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閨蜜一起穿書了。
我是貴妃,她是皇后。
書中,兩人爭鬥了一輩子。
最後,都被囚於冷宮,雙雙慘死。
因爲皇帝深愛的另有其人。
我們倆,不過是皇帝替心愛之人挑選的擋箭牌。
穿書後,我們白天鬥成烏眼雞。
晚上,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
「殺了吧?」
「都殺了,你當太后,我當太妃。」
-1-
「今天是建安五年,七月初八。」
「想起什麼了沒有?」
閨蜜擰着眉,頭上的金步搖晃出殘影:
「沒有,啥也沒有。」
「廢物!」
我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扇子扇着風,心中有些煩悶。
我和閨蜜一起穿書了,我穿成貴妃,她穿成皇后。
兩人都年輕貌美,出身名門,位高權重。
但是我們卻開心不起來。
因爲再過幾年,我們就要雙雙被趕去冷宮。
我負責刷馬桶,她負責擦馬桶。
這一洗,就是十幾年。
最後在一場暴雪中,一起凍死在無人問津的冷宮。
小說中對我們悽慘的日子,描寫得十分詳細。
我似乎還能聞到馬桶那股令人酸爽的臭味。
我不要刷馬桶!
但以前看小說,只記得一些關鍵劇情。
每天發生的事,實在是想不起來。
「貴妃娘娘!」
宮女彩珠突然推門而入,此時我正趴在閨蜜肩頭。
情急之下,我一把將她推在地上,面目猙獰:
「皇后又如何!
「皇上已經有兩月不曾踏入你的坤寧宮了,我看你這鳳椅,能坐到幾時!」
-2-
彩珠駭然欲絕,嚇得快步衝過來捂住我的嘴:
「娘娘慎言!」
皇后陰沉着臉,在宮女的攙扶下站起身:
「好!好得很!
「來人,把貴妃給我綁起來,綁到正門口去跪上兩個時辰!」
綁起來?還要跪兩個時辰?
我眨眨眼,臉上的表情幾乎快要維持不住。
不就演個戲嗎?這傢伙竟然敢動真格!
皇后的貼身宮女琉璃假意勸慰:
「今天畢竟是貴妃的生辰,皇上一大早就賞賜了好多東西下去。
「娘娘您之前最喜歡的那珠東海珊瑚,如今正擺在貴妃的案几上。
「貴妃如今聖眷正濃,您就當看在皇上面子上,饒了貴妃這一次吧……」
哦對,琉璃是個二五仔。
不只琉璃,我身邊的彩珠也是皇帝的人。
我和閨蜜對視一眼,都想起了小說中的劇情。
生辰這日,我對皇后百般挑撥。
晚上皇帝爲我大辦生辰宴,宴席上,有位美人喝醉酒,竟然失手把我推進湖中。
春寒料峭,就是這一次意外落水,讓我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並從此不能生育。
那美人的父親,是國舅爺手下的親信。
從此,我便恨毒了皇后,發誓要和她不死不休。
想到這,我渾身一顫。
我懷孕了?
草!我懷孕了!
-3-
閨蜜也想到了這茬兒。
站在琉璃身後,滿臉的激動之情。
她疾步走過來,用力抓起我的手腕將我拖到一邊。
彩珠想跟過來,被她厲聲喝止:
「都給我退下!」
我們兩人撕扯着來到牆角,她握着我的手,眼冒綠光,壓低嗓音:
「啊哈哈哈哈,好好好,我要當媽啦!
「淑貴妃,我看你是連最基本尊卑禮儀都忘了!」
嗓音再次壓低:
「哎呀,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想想就怪興奮的!
「本宮一日不死,爾等終究爲妃!」
聲音忽高忽低的,我真怕她喊錯了。
最後,她捏住我的臉,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手背上。
「坤寧宮,現在還容不得你放肆!」
我捂住臉,帶着彩珠,咬牙切齒氣沖沖離去。
回到宮裏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人都趕走,然後對着鏡子開始化妝。
不到十分鐘,一個完美的巴掌妝就畫好了。
我對着鏡子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把閨蜜的手指印畫得又細又長,一看就是雙漂亮的手。
「娘娘,皇上來了!」
我狠掐一把大腿內側的肉,疼得差點落下淚來。
門口邁進一雙極爲修長的腿。
當朝皇帝,凌雲川。
身長玉立,姿容絕豔,看得我差點忘記演戲。
不愧是小說男主啊,長得比明星還帥。
-4-
「皇后打你了?
「快讓朕瞧瞧,傷得可重?」
消息傳得可真快。
這狗皇帝,近看更帥了。
眉眼深邃,輪廓分明,完全就是建模臉。
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滿是心疼,似乎愛慘了我。
誰能想到呢?
晚上要推我落水的人,其實就是他安排的。
我家和皇后家,是本朝權勢最大的兩大世家。
他靠着世家上位,卻又嫌這把刀太過鋒利。
自古無情帝王家。
「你說你,同皇后較什麼勁?
「她畢竟是後宮之主,你該讓着她一些纔是。」
明面上是關心我,可字字句句,都在挑撥。
我紅着眼眶推開他,眼淚掛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皇上還說心裏只有我一個人,捱打的是我,您還替皇后說話!
「你這麼喜歡皇后,你去她那兒,來我這做什麼!
「你走,你快走!」
只可惜閨蜜不在,看不到我如此精湛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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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川把我摟在懷裏,一雙手有意無意地摩挲着我的小腹。
我背上汗毛豎起,肌肉在瞬間緊繃。
爲了不讓他察覺,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柔弱無骨地半躺在他懷中。
他明明知道的,我已經懷孕。
虎毒尚且不食子。
在他心中,恐怕除了女主,再無第二個人。
我記得小說中,他還喫後來自己孩子的醋。
爲了不讓兒子纏着女主,他直接把五六歲大的兒子丟去邊關待了十年。
-5-
我是一宮主位,今日又是生辰,宮裏的其他妃子都等着給我賀壽。
只是一大早,我就跑去皇后宮裏耀武揚威去了。
讓她們在側殿,等了我足足兩個時辰。
「娘娘,其他小主還在側殿候着呢。」
我正纏着凌雲川膩歪,彩珠過來小聲稟告。
我冷冷地瞥她一眼,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你倒是會做好人。」
彩珠是我們家生的奴婢,自小就跟了我。
我素來出手大方,把她養得比外頭尋常人家的小姐還體面三分。
可她,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你呀,你這脾氣。」
凌雲川寵溺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尖,朝彩珠揮手:
「讓她們都進來吧。」
在諸多盛裝打扮的妃嬪中,有一道淺綠色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不同於其他妃嬪的濃妝豔抹,她衣着樸素,只在頭頂簪了一根碧玉簪。
卻越發襯得她眉目如畫,氣質清麗。
對於真正的美人,所有華服首飾都只是陪襯。
這就是小說女主,宋新月。
這是一部虐戀小說。
站在男主視角,他爲保護女主操碎了心。
在每天晚上女主睡着後,都會偷偷進她房間,貪戀地看着她的睡顏。
爲保她安全,他日日周旋在衆多妃嬪中,滿心滿眼卻只有她。
甚至在和其他妃子歡好時,心裏想都是她。
-6-
而站在女主視角,她只是位不受寵的妃子,是他衆多女人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她知道他是帝王,自己不該愛上他。
一顆心卻不由自主沉淪,失控。
每次聽到他寵幸其他妃子,她都會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喫不喝。
直到他掃清一切世家障礙,立她爲後。
爲她,遣散整個後宮。
三宮六院,都只是他們遊戲中的一環。
我不動聲色打量着狗皇帝。
果然,自從宋新月進殿以後,他的視線就時不時瞥向她。
如今的宋新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美人。
不顯山,不露水。
安安靜靜地坐在最下側,除了我,沒有人注意到她。
凌雲川,真是將她護得很好。
只是作爲女主,怎麼能一直躲在幕後呢?
我得拉她一把。
我坐直身體,漫不經心端起茶杯:
「宋美人,你走上前來。」
「砰~」
凌雲川將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朝我投來意味不明的一瞥。
狗皇帝,叫個名字而已,就緊張了?
宋新月蓮步輕移,對着我盈盈一拜。
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風情。
我慵懶地靠在椅榻上,並沒有示意宋新月起身。
我不發話,她就只能一直半蹲着。
-7-
「本宮看了你送的生辰禮,好像是一本舊書?」
宋新月身體微晃,嗓音也跟着顫抖:
「回淑貴妃,那是前朝孤本。」
宋新月自幼習舞,選秀時每個秀女都要表演才藝。
她的一曲霓裳舞技驚四座,驚豔全場。
跳舞好的人,肌肉力量自然不會弱。
就蹲了幾秒鐘,晃給誰看呢?
宋新月也是個奇葩。
在她心中,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
所有人都在欺負她。
她渴望皇帝的愛,在皇帝面前,會刻意放大自己的悲慘。
就好比現在。
「那孤本,是婢妾最喜歡的……」
嗓音已經開始哽咽。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強要了這破書。
可全皇城的人都知道淑貴妃驕奢淫逸,不通文墨。
酷愛奇珍異寶,最討厭讀書。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你喜歡,本宮可不喜歡。
「這禮物本宮不滿意,你再補一個吧。
「聽說你善舞,今晚本宮的壽宴,你就跳一支舞替本宮慶賀。」
宋新月驀然抬起頭,一副遭受了奇恥大辱的表情:
「貴妃要,要我在壽宴上跳舞?」
-8-
宋新月瞪着一雙大眼睛,淚盈盈看着我。
看完我,又側過臉去看狗皇帝。
凌雲川握着椅子把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瘦削的下巴收得極緊,嘴脣微抿。
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既然貴妃要看,你便跳吧。」
宋新月垂下頭,一滴晶瑩的淚珠砸落在地板上:
「婢妾,遵命。」
媽的,兩個神經病。
宋新月是四品武將家的庶女,她生母之前是一名舞姬。
因此,宋新月從小就開始習舞,她也喜歡跳舞。
沒事情時,就一個人在自己院裏翩翩起舞。
給皇帝跳舞時開心得很,給我跳舞,就好像遭歹徒脅迫的良家婦女。
怎麼,皇帝看得,我就看不得?
凌雲川心機深沉,素來喜怒不形於色。
但是在離開之時,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怒容。
「愛妃,晚上的壽宴,Ťū́ⁱ朕還給你安排了驚喜。」
嘴角帶笑,眼神卻像毒蛇般陰冷。
我抱住他的手臂撒嬌:
「皇上慣會弔臣妾胃口~臣妾不依~」
等狗皇帝一走,我立刻帶着人再次殺到坤寧宮:
「哎呀,好叫皇后知道,剛剛皇上又來看本宮了呢!」
宮裏的人都在說,淑貴妃和皇后的關係再度惡化。
淑貴妃一天進了三次坤寧宮,找皇后的茬兒。
-9-
大殿無人處,我和閨蜜愁容滿面。
「咋搞?狗皇帝晚上要淹我。」
閨蜜抓抓腦袋:
「要不咱跑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閨蜜握住拳:
「幹不過,就加入!
「我們索性搞死狗皇帝,我做太后,你當太貴妃!」
這算什麼加入?
等等,要怎麼搞死狗皇帝?
我們倆身邊,可全是二五仔!
刺殺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機會,就是投毒。
我和閨蜜密謀完,臨走之前還找碴,抽了她的大宮女琉璃一巴掌。
「狗奴才!
「眼睛瞎嗎?走路差點撞到我!」
叫你當二五仔!
琉璃捂着臉跪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閨蜜默默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壽宴辦得極爲熱鬧。
觥籌交錯,歌舞昇平。
-10-
「貴妃娘娘這生辰宴,可比上月皇后娘娘的壽宴,奢華多了。」
來了來了,挑事的來了。
這後宮裏,從皇帝到妃子,所有人都在等着我和皇后鬥成烏眼雞。
皇后沉着臉放下酒杯:
「本宮素來不喜奢華,黃河水患,後宮自當節儉。」
我伸出手,欣賞着自己新做的丹蔻:
「朝堂之事自有皇上做主。
「怎麼,皇后娘娘意思,皇上連給妃子辦個壽辰的資格都沒有?
「還是說,娘娘意指咱們陛下,是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昏君?」
眼神如刀。
其他位分低的妃子紛紛垂下頭。
生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凌雲川一如既往地假裝和稀泥:
「好了,壽宴嘛,就得開開心心的。
「不開心的事情,都不許再提。」
皇上發話,我和皇后只能偃旗息鼓,繼續看舞。
下一個上場的,是宋新月。
琴師一奏樂,我立刻就黑了臉。
這舞是由邊疆的蒙月族傳入。
據說蒙月族,會在人死後舉行巨大的歡送儀式。
載歌載舞,慶祝人死後魂魄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這舞,就是他們歡送亡魂的舞蹈。
宋新月啥意思,我記得原本書中她也沒跳這支舞啊?
-11-
宋新月跳個送葬舞就算了,表情還一臉哀怨。
尤其是每次看向皇帝時,眼中的哀愁和憂傷似乎都快溢出來了。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纏綿,讓人看了還以爲是牛郎織女。
我被她跳得頭疼,直接一個杯子砸到她腳邊。
琴聲戛然而止。
宋新月手足無措地站在舞臺中間,看起來像一隻受驚的林中小鹿。
「婢妾愚鈍,不知貴妃娘娘爲何發怒?」
不用看我也知道,狗皇帝的拳頭硬了。
「你素來精通舞樂,不會不知道這是蒙月族的送葬舞吧?
「在我生辰宴上尋晚晦氣,怎麼,當我是死人啊!?
「來人,給我掌嘴!」
這是我和閨蜜商量好的。
把宋新月從幕後拉出,再無差別攻擊其他妃嬪,徹底攪亂整個後宮。
狗皇帝視宋新月如命,肯定看不得她受欺負。
到時候,他也許會提前對世家動手。
可現在世家權勢正盛,烈火烹油。
狗皇帝絕不可能像之前那樣,兵不血刃就拿下世家。
「皇上,皇上救我!
「妾真的不知道貴妃娘娘在說什麼!」
我和閨蜜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宋新月的不對勁。
按照書中的情節,現在這個時候,她一直以爲狗皇帝不喜歡自己。
所以她每天自怨自艾,活在奢望和痛苦當中。
以前的宋新月,就算被我針對,也不會想着要去求皇帝。
她只會默默忍受,然後再設法讓皇帝知道自己的委屈。
這宋新月,該不會是重生了吧?
-12-
凌雲川沒說話。
只是不停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皇上~」
聲音哀婉動人,如杜鵑Ŧŭ̀₌泣血。
凌雲川忍了又忍,終歸還是沒忍住:
「就罰宋美人一個月的俸祿吧,」
宋新月謝完恩,哭着下了臺。
凌雲川淡淡地瞥我一眼,看不出喜怒:
「既然愛妃不喜跳舞,就去逛一逛御花園吧。
「朕特意命人在園中掛了燈籠,大家一同去吧。」
狗皇帝。
御花園不但有燈籠,還有一個湖。
這是迫不及待,想推我入水,替宋新月報仇了。
剛進御花園沒多久,皇帝果然帶着我朝湖的方向走去。
我用眼角餘光朝後一瞥,書中推我入湖的柳美人,已經開始走位。
她穿過宋新月,穿過其他美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我身後。
凌雲川不知什麼時候頓住腳步,假裝賞月走到一側,給柳美人讓出來一個絕佳的位置。
「哎呀!」
柳美人慘叫一聲,假裝扭到腳。
關鍵時刻,一道身影驀然替我擋住了這一推。
「啊!」
閨蜜慘叫一聲跌入湖中。
「不好啦,皇后落水了!」
御花園亂成一團。
-13-
閨蜜大學時是校游泳隊的,但皇后不是。
她假裝落水,現在還白着臉躺在牀上昏迷不醒。
柳美人跪在地上,額頭已經磕出血。
「婢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絆了婢妾一下,婢妾才摔倒的~」
柳美人的父親是皇后手下的親信。
平日裏,她沒事就去坤寧宮請安,儼然是皇后這一派的。
因此,整個後宮沒人懷疑她。
衆妃嬪竊竊私語,都在猜測到底是誰推了柳美人。
「本宮都看到了。
「當時站在柳美人身後的,是班婕妤、沈嬪、德妃。」
班婕妤是宋新月在後宮的好姐妹,是她的死忠。
沈嬪是太后的眼線。
德妃是整個宮裏,除我和皇后外家世最好的。
她哥哥是將軍,替皇帝鎮守着整個西北軍。
被我叫到的人全都慌了神,一個個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確實挺冤枉的。
當時大ṭůₑ家都在朝前走,身邊人擠着人。
如果不刻意留心,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站了誰。
我也是胡亂說的。
賭的就是沒人能出來給她們作證。
皇后貴爲一國之母,必須得有人負起這個責任。
一句輕飄飄的「不是故意的」,不足以平息皇后家族的怒火。
-14-
柳美人被撤去封號,被罰禁足半年。
其他被我點名的三位妃子,也都被罰了半個月的禁足。
後宮氣氛陡然變得緊張。
在皇后日復一日的昏迷中,整個宮裏的太監丫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沒了皇后的制衡,我在宮中愈發得意。
有太監統計過,說淑貴妃平均每天țûₜ要尋三個妃嬪的晦氣。
罰跪,罰餓,變着花樣作賤人。
太監們說得有些誇張。
我畢竟是穿書的,長在紅旗下,生在春風裏。
所謂作賤人,就是讓妃子們在太陽下蹲馬步,蛙跳,跑步。
妃嬪們大多缺乏運動,被我這麼一罰,體力弱得三天蹲不下馬桶。
更嚴重的是,還會被曬黑。
一時間,所有妃嬪人人自危。
但是我,唯獨放過了宋新月。
不但放過她,還對她誇讚有加:
「宋美人說你這院裏的牡丹花開得極好。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李才人,你什麼檔次,也配在院裏種牡丹?
「來人,全都拔光,送去皇后娘娘宮裏。」
李才人是新封的才人,剛Ŧūₒ進宮沒多久。
她是個花癡,平日裏最愛侍弄花草。
這些牡丹,都是她嘔心瀝血種植的。
最重要的是,她是後來宋新月的姐妹團之一。
-15-
每次體罰完一個妃子,我都會派人大張旗鼓給宋新月送去賞賜。
一時間,宮裏都在傳言,宋新月抱上了我的大腿,是我面前一等一的紅人。
凌雲川看我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冰冷。
但因爲我每ṱū₄天去哪裏都帶着宋新月,他來我宮裏的次數反倒比以往更頻繁。
「宋美人最近,清減不少……」
狗皇帝坐在我身邊,視線卻一直放在宋新月身上。
「皇上,婢妾……」
「皇上,你怎麼不關心關心臣妾?」我截斷宋新月的話,「宋美人,本宮有些渴了,你去小廚房看看,本宮的冰糖雪梨怎麼還沒好?」
我不耐煩地揮手,趕走宋新月。
繼續趴在皇帝胸口撒嬌:
「陛下……
「皇后的病,總也不見好……」
凌雲川握住我的手,眼眸暗了暗:
「宮裏的太醫們不中用。」
因爲皇后一直沒醒,她的家族已經多有不滿。
甚至有人提出,要從宮外延請名醫替皇后治病。
不是太醫沒用,是她裝得好,死活不睜眼。
掐指一算,閨蜜已經在牀上躺半個月了。
這幾天她都是白天昏睡,晚上在屋裏溜達。
因爲熬夜,眼底發青,眼圈烏黑,看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倒是歪打正着,讓太醫們越發着急。
我躺在凌雲川懷中,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後宮,也不可一日無主……」
-16-
我賭凌雲川,會答應我的請求。
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皇后不醒,我執掌後宮,擺出一副想取而代之的模樣。
最着急的,當然是皇后的孃家。
到時候兩大世家爭權,皇帝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你這磨人的妖精,罷了罷了,朕答應你還不成嗎?
「明日就下旨,讓你在皇后養病期間,代爲執掌後宮。」
摟在腰上的手驀然收緊,似乎要掐斷我的腰。
背上寒毛豎起,手臂上也起了雞皮疙瘩。
我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凌雲川對我的殺意。
渣男。
靠我的家族穩固自己的地位。
用我的身體發泄慾望。
徹底利用完我還不夠,還要過河拆橋殺了我。
「行了,早些休息吧。」
凌雲川捏住我下巴,蜻蜓點水在我脣上一吻。
他從不在任何妃子處過夜。
因爲晚上,他要去看宋新月。
他對她思念到發狂,不能一日不見她。
病嬌的愛,就是這麼可怕。
經過這段時間的試探,我已經確定宋新月是重生的。
重生的,就好辦。
無男二,不小說。
-17-
像每一本言情小說中一樣,宋新月有個愛得她死去活來的癡情男二。
而且那男二,最後還是爲了救她而死。
哦,我記得好像是皇后孃家不甘心被滅族,請了刺客刺殺皇帝。
宋新月替皇帝擋劍,男二替她擋劍。
最後男二死在她懷中。
皇帝把男二追封爲平南大將軍,直接把他的墓蓋在了千里之外的嶺南。
女主沒有辦法,只能悄悄設了一塊牌位祭奠。
爲這,男主和女主吵架吵了五十章。
男二之前在羽林衛任職。
我動用關係,把他調進宮中當了御前侍衛。
每天,他都要在我宮外巡邏。
撞上宋新月的機會,簡直是百分之一百。
宋新月這幾天,已經明顯不對勁。
總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時而激動,時而哀傷。
今天我特意讓人放了男二假,狗皇帝這個點去看宋新月,估計恰好能撞上她和男二私會。
我假裝睡不着,扶着彩珠的手滿宮溜達。
「放肆!
「來人,給我拿下!」
宋新月住的摘星殿外圍滿了侍衛。
我仰頭一看,好傢伙,宋新月和男二正在屋頂上看星星看月亮呢。
今晚是十五,月亮如一面銀盆高懸於空中。
唔,甚美。
-18-
「來人,陸乾擅闖宮闈,意欲行刺,給我即刻亂箭射死!」
嘖,真夠狠的。
不愧是病嬌男主。
「皇上,不要啊!」
宋新月張開雙臂,擋在陸乾身前。
宋新月今晚特意化了繁複的妝容。
烏髮紅脣,月華色的裙襬在風中飛舞,宛若月下仙子。
只是這仙子,如今一顆心都撲在陸乾身上。
失去頭號舔狗的痛苦,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呀,皇上,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哎喲,宋美人和陸侍衛,這,這……
「皇上您先別動怒,這中間也許有什麼誤會呢?」
我甩開彩珠的手,踩着風火輪般三兩步來到凌雲川身前。
看到宋新月不顧自己性命也要護住陸乾,凌雲川目眥欲裂。
他從身邊的侍衛手中奪過弓箭,親自彎弓對準陸乾:
「宋新月,你不想死,就給我滾開!」
現在的宋新月可不是以前的宋新月。
她被凌雲川愛了一輩子,早就明白凌雲川不會真正地殺自己。
「皇上,我和陸侍衛什麼都沒發生。
「只是看今夜月色甚美,陸侍衛好心帶我上屋頂賞月……」
宋新月對着狗皇帝,苦苦哀求,哭得梨花帶雨:
「在陛下心中,婢妾是如此不守婦道之人嗎?」
「陛下,你當真一點都不信我?」
-19-
我一言難盡地看着宋新月。
原書中,她給陸乾繡荷包繡手絹,送他自己做的糕點。
在他生病時,親手替他熬藥。
有一次凌雲川出宮巡視,當時陸乾受了刀傷。
宋新月把他藏在自己殿中,日日貼身照顧。
陸乾當時情不自禁吻了她。
要不是因爲受傷,估計已經抱着一起滾牀單了。
但是在宋新月心中,自己只是把他當作知己而已。
「宋美人,你大晚上睡不着,出宮閒逛,爲何如此盛裝?
「呀,這裙子有些面熟,是皇上賜的流光裙吧?
「我記得這裙子,你在去年皇上生辰時穿過一次,平日裏可寶貝得很呢。」
宋新月家境普通,凌雲川爲避免招人嫉恨,很少賞賜她東西。
原書中,我和皇后被罰入冷宮後,我們的私庫盡歸她所有。
其中有不少珍品,都是我們母族傳了幾代的嫁妝。
要不是她在狗皇帝面前日日哭訴我們欺負她,我和皇后在冷宮的日子,也不至於那麼難捱。
讓我們倆負責洗馬桶,就是她給出的主意。
在她心中,賞她東西,是打她臉。
不賞她東西,是看不起她。
我們平日裏的一言一行,都被宋新月記在心中。
拿放大鏡逐字逐句看,怎麼看,都覺得我們在欺負她。
現在她好不容易犯在我手裏,自然要好好地報這冷宮之仇。
-20-
宋新月咬脣瞪着我,杏眼圓睜,眼神中充滿了威脅。
「淑貴妃,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
嘖,威脅我。
這隻會讓我更加興奮。
「皇上,你看,宋美人有小情人撐腰,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裏了!
「宋美人之前多溫柔賢淑啊,肯定是最近每日和陸侍衛待一起,學壞了!」
凌雲川將牙齒咬得嘎吱作響,整個人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最近?
「每日?」
我故作天真地點頭:
「陸侍衛是負責巡視我們殿的御前侍衛,我經常看到他同宋美人站在一處說話。
「想來,兩人應該是舊相識吧。」
宋新月和陸乾,的確是舊相識。
陸乾背後有個了不得的身份,前朝遺孤。
他這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復國。
書中,他想方設法混進宮當侍衛,也是爲了刺殺男主。
這一次,我把他進宮的時間提前不少。
在宮中,他愛上了宋新月。
身不由己,步步沉淪。
爲她放棄復國,最後更是爲救她而死。
進宮之前,陸乾就住在宋府隔壁。
他有一次受傷,慌不擇路,翻錯牆進了宋府。
是宋新月救下他。
從此,兩人就開始不停地你救我,我救你。
宋新月捨不得他死,也是人之常情。
-21-
「陛下,求你放陸乾走吧!」
宋新月抽出陸乾隨身佩戴的劍,毫不猶豫架在自己脖子上。
這時我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話:
「女人,你這是在玩火。」
凌雲川的怒火已經快無法遏制。
他一雙黑眸緊緊盯着宋新月,顫着嗓子問她:
「你當真,爲了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放他走!」
回應他的,是宋新月脖子上一道鮮紅的血痕。
凌雲川到底還是不敢賭。
陸乾深深地看宋新月一眼,轉身離去,幾個起落,便遠遠地消失在夜色中。
宋新月癡癡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直到確保他安全離去,才鬆了口氣,垂下早已發酸的手臂。
「陛下,我……」
話音未落,人已經像斷線的紙鳶一般從空中飄落。
凌雲川一個飛撲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隨後,黑着臉把人帶去了自己的寢宮。
從頭到腳,都沒有分給我一個眼神。
我激動地捏住彩珠的手:
「彩珠,你看到了嗎!
「陛下他,爲何對宋新月如此上心?
「不過區區一個美人!爲了她,陛下竟然沒看我一眼!」
-22-
經此一夜,宋新月成了整個後宮中最受矚目的寵妃。
大家都在說,皇上爲一個美人冷落淑貴妃,氣得淑貴妃在屋中砸了一天東西。
凌雲川捧在手心怕化了的稀世珍寶,終於展露在衆人之前。
對陸乾的嫉恨,灼燒了他的理智和靈魂。
他每天都去找宋新月,甚至直接留宿在她殿中。
宋新月的寢宮彷彿成了另一個朝堂。
等凌雲川一去上朝,其他人便齊刷刷等在她的殿中。
「宋美人真是深藏不露啊,連貴妃娘娘,都比不過你的榮寵呢~」
宋新月扯了扯領口,試圖遮掩那上面一大片曖昧的紅痕。
「唰唰唰~」
無數刀子般的眼神從四面八方射去。
「聽說前幾夜,宋美人屋裏發現一名男子?」
「咳……」
我清了清嗓子,斜睨班婕妤一眼:
「這事不要再提。
「陛下都不計較,我們又有什麼好說的?」
嫉恨的眼神更加濃烈,幾乎要化爲實質。
衆妃嬪咬牙切齒地瞪着宋新月,恨不得當場殺了她。
宋新月是庶女出身,生母又是地位低下的舞姬。
在場衆人中,她是家世最差的一個。
連我和皇后都沒獲得過的榮寵,偏偏被她得到了。
一時間,宋新月成了衆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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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逐漸脫離凌雲川的掌控。
他開始刻意冷落宋新月,越來越頻繁在我宮中出現。
「愛妃,這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特意調的藥,你趁熱喝了吧。」
凌雲川親手端起藥,喂到我嘴邊。
爲了不讓我發現自己有孕,他特意找太醫過來替我診治。
太醫說我,思慮過多,肝氣鬱結,所以月經不調。
喝幾副藥調理一下,便無大礙。
對凌雲川來說,這孩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激化我和皇后的矛盾。
如今皇后昏迷不醒,我在後宮一人獨大。
這孩子,便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佯裝平靜地接過碗,努力不讓自己的手發抖。
「皇上,這藥太燙了,放一會再喝吧。」
凌雲川捏起勺子遞到我嘴邊:
「乖,趁熱喝,藥效纔好。」
我放在桌下的拳頭緊握,一顆心緊張到快要跳出喉嚨口。
如果現在打翻碗,會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陛下!
「有人擅闖摘星殿!」
凌雲川的貼身侍衛闖入,我裝作受驚,猛然站起身:
「宋美人的摘星殿?
「難道是那陸乾又來了?!」
「咔嚓!」
凌雲川將藥碗砸落在地,眼眸中閃爍着嗜血的瘋狂:
「好,好得很!
「前朝餘孽,竟還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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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乾的身份,還是皇后的孃家派人查出來的。
再由我派人,不經意間透露給皇帝。
皇帝不滿世家,世家又何嘗滿意過他?
皇權式微,世家獨大。
這個皇帝不聽話,那就換一個聽話的。
我母家,早已偷偷和皇后孃家達成了合作。
今晚陸乾的到來,是我送給凌雲川的一份大禮。
我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
「寶貝,這個爸爸不要你,咱們也不要他。」
陸乾既然是前朝太子,身邊自然有着不少追隨者。
我雖然假冒宋新月給他送信,但他也不會傻到孤身闖宮。
今夜,註定腥風血雨。
宋新月摘星殿離我寢宮很遠,卻依舊能聽到廝殺聲。
我睡不着,索性摸黑去了皇后寢宮。
琉璃已經被皇后策反,成了二五仔的二五仔。
看到我,她並沒有很喫驚,悄悄屏退左右帶我去了閨蜜臥室。
閨蜜穿着白色的中衣,左手一隻燒雞,右手一隻烤鴨,啃得滿嘴流油。
看到我,她慘叫一聲朝我撲來:
「死鬼,你怎麼這麼多天不來看我!
「你知道我每天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嗎!
「沒有手機的熬夜,你知道有多無聊嗎!」
我嫌棄地一把推開她:
「別急,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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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乾沒能擺脫自己的命運,再一次死在宋新月懷中。
不過這次,凌雲川也受了傷。
那箭上淬了毒,雖然只是堪堪擦破皮肉,卻讓他陷入昏迷中。
壞消息, 皇帝昏迷, 膝下無子。
好消息,皇后醒了, 開始垂簾聽政。
好消息二, 淑貴妃查出喜脈,如今懷着皇上唯一的子嗣。
而宋美人因私會外男, 被貶入冷宮,負責洗馬桶。
凌雲川躺在牀上的身形日益消瘦,形銷骨立,看着像一具人形骷髏。
我有些於心不忍:
「怪慘的, 不如直接殺了吧。」
閨蜜兇巴巴瞪我一眼:
「你肚子裏的娃還沒出生, 這時候他不適合死。」
這傢伙垂簾聽政幾天,越來越有氣勢。
瞪我那一眼,威壓十足。
我縮了縮脖子, 心疼地看着琉璃給凌雲川灌藥湯:
「少喂一點,這都是上好的老山參熬的……」
看完凌雲川, 我又捧着肚子晃悠到冷宮。
進冷宮前,先戴好自己做的棉布口罩。
沒辦法, 味實在太沖了。
宋新月正在一邊哭,一邊刷馬桶:
「不該這樣的,老天讓我重活一世,爲什麼是這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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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凌雲川太過自負。
他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不管女人還是世家,對他來說不過是工具。
用完了順手一丟。
百年皇權, 千年世家。
他太小看世家的力量, 也太小看女人。
我蹲在宋新月前, 笑嘻嘻地看着她刷馬桶:
「你知道凌雲川爲什麼那麼容易中毒嗎?」
宋新月瞳孔猛然一縮:
「是, 是你!」
我搖搖頭:
「是你,他每天在你牀上折騰到天亮, 身體虧空, 才這麼容易中毒。」
我瞎編的。
凌雲川中毒, 是因爲我早就把毒下在了宋新月身體裏。
陸乾他們的毒箭,只是一個藥引子。
凌雲川和宋新月歡好的次數越多,毒性發作得越猛烈。
而小說中, 動不動一夜七次。
要不是皇后孃家有一位神醫在, 差點保不下凌雲川的狗命。
宋新月丟開馬桶,坐在地上哭:
「嗚嗚嗚,那也不能怪我~
「都是他強迫我的, 他怪我見了陸乾…Ŧūₒ…
「可陸乾,陸乾又有什麼錯呢……」
我也不懂。
一個要復國的前朝太子,爲什麼會愛上皇帝的妃子?
不過這些, 已經和我沒什麼關係。
「你哭得太吵了,來人,再給她加二十個馬桶。」
宋新月癟着嘴, 哭哭啼啼卻不敢反抗。
這模樣, 怎麼看怎麼可憐。
只可惜,凌雲川看不到了。
他看不到,我還沒看夠。
以後這宮裏,就是我閨蜜說了算。
我想看誰哭, 就能看誰哭。
我扶着宮女的手站起身,捶了捶腰朝冷宮外走去。
這萬惡的封建主義社會,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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