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洲最難那年,一邊考研一邊還債。
爲顧及他的高自尊,我隱瞞富家女的身份,在出租屋陪他熬過秋冬。
成績出來那天,我追問他考上沒。
沈念洲卻拿着出國的機票,無奈坦白:
「小絮其實我沒考研沒欠債,這一年在準備出國留學,我們攢下的錢也是爲了湊學費。
「原諒我騙了你,我只想去更好的平臺,畢業回國我就把錢還你。」
兩年後,同學聚會上。
名校歸國的沈念洲在人羣簇擁下,走進包廂。
「洲哥是真牛啊,已經拿到明氏的 offer,當時甩掉江絮沒被拖累,真是明智……」
衆人羨慕下,他眉間肆意更甚。
角落裏,我卻把玩着酒杯心想。
明氏……
那不是我家公司嗎?
-1-
「聽說沈念洲這兩年跟隨導師,參與了好多國際上的融資項目。
「這樣的履歷背書,進明氏估計幾年就能晉升管理層吧,要不要咱們現在跟他搞好關係……」
身旁的林珊一臉崇拜地說道。
我跟隨她的視線,目光落在門口的男人。
許久不見,沈念洲分明的五官褪去了些青澀,矜貴精英男形象初露雛形。
「洲哥,你什麼時候入職明氏?」
「下個月吧,剛回國,還有些瑣事需要打點。」
他理了下西裝衣領,環視起四周。
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溫和地點了點頭。
這副坦然的模樣,好像當年的欺騙和斷崖式分手,從未發生過般。
「誒對了江絮,你這些年在幹嘛呢?
「畢業後就再沒聽過你的近況了。」
林珊碰了下我的肩膀,問道。
「在父母那兒幫忙吧。」
原本想說在父母公司工作,但又回想起父親從小對我說,要低調,於是改口。
「哦……這樣呢,是什麼小店鋪之類嗎?」
「嗯差不多。」
「也是……大部分咱們普通人畢業都當着牛馬,有幾個能像沈念洲一樣出國留學後,還能去海城最好的明氏工作,說白了真是有的人,看着看着就夠不着了。」
林珊的這話,彷彿意有所指。
畢竟在座的人都知道,我和沈念洲有過一段,三年的感情。
「說起來江絮,我們都很好奇,你和沈念洲當年爲啥分手了?」
-2-
「畢竟你們當時的感情那般好,全班都以爲你們會結婚呢……」
聞言。
我眸光晦暗了幾分。
這般天真的幻想,我也有過。
當年沈念洲騙我報考了清北的研究生,我本打算他考上後,就和他坦白我真實的家庭情況,再帶他回明氏見家長。
雖說我和沈念洲家境天壤之別,但如果有了清北研究生背書,我想父親也不會太排斥出身不好的他。
可誰知,他處心積慮瞞了我一年。
甚至害怕我糾纏,坦白的第二天就離開了國內。
我輕笑了聲,心想這確實是不光彩的過去,還是別說出口。
於是釋然道:
「因爲對未來的打算不同,所以分開了。」
「哦……原來如此。」
「唉沒事的江絮,沈念洲現在有誰能高攀得起,會有更適合你的人出現。」
我放下酒杯。
無心去探究她嘴裏的這個高攀是幾個意思。
只是抬眸間。
見沈念洲看向我的眼神,從方纔的緊張,變得有些愧疚。
他大抵也擔心我說出實情,讓他人設不保吧。
-3-
飯菜喫到一半。
大家也都喝得有些半醉。
有人突然八卦起了沈念洲的感情狀態。
「洲哥,這麼些年在國外,有時間談戀愛嗎?
「要是沒的話,咱們班裏的這麼多女生,可都排隊等着呢。」
沈念洲聞言,像是想起什麼,溫和地笑了下。
隨後微微紅了耳廓:「有談。」
「啊是誰?這剛回國就把洲哥拿下了?」
男人神色猶豫片刻,但見我也望了過去,便淡淡開口:
「你們應該也認識吧。
「是柳酥。」
柳酥……
「那不是小咱們一屆的系花學妹嗎?」
驚歎聲中,我握着酒杯的手一頓。
印象中,那女生長得清秀可人,剛入學時就大張旗鼓地追求過沈念洲。
可惜那時我和沈念洲已經打得火熱了,距離在一起也不過臨門一腳。
沈念洲拒絕了柳酥的表白,我問起緣由時,他神色平靜又有些落寞。
「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
那時我喫着棒棒冰,以爲沈念洲的意思是柳酥太過活潑熱情,和他冷清的性格不合適。
現在想來。
他的言外之意應是,柳酥看起來就是富貴人家的明媚女孩,他高攀不起,便不想浪費時間。
而那時的我,穿着基礎款的衣服,雖然都是最好的材質,但沒有 logo,旁人也都看不出來門道,以爲我不過是普通人家,沈念洲也這般以爲。
只是。
我心下冷笑。
他現在和柳酥在一起,是覺得高攀得起了ƭŭ̀⁽嗎?
-4-
這話剛落。
包廂的大門便被人推開。
一個身穿白色小香風套裝的女孩,探出頭來。
「念洲……我可以進來嗎?」
柳酥眨巴着杏眼,小心翼翼問道。
這模樣,讓全場不少男人都變得心軟了起來。
「哎呀嫂子哪的話,快進來快進來!」
話落。
柳酥就一臉欣喜又委屈走到沈念洲旁邊。
「我本來想在下面等你呢,但實在太想你了……
「你不會怪我打擾你和同學聚會吧……」
沈念洲憐愛地親了下柳酥的額頭:「怎麼會?
「怪我讓你等了那麼久。」
「喲洲哥,這飯還沒喫完呢,我們這些老同學可都被狗糧餵飽了。」
柳酥聞言,靦腆地笑了笑。
她從沈念洲懷裏坐起身,目光掃了一圈。
最後裝作不經意地落在我身上。
「咦,江絮姐也在嗎?
「好久不見呀江絮姐!」
她抬起酒杯,想和我碰一下。
我看了她一眼。
微微頷首,並沒有理會。
柳酥嘴角一僵,訕訕地放下酒杯。
有些尷尬地將衣袖往上拉了些,又理了理耳廓旁的碎髮。
「哇柳酥,你這是梵克雅寶的手鍊嗎?」
林珊盯着燈光下耀眼的紅玉髓,感嘆道。
「這一條據說就要十來萬呢……」
「嗯是……是念洲前天送我的。」
柳酥指尖捏起手鍊,表情多了絲甜蜜,又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念洲向來疼對象的,和江絮姐談戀愛的時候,肯定也送了她好多東西……」
「哇真的嘛江絮,咋都沒聽你說起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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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了一下。
別說是什麼十來萬的梵克雅寶,他百來塊的銀戒都是猶豫許久纔買給我的。
可惜當時我心疼他出身貧苦,卻心比天高,倒也覺得那銀戒閃出廉價的光芒裏,帶着珍貴的真心。
「那倒沒有。
「別說是送我東西,他到現在都還欠我錢呢。」
我話音一落。
全場變得鴉雀無聲,不少人交頭接耳了起來。
其實他欠我的錢,沒多少。
在一起的那三年,我們共同存下來的錢,大概也就兩萬塊錢。
但當時沈念洲騙我,他因爲母親生病,欠了親戚五萬塊錢的債務。
考研將近之時,我擔心欠債會影響他的心態。
所以以匿名的補助方式,往他的卡里轉過去三萬。
思緒收斂。
沈念洲掛不住面子,臉色有些發黑。
「不過是一萬塊錢,我晚點就轉給你。」
「是啊江絮姐,都已經畢業了,我沒想到你爲了一萬塊錢還這麼耿耿於懷。」
她打量了我一下,嗤笑出聲:「不過也是,這些年想必江絮姐你過得也不好吧,所以一萬塊錢對你來說也很多吧。」
我疑惑,一萬塊就不是錢嗎?
瞥了眼在挑釁的柳酥,我並不理會,眸光又落在沈念洲身上:
「不是一萬,是四萬。
「那時你出國前夕,卡里多出來的三萬,是我打的。」
話落。
沈念洲眸底多了絲疑惑,他回頭看了一眼柳酥。
女孩一愣,瞬間有些驚慌失措,下意識地攥緊男人的衣袖。
但沈念洲到底是有些考量,他思索片刻後淡定開口:「江絮,只要你能拿出轉賬記錄,我會一同轉給你。」
我點點頭。
雖說兩人的表情好似另有隱情。
但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再說什麼。
我拿起手機,問了下李管家,他很快就把那年的轉賬記錄發給了我。
我也一併轉發給了沈念洲。
男人垂眸。
緊緊盯着屏幕許久,才抬起頭來看我。
那搖擺不定的瞳孔裏,顫抖中摻雜隱忍,和些許懊悔的情緒。
讓我一時也難以摸清。
-6-
聚會結束後。
我叫了輛車回家。
若不是我爸非要讓我和徐家的小兒子喫飯見個面,我也不必爲了搪塞過去,來參加這個多少有些晦氣的同學聚會。
站在路邊等車時。
我回想起,下週明氏確實要進來一批新人,這些大部分都是國內國外名校畢業的高材生。
我爸考慮到年齡相仿,就打算讓我先帶他們做項目。
本來我不排斥,可現在知道還有沈念洲,心裏多少膈應。
但我想只要公事公辦。
也不會主動爲難已經陌路的人。
-7-
在明氏裏。
除了高層和我的助手,很少有人知道我是老總的女兒。
父親也打算讓我再歷練個一年半載,再進入管理層。
而這天。
我正在會議室裏等着新人報到,準備接下來的輪崗安排。
可誰知。
人遲遲沒有來齊。
我問助手要了下名單。
只見新人名單裏,除了沈念洲外,還有一個人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上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
會議室門口。
柳酥拉着沈念洲,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
「抱歉主管,路上有些堵車,公司樓下停車位我們也不熟悉,所以……」
「咦……怎麼是你江絮姐?」
柳酥指着我,瞪起杏眼,表情詫異。
我輕輕瞥了她一眼,嚴肅道:「簽到處在那邊,別再浪費大家時間。」
話落,我的目光又停在了柳酥身後的沈念洲。
只見他擦着身上的薄汗,眼底也蓋不住驚訝。
這批管培生輪崗,第一個要進入的就是運營部門。
先熟悉幾天線上運營後。
就要由我和另一個人事部同事宋晴,帶他們去線下門店觀摩運營和學習。
宋晴對我沒什麼善意。
她似乎很介意我剛入職一年多,就當了主管。
畢竟她已經入職五年了,才差不Ŧŭ̀₃多到達這個位置。
這天門店運營學習結束後。
宋晴提議要帶着這一批新人,去明氏旗下的海鮮餐廳裏聚餐。
我作爲主管,自然也不會拒絕。
-8-
聚餐上。
大家都聊得挺開心的。
我性格有些 i。
就坐在裏側,自己剝着海鮮喫。
也有個身穿黑襯衫的男人,坐在我對面,沉默地盯着碗裏的東西,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記得這人叫徐延,也是這一批新人裏的。
聚餐到一半。
一聲驚歎,引起包廂裏所有人的注意。
「你不會是柳總的女兒吧!」
宋晴驚訝地捂起嘴巴,柳酥坐在她身旁左右張望,最後瞥了我一眼:「噓姜姐姐,你小點聲,大家都聽到了……」
「誒不是,怪不得你一個新人,就成天開着帕拉梅拉上班,原來是柳總的女兒。柳總是讓你先來底下歷練的嗎?」
柳酥遲疑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我蹙起眉頭。
問起:「哪個柳總?」
宋晴輕蔑地看了我一眼:「江主管咱們明氏還有哪個柳總呀,就是柳彥呀。」
她話裏陰陽怪氣。
但這我就要請問了。
我父親什麼時候成柳酥的了?
於是我放下酒杯,冷笑了一聲:「我怎麼不知道我爸還有柳酥這個女兒?」
-9-
話音剛落。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方Ťůₐ才還有些困的新人,眼睛裏突然都來了精神。
這口大瓜,看來大家都不想錯過。
其中最不可置信的,就當屬沈念洲,他握住酒杯的手一頓,差點沒拿穩,摔了下來。
「江絮你是喫海鮮喫多了,喫中毒了嗎?
「騙人也要有點數吧,你好歹姓柳,再說你是柳總的女兒吧。」
宋晴環抱着胳膊,滿臉不屑。
「我是跟我母親姓江的。」
這事我原本不想說出來的,但柳酥當着我的面,冒充起父親的女兒,讓我有些忍無可忍。
我隨母姓,姓江的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僅有一些親戚和同圈層的人知曉。
我小時候問起父母,爲什麼別人都是跟着爸爸姓,而我是跟着媽媽。
那時父親摸了摸我的頭,說起母親懷我的時候,有天胎動到睡不着。
半夜氣哭後,把父親搖醒了,破防問道:「爲啥我辛辛苦苦懷了十個月生出來的孩子,不跟我姓,卻要跟ẗů₇你姓?」
我父親是圈裏出了名的老婆奴,他心疼母親,想了想這說法也有道理。
於是不顧奶奶的反對,堅持讓我隨了母親的姓。
「江絮你編理由,也該編得像點吧,怎麼還搞上跟母親姓了,好不好笑啊!」
這說法好像確實不夠讓人信服。
就當我打算曬出和父母親的合照,做證據時。
面前的那個男人突然開口道:
「柳家只有一個獨生女,確實姓江。」
徐延抬起精緻的眉眼,淡淡看了我一眼。
宋晴嗤笑,剛想反駁,卻被徐延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吸引了注意力。
這表價值兩百多萬。
不少在座的人都認了出來。
想必能有這種消費的,肯定家裏在海城也是有頭有臉的。
一瞬間。
宋晴的表情侷促了不少:「就算你這麼說……也……」
「這樣吧,既然這位柳小姐,說自己是柳總的女兒,那讓她拿出證據來吧,難不成親生父女,連聯繫方式合照什麼的都沒有嗎?」
徐延繼續追問道,同時看向我:「我想江主管,應該有不少證據吧。」
我挑了挑眉,從包裏掏出另一部個人機。
這部手機的鎖屏,就是我和父母的合照。
「哇這真的是柳總啊,江主管竟然真的是柳總的女兒……那柳酥……」
剎那間,所有目光都看向了柳酥。
只見她攥着裙角,緊張得有些顫抖。
「你說話啊柳酥!你不是說自己是柳總的女兒嗎?」
宋晴也慌亂地推了推柳酥。
「我……」
「我是柳家的私生女,Ŧṻₓ我媽不讓我往……」
-10-
「夠了!」
我站起身,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編自己是我爸的女兒就算了,現在還扯出什麼私生女?
這要是被有心人聽見,對明氏的聲譽會有多大的損失都不可計量……
「我看你纔是海鮮喫多了,腦子喫糊塗了,這種胡言亂語不準再說了。」
「我真的是柳家的私生女!」
「我媽一直說我是,她說很快柳家就會把我認回去!」
柳酥紅着眼眶看向我,語氣癲狂。
真是瘋子……不可理喻……
我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恢復理智。
對在場的人說道:「今天柳酥喝醉了,說的話有些沒譜了,大家也不用放在心上。
「柳酥,我看你狀態不太好,給你申請一週的假吧,等想清楚了再來上班。」
徐延打開包廂門。
示意大家出去,有眼力見的人開了頭,這場面也算暫時控制住了。
柳酥渾身顫抖地坐在位置上。
只見她拽着沈念洲的衣角:「我真的是……念洲你信我……」
沈念洲理了理正裝。
他站起身,冷淡地甩開柳酥的手。
最後走到我面前,停下腳步。
又一改成愧疚隱忍的模樣。
「對不……」
我抬眸,輕笑地打斷他。
「別。」
「記得把錢還了就行。」
說完。
我便站起身走到了門外。
-11-
柳酥的話,一定會讓在場的人,有所猜想。
畢竟富家風流事,是大家最愛關注的內容,如果還牽扯什麼正室和外室的較量,那就更有噱頭不過了。
我站在路旁,氣得腦子有些發矇。
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柳酥的腦子是什麼做的。
我父親那樣的男人,除了釣魚和工作,二十多年來成天和我母親黏在一塊,他哪來的時間去搞個私生女出來。
我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
直到身後有人,輕拍了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
我轉過身。
又是沈念洲。
-12-
「什麼事?」
我瞪了他一眼,本就煩躁的心更是不安寧。
「對不起小絮,當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我不耐地蹙起眉頭。
沈念洲見此,眸間失措更深,沉默了半晌,沒憋出一句話來。
最終是我冷笑接話道:
「不知道我是明氏老總的女兒,所以很對不起做出跑路的事?
「沒必要的沈念洲,你這樣我只會更看不起你。」
男人搖了搖頭,清俊的面孔有些難堪。
他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但又不願承認自己是那樣的人。
「小絮你知道那時我的情況……出國鍍金是我最好的選擇,保持現狀我會永遠沒辦法給你未來。可我又擔心你知道我出國就會和我分手,所以我只能一直瞞着……
「而且和柳酥在一起,也是她騙我是她轉給了我三萬,我一時心軟才……現在我才知道是你幫我了,小絮是我對不起你……」
我望着深不見底的江面,輕笑了一聲,忍不住揭穿道:
「別裝了沈念洲,聚會那晚你看到轉賬信息就知道真相了吧,你那時候沒揭穿柳酥,不就是因爲相信柳酥是柳總的女兒,所以你不想挑明。
「現在迎娶白富美的夢碎了,來道歉了是嗎?」
「不是的小絮……我……」
沈念洲還想開口繼續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又哽咽地停下。
他今天這樣倒是有夠失態,往常做個什麼都會深思熟慮的沈念洲,竟然沒Ťũₑ考慮到剛知道真相就來找我,只會讓我更反感的情況。
難道是和柳酥那癲婆在一起久了,腦子也生鏽了?
江風吹起了沈念洲的碎髮。
那雙泛紅的眼眶裏,流露出來的誠懇,像極了在一起時他,看見我磕碰的淤青時心疼的眼神。
我攏了攏衣袖:「不用解釋了,沈念洲。
「我再清楚不過你跑路的動機,只不過是當時你確實被我瞞住,以爲我是普通家庭的女生,所以認爲我沒辦法給你的未來助力,拿到出國名額後就想把我踹了。
「可是沈念洲,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她就該被你那般現實冷酷地取捨掉嗎?」
沈念洲面對質問,錯愕地站在原地。
他理虧到,連在學校拿了三屆最佳辯手的本事,都不知怎麼用。
我的話雖是問話,但心裏卻已經知道答案。
整理了被吹亂的髮絲,轉身想走。
卻被沈念洲拉住手腕。
「江絮我知道我錯得離譜……
「但能不能,最後問你個問題。」
「說。」
我甩開他的指尖,轉過身。
-13-
沈念洲後退一步,自嘲般彎了彎嘴角:
「我從方纔就想不明白。」
「什麼?」
「既然你是明氏老總的女兒,本就高高在上,那你爲什麼和這樣的我談了三年戀愛?」
他深吸一口,繼續問道:
「江絮……我因爲五塊錢肉夾饃給的肉太少了,和小攤販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你不嫌棄我嗎?
「爲了省一塊錢的公交費,走半個小時去家教的時候,你不覺得我太上不了檯面嗎?還有……拜託你隱瞞助學金的時候,你不覺得我的自尊輕薄又可笑嗎?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和這樣的我在一起……」
沈念洲的眼神裏,帶着幾絲悲涼和絕望,淚水慢慢滑落在他的襯衫衣領上。
他顫抖的指尖抬起又落下。
我垂下眼眸:「沈念洲,我從未這般想過你,一次都沒有。
「那不過是你的自卑深入了骨髓,你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樣狹隘現實。
「而爲什麼和你在一起這個問題的答案,我過去……說過很多次了。」
是啊。
我說過很多次了。
那句隱藏在三年裏,無數的告白。
我說過很多次了。
「是因爲你真的喜歡過我,對嗎?」
沈念洲脣角翕動。
想要從我嘴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我卻站在比他高出許多的臺階上,冷漠地看向他。
記憶裏,那充實又窘迫的三年,如走馬燈般一一閃過。
我推開繁重的幕布,回到自己的位置,淡淡道:
「沈念洲,別舊事重提了。如今這樣纔是對的。
「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此時此刻,纔是回到我們本應該在的位置。
「那三年,不過是我年少無知……」
-14-
沈念洲突然去國外的那半年。
我還有些沒緩過來,老是找表姐江願和舍友蘇清喝點小酒。
江願那時見我半死不活的模樣,總是笑。
「初戀嘛,難忘很正常。
「而且咱們這種環境長大的女生,很容易對家境貧寒一路往上爬的男生,有好感。
「爲啥,我以爲就我這麼蠢……」
她摸了摸我的頭。
「因爲我們想要的一切都太容易得到了,和咱們一樣出身的紈絝子弟,肯定對你我就沒什麼吸引力呀,反倒是這種有韌勁的,我們容易上頭……
「我前任就是,活脫脫一個男版『楚雨蕁』。
「你姐……我就在他身上喫過老大的虧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朦朧之中,又回想起那個夏日午後。
一身白襯衣的沈念洲找到我,輕聲說,能不能拜託我隱瞞助學金補助的事。
那時候我是班長,本能想拒絕。
但見到他好看的眼眸下,倔強又怯懦的矛盾情緒。
讓我話到了嘴邊,又心軟改了口。
大學裏。
沈念洲各科成績總是壓我一頭。
白天我能在學校的圖書館遇見他自習,晚上又會在便利店看到他兼職。
他好像永遠鉚足勁往前奔跑,彷彿不會累一樣。
我問過他:「你爲什麼不肯停下來休息一下?」
沈念洲摘掉耳機,頓了筆,溫和地看向我:「小絮,我本就比大部分人晚了一步……想要出人頭地,自然不能休息。」
他的話,讓我一次又一次產生憐憫又酸澀的感覺。
當這種上頭蔓延過來。
我已經和沈念洲走到了一起。
也爲他做過無數或大或小的事。
依稀記得沈念洲因爲兼職,經常過了禁點回宿舍,被舍友舉報後只能搬出去。
那房租押金最早也是我從本就不多的零花錢裏,借給他的。
沈念洲挺想讓我和他一起住,我卻因家裏原因,不可能同意的。
但又耐不住想多爲他做點事。
所以我會每天在他忙於考研和兼職時,幫他做好午飯晚飯。
依他的意思,自己動手省點錢。
然後再自己回家去。
那滿是油煙又逼仄的廚房裏,讓我一次又一次相信有情飲水暖,相信真愛是不怕差距,亦不計較付出的。
但這幻想。
在沈念洲坦白騙局,準備出國留學的那天,突然將一切撕碎來嘲笑我的天真。
「但他們往往是沒有心的……
「大部分爲了往上爬,什麼都可以不要。」
江願自嘲般笑了笑,幫我把酒滿上。
語氣有幾絲惆悵。
-15-
柳酥自稱是我爸私生女的事。
果然在網上發酵了起來。
不知道是哪個新人把當天的事錄了下來,發到了平臺上。
柳酥還轉發,並承認自己就是柳彥的親生女兒。
一時間海城的當地熱搜上,討論的聲音絡繹不絕。
【明氏的老總竟然是這樣的人?】
【完了,那我都不敢用他們家的產品,餐廳也不敢去了。一個搞外遇的男人做出來的東西,能是什麼好東西?】
【點了,聽我媽說他年輕時,和老婆的世紀婚禮辦得滿城皆知,當時真以爲他是好男人呢,果然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
我扶額,煩躁地滑動屏幕。
不過一句空口無憑的話,就真的讓很多路人都相信了柳酥。
我重播了視頻一遍又一遍,仔細回想着這個角度,到底是當天哪個新人錄的,順便讓餐廳的管理人員,送來監控。
半個小時後,終於鎖定了那個叫林娜的女生。
【這視頻是你錄的嗎?】
我一個消息彈過去,未等那邊回覆,我又說道:【我知道是你,監控裏有記錄。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邊正在輸入中的顯示,持續了大概五分鐘。
她終於回覆過來:
【對不起江主管,這視頻確實是我錄的,但並不是我發出去的,是宋晴主管向我威脅索要了視頻,我不得不給她。】
下面便是一段她和宋晴的聊天記錄。
【李娜我看到你錄了像,我這邊爲了公司名譽必須收回錄像,你將原視頻發給我後,就刪除掉,並和我確認。如果你不發,我有權代表公司舉報你的行爲。】
待我看完。
李娜又發了條信息,哭訴道:
【江主管,我以爲宋主管只是回收,誰知道她轉手就發到了網上……
【我只是想喫個瓜,沒想發出去過,也不承想給公司帶來這麼多的影響……】
唉這事鬧的。
我嘆了口氣,無奈回應:
【好的我知道了,如果屬實,公司這邊會好好處理的。】
說完。
我便和人事部覈實情況。
那邊也傳來消息,宋晴今早已經遞交了辭呈。
好傢伙,這是在搞什麼?
我氣憤地點開宋晴的聊天框,扣了個問號發過去。
才發現已經被她拉黑了。
看着網上愈演愈烈的討論度。
我心想。
這宋晴該不會是和明氏的對家聯合起來,打算借這個輿論,搞老東家了吧?
-16-
正想到這裏。
車已經停在了家附近。
但不知怎麼回事。
今天家門口圍了不少人。
我見情況不對,趕忙下車。
一把推開了在叫喊圍堵的記者,把爸媽護在身後。
而這時。
只見柳酥和一個打扮富貴態的中年女人站在中間,眼裏擦着淚,哭喊道:
「柳彥你怎麼這麼無情,當年畢業聚餐我們都喝醉了,發生意外有了小酥,都這麼多年了你屢屢承諾會和江明意離婚,娶我進柳家,我都等了這麼久……你欺負我就算了……」
嘶啞的哽咽聲剛落。
那女人的目光就陰狠地落在我身上,揚起胳膊要抓來。
「你欺負我就算了……連你的女兒也要欺負我的女兒……我今天就要……」
見狀,我剛想後退一步。
一同趕來的司機和管家,就攔住了林茵。
相隔半米外,我看到她癲狂之下的空洞眼神,心感不適。
回頭又望向神色平靜的母親:「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母親攤了攤手:「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只是林茵的舉動,徹底惹怒了父親。
原本一直站在那兒,一言不發的他,終於開口道。
「既然事情已經鬧到這般地步,明氏和我做再多的解釋恐怕都無濟於事。
「不如這樣吧,讓我和這位柳酥小姐,一同去醫院現場做下親子鑑定,用結果給大家一個說法,你們看可以嗎?
「在場的記者也麻煩幫我們一同直播下,最好可以等現場結果出來。」
記者見可以拿到第一手的爆料,紛紛舉手贊同。
可林茵聽到這裏,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爲難地扯了扯嘴角,剛想開口。
卻被柳酥一把應下:
「好的爸爸,我現在就願意和你去醫院做鑑定。」
-17-
一路上。
我媽都拉住我的手,安撫着我的情緒。
她說。
這個陳茵和她,還有父親是大學同學。
大學的時候我爸不知道低調,喫穿用度比旁人好很多,還經常請同學喫飯。
所有人都知道父親家有錢。
結果就是,他被陳茵整整糾纏了四年。
聞言,我瞭然地點點頭。
怪不得我爸從小對我的教育就是,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
原來是被陳茵整怕了,都有心理陰影了。
「哦,對了爸媽,要不要去警局立個案,順便申請下鑑定結果的加急。」
柳酥這網上謠言傳的,傳播度早就過了五千,完全可以追究她法律責任。
「可以,那晚點去辦一下吧。」
我爸應道。
不多時,我們便到了醫院。
醫院裏圍觀的人還不少。
而且記者的現場直播裏,在線人數也達到了一萬多,一下就到了海城熱度榜榜一。
穿梭過人羣,擠到門診樓的路上。
我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沈念洲。
他怎麼來了?
看來他也很關注這場鬧劇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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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鏡頭。
父親要求進行司法鑑定,訴訟需求便是繼承權爭議。
【我去,敢玩這麼大,難不成這個柳酥真的是騙人的吧?】
【演的吧,男人都是不見黃河不落淚的,你看這正室現在氣定神閒的,一會兒有她哭的。】
【可我咋越來越感覺,咱們被柳酥這女的利用了……】
可不。
柳酥在謠言發酵這段時間裏。
往自己的社交平臺上,發了不少她從小過得艱苦,有一頓沒一頓,穿鄰居家姐姐破衣服的過往。
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爲生父對她們母女不管不顧。
最後還表示她寒窗苦讀 10 年,好不容易考上了 A 大,卻又被我橫刀奪愛,搶走了男朋友,讓她痛不欲生。Ŧűⁿ
那文字,要是不知真相的路人,確實很容易被煽動。
人羣裏,我走到柳酥面前。
不知是方纔發生了什麼,她的表情已經不像先前那般篤定。
我冷笑了下:「司法鑑定需要雙方同意,你愣着幹嘛,快來辦理手續。難不成不敢了?」
這明顯的激將法,柳酥很受用。
她一下就跳了進來:「誰說的我不敢!
「我剛纔就已經答應過你們,會參與鑑定的。」
「這樣最好。」
不多時。
專業人員就來到現場,進行了採樣,並送到實驗室檢測。
原本需要一週出結果。
但我父親要求加急,24 小時便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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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過程中。
我媽坐不住,就拉着我去旁邊的商場逛街。
而我爸因爲還有會議要開,就在醫院找了個安靜的地兒,開視頻會議。
反正現在大家都怕有錢人在背地裏使手段,記者就寸步不離地跟着父親直播。
而這邊。
只剩下我和我媽兩人時。
我終於忍不住問她:「媽,我問你個事你別罵我哈……
「你怕不怕老爸真的……
「真的啥,搞出個私生女來?
「呃……」
我複雜的目光落在母親身上,沒有應話。
她輕輕笑了下。
「不會的。」
「爲啥?」
其實父母的事情我瞭解很少。
但畢竟生在這個圈子,和朋友出去喫飯時,聽到過很多類似的八卦。
諸如誰家正室和小三撕起來了,誰家正室孩子突然被車撞了,然後私生子回來繼承家業,又或者哪個當家主母本就是不光彩上位等等。
那些荒唐事,我真的耳濡目染過太多,所以有些害怕。
母親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耐心地開口:
「小絮呀,你遇到的人夠多了後就會發現,有的人克己復禮是本性。他們不屑搞那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正事之上。」
「可這樣的人很少吧。」
「對很少,但你父親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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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親子鑑定結果顯示,柳彥和柳酥並無親子關係時。
父親走出人羣,深深給了母親一個擁抱。
此時。
我突然有點理解母親話裏的意思。
柳家雖然本就家大業大。
但俗話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而父親不僅守住了明氏,還在短短几年內,將它進一步壯大。
其中需要投入的精力和心血,可想而知有多少。
所以於情於理,都應當愛惜明氏的羽毛。
又怎麼會去做這種事,讓別人有詬病詆譭明氏的可能?
鏡頭之下,關於明氏和父親的謠言都被澄清。
原本針對我們的話筒,又轉向了陳茵和柳酥。
「不可能……這不可能……酥酥肯定是柳家的女兒,你們鑑定結果是不是有錯,還是說……還是說被江明意那女人搞了鬼……」
陳茵凌亂着頭髮,她撞開人羣就想衝我們走來。
卻被醫院的保安攔住了。
這精神狀態,真的沒問題嗎?
我疑惑地看向母親,她嘆了口氣。
「當時是聽說過陳茵因爲受不了你爸和我在一起的打擊,在夜店混過一段時間,按她女兒的年紀,估計就是那時候有的吧,這些年大抵過得也不好,精神壓力也就大了些,失常了在所難免。
「不過我也很膈應,她讓自己女兒姓柳這件事……」
我點了點頭。
確實反感。
可又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於是開口問道:
「誒媽,可是柳酥來明氏工作,開的帕拉梅拉,這……」
「李管家查過了,陳茵和柳酥名下,有超過六百多萬的債務,估計也都是爲充臉面欠下的。」
原來如此。
我抬眸,看向柳酥的位置。
只見她呆愣地站在人羣后。
表情空洞,不知在想些什麼。
關於她是我父親私生女的這件事,現在想來,可能陳茵這些年對她的洗腦。
一個謊言說了二十幾年,就算沒被證實,也會深刻腦海。
所以當時在人羣中。
她會那麼篤定地開口,自己就是柳彥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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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風波過去後。
明氏處理了一大波的人。
柳酥被辭退,並因當衆散播謠言,達到了一定傳播度,對柳彥個人以及企業造成諸多不良影響,被追究刑事責任,判處兩年的有期徒刑。
陳茵並未在公衆平臺上發表過言論,但父親卻實在難以忍受她這麼多年的騷擾,最終決定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管理治療。
宋晴則因泄露商業機密被立案調查,果然如我們所想,就是她將視頻賣給了對家公司,掀起一陣輿論風波。
不過好在父親身正不怕影子斜。
反倒通過直播親子鑑定,利用這波流量,給明氏打了波廣告。
我繼續回到工作崗位上,帶着新人。
而到下一波輪崗時,才發現沈念洲已經許久沒來上班了。
去人事部瞭解時,才得知,柳酥確認不是柳彥私生女的當晚,沈念洲就提出了分手。
柳酥挽留不成,懷恨在心,就實名舉報了沈念洲在 Y 國商學院學術造假的事。
這幾天 Y 國商學院那邊已經覈實完成,回信,取消了沈念洲的碩士學位。
學術造假?
他膽子可真大。
「既然如此,就辭退沈念洲,並且把他拉入企業黑名單吧。」
我提議道。
「好的,江主管。」
這樣一來,國內人才市場怕是不會再有企業錄用沈念洲。
他追求十幾年的人上人,也在此刻畫上了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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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沈念洲。
是他來明氏收拾工位。
幾日不見,他的精神頭看起來並不好,眼底烏青,嘴邊也有沒剔乾淨的鬍鬚。
我拿着文件夾,從他身邊走過時,他眸子裏滿是血絲地問我,能不能給他一杯咖啡的時間?
我沒有拒絕。
咖啡廳裏。
豆子的香味蔓延到空間裏的每個角落。
沈念洲坐在我面前,侷促地搓了搓手。
「以前週末的時候,我們好像也經常買一杯咖啡,坐在店裏自習一下午。」
聞言,我理了理耳邊的碎髮。
「我沒時間聽你在這敘舊,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小絮,等等。」
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我……已經準備回老家了。」
沈念洲曾和我說過,他出生在北方的一個五線小城。
從小,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從那裏走出去。
因爲留在一個肯德基都會倒閉的城市裏,他這輩子都沒有希望。
而如今,他選擇主動回去,也算是心氣完全沒了。
「好。」
「小絮……如果當時我沒有離開國內,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我攪拌着面前的咖啡,淡淡開口:「我原本打算你考研完,就和你坦白家境的,是你迫不及待想離開。」
「哦……這樣。」
沈念洲僵住身體,他垂下頭,手握着杯子遲遲沒有言語。
或許我本沒有必要和他提及當時的打算。
但此時此刻,卻惡趣味地想殺人誅心一番。
只是一念之差,有時候確實會有截然不同的走向。
但我和沈念洲的結局。
應該是不會有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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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沈ṱṻ₎念洲往我的銀行卡里,打來了 4 萬。
至此。
我們短暫相交的人生,終於回到了本該有的主線上。
兩年後。
明氏的年末慶功宴,下了一場大雪。
因爲這一年,我連續拿下兩個重要項目,讓公司的許多人都對我的能力不再有異議。
父親也就名正言順地,提拔我進入了明氏的管理層。
而這天,回到家時。
喝得有些醉的父親和母親,和我坦白了一件事。
原來當年,沈念洲的出國名額,是我父母幫他弄來的。
不然以沈念洲的出身和眼界。
其實一開始根本不敢想出國留學的事。
「小絮,你也不要怪我們。
「這麼多年,我和你父親一直不敢向你坦白,但現在看在你一心投入工作上,也就放下點心了。」
原來,那年我和沈念洲談戀愛,父母一直知情。
他們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背地裏替我着急,擔心男方的爲人。
所以當時他們裝作是 A 大校董會的人,向成績優異的沈念洲,提供了出國留學的路徑和機會。
並囑咐他,這機會難得,不要聲張,如果告訴別人,可能會分走名額。
「我們當時考慮過很多,因爲小絮你一直沒有出國留學的想法,如果男方有這個機會,正好可以看看他是怎麼做選擇的。
「如果他直接和你坦白留學名額的事,也算是坦蕩,顧及了你的想法和未來。咱們家可以資助他,讓他和你一塊去更好的學校進修。畢業後也會安排他進明氏。
「只是可惜,他向你隱瞞了這件事……」
聞言。
我釋懷地笑了笑。
父母當時的做法,是徹頭徹尾對沈念洲人性的考驗。
那時在他眼裏,我不過是普通家庭的女孩,成績同樣優秀,卻也同樣需要機會。
他向我隱瞞,不就是害怕我分走他的名額嗎?
他連身邊人都如此防範,千算萬算,卻把自己都算了進去。
「爸媽, 我不會怪你們的, 相反,謝謝你們讓我看清了他的爲人。
「也讓我, 還算早地上了這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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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的初夏。
A 大舉辦了一個校友活動。
我和徐延一同去參與了。
原來他就是當時被我鴿了的徐家小兒子。
也是比我小兩屆的 A 大畢業生。
我很感謝當時他在海鮮餐廳裏,幫我說話的事。
他卻說:「不用謝,當時來明氏工作,是我爸說海城公司裏管理模式最好的就是明氏, 所以我想先去學習一下。
「至於你鴿了我的事,也沒關係,因爲當時我正好也愁怎麼拒絕來着。」
聞言。
我們相視一笑, 想來對方都是事業批,也算成爲了交情還不錯的朋友。
校友會上, 我也遇到了舍友蘇清。
她已經順利讀完研究生,準備今年進明氏。
「小絮,謝謝你。」
我輕輕笑了下, 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蘇清在謝什麼, 大學在宿舍,她是家境最不好的那個, 四年裏我照顧過她很多。
後來畢業,她沒考上清北的研究生, 想二戰, 但家裏情況不允許,正想放棄時被我攔住。
我支付了她二戰考研期間所有的費用。
她含淚問我爲什麼要這麼做,不怕她還不起這錢嗎?
我卻開口:「不怕, 是你的話一定能考上的。」
後來, 她真的考上了清北,也用自己的努力改寫了命運。
校友會上。
有人提起了當年同學聚會上的事。
「唉, 沒想到沈念洲竟然會學術造假, 當時真以爲他進明氏, 用不了幾年就徹底飛黃騰達了……」
此刻唏噓的人, 就是當時最捧着沈念洲的, 那個戴眼鏡的胖小子。
叫什麼名字, 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對啊,柳酥就更抽象了,那女的絕對有妄想症, 竟然造謠自己是明氏老總的女兒。
「她當時手上的梵克雅寶就是山寨貨吧, 其實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林珊站在一旁, 高聲附和道。
又時不時往我這看兩眼。
「而且我前段時間喫瓜, 說柳酥進去了兩年,最近剛出來, 然後立馬就去找了沈念洲。」
「啊真的假的, 去找沈念洲幹嘛,他現在不是在老家開了個小店嗎?」
「報復他唄,發了瘋, 把那小店砸了,當時學術造假就是柳酥抖摟出來的。」
聽到這裏。
我心下輕笑。
也算是狗咬狗,各有報應。
「誒對了江絮,你說說你怎麼這麼低調……我們大學四年的同學, 你都沒說過自己家裏的事。」
「對啊對啊,其實當時聚會上我特想幫你說句話來着……」
聞言。
我禮貌地笑了笑。
「不用。」
隨後拉起蘇清的手,轉身就走。
不想再理會身後的寒暄和拜高踩低。
畢竟下午。
公司還有個會議要開。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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