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述結婚三年,外人都說我們恩愛般配。
可只有我知道,他睡了三年客房。
從未碰過我。
我將離婚協議放在他的書桌,想放他自由。
卻意外看到桌上攤開的日記。
【今天她洗完澡,換下的衣服忘記拿走。我忍了很久,還是沒控制住藏了一件。希望她不會發現。】
我僵住。
原來以前丟的內衣,都是他拿的。
-1-
書桌上的日記中間,夾着一支黑金鋼筆。
不是我送陳述的那一支。
但是日記裏被拿走的內衣。
卻是我上週剛買的。
仔細回想,這三年來,我丟失的睡裙、內衣,加起來得二十多件了。
我想過是風大刮掉了。
或者出去旅遊忘帶回來了。
唯獨沒有懷疑過陳述。
只因他性子清冷。
結婚後,我們一直相敬如賓。
他和我說話時,眼睛都不會往其他地方多瞄一眼。
怎麼會幹出這種事?
可昨晚,陳述說客衛的水龍頭沒有熱水。
借我的衛生間洗個澡。
前前後後也就半個小時,他離開時還說了謝謝。
我壓根沒有懷疑。
沒想到,是他拿的。
可那我的貼身衣物,他又穿不上,拿去能幹嘛?
腦子裏突然冒出不好的畫面。
我臉上發燙,不敢細想。
我很想上前看看日記前面的內容。
還想衝進客房,在他的衣櫃裏翻找。
可是這太不道德了。
我冷靜下來。
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轉身關上了書房的門。
而那一紙離婚協議,也被我塞進了梳妝檯的抽屜裏。
真的還是假的,我試試就知道了。
-2-
今晚陳述回來得早。
回來時見客廳沒有開燈,叫了我一聲。
「宋錦年。」
我硬着頭皮走出臥室。
「你回來啦,我晚上沒有做飯。」
陳述仍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叫我名字,都是連名帶姓。
可是我看了日記!
一想到他頂着這張清冷的臉,偷偷用我的睡衣那個——
我簡直無法直視他。
他絲毫沒有察覺異常,遞過來一個藍色禮品袋。
「沒事,剛好出去喫。
「這是給你的禮物。」
我伸手接過。
手背不小心觸到他的指尖。
我迅速收回。
陳述的眼神暗了暗,很快恢復正常。
今天是我們結婚三週年。
我給他準備的禮物是離婚協議書。
他卻給我買了一串珍珠項鍊。
我壓下複雜的心緒,輕聲說:
「對不起,我忘記準備禮物了。」
還好他並不在意。
「沒關係,我不缺什麼。
「這條項鍊很配你,就順手買了。」
我低聲說謝謝。
陳述淡淡道:
「客氣了,你收拾一下,我去訂餐廳。」
我換了一件抹胸的絲絨裙,外搭皮草披肩。
戴上他送的珍珠項鍊。
這身打扮,不會過分豔麗,又很顯氣質。
開門時,陳述抬眸看過來,明顯怔了一瞬。
視線相撞,我心跳驀然加快。
還未開口,他已經收回目光。
「走吧。」
我望着他冷淡的背影,暗暗道:
看你能裝多久。
……
餐廳裏,溫度偏高,我剛要脫下披肩。
他突然抬頭盯着我。
陳述五官凌厲,眉眼深邃。
因戴眼鏡的緣故,整個人少了一分攻擊性,多了一絲儒雅。
可此刻,我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怎……怎麼了?」
「沒事,我出去抽根菸。」
他一走,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覺,頓時鬆了不少。
剛纔還以爲他要喫人。
-3-
席間,陳述說他這幾天休假。
問我想不想回家。
其實,按我的計劃,是打算跟陳述攤牌,簽了離婚協議之後再回去的。
我家破產後,我爸精神狀態一度不好。
他回老家租了處宅子,養花種菜。
漸漸調整了過來。
我爸一直以爲我和陳述感情很好。
離婚的事,我還沒有告訴他。
如果和陳述一起回去,那份離婚協議,只能再放一放了。
陳述在等我回復。
我只能硬着頭皮,乾笑兩聲。
「好啊,如果你不忙的話,那就一起回去吧。」
離開時,陳述在門口不走。
我望着他。
「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嗎?」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肩上,晦澀不明。
「披肩穿好。」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冷硬。
他又放緩聲音補充道:
「外面冷。」
「……」
洗完澡,我看着髒衣簍裏換下的衣服。
想起我新丟的 bra。
低胸的款式,綴了一圈白色的蕾絲。
我很喜歡。
也不知道被陳述藏在哪裏。
我將換下的睡裙,故意落下。
今晚陳述還會來借衛生間。
如果睡裙不見了,那就證據確鑿。
果然,沒一會兒工夫,陳述敲門。
仍是那張冷淡的臉。
「抱歉,今晚還要再借用一次。」
我衝他笑笑,大方道:
「沒關係,你用吧。」
聽着浴室裏的水聲,我簡直度秒如年。
一本書看來看去還是那一頁。
終於,陳述出來了。
他神色如常,輕聲說:
「早點休息吧,晚安。」
「嗯嗯,晚安。」
等他一走,我立刻衝進浴室!
果然!
我的睡裙!
不!見!了!
我又羞又惱。
氣沖沖地來到客房門口。
剛要敲門。
突然聽到門縫裏傳來幾聲壓抑的悶哼。
這這這!
他不會正在——
我臉燒得滾燙。
害怕看到尷尬的一幕。
只能轉身回房。
胡思亂想了一整天,導致我晚上做了奇怪的夢。
夢裏陳述穿着我的內衣。
問我好不好看。
我罵他變態。
他就低笑着壓過來,湊到我耳邊說:
「年年,那你穿。
「就穿給我一個人看,好不好?」
-4-
第二天起牀。
我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陳述已經在給我爸打電話。
我爸聽說我們要回去住幾天。
高興地說要殺一隻老母雞燉湯。
兩人在電話裏閒聊,熟絡的氣氛,好似我們真的是一家人。
我心情複雜地收拾着行李。
其實陳述待我挺好的。
他支持我繼續畫畫。
沒有因爲救我家於水火,而對我提出無理要求。
相反,他很尊重我。
外界都說我們感情深厚,是人人羨慕的一對。
我也對他動過心。
可是,他把所有的好,都歸咎於報恩。
我不得不想,或許,他只是把我當妹妹在照顧。
我們之間除了有張結婚證,根本毫無關係。
但現在,一想到他的行李箱裏可能藏着我的睡裙,我就頭皮發麻。
他的一本正經,竟然ťů₅都是裝的。
我關上行李箱,收起復雜的情緒。
下定決心,等從我爸那兒回來,就終止這場荒唐的聯姻。
回去的路上,要開將近六個小時的車。
陳述有輕微潔癖。
所以他拎給我的那一大包零食,我一個都沒拆。
我躺在後座上打遊戲。
陳述從後視鏡看我。
「沒有你喜歡喫的嗎?」
錯。
他買的都是我愛喫的。
但是這是他的車,我還是要尊重他的潔癖的。
於是我嘴硬:
「哦,我不餓。」
中途,陳述把車停在服務區。
我上完廁所出來時,他站在香樟樹下打電話。
陽光透過樹葉,照在他身上。
脫去西裝,穿着襯衫的陳述,多了些少年氣。
他撣了撣菸灰,送到脣邊,深吸了一口。
仰頭吐出煙霧。
挺拔的肩背,在此刻鬆了下來。
側眸看見我時,脣邊還有淡淡的笑。
「好,先掛了,有事打給我。」
這副溫和謙遜的模樣。
肯定也是裝的!
我一上車,就蓋上外套裝睡。
生怕他再找我說話。
陳述開車很穩。
我裝睡,裝着裝着,真睡着了。
等醒的時候,我爸已經打開車門,招呼我下車了。
「年年你睡了一路啊,這丫頭,沒和陳述換着開會兒嗎?」
我還沒說話呢。
陳述望着我笑說:
「沒事,我的車她不熟悉,讓她多睡一會兒也好。」
「白天睡這麼久,晚上還睡得着嗎?」
陳述輕聲說:
「睡不着就不睡,難得放假。」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我卻覺得後背發涼。
我迅速下車,往院子裏奔。
一進屋就聞到醇香的雞湯味。
「爸,我快餓死了,快開飯吧。」
「好好好,給你倆嚐嚐爸爸的手藝。小述,你帶她去洗手,看着她,別讓她偷喫啊!」
陳述拿着我的行李箱,跟在我爸身後,笑着應道:
「好,我看着她。」
我聽到陳述的聲音,渾身一緊。
他剛進來,我就趕緊出去了。
我爸的院子,寬敞明亮。
他還種了許多花,我也叫不上來名字。
洗完手蹲在旁邊拍了幾張,發給朋友。
正在打字呢,陳述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這是垂絲茉莉。」
我被嚇到,慌忙站起身。
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
陳述反應極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撈進懷裏。
「小心。」
他身上乾淨清冽的香味,剛一靠近就鑽入鼻尖。
我只覺得心跳猛然加快。
喜歡一個人,是會覺得連他身上的味道,都是誘惑。
正要推ẗŭⁱ開他,我爸端着雞湯從廚房出來。
「喫飯喫飯——哎喲,我啥也沒看見,你倆繼續。」
陳述鬆開我,我立刻衝進屋裏。
尷尬。
實在是太尷尬了。
-5-
喫過飯後,我才意識到更尷尬的問題。
我爸說,他只收拾出了一間客房。
「一間?」
我驚呼出聲。
我爸不解地望着我:
「就你倆住,一間還不夠嗎?」
陳述插話:
「夠的,辛苦爸了。」
他說話時,幽深的眸子一直望着我。
看得我心底發毛。
我躺在牀上左思右想。
決定給陳述發消息。
【要不你和我爸晚上出去打麻將吧?】
陳述:【我開車累了。】
好吧,開了六個多小時,確實挺累的。
【那我晚上睡外面,看一夜電視。】
陳述:【客廳沒有暖氣。】
那怎麼辦啊?!
總不能真的讓我和陳述睡一個被窩吧?
我不敢保證我能把持得住啊。
我斟酌着給他回覆:
【可是我們睡一起,不太方便吧?】
這次陳述沒有秒回。
外面傳來他和爸爸聊天的聲音。
我在臥室裏急得團團轉。
他不回我。
就是沒得商量了?
沒一會兒,陳述回來了。
我蒙在被子裏裝睡。
聽見浴室裏傳來他洗澡的聲音。
氣氛愈發緊張。
偏偏我白天睡了三個多小時,現在毫無睏意。
農村的黑夜,無比寂靜。
我聽得清他每一個動作。
浴室裏的水聲停下。
陳述在擦頭髮。
他開門,走近。
牀墊陷下去一塊。
熟悉的香味傳過來。
他用的是我的沐浴露!
我嚥了咽口水。
努力穩住呼吸。
陳述身高腿長,一進被窩,腳不小心碰到我的小腿。
「對不起。」
「沒事。」
「你沒睡啊?」
「……」
「被子裏不悶嗎?」
「……」
空氣近乎凝固。
我死死閉着眼睛,假裝剛纔說話的人不是我。
可陳述靠了過來。
馥郁的花香被他的體溫烘熱。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香味會勾得人胡思亂想。
我屏住呼吸,繼續裝睡。
「錦年,我放在桌上的日記,你看了嗎?」
我瞬間睜大眼睛,掀開被子解釋。
「我沒有,我沒看!」
誰知,正好撞進他幽暗的眼眸裏。
他眉頭輕蹙。
「嘖,沒看嗎?
「怪我,放得不夠顯眼。」
他這失落的語氣,什麼意思?
這是攤牌了,不裝了?
主動承認他偷我衣服了?
我掀開被子,打算好好質問他。
誰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低聲說:
「三年了,還這麼怕我嗎?」
他說着,俯身壓過來。
聲音喑啞,湊在我耳邊呢喃:
「可是我不想忍了。
「年年,我忍得好痛,不信你摸。」
-6-
指尖觸到灼熱細膩的皮膚。
我飛速抽回手。
耳根發燙。
「陳述!你瘋了嗎?」
今晚他和我爸邊喫邊聊,多喝了兩杯。
那是我爸自己泡的酒,度數很高。
此刻他冷白的膚色,浮上淡淡紅暈。
眼底蒙着一層霧氣,委屈地看着我。
「你不願意碰我……」
他真的是醉了。
這失落的語氣,聽得我汗毛都豎了起來。
今晚的陳述,褪去了平日冷淡的樣子。
洗完澡後,烏黑蓬鬆的短髮,柔和了凌厲的輪廓。
摘了眼鏡的他,睫毛纖長,看起來脆弱好欺負。
我想起他日記上寫的內容,試探着問他:
「陳述,你喝多了嗎?」
「沒有。」
「那我的睡裙,是不是你拿的?」
「是,是我拿的。」
「你拿走它,都做了什麼?」
陳述陷入回憶,喉結猛地一滾。
啞聲說:
「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客房門口,聽到那陣壓抑的喘息。
痛苦ƭůₔ中夾雜着歡愉。
想也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的臉驀然紅透。
偷偷寫日記,偷偷拿我睡衣 diy。
喜歡我,就這麼說不出口嗎?
我非要讓他親口說出來!
我佯裝生氣,瞪着他:
「到底是什麼不好的事?」
陳述漆黑的眸子看着我。
膝行幾步,將我困在牀頭。
「年年,我說不出口,用做的可以嗎?」
-7-
做做做。
就知道做。
我紅着臉,一把將他推開。
陳述沒防備。
整個人仰倒在被子上。
雙手撐在身後。
暖黃的牀頭燈下,他仰着臉,神情錯愕。
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睡衣鬆垮的領口,隱約可見他喉結之下的鎖骨和胸肌。
線條幹淨利落。
配上他那張清心寡慾的臉。
太犯規了。
「你!你出去和我爸睡!」
他低頭,看了一眼睡褲,苦澀道:
「年年,我這樣……不太方便出去。」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頓時羞惱。
「陳述!你怎麼這樣?」
他輕嘆一聲。
「我一直都是這樣,怕嚇到你,才分房睡的。」
「那你也不能……」忍三年啊。
「對不起,你不喜歡的話,我會控制好我自己的。
「今晚是我衝動了,喝了酒,如果再碰你……確實有可能受傷。
「年年,你先睡吧,我去趟衛生間。」
我瞬間秒懂,他想去幹什麼。
我鑽進被子裏,不再看他。
他卻一動不動,坐在牀邊望着我。
我探出腦袋:
「你幹嘛?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吧?」
陳述身形一僵,嚥了咽口水。
「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那能不能借你的睡衣用一下?」
裝裝裝。
還在裝!
「昨天那件白色真絲的,不是在你那兒嗎?」
「那件——被我不小心弄破了。」
我:「……」
才一個晚上!
他身上有刺嗎?!
我黑着臉,咬牙道Ṱŭ̀ₘ:
「陳!述!我那件很貴的!」
「我給你買新的,很多很多件——」
「你想都別想!我就帶了兩件回來!」
「可是沒有你的睡衣,我很難——」
「你別說了!變態!」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蒙進被子裏,捂着自己紅透的臉。
卻不知陳述站在牀邊,整個人都快碎了。
許久才說一句:
「對不起。」
-8-
這天晚上,陳述沒有碰我。
他也沒有去衛生間。
而是蜷縮在牀尾睡了一晚,連枕頭都沒拿。
第二天就說公司有事,他先回去處理。
讓我留下多住幾天。
我爸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他畢竟是過來人。
陳述說話時,眼神總是黏在我的身上。
我卻躲着他的目光。
等陳述走後,他問我是不是跟陳述吵架了。
我否認。
「沒有,和他有什麼好吵的。」
我爸剝着毛豆,一邊說:
「陳述這孩子,爲人處世挑不出毛病。
「不ṱű₊過我看他可能沒開竅,在談戀愛這方面,像根木頭。」
我微微詫異。
沒想到我爸看得還挺準。
誰家好人有話不說,寫在日ṱų₌記裏啊?
真是實心木頭。
我爸看我鬱悶的樣子,笑了一聲。
「他第一年工作,有個高管看上他,故意給他灌酒。喝得差不多了,要帶他去酒店。
「你猜那小子怎麼說?」
「他怎麼說的?」
我爸板着臉,學陳述面無表情的樣子。
「你想睡我,你真噁心,你長得真醜。」
我睜大眼睛,撲哧一聲笑出來。
「他這麼勇?那不把甲方得罪了嗎?」
我爸笑着搖搖頭。
「可不是嘛,到手的單子,眼看就要沒了。
「還好我和那家公司董事關係不錯,喫了頓飯,圓了過去。
「那小子爭氣啊,第二年就把那高管弄下去了。」
陳述殺伐果斷的處事風格,圈子裏的人都知道。
難怪我爸總說,陳述是他資助的孩子裏面,最有出息的一個。
也理解了新婚夜陳述對我說的話——
「宋錦年,你不用有負擔。
「當年宋叔拉我一把,我現在還他,也是應該的。
「以後我都睡客房,晚安。」
我那一點點心動,被他幾句話,澆了個透。
可陳述一直都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帶朋友回家玩。
陳述剛好從我爸書房出來。
乾淨的少年氣,撲面而來。
穿着校服,高高瘦瘦。
眼神清冷桀驁。
瞥了我一眼,衝我點點頭就走了。
朋友問我,這帥哥是誰。
我藏好對他的一眼驚豔。
聳聳肩說,我也不知道。
後來問了我爸,他說是他資助的一個學生,拿了獎學金,要來還錢。
我爸爸沒要。
我當時還開玩笑,說他挺有骨氣。
後來,他考上了 A 大,又來我家還錢。
我爸還是不收。
那時我就想啊。
陳述這個人真是倔脾氣,生怕欠別人的。
我爸卻說他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果不其然,最後我家的爛攤子,就是陳述收拾的。
我是感謝他的。
但也從心底裏,有點怵他。
我爸嘆了一聲。
「年年,爸爸老了,你和小述能走到一起,爸打心底高興。
「可你要是跟他過得不開心,爸不要你幫我承他這個人情。
「過不下去,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只想我的寶貝女兒,婚姻幸福。」
我眼眶一熱,扭過頭。
「誰說我不幸福,我過得很好。」
不過是個色厲內荏,有點小心思都只敢寫在日記上的男人。
我倒要當面問問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要麼分開,要麼好好在一起,像正常夫妻一樣。
我不要再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下去了。
-9-
我瞞着陳述,訂了回程的機票。
可萬萬沒想到。
飛機剛落地。
外面是瓢潑大雨。
我正在打車,陳述的電話過來了。
「年年,爸說你回來了?」
可惡!
我爸出賣我!
我支支吾吾地想着怎麼說。
「啊,是,我那什麼——」
「你在機場等我,我馬上到。」
「……好吧。」
電話掛斷。
我看着玻璃幕牆外,樹影在雨中搖晃。
想起之前有一次,我出去旅游回來。
夏天,也是瓢潑大雨。
我好不容易打車到小區。
一路小跑着進了電梯。
可還是渾身溼透。
到家的時候,陳述看到我,眉頭緊皺。
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等我換了衣服出來,他遞給我一杯熱薑茶。
淡淡說了一句:
「下次提前告訴我,我去接你。」
可是,我總覺得我們不熟。
除了有一張結婚證。
我們什麼也不是。
陳述沒有讓我等很久。
估計是我爸把航班告訴他了。
風雨中,他撐着一把黑色的傘,頂着風雨,朝我走來。
皮鞋踩在水坑裏,褲腿全都溼透。
貼在皮膚上。
傘面移開,露出他鋒銳疏離的眉眼。
「抱歉,我來晚了。」
我的心忽地一動。
提起裙襬,鑽進傘裏。
「不晚。」
回車裏的這段路,他將傘完全傾向我這邊,身上的衣服溼透了。
他脫去西裝,可裏面的襯衫也是溼的。
貼在緊實的肌肉上,曲線若隱若現。
儲物格里有乾淨的毛巾,我探身過去幫他擦去水珠。
陳述一怔。
尷尬地接過毛巾。
「自己來就好。」
又躲着我。
明明都淋溼成這樣了。
我一把揪過他的衣領,強硬道:
「都溼透了,這件也脫掉。」
他猛地抬眸,眼神閃過一絲慌亂。
「不用,馬上就回去。」
「用!你不脫,我幫你。」
說着,我跨到駕駛座。
空間略顯擁擠,陳述調了下座椅。
我心跳如擂鼓。
指尖碰到襯衫紐扣。
忽然發現他也一樣,心跳快得,像失了控。
陳述仰着臉,黑眸一瞬不瞬盯着我。
我鬼使神差地低頭。
在他脣上親了一下。
他僵住,雙手張開,不敢亂動。
親都親了。
我厚着臉皮,索性又親了親他的下巴。
當吻落在他的喉結上時。
陳述渾身一顫。
悶喘出聲。
下一秒,單手扣住我的後頸,吻住我的脣。
雨點噼裏啪啦地砸在車窗上。
昏黃的燈光,照不清車裏的畫面。
只有樹影婆娑,在一旁欲說還休。
陳述一發不可收拾。
霸道地近乎掠奪。
我大腦暈眩。
腰後頂着方向盤,硌得生疼。
等他粗喘着鬆開我時,嘴脣都麻了。
他緊緊地抱着我,啞聲說:
「對不起——」
我還在恍惚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先回家吧。」
-10-
陳述一路車子開得飛快。
到家後,讓我先去洗澡。
等我出來,他也換了衣服做好了飯。
我從酒櫃裏挑了支紅酒。
轉身問陳述。
「要喝酒嗎?」
他看了我一眼。
「你想喝嗎?」
我解釋道:
「主要是覺得,你喝了酒,膽子會大一點。」
像那天晚上一樣,主動承認拿走我的睡衣。
今晚,你要主動承認,你喜歡我。
陳述點點頭。
「好,那我陪你。」
飯桌上,他給我倒了小半杯紅酒。
「怎麼不等我去接你?」
「想你了唄。」
陳述動作一頓。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大着膽子問他:
「難道你不想我嗎?」
他極爲認真地點點頭。
一頓飯,菜沒喫多少,酒喝了大半。
也不知是酒勁,還是被他盯得,我的臉燙得不行。
我總是控制不住想起在車上那個吻。
飯後,陳述收拾好桌子。
給我切了一盤水果,坐在旁邊看我喫。
目光快要把我盯穿了。
人卻規規矩矩地坐着。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動了動。
我側過臉,輕聲問他:
「想牽手啊?」
陳述望着我,乖乖點頭。
我直接握住他的手。
「想牽就牽。」
陳述的手心很熱。
因爲健身的緣故,掌心一層薄薄的繭子。
電視上放着什麼內容,我已經沒有心思看。
指尖輕輕劃過他的手心。
陳述身子一抖。
耳根瞬間紅透。
「年年——」
「想親?」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脣上。
剛要點頭,我就鉤着他的脖子親了上去。
力道沒控制好。
親得有點重。
我紅着臉鬆開他。
「想親就親。」
我想用行動告訴他。
想做什麼就去做。
不用總是剋制自己。
可陳述被我親蒙了。
視線碰撞,他幽深的眸子裏,填滿慾望。
讓人害怕。
我鬆開他的手站起身。
「我回房間了——」
話音未落,陳述一把將我拽了回去。
我跌坐在他懷裏。
驚魂未定之際,陳述單手捧着我頸側,偏頭吻了過來。
屬於他的乾淨氣息,肆意侵略。
意識被捲入慾海。
他的肩膀成了我唯一的浮木。
近乎窒息之際,陳述鬆開我。
大掌順着腰側遊移。
啞聲問我:
「可以嗎?」
我望着他,輕輕點頭。
-11-
臥室裏,牀頭燈被關掉。
屋外雨聲很急,就像我和陳述貼在一起的心跳。
黑夜中,看不清彼此的臉,似乎能給我更多的勇氣。
溫熱的吻順着脖頸一路往下。
陳述喉結滾動。
任由我欺負。
我故意停下,問他:
「陳述,你喜歡我嗎?」
陳述聲音沙啞,輕聲說:
「喜歡,很喜歡。」
「什麼時候的事?」
「很早很早的時候。」
我氣得咬了他一口。
「那你爲什麼不說?結婚的時候還讓我一個人睡?!」
陳述痛哼一聲,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
「因爲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討厭我。」
「你還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先拒絕我的,我傷心了好久,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當初我乘人之危,在你處於絕境之時,把你娶回家。
「我心思齷齪,控制不了我自己。你要是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喫飯時,心裏想的是什麼,一定會覺得我噁心。」
我親了親剛纔咬得紅腫的地方。
陳述呼吸一窒。
摟着我的腰略施巧勁,將我壓在身下。
他單手撐在枕邊。
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我的臉。
「我騙自己,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總有一天,你會接受我的。
「可是,我那天無意中聽到你和律師諮詢離婚的事情。
「我害怕了,故意把日記攤開,放在桌上,想讓你看到之後來質問我也好,打我罵我也好。
「可你什麼也沒有做,我更慌了。」
我攥住他逐漸朝下的右手。
怒聲道:
「好啊你,居然還偷聽我打電話!
「哼,我還真打好了離婚協議書,準備跟你這個悶葫蘆離——」
婚字還沒說出口,就被陳述俯身,結結實實地堵住。
「不可以,我不同意。
「你要怎麼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提那兩個字。」
我酒壯慫人膽。
指着他說:「這可是你說的,不許抵賴。」
陳述低聲應道:
「嗯,我說的。」
我推開他,探過身子,打開牀頭燈。
又捂着被子,去撿掉落在地上的睡衣。
丟到陳述的身上。
「喏,你用我的睡衣做了什麼,再做一次給我看。」
陳述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
肩膀和胸前痕跡未消。
整個人危險又魅惑。
他輕笑一聲,握住我的手腕。
「年年,你確定這是在罰我嗎?」
「當、當然!」
……半小時後。
「不是說好懲罰我?
「怎麼這麼快就求饒了?
「老婆嘴硬,過來親親。」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屋子裏的聲響卻毫無停歇的意思。
陳述說以後再也不寫日記。
想說的,想做的。
全都毫無保留地讓我知道。
我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
他說得對。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
用來相愛。
番外:陳述
-1-
我第一次看到宋錦年。
她迎着夏日的光,帶着笑聲進屋。
耀眼到不真實。
可她旁邊還站着一個男生。
真礙眼。
我衝她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甚至沒有開口和她打招呼。
我早就聽宋叔提起過他的女兒。
宋叔很寵她。
看到她之後,我也很想寵她。
可是我不配。
起碼現在的我不配。
我有記日記的習慣。
或許,宋錦年永遠也不知道。
我的第一個日記本,和第一支鋼筆,是她送的。
她的文具很多。
用不上的就收拾了讓宋叔寄給我們這些窮孩子。
我收到的那些印着可愛美少女圖案的本子時,愣了很久。
其中一個,是她的日記本。
我知道看人的日記很不禮貌。
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本子是唯一看起來正常的,沒有花花綠綠圖案的。
翻開第一頁,是女孩子娟秀的筆跡——
【9 月 1 日,晴。
開學啦,買了新本子,我要好好寫日記啦。
希望今年的我,成績能上升一些。
我爸答應我,哪怕只進步一名,就同意我和小吳去尼泊爾旅行!
我一定可以做到,加油!】
厚厚的日記本,她只寫了一頁。
可是尼泊爾旅行,她應該早已去過好幾次了吧。
我像是渴望着自己永遠也無法到達的童話。
腦子一抽,拿起她寶紅色的鋼筆,在第二頁開始續寫。
彷彿這樣,就能和她的世界,多一些聯繫。
-2-
我和宋叔一直保持聯繫。
偶爾會去他家拜訪。
卻很少遇到她。
我笑自己,癡心妄想。
又不甘心,不努力,怎麼知道能不能站在她身邊?
可老天和我開了好大的玩笑。
宋叔家裏破產了。
他被信任的人套了。
我調動了所有的資金和關係,救了宋家。
宋叔說他承不起這個情。
我卑鄙可恥地向他求親。
宋叔不答應。
是宋錦年推開書房的門走進來說她願意。
我低着頭,壓根不敢看她。
我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纔開的口,求的親。
我在賭。
我賭贏了。
可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和宋錦年結婚那天,她穿着婚紗,像公主一樣朝我走來。
恍惚間,我覺得童話成真了。
可我不是高貴的王子。
也不是正義的騎士。
只是覬覦她許久的侍從。
我該怎麼讓她知道,只要她願意,我可以一輩子當她的奴隸。
所有人都在祝福我。
沒人發現我垂在身側的手,不受控制地在顫抖。
-3-
晚上,我看着燈光下她素淨的臉。
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她很緊張。
看着我的眼神,都在閃躲。
我怎麼忍心碰她?
我試圖安撫她,不要怕我。
可是似乎沒有用。
我們之間的相處,變得禮貌又生疏。
沒有一絲進展。
她喜歡旅遊,我從不過問她的行程。
只是有一回,她出門,陽臺上晾的衣服忘記收了。
給我發消息,讓我幫忙放到她房間。
我摸着那柔軟輕薄的布料。
可恥地硬了。
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那麼多件相似的衣服,丟一件不會發現吧。
人的貪念,是沒有止境的。
我存了惡劣的想法。
如果她發現了,來找我對峙。
我乾脆破罐破摔。
忍了太久,我好像快要變態了。
可是她這個迷糊鬼。
真的一次都沒有發現過。
-4-
直到那天,她回家時,正在和律師打電話,諮詢離婚的事。
她大概不知道我在家。
在客廳毫無顧忌地聊了一會兒。
什麼財產分割,什麼補償。
我靠在門後面,心神都恍惚了ẗŭ̀ₓ。
好想衝出去跪下來求她。
不要離婚。
不要離開我。
就當是可憐我,施捨我。
等客廳裏安靜下來,我才意識到自己滿臉的淚。
我知道,我偏執, 我是瘋子。
我要做的事,拼死拼活也要做到。
唯獨愛她這件事。
她不同意。
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沒讓她發現。
聽她輕快的腳步聲偶爾從客廳路過。
聽她哼着歌, 好像離開我, 是一件讓她解脫的事。
我好像死了一回。
三週年快到了,她怎麼忍心在這個時候離開我?
那天晚上, 我以自己浴室花灑壞掉的蹩腳藉口。
借用了她的浴室。
她坐在牀上敷面膜。
穿着純白色的絲綢睡衣。
極致的誘惑。
偏偏, 她對我毫無防備。
她的浴室裏,有她留下的香味。
旁邊的藤框裏……
有她剛剛換下的衣服。
血液瞬間湧向某處。
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走的時候,我把它帶走了。
她應該會發現。
一定要發現。
回去後,我把這件事寫在日記本上。
在扉頁中間,用鋼筆夾好。
這支鋼筆, 是我們一週年的時候。
她送我的。
黑金色,珍藏款。
我很珍惜, 很少拿出來用。
平時寫東西,都是用的她以前那支寶紅色的鋼筆。
如果她發現, 就會來我房間裏找。
就會看到這本日記。
再往前翻, 就能看到我所有的告白。
我期待看到她對我發脾氣的樣子。
總是對我禮貌地笑。
已經無法滿足我。
我想看她生氣, 看她哭。
聽她軟着嗓子叫我的名字。
-5-
三週年紀念日, 我送了她一條珍珠項鍊。
半年前就找法國的工匠訂了。
世間獨一無二的東西,才配得上她。
我生怕她拿出一張離婚協議。
告訴我, 這是送我的禮物。
萬幸。
她說她沒有準備。
我在她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愧疚。
或許,我還有希望。
喫晚飯的時候, 我就決定,推開公務。
陪她回去看看宋叔。
有家人在身邊, 就不會用這麼疏遠的態度對我。
晚上,我故意和宋叔多喝了兩杯。
我藉着酒勁, 壯着膽子坦白心意。
可她還是那麼牴觸我碰她, 甚至說我變態。
我彷彿被扒光了嘲笑, 渾身如墜冰窖。
竟找不出一個字來反駁。
因爲我對她的佔有慾,早已扭曲。
她簡簡單單一句話,等於宣判了我的死刑。
第二天,我灰溜溜地離開。
-6-
天知道, 宋叔跟我說她提前回來的時候。
我有多驚喜。
我查了航班, 卡着點給她打了電話。
雨下得那麼大。
我得去接她。
兩年前她一個人出去旅遊, 回來時沒有告訴我。
淋得渾身透溼。
我又急又恨。
她寧願淋雨,都不願意給我打一個電話。
我恨自己實在沒用。
這一次不一樣。
我朝她走去時,在她眼裏看到了欣喜。
讓我更沒有想到的是。
在車上,她主動吻了我!
是心疼我淋了雨嗎?
如果是, 我可以天天把自己淋溼!
那天晚上,像做夢一樣。
她好乖,好可愛。
還讓我當她的面,弄給她看。
說這是在懲罰我。
如果這是懲罰。
我想每天都來一次。
後來, 我想盡辦法討好她。
她累得哭出來,用軟軟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讓我放她休息。
說我們的日子還很長很長。
我抱着熟睡的她,溼了眼眶。
這是她對我的許諾嗎?
是的。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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