歡我……」
「陸衡!」
宋芸薇忍無可忍:
「她早就失蹤了,三年還未曾找到,若不出意外,如今多半屍骨無存了!」
「你胡說!閉嘴!」
陸衡反應過激,怒然指着宋芸薇,似乎此時此刻,三年時間,他們方纔撕破臉皮:
「你以爲我不知,當初便是你對苗苗冷嘲熱諷,你告訴她真相惹她傷心的!你……你……」
他反應過來什麼,猛地道:
「我要給淼淼出氣,報仇!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淼淼不回來,你也別想好Ṭű̂₆過!」
三年之間Ŧűₜ,白月光變成了白飯粒。
他居然對她面露猙獰。
宋芸薇索性也不裝了,冷笑:
「因爲我?
「陸衡,莫非是我騙她真心,將她貶妻爲妾的不成?又是我把她趕到這偏僻小院?還是我看着她被人非議放任不管的?
「明明傷她騙她的都是你!憑什麼最後罪名卻是我來擔?莫非是我逼着你做的不成?
「我的確當着她的面拆穿了真相,陰陽了一句,但也僅此而已!我告訴過你,我不做妾的!是你自己巴巴貶妻爲妾!與我何干?
「你爲她出氣報仇?那最該被處置的難道就不是你嗎?
「我宋芸薇英明一世,怎麼就嫁了你這個窩囊廢!」
陸衡:「……」
陸衡張了張口。
最後啞口無言。
誠然,宋芸薇因爲虛榮心,的確陰陽了我一句,但貶妻爲妾的是他,讓人欺負我的也是他,最後騙我的也是他。
他,從來都是罪魁禍首。
-17-
宋家名門世家,宋芸薇也做到了嫁入夫家孝敬公婆相夫教子,自然,在她這裏,她得到陸家少夫人的權力和風光,也是她該的。
現下陸衡這副窩囊樣,她是忍夠了。
丈夫廢了,大不了她再去培養兒子!
左右她宋芸薇的目標不單單隻做個內宅少夫人。
最低,也該是個誥命夫人!
事已至此,她毫不猶豫甩袖離開。
走下臺階抬頭時愕然呆住。
我站在門外探頭看熱鬧看了半天,活像是個路過看熱鬧的。
見宋芸薇不動了,臉上疑惑。
卻聽她不可置信地出聲道:
「蘇淼淼……你真的回來了。」
她居然看得見我了。
-18-
想來這就是陸衡口中說的,這幾日我就會回來。
她只是喫驚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過來:
「你……都聽見了。」
她還維持着自己的體面,氣勢昂揚,挺直了背,直直地盯着我。
奈何我毫無戰意。
心情不算愉悅地點了點頭。
「那你……」
「不出意外,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去的。」
「現在這樣,只是個意外。」
宋芸薇沒想到我會這麼說,緊繃的身體一鬆:
「原來陸衡說的都是真的。
「你與他說的,你是異世之人,遲早有一天你會回去的。
「當然,你也可以留下來。」
「我爲何要留下來?」
我反問。
宋芸薇自嘲一笑:
「他如今愛你如命,悔不當初,爲你打了人,還日日醉酒,沉迷佛寺,若你回來必然加倍補償,到時候,說不定也會做出休掉我這個正妻,再將你八抬大轎娶回來的事。」
我依舊沒什麼觸動:「所以呢?這與我何干?
「明明是他打的人,是他自己要酗酒沉淪,是他沉迷佛寺,最後卻因爲一句都是因爲我。我就該感動得不能自己?
「敢情被人編排成了狐狸精的不是我唄?」
事是他做的,惡名卻讓我背了。
若不是因爲我沒有實體,我宰了他都算大度的了!
方纔宋芸薇反駁陸衡的話被我換了個格式回敬給了她。
她表情空白了一瞬,還在掙扎:
「可若留在這裏,你可以得到許多好處,無論是銀錢還是地位。」
我笑了,所謂銀錢和地位,我家中或許並不多富裕,但還不至於讓我缺衣少食。
至於地位——
我告訴了她,我在未來世界讀的學位,以及自己拼搏的事業。
我想,若是她有機會,她也會選擇像我一般出去搏一搏,而不是隻能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她像是抓住我的短處,反駁:「曾經你也險些甘願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之中。」
我不否認:
「人總有年少無知犯蠢的時候,喫過苦頭便知道,如今的一切何其彌足珍貴。」
犯蠢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會改。
好在,我和她都不是那種人。
她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若是我,我亦是不會回來,蘇姑娘,之前對你無禮,還望你勿怪。」
她與我致歉。
「當初若非我那句,我不爲妾,也不會讓你被貶妻爲妾,受他人恥笑……」
「你並未說錯不是嗎?貶我爲妾的也並非是你。」
我並沒有生氣:
「更何況若非你告知我真相,我或許會喫更多的苦,我們扯平了。」
她瞳孔微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最後與我擦肩而過。
院子外,一個被乳母抱着的孩童衝她高興地叫喚:
「娘!」
她將孩子抱起,頭也不回地離開。
屋內,聽見聲音的陸衡踉蹌着走了出來。
「我聽見淼淼的聲音了……」
他抬起眼,驚愕:「淼淼!」
-19-
像是什麼也顧不得了,他猛地朝我跑來,還將我抱住。
被我果斷躲開。
發覺懷中空蕩蕩而無一物時,他恍然回頭,眼眶紅了:
「你……還是不願原諒我嗎?」
「是的,不原諒。」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淼淼,我愛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哦,0 人在意。」
「我找你三年,也等了你三年,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來過。」
我:「不好。」
「淼淼。」
陸衡終於回過神,臉色白了下去。
我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該回去了,沒事別來煩我,不過這次之後,你和我估計也不會再見面了。」
這枚玉佩貫穿着他和我的緣分,本在三年前就該緣了了的。
但就像是方丈說的,這次的再見,是陸衡強求而來的。
短短几日光陰,不可能再有下次了。
-20-
「你……要走?」
他顫抖。
「爲什麼?爲什麼?我已經知道錯了,我改,我都改!」
我煩了:
「陸衡,你該高興纔對,當初是你要娶的宋芸薇,也是因爲我和宋芸薇長得五分相似,方纔對我好的。
「如今你得償所願,爲何還揪着我不放?
「不!我心悅的是你!我早該明白的!」
陸衡連忙反駁:
「你不是介意我爲了她貶你爲妾嗎?大不了,我現在就休了她,或者你也要她被貶爲妾?我現在就去寫休書!
「然後堂堂正正地娶你爲妻,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笑話你!讓所有人都瞧得見!」
休妻?
他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認知,我不得不提醒他:
「陸衡,你若休妻,抑或者貶她爲妾,那你們的孩兒該怎麼辦?」
聽見「孩兒」這兩個字。
陸衡臉色徹底灰敗了下去。
我不想提,也不在意。
但是陸衡顯然忘了,忘了他和宋芸薇還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瞧着該有兩歲了。
更何況,休妻?貶妾?他當宋家喫素的不成?
宋芸薇可不是當初無所依靠的我。
「淼淼,你聽我說。」
陸衡半晌才重新找回聲音,手腳慌亂:
「我那時、那時不知心悅的是你,我以爲喜歡的一直是她,所以,所以……
「孩子便是那時有的,但是在我明白對你的心意之後,我便再沒有碰過她!你信我!」
「真的假的,早已與我無關了,左右你騙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疲於對他:
「陸衡,宋芸薇說得對,有愧於我的一直都是你,是你騙我了, 你把我的真心餵了狗, 你欺負我孤身一人,所以你有恃無恐。
「你如今悔之晚矣,可我不會困在原地,你不過是我犯下的一個小錯誤而已, 我早已改正。
「困在原地的只有你。」
我彎下腰, 手朝着那枚玉佩。
陸衡幾乎惶恐地上前把我抱住。
看看,這個時候, 他還仗着我變成了實體, 力氣沒他大的欺負我。
「你又要走了對不對!不!我不允許!
「現在你哪兒也去不了,淼淼,我會讓你知道, 我是真的會改, 亦是真的心悅於你!
「我會用這輩子來證明。」
他只能說到這裏了。
因爲一行血液從他髮間流向額頭。
我拿起玉佩邊上的石頭,給他腦袋開了個瓢。
我滿意了。
「如果你真覺得欠我的, 現在就算還完了。」
-21-
陸衡一倒,可謂掀起軒然大波。
陸老爺和陸老夫人雖然震驚我回來了。
但更多憤怒我打了他們寶貝兒子, 說什麼都要教訓我。
卻被宋芸薇攔在身前, 令誰也不許動我。
但其實他們真要動也沒什麼關係。
因爲時間過去,我開始變得透明。
他們碰到,也只會穿過去而已。
陸衡醒來時,哭着求着都要見我。
被找來的方丈道, 若是我願意留下來, 我的身體便不會消散, 只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我會永睡不醒而已。
於是陸衡鬧得更大了。
到最後以死相逼。
他捂着流血的頭,不顧哭喊的陸家二老, 癡癡地盯着我:
「淼淼,只要你解氣,只要你願意留下來, 我做什麼都可以!」
謝邀, 解氣了,但不準備留下來。
沒辦法, 爲了自己的兒子。
曾經那兩個對我高高在上,冷嘲熱諷的陸家二老也放下身段求我。
也是諷刺, 他們口中貪圖自己兒子銀錢的女子, 現在卻要他們跪下來相求。
甚至坦然接受了跪拜, 卻無動於衷。
陸老夫人臉上掛不住,怒了:
「你如何能如此冷血無情!我兒都是爲了你!
「我兒如此好,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既然如此好, 你就跟着你兒子過去吧。
時間到了, 在陸衡和周圍人的驚叫中, 我在未來的世界醒來。
這次還好, 只是眨眼工夫。
-22-
出院以後,我再次迴歸挖掘的古墓之中。
這時才明白師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夫妻墓裏的確只有陸衡的枯骨,另外一側放着一枚玉佩。
根據墓誌銘, 他因爲頭疾三十多歲便英年早逝。
死後建了夫妻墓, 棺材裏卻只有他和一枚玉佩。
全然沒有顧及真正的髮妻宋芸薇的想法。
不過宋芸薇也不屑於和他葬在一起。
她好好撫養了唯一的幼子,孩子長大後一舉中第,縱橫官場。
她這個宋夫人開設了私塾, 也經營着自己的嫁妝鋪子,活得格外舒坦。
死時可是按着一品誥命夫人的規格入土的。
誰稀罕陸衡那個寒酸的夫妻墓?
至於我?
古墓挖掘進展順利,導師一高興酒樓請客。
我抱着大碗胡喫海塞。
看我幹什麼?
夾菜啊!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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