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代價

我的未婚夫是貴族學院的校霸,在被學院裏唯一的貧困生挑釁後,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
他說她堅強、善良、與衆不同,是照亮他人生的一束光。
他爲了她跟我取消婚約,和家裏決裂,跟着她一起住進了貧民窟。
他終於獲得了想要的自由和愛人。
然後,他後悔了。

-1-
再見到林栩川時,他正在跟江窈在菜市場一起買菜。
人聲嘈雜的大市場裏,他站在滿是泥濘的地面上有些無措,看着一邊的江窈跟賣菜大姨不斷地來回拉扯砍價,非要大姨送一把小蔥。
最後大姨煩躁地擺擺手,鄙夷道:
「不買拉倒,看着長得人模人樣的,連這塊八毛的也沒有還喫什麼菜啊,回去喝西北風去吧!」
林栩川滿臉漲紅轉身就要走,卻被江窈一把拉住,又跟大姨扯皮:
「那不要小蔥了,送一頭蒜總可以吧!」
大姨罵罵咧咧地裝進了一頭蒜,江窈滿是得意地看向身邊的林栩川。
「怎麼樣,我厲害吧!」
他卻低着頭一言不發,握着袋子的手指失去血色。
……
曾經金尊玉貴的小少爺,隨便去一趟米其林餐廳光黑松露就能喫上五位數。
現在爲了兩毛錢跟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看起來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旁的司機嘖嘖道:
「林少爺之前買幾千萬的跑車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連買把蔥都要砍價了,真可憐。」
我降下車窗,收回目光:
「開車吧。」

-2-
三個月前,林栩川還是錦衣玉食的大少爺。
他和江窈的初次相識,是一個意外。
林家家底深厚,林父是省裏首富,作爲家裏的長子,林栩川到哪裏都是衆星捧月般的人物,身邊常年跟着一堆小弟。
而江窈則是我們這所僅僅每年學費就高Ṫųₒ達百萬的貴族學院裏,唯一的貧困生。
她全家都住在郊區的一處貧民窟裏,是因爲成績好才被特招進來的。
按理說,他倆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
直到有一次林栩川教訓小弟的時候被江窈撞見,她直接衝了上去一把拍下了林栩川揚起的胳膊,皺眉道:
「你怎麼能欺負同學?!
「林栩川,你以爲你家裏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嗎,跟這位同學道歉!」
從來沒人敢打他,林栩川當場就愣住了。
那之後,他開始各種找江窈的茬。
他欺負戲弄江窈,當着所有人的面貶低羞辱她,支使她給他跑腿兒……
可是江窈從來不服輸。
我不知道林栩川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江窈的,或許是她哭得眼睛都紅了也沒跟林栩川低頭的時候。
林栩川開始把視線越來越多地放在她身上。
他開始對她的一切感興趣,總是找各種藉口和她相處,就連放學回家也不肯跟我坐一輛車,而是笨拙地跟着江窈擠公交。
他不可自拔地愛上了江窈,他說江窈堅強、善良、與衆不同。
是照亮他人生的一束光。
爲此,他不惜在我生日宴那天帶着江窈上門,說要跟我取消婚約。
林母氣得差點兒昏過去,指着林栩川的鼻子罵道:
「你瘋了,有什麼事兒非要在今天當衆說嗎,你讓桑寧怎麼辦?
「這個女的到底有什麼好,給你灌了迷魂湯了!」
林栩川握着江窈的手皺眉道:
「我早就受夠了你們虛僞的那套!
「江窈是窮,但是她和你們都不一樣,她真實、善良,她比桑寧好一萬倍,桑寧給她提鞋都不配!」
我愣住了。
我沒想到林栩川會這麼說我。
他曾經總是以未婚夫的身份逗我,青澀曖昧的時候,甚至叫過我老婆。
我以爲他是喜歡我的。
可如今他眼裏不加掩飾的嫌惡也是如此真實。
我看着江窈,定定道:
「你的善良就是在另一個女孩的生日上,牽着她未婚夫的手來羞辱她嗎?
「你知道我和林栩川有婚約,爲什麼還要跟他在一起?」
江窈面色一紅,隨即挺直身體,臉上帶上了一種大無畏的表情。
「桑寧,林栩川不是個物品,不是任由你們聯姻交換利益的工具,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你們雖然有婚約,但他並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我!感情是不能強求的,希望你能祝福我們。」
「聯姻?」
我咀嚼着這兩個字,譏諷地笑了。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覺得我們是聯姻,或許是林栩川跟她說的。
但這段婚約並不算什麼聯姻,畢竟我家是做互聯網而林家是做實業的,沒什麼關聯。
只是兩家是世交,我和林栩川又從小青梅竹馬長大,他們覺得我們很合適而已。
林栩川當時也並未反對。
現在說得倒好像成了我是那個強搶民男的惡人一樣。
林母氣得倒仰,聲音都開始顫抖。
「林栩川,把她給我帶出去!
「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現在就跟桑寧道歉!」
江窈單薄的身軀顫抖着,含着淚高聲道:
「您是林栩川的母親,怎麼能把他當成所有物一樣控制他!
「您應該尊重他,他是您的兒子,但不是您的附屬品!
「他是一個有着獨立人格的自由人!」
好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講,可惜在座的除了林栩川眼睛亮亮地盯着她,其他人都無法欣賞。
林母冷笑一聲,勉強壓住氣道:
「你問問他,當時訂婚的時候是不是我們逼着他,綁着他去的。
「當時是他親口答應的,現在你跟我說是我不尊重他?到底是誰不尊重誰?!」
江窈一窒,卻繼續道:
「阿姨,感情是會變的,他們是訂婚了又不是結婚了。
「這都什麼年代了,您不能再禁錮栩川的自由,這是包辦婚姻!」
林母深吸一口氣道:
「這是我家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在這指指點點。
「我倒想問問你爸你媽是怎麼教你的,就是教你插足別人未婚夫妻的感情?」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要不要臉!」
江窈流淚道:
「不,我和栩川是真心相愛的,栩川根本就不愛她,沒有愛情的婚約根本不作數!
「您就放過栩川吧阿姨!」
林栩川也咬牙道:
「我根本就不愛桑寧,你們爲什麼要這麼逼我!
「之前是我沒遇到江窈,我覺得跟誰在一起都可以,但現在既然我遇到她了,我心裏就只有她了。」
再次回想起那天,我還是很不理解。
明明林栩川想跟我解除婚約有的是辦法不傷及兩家人的顏面,他只要私下跟我提出來,我不會對他死纏爛打。
林父林母也不是勢利眼的人,未必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可他非以這樣一種方式徹底撕破了兩家的臉面,讓我成了所有人眼裏徹頭徹尾的笑話。他或許是在拿我獻祭,用以向和江窈的這段感情效忠。
最後,林家父母眼裏都只剩下失望。
他們看着林ŧú₈栩川,下了最後通牒。
「你想和她在一起,可以。
「那你以後就不要回來了,林家的一切與你無關,你弟弟會是林家唯一的繼承人,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家庭,還是你所謂的愛情,你選擇吧。」
林栩川絲毫沒有猶豫,一把拽住了桑寧的手。
「我不會放棄她的。」
隨即兩個人在所有人的圍觀下拉着手跑出了林家大門。
好像什麼電視裏,爲了愛對抗全世界的惡俗情節。

-3-
林家父母沒有心軟。
林栩川爲了一個女人決定和家裏決裂,徹底傷了他們的心。
林家收回了林栩川的繼承權,收回了他所有的房子和車還有遊艇,停了他的卡。
可即使這樣,林栩川也沒有回心轉意。
這種爲了愛人對抗全世界的感覺,對他們來說或許是更加不能抗拒的浪漫。
我的事兒傳遍了學校,再上學的時候,幾個朋友爲我抱不平,趁着放學的時候把江窈反鎖進了衛生間,讓我去出氣。
進了衛生間,我纔看到江窈穿着開線不合身的校服裙,瑟縮在角落裏,頭上臉上都是水,眼裏卻熊熊燃燒着不甘的火焰。
「桑寧,栩川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
我打量了她一會兒,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我擺了擺手:「讓她出去吧,以後別搞這套了,沒意思。」
我雖然喜歡林栩川,但從他當衆羞辱我的那天,我就斷了對這個人的念想了。
愛情對我來說很重要,卻不是最重要的。
至於江窈,我們本來也不是一路人。
我厭惡她,卻也懶得折騰她。
就在我剛要轉身出門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即林栩川出現在門口,他看了一眼江窈後勃然大怒,衝過去一把用自己的外套抱住了她,隨即抬頭怒視着我,聲線帶着寒意。
「桑寧,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我跟你解除婚約是因爲我不喜歡你,和窈窈沒關係,你怎麼能這麼惡毒!」
我怔住了。
他眼裏的嫌惡太過明顯,即便是我已經想放下他,但這一刻我心裏仍然感覺冷冰冰的刺痛。
「我沒有,」我皺眉道,「不是——」
我還沒說完,林栩川就打斷了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你還撒謊!」
他摸着江窈臉上的紅痕,面上閃過一絲恨意:「你還敢打她?!」
我看向江窈。
從我進來到現在,我沒動過她一根指頭。
可她此刻卻縮在林栩川懷裏瑟瑟發抖,一言不發,默認是我打了她。
林栩川再也忍無可忍,紅着眼站了起來,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打她的,我都會替她還回來!」
一旁的朋友們趕緊上來把他拉開,林栩川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我漲紅着臉彎腰咳出了眼淚。
「你們給我撒開,我今天非揍她不行!」林栩川還在掙扎。
往日裏,他這麼說沒人敢攔着他。
可現在他已經失去了繼承權。
我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其實很現實,林家父母爲了懲罰林栩川已經把股權轉給了他弟弟林慕初。
也就是說,他們是認真的,不是在嚇唬林栩川。
林栩川已經徹底被踢出這個圈子了。
果然,幾個朋友們嬉皮笑臉,手上卻不放鬆。
「林大少,差不多就得了,同學之間鬧着玩兒你何必這麼認真呢?」
「就是,桑寧要是被打事兒可就大了,林哥你現在可平不了這事兒了,兄弟們是爲你好啊。」
……
林栩川面色鐵青,很顯然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動我了。
他猛地掙開幾人,一把抱起了泫然欲泣的江窈,轉身對着我惡狠狠道:
「桑寧,你真他媽讓我噁心。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曾經和你訂過婚。」
我把顫抖發涼的手指藏在身後,露出一個看不出破綻的笑容。
「是嗎,那還真巧。
「我也是。」

-4-
林家父母說斷了林栩川的一切經濟來源不是鬧着玩兒的。
交新一季度學費的時候,老師第一次點了兩個沒交學費的學生名字。
「林栩川,江窈,」她推了推眼鏡皺眉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這是學校,不是慈善會!」
「這個周之內必須把學費交上,不然你們就不要來上學了!」
我在一邊幾乎要笑出聲來。
看來是林家向學校施壓了。
換作以前,老師怎麼敢這麼跟林栩川說話,林家就是最大的校董,給學校的投資最少也有九位數。
平時老師恨不得把林栩川供到天上去,現在估計是得了林家的授意,想給他個教訓。
林栩川和江窈站在衆目睽睽下,江窈倒是習慣了這種事,只是咬脣低着頭不說話。
她Ťū́ₔ是特招生,不需要交全額的學費,把書本制服費交上就行了,一共也就幾千塊。
林栩川就不一樣了,一年的學費一百萬出頭,平均到一個季度也是二十多萬。
他現在根本就沒有這筆錢。
林栩川難以忍受地漲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區區二十來萬的學費,以前林栩川在酒吧開酒一晚上也不止這點兒錢。
可如今他卻只能爲了這點曾經在他眼裏微不足道的錢當衆被羞辱。
他握住拳頭,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地對一旁曾經的小弟道:
「你們先幫我拿上,我之後還你們。」
他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地居高臨下,以前這些小弟爲了攀上林家都對他畢恭畢敬,林哥前林哥後的。
可現在他們卻嗤笑一聲,嬉笑道:
「林哥,你這就是難爲我們了啊,二十萬倒是不多,但你現在怎麼還啊?」
「是啊,」另一個人眼含笑意,語氣卻嘲諷,「總不能讓你打工還兄弟們錢吧,我們也於心不忍啊。」
「林哥,我勸你還是帶你小女朋友轉去公立吧,這兒本來也不是你們待的地方,何必勉強呢?交上這次還有下次,你堂堂林大少總不至於讓兄弟們一輩子養着你吧。」
……
林栩川性子太傲,對他這些小弟很瞧不上,打罵也是常有的事兒。
之前他們爲了攀附林家還能忍着他,如今一看他徹底不行了,之前受的氣紛紛冒了出來,紛紛對他冷嘲熱諷。
林栩川愣在原地,看着這些曾經的小弟們,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
我勾起脣角。
我想這一天一定會在林栩川的生命裏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今天開始,他會知道,他爲了所謂的自由和愛情,放棄的到底是什麼。
江窈看出他情緒不對,抱住他的胳膊輕聲道:
「沒關係的栩川,我們還可以打工,不行的話我可以去跟老闆說讓他預支我的工資……」
她越說聲音越小。
再預支,以她的工資也不可能拿到二十萬。
林栩川渾身都在發抖,突然江窈眼睛一亮,轉頭朝我道:
「桑寧,你跟栩川關係這麼好,要不你替他交學費吧?」
我愣了一下,江窈這話說得太過理所當然,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兩秒鐘後,我納悶兒道: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關係好?」
「你們之前不是未婚夫妻嗎?」
我驚呆了。
在我人生的前十七年,我都沒見過江窈這麼不要臉的人。
而且她說這話時臉上是真心實意的不解,我簡直懷疑是我腦子壞了還是她腦子壞了。
我懶得搭理她,朝一邊的朋友使了個眼色。
朋友會意,站起來抱胸,玩味道:
「想要錢啊,也不是不行,你給我們桑姐磕一個,給你一萬,夠抬你身價了吧?」
江窈雙手攥拳,氣憤道:
「你們怎麼能這樣,大家不都是同學嗎,互相幫助幫助怎麼了?
「桑寧,你背的那個包就得幾十萬了吧,你寧願把錢花在這種沒意義的虛榮上,都不肯幫一下你的朋友嗎?」
「你算什麼東西就敢跟我們桑姐當朋友?」朋友譏諷道,「憑你家住貧民窟,還是憑你臉大?」
我看着江窈平靜道:
「你不用在這道德綁架我,我的錢怎麼花是我的事,你以什麼立場來指責我?」
「這麼喜歡要別人錢的話,」我蹺起二郎腿,淡淡道,「你可以找個碗出去要飯,一天百八十的沒問題,夠養活你們了。」
「夠了!」
林栩川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你以爲我稀罕你的錢?!」
「桑寧,我還真是沒看錯你,你和這些人一樣,都是虛僞的人渣!」
我笑了。
「虛僞的人渣也比只會覥着大臉跟人要錢的道德綁架俠強吧?」
林栩川一窒,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周圍人的眼神奚落地落在他身上。
他已經習慣了成爲人羣的焦點,但這絕對是讓他最難忍受的一次。
他一腳踹翻了桌子,拿起書包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5-
林栩川的學費到底是交上了。
他和家裏決裂的時候手上戴了一塊江詩丹頓,林父林母估計沒想起來,也就沒跟他要。
表賣了七十多萬,正好交上了他剩餘三個季度的學費。
課間的時候,我本來想上天台待一會兒,卻發現林栩川和江窈在上面。
江窈從後面抱住林栩川,哽咽道:
「都是因爲和我在一起才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是我不好……栩川,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難,感覺全世界都在阻止我們在一起。
「你會不會後悔跟我在一起,你會丟下我嗎?」
她在林栩川背後,沒看到林栩川英俊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猶豫。
他眉心擰成深深的川字,隨後嘆了口氣,轉ṭŭₐ過身抱住了江窈,有些茫然的語氣,不知道是在說服江窈還是在說服自己。
「我不後悔,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眼神發了狠:
「他們現在看不起我,以爲沒了林家我林栩川就什麼都不是了。
「我偏要這羣人看看,不靠林家我林栩川也他媽能站起來!
「我不會回去的,你放心,我們要好好的。」
江窈鬆了口氣:「嗯,我相信你。」
「桑寧,他們喜歡你,都是因爲你是林家的大少爺。」
她抬起頭來,睜大眼道:「可我不一樣,我只因爲你是你。」
「栩川,你一定會成功的。」
這對落魄鴛鴦就在陽臺上相擁着打氣,天真又愚蠢的樣子把我看笑了。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林栩川這麼蠢呢?
……
ṭũ̂⁽林栩川開始去找工作兼職。
他心氣很高,之前暑假在林家子公司實習的時候也是頂着小林總的頭銜去的。
公司的人都恭維他,不着痕跡地拍着馬屁,誇他天縱奇才,年少有爲,將來一定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林栩川大概是當真了,找的都是一些操盤師、投資經理之類高收益的工作。
他聲稱自己對股市很瞭解,可以操盤,可是人家一看他的年紀和學歷甚至連面試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讓他滾蛋,罵他來搗亂。
沒了林家,誰還認得他是誰?
林栩川接連碰壁,最後只能找了一份送外賣的工作,電動車還是江窈的。
每天晚上放學他就出去送外賣,他倒還算是個爺們兒,用自己的收入養着江窈,江窈原本需要打三份工,現在都辭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我放學後坐車路過一條巷子,這條巷子是學校附近混混的聚集地,幾乎天天都有在這偷情或者打架的。
看着țū₌聚在一起的一羣人,我在收回視線的前一秒卻發現了裏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林栩川和江窈正站在角落裏,江窈正對着一邊的混混義正詞嚴道:
「你們怎麼能欺負同學?!
「趕緊跟這位同學道歉!」
地上捱打的人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拽她的裙子:
「沒事兒的,我們只是……鬧着玩兒的,你別這樣。」
江窈卻絲毫不懼:「你別害怕,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我和我男朋友都會幫你的。」
「這樣,我們現在就去告訴老師,走!」
幾個小混混差點兒氣笑了:Ťū₃
「哪來的傻逼?還告老師呢,」他上前重重推了江窈一把,「你告去啊,哈哈哈哈。」
江窈踉蹌一步,拽住林栩川的手求助道:
「栩川!」
對方有七八個人,江窈這邊只有她和林栩川。
林栩川也不是傻子,皺眉拉她:
「算了吧,別多管閒事。
「咱們走吧。」
江窈卻睜大眼睛,義正詞嚴道:「栩川,你怎麼能這樣!」
「這可是咱們的同學啊。」
地上捱打的同學都快哭了:「姑奶奶我求你了,你快走吧,本來我沒什麼事兒的,你非要看我捱打是吧?」
「不行!」
江窈拒絕道:「你這樣是助紂爲虐,你別怕,走,我們一起找老師去。」
「你他媽的腦子有病吧!」
幾個混混再也忍不住了,罵了一聲就要扇江窈。
她趕緊躲到林栩川背後,驚叫道:
「栩川,你得保護我啊。」
眼看着今天就要捱打,林栩川無奈道:「哥幾個別衝動,今天這事兒算我女朋友不對,這事兒就算了吧,我替她給你們道個歉。」
江窈卻不肯了,抓住他的衣服斥責道:
「林栩川,你還是不是男人!
「別人都要打你女朋友了你還道歉,你打回去啊!」
江窈死活不讓林栩川走,幾個人拉拉扯扯中林栩川只能對上幾個混混,他之前練過散打和泰拳,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按在地上一頓亂揍!
江窈躲得遠遠地,在一邊哭着大喊:
「住手,你們不要再打了。
「住手啊!」
我差點兒沒笑出聲來!
如果說之前我還因爲林栩川當衆跟我取消婚約而生氣,現在我就是真的心平氣和了。
江窈就是林栩川的一道劫啊,她就是來折磨林栩川的吧!
很顯然她這是又把當初用在林栩川身上的那套拿出來了,只可惜林栩川雖然平時也挺混的,但好歹也是個講道理的人,纔會被她拿捏。
這種常年混社會的小混混誰喫她這一套啊!
她這不是找打嗎?!
不對,捱打的不是她,是林栩川。
司機小心道:「小姐,咱們要不要報警啊?」
我看着滿臉是血的林栩川,嘴角逐漸綻開笑容。
「不用了。
「爲心愛的女人捱打,他該感到榮耀纔對啊。」

-6-
林栩川連着好幾天都沒來上學,聽說是被打得挺慘的。
然而更慘的是,江窈把所有的兼職都辭了,林栩川不去打工,他們就沒有收入。
於是林栩川只能拖着帶傷的身體堅持去送外賣,艱難地養活他們,甚至還要連帶着養活江窈的爸媽。
江窈爸媽都是賭鬼,以前回家只要輸了錢就揍江窈。
現在林栩川還要分出一部分錢給江窈的爸媽去賭錢。
短短兩個月下來,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兒,從前那種意氣風發和飛揚跋扈消失殆盡,取而代之是眉宇間深深的紋路和滿身的疲憊。
下課的時候,幾個同學坐着家裏豪車出去找樂子的時候,我分明看到林栩川眼裏閃過一絲羨慕。
江窈在一邊推了推他:
「愣着幹嗎,走啊?」
「哦。」
林栩川收回視線,低頭推着破舊的電動車打算去送外賣。
就在走過轉角的時候,突然一隻貓鑽出來蹭了蹭江窈的腳踝。
江窈笑着蹲下身,從書包裏掏出貓罐頭打開遞到小貓面前,摸了摸它的頭。
「小白最近胖了呢,它好像懷孕了。
「栩川,你說要是它生了小貓,我們抱一隻來養好不好?」
喂貓,曾經也是林栩川愛上江窈的一個原因。
那時候我會把流浪貓都抱去絕育然後找人家收養,而江窈則會買一些貓糧貓罐頭來喂貓。
林栩川覺得我冷血心狠,說江窈心軟善良。
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了,只是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咱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起了,哪來的多餘的閒錢養貓啊?你爸媽上個周剛又跟我要了 3000 塊,接下來這半個月伙食費在哪兒還沒着落呢。」
說着,他一頓,看向地上的貓罐頭。
「你這貓罐頭是哪來的?什麼時候買的?」
江窈毫無所覺,眼睛彎彎地邀功。
「我是促銷的時候買的,這個罐頭原價要十五六一罐呢,現在買二十罐只要 11 塊一罐,是不是很便宜?」
林栩川愣住了。
江窈只顧着低着頭摸貓:
「你看小白多可愛啊,無憂無慮的。
「之前桑寧還說要帶它去絕育,那多遭罪啊,她怎麼能剝奪小白生孩子的權利呢?」
她發現林栩川一直沒說話,抬起頭來:
「栩川?」
林栩川閉了閉眼,忍了又忍後終於爆發了。
他一腳踢飛了地上的貓罐頭,小貓受驚喵的一聲後逃到角落裏,江窈又驚又怒:
「林栩川,你幹嗎啊?!
「你嚇到它了!」
林栩川雙拳緊緊攥住,眼裏慢慢泛起紅血絲。
「江窈,你知不知道我爲了給你爸媽錢,爲了養活你,我他媽身上帶着傷還要去送外賣!
「我們已經沒錢了,我們一分錢都沒了,我所有的錢都被你爸媽要走了!我他媽在醫院藥都不敢開藥,我不能住院,我只能回家一個人忍着!
「你知不知道我送一晚上外賣能賺多少錢,你現在還有心思喂貓?!
「你買罐頭這二百多塊錢我要幹多久才能掙回來你知道嗎?!」
江窈氣不過,高聲道:
「又不是我讓你養的,再說之前我就喂小白,你也沒說什麼啊!」
林栩川眼裏閃過一絲絕望,上前抓住江窈的領子。
「我是爲誰跟家裏決裂?!
「我是爲誰受的傷!
「要不是你非攛掇我在桑寧的生日宴上和她解除婚約,我爸媽會把我趕出家門嗎?!
「要不是你跟個傻逼一樣非要去挑釁那些人,我會受傷嗎?!
「江窈,你他媽清醒一點好不好!」
「可是那是我們的同學,難道我能眼睜睜地看他受欺負嗎?」江窈反駁道。
「那你就自己去捱打,別隻會把我推出去,看我捱打你報警都不會嗎?!」
「我那不是嚇壞了嗎,再說你也沒什麼事兒啊,我是你女朋友,難不成你能眼睜睜看我捱打嗎?」
……
兩個人越吵越激烈,最後林栩川終於忍不住道:
「我他媽真後悔和你在一起,我現在淪落成這樣全是拜你所賜!」
「我又沒求着你跟我在一起!」江窈哭着道,「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可以跟我分手啊!」
林栩川沒再跟她爭吵。
他像是累到了極點,又像是解脫了一樣,看着她定定道:
「好。
「江窈,那就這樣吧。」
說罷他把手裏的電動車一扔,毫不猶豫地大步離開了。
「栩川!
「林栩川——」
任由江窈怎麼在身後哭着喊他,他也沒再回頭。

-7-
林栩川不惜放棄一切也要追求的愛情,只維持了短短三個月。
短得幾乎有些可笑。
我從沒懷疑過林栩川是真的愛江窈。
他這樣嬌慣着長大的大少爺能爲江窈喫這麼多苦,已經證明了他有多喜歡她。
只是這份喜歡太過脆弱,剛剛經受風吹雨打就散了。
他終於發現,所謂的自由和愛情,在現實面前有多廉價。
不堪一擊。
他試着回家,可是林家的大門對他緊緊關着。
林栩川還有個弟弟林慕初,兩個人從小關係就不太好。
林栩川看不起林慕初,之前經常找各種理由欺負他。
他說林慕初表面上看着與世無爭,但其實背地裏總想着辦法陰他。
林慕初生得比林栩川晚了一年,所以林父林母一開始是想讓林栩川繼承家業的,林慕初只要當個富貴閒人就好。
可他一直不甘心,如今他終於有了這個機會,怎麼可能還會讓林栩川再回來。
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林父林母面前挑撥的,總之他們對林栩川已經傷透了心,無論林栩川怎麼懇求都沒讓他回家。
「當時是你親口說的,家庭親人都沒那個女人重要。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如今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承受代價。」
林栩川走投無路之下來找了我。
從他單方面解除婚約到現在,第一次向我低了頭。
或許是這些日子的磋磨,林栩川的態度不再居高臨下:
「桑寧,之前我在你生日宴上解除婚約,是我糊塗,讓你受委屈了。」
曾經的林栩川英俊桀驁,就像是電視劇裏的校霸男主。
現在他低着頭,竟也學會了委曲求全。
我沒看他:「沒事兒,我受的這點兒委屈算什麼呀,聽說你又打工又捱揍的,可比我委屈多了。」
他握了握拳頭,忍氣吞聲道:
「是,我是長教訓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們把婚約續上好不好,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算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嗤笑:
「你做夢呢,我是桑家唯一的繼承人,你現在是什麼東西,你也配跟我訂婚?」
他忍了又忍:「我爸媽是因爲我取消婚約才把我趕出來的,只要我們的婚約繼續,他們就不會再這樣了,到時候我還能繼承林家。」
我沉默了。
到現在我才明白,林栩川爲什麼會喜歡上江窈。
因爲從頭到尾,他們都是一種人。
自私、無恥,他們纔是真正的同類。
我站起身來,居高臨下道:
「林栩川,我不懂你怎麼有臉來跟我說這種話。
「你想追求你所謂愛情的時候,就不顧我和我家的顏面當衆跟我取消婚約。
「現在你想回到林家,又自顧自地要把婚約續上。」
「你是什麼東西?」我眯着眼道,「別人的人生都要爲你服務,地球都要圍着你轉是嗎?」
林栩川面紅耳赤:「不是的,我是真的後悔了。」
「江窈根本就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她就是個虛僞的表演人ẗű̂ₜ格,她腦子簡直有病!」
「嗯,我虛僞,你爸媽虛僞,江窈也虛僞。」
「就你林栩川不虛僞,」我冷笑,「你怎麼不去死呢?」
我把當時他羞辱的那句話還給了他。
「林栩川,你真讓我噁心。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曾經和你訂過婚。」

-8-
林栩川到底沒能回到林家。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江窈的錯,如果不是她勾引他,他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他徹底恨上了江窈,爲了報復江窈,他和她和好後故意折騰她,甚至讓她有了孩子, 然後再狠狠地甩了她。
江窈流產後大受打擊, 原本很好的成績一落千丈,被學校退學。
她家也沒能力把她轉到其他學校,江窈只能放棄讀書開始打工。
再見她的時候, 她正在冬日的街頭髮傳單。
寒風把她曾經白皙的臉割得通紅,她圍着一條很舊的圍巾, 正瑟瑟發抖地試圖把傳單塞進過路人的手裏。
「理髮店新開業,充值一千送三百, 先生看看吧。」
過路人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她:
「說了不要了,你有病吧。」
……
我看了一會兒,升上車窗。
對於江窈,我沒有多少恨意。
她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甚至有時候還得感謝她幫我認清了林栩川的真面目。
再想起曾經那些青梅竹馬的時光, 我只會反胃作嘔。
……
林栩川倒是一直唸完了高三, 只可惜林家還是不給他生活費, 他得一直打工養活自己,成績根本提不上去, 最後只去唸了個學費很便宜的大專。
而他弟弟林慕初已經走上了林父林母曾經給他安排的路, 去哈佛商學院留學,畢業後直接回來接手家業。
……
五年後, 我研究生畢業回國,接手了家裏的公司。
我交了男朋友,家庭條件和我家差不多, 人很好, 對我也很好。
曾經那些過往已經徹底消散在我的生活裏。
晚上男朋友開着勞斯萊斯來接我, 路過一個路口等紅燈時, 我突然愣住了。
「這週六我們去喫南街那家新店吧, 剛開的米其林三星, 他家牛排聽說做得很好。」
我看着騎着電動車, 穿着一身黃色制服的人。
他身量很高,就是縮在小電動車上, 看起來有些侷促。
他抹了把飛到眼睛上的雪花, 把手又縮回了有些髒污的保暖袖筒裏。
林栩川。
我已經好久都沒見過他了。
這些年我家和林家關係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聽說後來林父林母曾經想把林栩川接回來, 但是已經掌權了的林慕初不同意, 林父林母也沒辦法。
林栩川就這麼被林家徹底拋棄了。
記憶裏那個意氣風發、英俊不羈的少年, 單薄得被窗外的寒風一吹, 就徹底消散無形,再也聚攏不起來了。
我一時間有些恍惚,懷疑是不是看錯了。
車窗降下, 他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
我們的視線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對上,他被燙了似的猛地轉過頭去。
過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轉過來, 看着我張了張嘴,神情複雜難言。
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是綠燈亮起來, 黑色的勞斯萊斯很快就把電動車甩在身後, 沒多久就再也看不清了。
我到底也沒聽到最後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寧寧?」
男朋友看我沒反應, 轉頭叫我。
我回過神來,笑着握住他的手:
「好啊。」
林栩川如今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了。
人總要爲自己的愚蠢和任性付出代價。
只是當初, 林栩川言之鑿鑿地說自己不會後悔。
不知道如今的他再想起從前,午夜夢迴的時候,會不會爲自己曾經的愚蠢悔斷了腸。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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