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紀念日

戀愛紀念日當天,我苦等女友不歸時,忽然收到一個快遞。
裏面是我寄養在女友家的貓。
它渾身是傷,奄奄一息,見到我還試圖站起來蹭我的腳踝。
朋友圈裏,女友在向她的白月光下跪求婚。
沈南平腳下趴着一隻兇惡的大狗,狗嘴裏還清晰可見一小撮貓毛。
她曾說過,把貓還給我的時候,就意味着分手。
那就如她所願。
我抱起曼妮,離開了家。
後來她找不到我,徹底瘋了。

-1-
看着下跪向白月光求婚的女友,我心中酸澀,自嘲地感嘆。
是啊,今天不僅是我們的戀愛紀念日,也是他們的分手紀念日。
現在我們在這一天分手,他們在這一天覆合,挺好。
心痛到快要窒息時,門口傳來微弱的貓叫。
我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來衝到門口,打開門。
是傷痕累累的曼妮。
我閉了閉眼,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曼妮是我和女友江安安收養的貓。
大三時,江安安被劈腿,在路邊埋頭痛哭,路過的我隨手想給她遞張紙巾,她卻猛地推開我衝了出去。
我被她推得有些惱火,一轉頭,卻看到她舉着磚頭,連嚇帶趕,試圖轟走惡犬,救下小貓。
她看起來很怕狗,渾身抖得厲害,可她仍然擋在小貓前,牢牢護住。
那一刻,我愛上了她。
我衝上去把狗趕走,幫她把貓救下,一起將貓送去診療。
那一天,江安安成了我女朋友,那一天,成了我們的戀愛紀念日。
那一天,我們一起收養了那隻流浪小貓,取名曼妮,當做定情信物。
我們約定,如果有一方想分手,就要將曼妮交給另一方撫養。
我輕輕地抱起曼妮,看着它渾身的傷,忽然覺得同病相憐。
「曼妮,你說咱倆誰傷得更重一些呢?」
說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聲,嘲弄自己的不知好歹。
算了,不重要了,反正她不要我們了。
看着燭光從微弱到熄滅,
我抱着曼妮離開了我們的家。

-2-
「嘖嘖嘖,你家裏的狗挺兇的啊,這貓傷得可不輕,以後還是將它們分開養吧。」
結束診療後,醫生勸我。
我抱起曼妮,點了點頭:「是啊,該分開了。」
於是我帶着曼妮開始自駕遊。
久違地感受到窗外自由的風時,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按理來說,作爲一個旅遊作家,我對窗邊的風,路邊不斷倒退的樹影應該無比親切,它們曾陪伴我一程又一程。
但後來江安安工作繁ťų⁰忙,我爲了照顧她,攻略做了不少,卻已經許久沒有出遊了。
「安安,我定了洱海邊的這套民宿,風景很好。那邊有家海鮮粥很出名,據說要排 8 個小時,我一定得給你買來嚐嚐……」
我興奮地拿着旅遊攻略給女友分享,沒發現她眉眼間滿是不耐煩。
「夠了!我沒你那麼閒。」
我有些不知所措,訥訥地道:「可是,你不是答應我,上個項目做完就和我一起出遊。我們一起去大理,去成都,去——」
「公司一天那麼多事,上個項目做完還有下一個,你成天家裏蹲,錢不要我掙嗎?」
我怔怔地看着她要甩袖離去。
江安安見我不說話,似乎也有些愧疚,轉身柔聲安慰:「我工作真的很忙。不然,你自己去吧,我給你錢。」
我剛要反駁不是爲了錢,她手機響起。
「喂?啊……行,我這就來。」
江安安掛了電話,轉身匆匆往外走。
「班克剛做完絕育,我得去陪護幾天,錢我一會打給你,玩得開心。」
她拉開門衝出去的時候,我沒忍住問出了聲。
「沈南平的狗,都比我重要嗎?」
女友動作一頓,沉默半晌。
「你知道的,你和他不一樣。」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深呼一口氣,看向前方開闊的天地,從此天高海闊,我再也不需要顧及誰的感受。

-3-
帶着曼妮來到大理,入住洱海邊。
海風迎面而來,如預想中的心曠神怡。
我開始策劃新書,曼妮趴在書桌上,曬着餘暉眯着眼,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畫。
我忍不住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海邊看日出。
回來卻看到江安安坐靠在門框邊,眼底化不去的紅血絲和凌亂的頭髮透露出她的疲憊。
想到昨天發的朋友圈,我心中有些懊惱沒有屏蔽她。
看我回來,她上前質問我:「林風,爲什麼戀愛紀念日那天不好好在家等我?」
我驚訝於她的厚臉皮,不明白她此時怎麼會這麼理直氣壯。
見我不說話,她漫不經心地將手裏的東西遞過來。
「給,你說過的那家海鮮粥,我可是排了很久纔給你買到的。」
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徑直越過她要去開門。
她拽我的手,蹙着眉頭:「林風,你到底在鬧什麼?我一看到你朋友圈就趕過來了,你知不知道這會耽誤我多少事情?你怎麼就不能乖一點?」
「而且我一下飛機就去你說的餐廳排隊給你買海鮮粥,還特意給你多準備了幾隻大螃蟹,你還想怎麼樣?」
我面無表情地甩開她的手,輕輕撫平衣袖處的褶皺。
「江安安,首先,我並不需要你過來,其次,我海鮮過敏。」
她面色不耐,「那你還說要排隊去——」
江安安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愛喫螃蟹,以往我經常買,然後笑着把螃蟹剝好遞給她。
可她從沒注意過,我其實是不喫的。
如今,她大概想起來了吧。
她眼中感動和愧疚閃過,嘗試來拉我的手,我側身避開,她的眼睛又瞪了起來。
「那我也按照約定陪你來大理了,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聽着她傲慢又蠻橫的話,我雙手自然垂在身側,平靜地看着眼前人。
「按照約定,我們三年前就應該來過了。」
她一愣,隨後仰起頭看着我,猶自嘴硬:「都說了我工作忙,我現在陪你來不就行了!」
她似乎覺得她來了,我就要理所應當地原諒她。
要是以往,我確實會如此,畢竟這樣毫無下限的包容已持續多年。
然而這次,我已經不想再搭理她。
在我打開門要進去的時候,曼妮跑出來,歡快地在她的腳邊蹭了蹭。
看着它親近江安安的樣子,彷彿害它渾身是傷的不是她似的。
我嫌棄感慨:真是隻傻貓,她都不要你了,你還貼上去。
江安安俯身要抱起曼妮,我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把曼妮提起來,抱在懷裏。
看着空落落的手,江安安失控地衝我喊:「林風,你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我沒有再理會她話裏的橫加指責,乾脆利落地進屋鎖門。

-4-
夜晚,大理下起了雨,淅淅瀝瀝。
我站在窗邊看着細雨變成大雨,而她依舊站在那裏。
拉上窗簾,我閉着眼睛聆聽雨的聲音。
第二天一早,我打開門,淋成落湯雞的江安安就這麼順着門倒在地上。
「林風,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看着她冷得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即使是一個陌生人,我也得做些什麼。
我讓她進屋,並給她一條乾毛巾。
轉身就開始收拾行李,打算帶曼妮離開。
「林風,我好難受,你不要走。」
我沒有理會。
「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改。」
我手上動作一滯,但又很快繼續。
她察覺到後以爲我心軟了,抱着頭撒嬌:「林風!我頭疼,我生病了不能沒有你在身邊。」
我沒理她,手上繼續忙活:「淋了雨容易發燒,有病就去醫院,跟我矯情沒用。」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我,隨即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
我冷哼一聲,知道她已經想起來了。
那天晚上,我胃疼,想喝碗粥。
她坐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絲毫不在乎痛到蜷縮起來的我。
「我這兒正忙着呢,別吵了,不就是胃痛嗎?幹嘛那麼矯情!」
「有病就去看醫生,想喝粥就點曼玲,在我面前喊有什麼用,我是廚師還是醫生?」
隨即她接到沈南平的電話,合上電腦就出門了。
「對不起,我承認當時是我不對。可當時電腦裏的重要項目數據正在運行,我必須盯緊,確實走不開。沈南平打電話說他那邊的數據不對勁,讓我過去看看。當時事態緊急,我慌亂之下才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說着她便想拉我的手,我後退兩步,轉身抱着曼妮離開。
「林風,你不要走。」
江安安起身想追過來,卻虛弱地摔倒在地。
這樣的保證她說了太多遍,屢屢再犯已是家常便飯。
我沒有回頭。

-5-
我不急着趕路,沿途的美景給予了我許多靈感。
山水花鳥,無一不令我着迷。
此行的第二站,是成都。
站在都江堰的安瀾橋上,我遙望岷江,震撼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類的智慧。
江安安疲憊中夾雜着一絲喜悅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你果然會來這裏,我等了你好久!」
看向身旁有些激動的江安安,我認真想了想,這次我沒發朋友圈,她又是怎麼知道我目的地的?
不過,不重要。
我側身想避開江安安,卻被她一把拉住:「林風,我已經在這裏等你兩天了。你規劃過的行程我都記得的。你說過要和我在夫妻橋上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你還記得嗎?」
我恍然,安瀾橋又名夫妻橋,當初,我們確實是有過這個約定。
只是,當我發現江安安和沈南平用情侶款杯子,又看到我親手爲她製作的杯子出現在垃圾桶時,這個約定就開始好笑了。
「江安安,那是情侶之間做的事,而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不解地皺眉,隨後臉上的笑容僵住。
「對不起林風,我知道自己忙於事業,忽視了你的感受。但我真的已經反省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好嗎?」
我無意再與她糾纏,轉身準備離開,她忽然從身後抱住我,失聲痛哭。
「林風,你爲什麼這麼堅決地要離開我?我不明白,爲什麼以前那個善解人意的你,突然就不愛我了。」
眼看着越來越多的視線落在我們身上,我強行掰開她的手。
「善解人意的本質是委屈自己,江安安,我不想再讓自己受委屈。你真的沒必要再演這種深情的戲碼,真的很丟人。」
「我不知道你會委屈,要是知道,我——」
電話鈴Ţûⁱ起,江安安低頭看了一眼,神色一變,猶豫地接起,心虛地看了我一眼,小聲地:「喂?」
我猜到是沈南平,嗤笑一聲,「你能怎麼樣?」
她被我問得愣住,我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6-
我走進了一家種草很久的火鍋店,據說這裏的鍋底辣到靈魂出竅,卻香到令人髮指。
江安安掛了電話後,便又跟了上來,她徘徊在我不遠處看着我,沒有上前。
我有些煩,但也懶得說什麼。
我點了超麻超辣的鍋底。
江安安看到鍋底又是神色一變,猛然衝過來,焦急地開口:「林風,我知道你在和我鬧脾氣,但你明明不能喫辣,不能因爲和我賭氣就點這種鍋底來傷害自己啊。」
看着她認真的樣子,我忽然笑了。
「其實,我無辣不歡。」
她愣在原地,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臉不敢置信,嘴脣有些顫抖。
「是因爲……我不喫辣嗎?」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一個傻瓜戀愛腦,明明是個無辣不歡的人,卻爲了和她有更多共同的喜好,硬說自己不能喫辣。
但現在不會了。
我大口地喫着從辣鍋裏涮的肉,又涮了個腦花喫下去,彷彿在消滅自己的戀愛腦。
江安安在一旁嫌棄地看着我點的腦花肥腸等她不喜歡的食材,剛想說些什麼,又忽然閉嘴,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眶紅紅的。
「這些年沒見你喫過這些……也是因爲我嗎?」
我沒理會,一邊感嘆終於能再次喫到這些,一邊把它們往嘴裏塞。
江安安忽然抓起一旁的筷子,學着我的樣子把那些喫的往嘴裏塞。
她面色痛苦,條件反射差點把它們吐出來,看到我後又下意識地嚥下去,咳得震天響。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多少有些噁心。
「江安安,喫不了就別喫,沒有人勉強你。」
她強忍住咳意。
「你願意爲了我放棄自己的喜好,我也願意爲了你去嘗試你喜歡的東西。」
說完她夾起辣鍋裏的食材,倔強地往嘴裏塞。
看着她被辣得涕泗橫流,咳嗽連連,我還是出聲制止了。
「江安安,你真的沒必要這樣。」
隨即,我起身買單離去。
江安安再次跟上來時,手裏捧着一大束香檳玫瑰,還一直在打噴嚏。
她花粉過敏。
「林風,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花的,你看,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玫瑰。」
我看着她一臉真誠,可憐兮兮地懇求我的樣子,我有些煩躁。
「江安安,你何必呢?」
「只要你看到花可以開心,我可以喫抗敏藥。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看着她的臉上逐漸起了紅疹,我多少有些不忍。
「你又是喫辣又是過敏,是想賣慘嗎?」
江安安搖頭,露出討好的ẗū₈笑容。
「不是的,以前都是你在遷就我,以後你喜歡做的事我都陪你好不好?」
「沒必要,你這樣我只會覺得很尷尬。」
她眼眶通紅,手上的鮮花應聲落下,隨後她握緊雙拳:「不管怎麼說,我今天都不會離開你的。」
手機鈴聲又響,她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我,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咬牙接了起來。
「我真的走不開,你自己處理吧!什麼?行。」
掛掉電話,她面色窘迫,扭頭試圖跟我解釋:「林風,剛纔項目出了嚴重問題,必須我親自簽字處理,我必須回去。我保證,處理好之後,會第一時間來找你,好嗎?」
回答她的是我的背影,我甚至懶得聽。
她永遠會有突發的緊急事件。
但從她爲了沈南平要把曼妮送走的時候,我就不在乎了。

-7-
那天,她下班回來,剛進門就給我一個晴天霹靂。
「林風,我們得把曼妮送走一段時間。」
我正抱着曼妮順毛,驚訝抬頭:「爲什麼?」
「沈南平對貓毛過敏,爲了我們的合作能順利,我也沒辦法。」
她的話太理所應當,似乎沈南平是我們的家庭成員。
「可是他又不來我們家裏,他過敏和曼妮有什麼關係?」
江安安在玄關處換鞋的動作頓住,我察覺到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身上會沾到曼妮的毛,開會的時候他總是打噴嚏。」
這個理由看似合理,但我不信。
首先,曼妮是個短毛大橘,我養得很好,打理得勤,它不怎麼掉毛。
其次,江安安每天穿的衣服我都會用工具細細清理,生怕給她帶來麻煩。就算有殘留貓毛,也不致引起人的過敏。
除非……我下意識打開朋友圈,找到了沈南平。
沈南平果然發了一條朋友圈。
「沒想到這樣了還能對貓過敏,哈哈哈~」
配圖是江安安抱着曼妮,窩在沈南平的懷裏。
「那你們保持一下正常禮貌的社交距離啊!」
我沒忍住,情緒一瞬間有些失控。
她聲音驟然升高,試圖掩蓋內心的羞惱:「我說送走就送走!」
我看着她,忽然很冷靜:「江安安,你知道曼妮對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江安安一僵,自知理虧。
我質問她:「所以你明知道曼妮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依然要爲了一個嫌你ŧűₜ窮就劈腿導師女兒,發現你是富家千金又覥着臉回來找你的渣男,而送走它嗎?」
「啪!」
江安安的巴掌打到我的臉上,她氣得渾身發抖,不知是被我拆穿的惱羞成怒,還是對沈南平的忠心耿耿。
我捂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爲了他,你打我?」
「不願意送走曼妮,你就跟它一起走!」
江安安撂下這句話,扭頭就出了門。
我啞然失笑,沒了辯解的心思,抱着曼妮回房收拾行李。
我想那時候我就已經死心,只是她後來勸我回去時的小意溫存,讓我心裏仍存在最後一絲希冀。
而求婚視頻,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8-
一路逛喫逛喫,我比原計劃晚了三天才到西安。
到達西安的那天晚上,我打算第二天早起去大明宮看日出,結果開車太累睡過頭了。
一覺醒來,下午兩點。
看着手機裏顯示當地氣溫 41℃,我決定在酒店吹着空調,傍晚涼快了再去。
日出看不上,夕陽也美好。
晚上六點,我登上了大明宮丹鳳門的城牆。
西京猶壯,盛唐在望。
我手搭涼棚,遠眺這座雄偉壯觀的城市,震撼之餘,卻只覺得風又幹又烈,燙得嚇人。
我一刻都不想多待,正要離開,忽然又聽到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臺詞。
「林風,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
江安安一身廣袖襦裙,跌跌撞撞向我奔來。
看着眼前人被汗水浸透而黏膩在身上的衣服,臉上就被汗水刷脫的妝容,以及頭上繁雜的頭飾,我一時間很難把這個人同江安安聯繫起來。
江安安原本是不化妝的。
有一次,我要辦新書發佈會,邀請了她參加。臨出門時,她仍穿着家居半袖,踩着拖鞋,素面朝天,絲毫沒有收拾的意思。
我嘗試着提了提:「安安,你看要不要稍微化個妝,換個衣服?」
江安安卻怒了,叉着腰瞪着我:「你什麼意思?我這樣出門給你丟人是嗎?行,我不去了。」
我趕忙上前哄道:「怎麼會呢?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是我說錯話了,你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不生氣了好不好?」
次日,我的書友朋友們吐槽她不分場合的隨心所欲,給我抹黑。
我笑着出聲維護:「你們不懂,這是她的鬆弛感。我就喜歡這種鬆弛感。」
但沈南平回來後,江安安開始化妝了。
即使是晚上,哪怕只是逛個菜市場,她都會從頭到腳精心打理一遍再出門。
或許這就是偏愛和例外吧。
此時,江安安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林風,你不是說要在這裏給我拍一組人生大片嗎?我準備好了,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她誇張地轉了個圈,汗珠把她臉上的花鈿又暈染出了一道痕跡。
不同於她小心翼翼地開口,我面色平淡,聲音冷漠:「這場情深似海的戲碼,你到底想演到什麼時候?」
她緩緩停下動作,佯裝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
江安安低垂着眼眸,帶着哭腔,似乎受了無盡的委屈。
「林風,我在這裏頂着高溫等了你三天又八個小時,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非要離開我?」
「你離開我的這幾天,我真的好痛苦,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明明紀念日那天我出門時一切都好好的,我只是回來得晚一點,爲什麼你會反正這麼大?」
「我真的想不明白,林風,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說着說着她蹲下身環抱住自己崩潰大哭,而我只覺得她煩。
「江安安,到現在你都沒有明白我在介意什麼。在你爲了沈南平拋棄我和曼妮時,你就應該明白的。我都給你們讓位了,你還想我怎麼樣?」
說完我抬腳就要離開,卻被抱住了大腿。

-9-
「什麼讓位!我和沈南平什麼都沒有!你到底在誤會什麼!我只知道紀念日那天回來晚了點,你和曼妮就不見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生什麼氣,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一直在誠心祈求你的原諒,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真的會改的。」
她驚訝於我的話,一邊解釋一邊哭,聲淚俱下,哭得肝腸寸斷。
城牆上的遊客都被這一場鬧劇吸引過來。
我的耐心也已經消耗殆盡。
「夠了!你要是誠心,怎麼會被沈南平一個電話就叫走?可笑。」
「我們戀愛紀念日當天,我準備了燭光晚餐等你回來,卻只等來了ŧū⁵你向沈南平下跪求婚的視頻,當你把渾身是傷的曼妮送回給我的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現在還要苦苦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一臉迷茫:「求婚?我沒有向沈南平求婚,也沒有把曼妮送回給你,這是個誤會!當時明明是……」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裝?」
我不屑地笑出聲,掏出手機給她看求婚視頻,還有被丟在門口發出悽慘叫聲的曼妮。
她看完後急了:「不,不是,這是個誤會,我沒Ŧū́⁰有向他求婚,我是向……」
我一腳蹬開她,不想再聽她毫無營養的廢話,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直接抽腳離開。
「這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就是三觀不太行。」
「就是,都跟別人求婚了,還要來糾纏前任。」
「現在的年輕人啊,嘖嘖嘖——」
聽着身後圍觀遊客的指責和議論,我付諸一笑。

-10-
後面的旅程,江安安再也沒有出現。
我積攢了許多靈感,打算帶曼妮回家整理出來。
回家後,我帶曼妮去熟悉的那家寵物店洗澡,店員和顧客正在閒話。
「聽說了嗎,華大的那個沈教授出事了!」
「怎麼了嘛?是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最傑出最年輕的青年教授嗎?」
「對,就是他!長得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人面獸心,斯文敗類。他居然虐待小貓小狗,還馴養了一條比特犬。聽說他拍了很多比特犬虐狗虐貓的視頻。」
「不是吧,前段時間他還來我們這裏,問有沒有小貓小狗出售,我還以爲是個好人!」
「是吧,這任誰也看不出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幸好咱們當時沒有合適的賣給他,不然真是罪惡。」
「而且他的公司被翠微集團針對,一夜之間就破產了!」
「呸,活該!」
翠微集團是江安安的公司,聽到她居然會對沈南平下手,我有點納悶,只當二人生意上分贓不均。
一個熟悉的人影走進寵物店時,我甚至沒發現那是江安安,直到她聲音顫抖着喚我的名字。
我有些詫異地打量她。
她瘦了,而且眼下烏青,面色如紙。
「有什麼事嗎?」
「我——」
「如果還要上演深情戲碼的話就此打住吧,我看膩了。」
江安安不再說話,默默地買了一大袋曼妮最喜歡的零食,隨後站在一旁愧疚地看着我和曼妮。
我抱着洗完澡的曼妮往回走,我們一前一後,誰都沒有再說話。

-11-
「小心,快躲開!」
身後的人羣中傳來驚呼聲,我回頭一看,一條比特犬向我急速奔來。
遠處的沈南平身形狼狽,指着我對比特犬癲狂大喊:「林風,你個王八蛋,趁我出國勾搭我的女人,要不是你,翠微集團就是我的了!」
「我可是天之驕子,海歸人才,江安安居然放着老子不要,竟還爲你這個廢物搞老子。我不好過,你也別想活!班克,快,快咬死他!」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身邊的江安安ťű̂ₕ立馬擋到我身前,衝着班克大喊:「班克,停下來,快停下來!」
兇惡的班克卻絲毫沒有理會江安安的話,直接撲了上來。
江安安死命護住我,被班克一口咬到臉上。
我懷裏的曼妮見狀暴起,齜牙低吼着,一爪子抓爛了班克的狗眼。
班克喫痛發狂撒了嘴,把江安安丟到一邊,轉攻曼妮。
「曼妮!」
我心情複雜地推開江安安,驚呼着撲過去要救曼妮,而江安安卻快我一步,就地一滾,把曼妮抱入懷中。
我忽然想起了與她初見的那天。
她的身影與大三那年重合,我竟一時愣在原地。
此時寵物店的人一劑飛來麻醉,放倒了班克,又把曼妮帶回去救治。
我看着懷裏鮮血淋漓的江安安,顫抖着手撥打了救護車。
「安安,你堅持住,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快,那隻狗的主人想跑,快抓住他!」
有人瞅見沈南平想偷偷混進人羣中,趕緊聯手把他按壓在地。
「這個人也太惡毒了,居然縱容寵物咬人,他是殺人兇手!」
「天吶,我知道他,他就是那個華大的沈教授!」
人羣一片譁然,周圍人對着沈南平指指點點,他卻目光狠厲地盯着我和江安安。
「賤人,你活該!老子回國後處心積慮地要搞走林風,你竟然還覥着臉去挽回,你要是順勢跟老子好,老子怎麼可能淪落至此!」
我無暇顧及其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江安安,她伸手要撫摸我的臉。

-12-
「林風,死前還能再感受你溫暖的懷抱,我知足了。」
「我想告訴你,我真的,沒有傷害曼妮,咳咳。」
江安安哀求地看着我解釋道,眼神裏寫滿了祈求。
「我相信你,你再一次勇敢地救了曼妮,又怎麼會縱容班克傷害它。救護車快到了,你要堅持住。」
「曼妮怎麼樣了?」
「放心吧,寵物店已經把它接走治療了。」
「林風,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紀念日那天,我是要向你求婚。沈南平說要當我的模特,讓我實操演練,我上了他的當。」
我心中一震,居然是這樣嗎?
「你給我看了視頻,我回去查,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沈南平的陰謀。他回來後,以研發技術引誘我合作,我不得不看重他,也不敢得罪他。」
「我把工作看得太重,輕易就相信了他,因此被他欺騙,還傷害了你和曼妮,對不起……」
我的淚水決堤而下。
「我相信你安安,對不起, 是我誤會你了, 你堅持住,醫生馬上就到了。」
江安安搖頭, 「你沒錯,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忽略了你的感受, 是你一直在包容我。」
「可是我, 一直ẗū́ₘ在有意無意地傷害你, 我真的很抱歉。」
「還有曼妮, 我救了它, 卻在無意中把它送給沈南風虐待, 我對不起你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我哭着搖頭,「沒關係的安安, 只要你好好恢復,我們一起去接曼妮,它那麼愛你, 如果沒有看到你, 它一定會很難過的。」
江安安疼得臉色蒼白,卻依然強撐着傷口對我笑, 「謝謝你還願意相信我,下一次你的新書發佈會,我一定盛裝出席。」
「好, 說好的, 你一定要來, 安安!安安!」

-13-
手術室的門一開,我緊張地連連後退, 直到撞到背後的牆。
「江安安的家屬在嗎?」
我聲音顫抖,「在。」
這一個字似乎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我害怕醫生嘴裏說出不好的結果,甚至想捂住耳朵。
「病人最近忌口比較多, 接下來我說的你要記清楚了。」
我邊哭邊笑地跑過去,打開手機裏的錄音功能後,把手機遞到醫生的嘴邊。
在醫生無奈的眼神下,我把注意事項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
出院後, 我們去接回了曼妮, 開了一家流浪動物救助中心。
曼妮的腳骨被班克咬碎, 終生跛足, 但它頑強地活了下來。
安安的臉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毀容, 可她現在很平和, 很樂觀。
她喜歡上了在自己的臉上作畫。
「林風, 你說我今天在臉上畫什麼好呢?畫山,畫水,還是畫花鳥?」
「直接畫一幅千里江山圖吧。」
「好啊, 你來。」
說着她把畫筆遞給我,我也不客氣,接過畫筆爲她描眉。
在她閉着眼睛沉浸其中時,我掏出戒指單膝跪地:「安安, 你願意嫁我爲妻嗎?」
安安睜開雙眼,淚眼汪汪卻嘴角上揚:「我願意!以後,我要陪你去看遍祖國的大好河山。」
(完)
文/花遂遂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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