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是高冷淡漠的清貧校草。
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窮到把自己掛網上出售。
標價五百塊錢一晚,技術不滿意,包退。
喲呵。
我急吼吼轉過去一筆鉅款。
對方秒回信息。
【今晚就做嗎?】
啊這……
還真是敬業呢。
我同情心氾濫,包了陸嶼一個月。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他銀行卡上比我命都長的餘額。
我笑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1-
我怎麼也想不到。
白天在校園裏清冷至極的學霸陸嶼,背地裏竟然從事非法職業。
並且把自己掛到了網上出售。
【五百元一晚,技術不滿意,可隨時退款。】
呵。
好猖狂,好自信。
但我不信。
我當即拍下鏈接,成功付款。
【在?】
對方回覆很快:【嗯。】
這冷淡的語氣,還真有點陸嶼的影子。
保險起見,我追問:【頭像是本人嗎?】
【……】
哦騷瑞,剛發現,他的頭像是一隻動漫烏龜。
我舔了舔脣,宛如一個飢渴油膩男。
【發張本人照片給姐看看。】
對面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畢竟花了錢,我理直氣壯:【看看臉,不然舉報你。】
頁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過了一會兒,一張熟悉的帥照出現在屏幕上。
【臉不重要,我技術好。】
特麼的。
怎麼白天沒看出來,陸嶼這麼自負呢。
我被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陸嶼:【今晚做嗎?】
救命。
他是怎麼能夠如此淡定自若地問出這句話的?
大腦的那根名爲理智的弦瞬間崩了。
我老臉一紅,手忙腳亂扔掉手機。
-2-
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
而不是讓我做了一整夜的夢。
夢裏,陸嶼用他淡漠的聲音翻來覆去地問。
「爽嗎?
「我技術好嗎?」
冷淡的眼眸染上情慾,巨大的反差感瞬間讓我攀上了頂峯。
耳邊是他嘶啞散漫的輕笑。
我頂着一對黑眼圈去學校,好死不死,在門口看到了陸嶼。
他朝我投過來一瞥,又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
還好,我是匿名購買。
我摸了摸鼻子,和陸嶼一前一後走進教室。
今天上的是大課,PPT 上黑體加粗的一行主題:拒絕黃賭毒,從我做起。
授課老師在臺上講得熱淚盈。
「同學們,我不求你們出人頭地,只希望你們能堅守底線,黃賭毒一樣都不要碰,不要做社會的蛀蟲!」
臺下掌聲雷動。
我下意識扭頭看向陸嶼。
他跟隨其他人一起鼓掌,清雋淡漠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
這穩如老狗的心理素質!
我篤定,陸嶼肯定是個資深從業者。
-3-
或許是我頻頻打量的目光太顯眼,下課後,陸嶼將我攔在教室。
漆黑的眸子傾瀉出幾絲危險氣息。
……
他該不會以爲我要舉報他吧?
我正要解釋,陸嶼忽然低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
「什麼時候做?」
我瞪大眼,怔怔地看着他。
他怎麼知道是我下的單!
「後臺有收貨信息。」陸嶼蹙眉,言簡意賅,「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做?」
……
家人們,誰懂啊,這種春夢成真的感覺。
我張了張嘴,還沒開口。
陸嶼嗓音冰涼。
「你想退款?」
「不……」
美色當前,我脫口而出:「我打算包月。」
當着陸嶼的面,我硬着頭皮打開昨晚的鏈接。
數量×30,鎖定,下單,一氣呵成。
「看我多有誠意。」
陸嶼眯起眼眸,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都沒有試過,就下這麼多單?」
我頓了頓。
「我……相信你的技術。」
陸嶼看着我,脣角小幅度地彎起。
有些戲謔。
「你,挺識貨。」
他低頭擺弄手機。
下一秒,我收到了一筆退款。
陸嶼睨我一眼。
「給你打八折。想做的時候隨時聯繫我。」
不得不說,不愧是學霸。
陸嶼是懂薄利多銷這一套生意法則的。
-4-
我很慌,偷偷打電話求助閨密陳玥。
「我有一個朋友,她突然發現自己暗戀的男生,是個身經百戰的小鴨子,你說我朋友該怎麼辦呢?」
電話裏,周玥頓了頓:「陸嶼做鴨了?」
……
果然,啥事都逃不過閨密的火眼金睛。
我乾脆自暴自棄。
「我還買了他一個月,他天天發短信問我什麼時候和他做!」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做呢?」陳玥笑嘻嘻地說,「那窮小子我見過幾面,看起來就很能幹的樣子,你確定不試試?」
真的嗎?
腦中緩緩浮現陸嶼冷淡的神態。
對陳玥的話,我保持質疑。
敢於質疑,敢於實踐,是邁向真理的第一步。
而我,願意爲了追求真理而獻身!
喝了點小酒,我羞答答地給陸嶼發短信。
【今晚,可以嗎?】
眼睛盯到發酸,終於收到了回覆。
【可以,去你家還是我家,或者學校?】
我被嚇到酒醒了一大半。
陸嶼他,真的很變態啊。
嘻嘻嘻,幸好我也不正常。
我立馬給他報了酒店房間號。
【好的,半小時後到。】
我抱着手機暈乎乎地坐在牀邊,門鈴忽然響起。
這麼迅速?
我心臟怦怦跳,打開房門,外賣小哥露出一個腦袋,把手裏的藥房包裝袋遞給我。
這是……
手機裏,陳玥打來語音電話:「給你點了外賣,別鬧出人命。」
……
真是我的好閨密啊。
「我可真是謝你全家。」
我乾巴巴地和一臉尷尬的外賣小哥道謝,一歪腦袋,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陸嶼。
他兩手提着大大的包。
拉鍊沒有拉緊的包裏,散落着燒杯、蒸發皿、量筒。
……
「原來是做化學實驗啊……」
此時此刻,我的失落和怨氣可以復活十個邪劍仙。
陸嶼神情複雜地看向我懷裏花花綠綠的盒子。
「你想做什麼?」
或許是我喝醉了。
竟從他眼裏看到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羞恥得恨不得立刻搖着花手離開地球。
陸嶼就這麼直勾勾看着我。
「對不起啊,是我誤會了……」
「你付了錢。」他突然打斷我的話。
「啊?所以呢?」我呆呆地問。
「所以……」他垂下眸,視線落在那盒超薄 001 上一秒鐘。
表情冷淡,神色很坦然。
「你想做別的,也可以。」
啊。
我的臉瞬間爆紅。
激動得。
陸嶼反手關了門。
散漫的步伐逼近。
一米八八的身高,輕而易舉將我籠罩在他與牆壁的陰影裏。
就像是虛虛地環抱住了我。
他身上的氣息清淡好聞。
我緊張到結巴,害羞地提醒他。
「我、我洗過澡了。」
「嗯。」他聲音平靜。
我閉着眼睛等了很久,陸嶼什麼表示都沒。
我只好又睜開眼。
有點控訴地用眼神質問他。
「抱歉。」
他的聲音如玉石清冷,又帶着淡淡笑意。
「這方面我沒有經驗,可能技術會比較差。
「可以教教我嗎?」
陸嶼低下頭,薄脣堪堪擦過我的腮邊。
我顫了顫,下意識攥住了他胸前的白襯衫。
可是我也沒經驗呀。
陸嶼輕挑了下眉梢。
似乎是在嘲笑,我原來也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
我不想讓他看輕。
「那我要開始了哦。」
鼓足勇氣在他的脣角啄了一口。
他的身體忽然僵住了。
我以爲他在緊張害怕。
我想了想以前看過的言情小說,細聲安慰他:「第一次可能會有點疼,你忍忍。」
陸嶼驀地笑出聲。
「沒關係,我不怕疼。」
從沒覺得夜晚如此漫長過。
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應該是那個主導的人。
可爲什麼後半夜只有我喊疼?
抬起的胳膊被陸嶼抓回去。
他好像屬狗的。
哪哪兒都要啃上幾口。
幾乎一整夜沒睡。
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我感覺自己像被吸光精氣的乾屍。
陸嶼精神抖擻。
抱我去洗澡,給我穿衣服,出去買早餐。
忙裏忙外不嫌累。
我懷疑他壯到能把棒子國的地上下犁一遍,粗氣都不喘一口。
這錢花的,我虧大發了!
所以趁他回來前,我溜了。
-5-
早八課,我用課本擋住臉。
困得腦袋直插地府,像有兩百斤的壯漢掛在我的眼皮子上。
「你幹嘛去了,黑眼圈這麼重?」陳玥悄聲問。
我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我說我睡覺睡出來的黑眼圈,您信嗎?
她興奮地捂住嘴:「你該不會真的和陸嶼……」
我疲憊地點點頭,感覺靈魂已經昇天了。
「昨晚我讓外賣送的,還合適嗎?」
她擠眉弄眼。
我呆呆地想了半晌,才明白說的是什麼。
昨晚暈乎乎的,好像聽見陸嶼說了句「有點勒」。
我晃了晃腦袋,繼續打瞌睡。
陳玥一整個亢奮住了。
擰了一把我的大腿。
「死丫頭,喫得這麼好!
「我買的可是最大 size!」
她指了指教室後門,肉麻兮兮地抖抖胳膊。
「陸嶼在等你下課吧,你們還真是黏糊,一刻也分不開啊?」
我費勁地撐開眼皮往後看一眼。
陸嶼站在走廊的柱子邊。
清瘦又高大的背影,像一棵挺拔的松柏。
尤其……還挺翹的。
回味了一下。
手感也超棒。
我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等我?
絕不可能。
我們是乾乾淨淨的錢色交易,他纔不會想和我沾上別的關係呢。
下課後,我抱着課本目不斜視地和陸嶼擦肩而過。
卻突然被他扣住了手腕。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同學。
他沉默地拉着我到角落。
我絞盡腦汁地猜測他的來意。
然後恍然大悟。
「你來找我,是因爲我沒有給你五星好評吧?」
我掏出手機,打開某二手交易平臺。
陸嶼抬手,摁滅了我的手機屏。
直勾勾看着我。
清冷的眸子竟有幾分無措。
「你早上走得很早。
「是我昨晚做得不夠好嗎?」
「喀喀……」我羞恥地腳趾摳地。
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
「你別說了!」
他遞過來手上的塑料袋。
裏面好像是什麼藥膏,還有棉籤。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陸嶼的視線在我的脖子以下停頓了一秒。
嗓音沙啞,不自然地開口:「抱歉,昨晚有些失控。
「去藥店買的藥膏,擦上應該就不會疼了。」
一股血氣直衝腦袋。
昨晚的放縱在眼前如幻燈片不停播放。
我尷尬得快哭了。
拎着袋子不知所措。
「那,那我把藥……藥膏錢轉你。」
陸嶼看了我一眼。
「好,加微信轉賬吧。」
「好的好的。」
之前一直在二手平臺上發消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加到陸嶼的微信。
他的微信頭像簡約,是一隻吐着舌頭的金毛。
我哈哈笑着緩解尷尬。
「你養的狗嗎?
「挺可愛的啊,像你一樣。」
都喜歡咬人。
沒過腦子的一句話說出口,更尷尬了。
好在陸嶼心胸寬廣,沒有和我計較。
「嗯,別人送的,我養很多年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明明是不帶任何侵略性的目光,我卻一陣腿軟。
想起昨晚他託着我下巴強吻時的強勢。
「我還有事,先走了啊。」
飛快發了個紅包後,我迅速逃離現場。
陸嶼只是淺淺地看我一眼,我怎麼會覺得他是在勾引我呢?
阿彌陀佛,我實在是色慾燻心。
-6-
我到學生會幫忙搬東西。
正值中秋,大家都在排隊領節日福利奶茶。
負責發奶茶的是周芹,我和她一向不對付。
大一時我和蔣宇新談過一場戀愛,分手後不到一個月,他和周芹成了男女朋友。
從那以後,周芹看我更不爽了,生怕我和蔣宇新來個死灰復燃。
果然,排到我時,周芹噘起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點單的時候忘記把你加進去了。」
她做得過分,這麼多雙眼睛盯着。
蔣宇新作爲部長,走到我身邊,歉疚地打着圓場。
「我把我這杯給你吧。」
手裏被他塞了一杯奶茶。
我欣然接受。
但是。
「你的給我了,那我的呢?」
我朝周芹歪了歪腦袋。
順便攤開了手。
衆目睽睽之下,周芹咬牙切齒地又遞給我一杯奶茶。
「林杳,你臉皮真厚。」
「謝謝,可能我長得比較顯年輕吧,所以滿臉膠原蛋白耶。」
我微笑道謝。
捧着兩杯奶茶開開心心去食堂喫飯。
撞上了正在窗口買飯的陸嶼。
他只打了兩份青菜,素得和尚來了都得連夜還俗。
還真是清貧校草。
我心裏有股說不上來的酸澀。
「陸嶼,我們一起拼桌吧。」
我強硬地坐在他旁邊,把盤子裏的油光鋥亮的紅燒排骨撥給他一半。
他喫飯很斯文,像電視劇裏矜貴的富家公子。
我吸了一口奶茶。
他的目光也順勢落在另一杯沒拆封的奶茶上。
眼神微閃。
「你待會兒約了別人嗎?」
「沒有啊。」
嘴裏含着珍珠,我費勁地嚼嚼嚼。
發現陸嶼一直盯着我的奶茶。
他也想喝嗎?
可是另一杯我打算帶給閨密的呀。
「哦,好。」
陸嶼斂去眼中的失落。
低頭挑起盤中的青菜,慢吞吞送入口中。
好可憐。
他該不會沒喝過珍珠奶茶吧?
我糾結地把奶茶推到他手邊。
「請你喝奶茶呀,珍珠好 Q 彈!」
想來Ṫū́₃我閨密那大饞丫頭,少喝一頓奶茶也餓不死。
陸嶼非常有禮貌地道謝。
目光似乎在我的脣上停頓了兩秒。
等我察覺時,他已然低下了頭。
「很好喝。
「很軟。」
他的脣角小幅度彎起,像雨過天晴的湖光山色般溫柔。
喫完飯我去買餐巾紙,又碰到了周芹。
她挽着蔣宇新的胳膊,語氣誇張:「林杳,你一個人喫飯啊,太可憐了吧。
「這都大二了,你還沒有男朋友啊?」
她聲音尖銳,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蔣宇新有些尷尬地轉身去窗口打飯。
周芹一臉警惕。
「你該不會還沒對蔣宇新死心吧?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
神金。
我翻了個白眼要走,周芹攔在我前面。
「我警告你,以後少出現在我男朋友面前。
「否則我把你掛到學校匿名牆,讓大家都看看小三的嘴臉。」
我氣得腦瓜子嗡嗡。
真是癩蛤蟆趴腳面,Ṭũ³不咬人,純膈應人。
一抬頭,我看到了坐在食堂,慢吞吞嚼珍珠的陸嶼。
「誰說我沒有男朋友了?」
我張嘴就開始胡說八道。
「我男朋友又高又帥還溫柔體貼,我鬼上身了嗎會纏着你男朋友?」
我甩開周芹,雄赳赳氣昂昂往前走。
誰知她竟然拽着蔣宇新跟了上來。
還坐到了陸嶼對面。
周芹的眼裏閃過一抹驚豔,聲音都夾了起來。
「陸嶼學長。
「你是林杳男朋友?」
我暗叫糟糕。
陸嶼動了動脣,蹙眉的樣子很嚴肅。
我已經提前開始害怕了。
但他壓根沒理會周芹,低頭又嚼了兩口珍珠。
一旁蔣宇新凝重的神色鬆了鬆,輕蔑地勾了下脣:「林杳,你就算撒謊也換個對象吧。
「陸學長整天忙着兼職打工,哪有時間陪你談戀愛?」
「她沒撒謊。」陸嶼溫聲開口。
我呆呆地抬起頭,疑心自己聽錯了。
陸嶼卻站起身,把我拉到身後。
隔絕了蔣宇新的視線。
「拜託拜託,幫幫忙呀。」
我揪着他的袖口,小聲哀求。
陸嶼低下頭,一根根鬆開我揪住他衣服的手指。
將我的手包裹在他溫熱的掌心中。
「沒撒謊,我們的確在談戀愛。」
陸嶼頓了頓,注視着我的眼睛,溫暾補充。
「我們,親密無間。」
啊。
視線交匯的那一刻,臉上一團燥熱。
何止是親密無間。
已經是負距離接觸了。
似乎沒料到陸嶼會這麼說。
蔣宇新臉色難看,他掙開周芹。
語氣有點衝。
「既然陸嶼學長在和林杳交往,不知道有沒有空一起參加週末學生會組織的登山活動?」
他挑釁地看着陸嶼。
眼中帶着莫名其妙的敵意。
「我記得林杳很喜歡爬山,你這個當男朋友的,總不會爲了掙點發傳單的兼職費,連女朋友都不陪吧?」
蔣宇新的一番話,令周圍不少人小聲議論,原來陸嶼這麼貧窮啊。
陸嶼神色冷倦,緩緩抬頭。
笑了一聲。
「當然,陪女朋友最重要。」
-7-
直到走出食堂都沒想明白陸嶼爲什麼要幫我。
但我很不好意思。
「你每個週末都要兼職發傳單嗎?」
正值酷暑,一定很辛苦吧。
「嗯。但是這一個月不用。」
「爲啥?」
陸嶼幽幽看向我,過了幾秒,輕哂了一聲。
「被包了一個月。
「當然要敬業點,免得……老闆跑單。」
我侷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哦。
正被陸嶼牽着呢。
我臉紅地掙了一下,被他握得更緊。
他慢悠悠地說:「林杳學妹,你前男友還在後面看着呢。」
我渾身一激靈。
蔣宇新就是個神經病。
要不是學生會工作滿一年有學分獎勵,我早就不幹了。
「還在看嗎?」
「嗯。」陸嶼語氣嚴肅,「再靠近點。」
我趕緊搭上另一隻手,親密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陸嶼走得很慢。
快二十分鐘纔到女生宿舍樓下。
「我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陸嶼慢慢鬆開我的手,垂眸,有禮貌地問:「今天晚上,出去嗎?」
啊。
他怎麼這麼敬業啊。
「先、先不要了吧,過兩天還要爬山呢。」
陸嶼看着我,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那好好休息,這幾天先保存體力。」
我覺得這句話有點奇怪。
但陸嶼神情淡Ṫŭ̀ⁿ然。
一定是我想歪了,畢竟爬山真的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活動。
-8-
一直到週末,陸嶼每天都會來給我送早餐,接我出去喫午飯。
晚飯喫完後還會一起散步。
「做戲做全套。」他淡淡開口。
好吧,不愧是學霸。
但每次喫飯總是他付錢,我臉皮再厚也感到不好意思。
微信給他發紅包。
轉賬過了 24 小時,陸嶼沒接收,錢被退了回來。
週末早上,陸嶼又準點出現在宿舍樓下。
簡單的白襯衫黑褲,被他穿出了定製大牌的感覺。
清冷的氣質格外吸引人。
怕傷到他的自尊心,我假裝不經意提起紅包的事。
看着我喫完早飯,他溫和地笑了笑。
「不急,我記了賬,以後慢慢算。」
最後三個字加重了語氣,莫名有些繾綣。
經過這幾天陸嶼的突擊訓練,我早就習慣了和他十指相扣。
走到大巴車前,我忽然想起,忘記交代一件重要的事。
「你知道要怎麼演男朋友嗎?」
活動有好幾天呢,我可不想露餡。
陸嶼微微傾身,他高挺的鼻樑差點蹭到我的鼻尖。
學着我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怎麼演,教教我?」
我摸了摸鼻子,感覺有點癢。
但又似乎是心在癢癢。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要怎麼演。
「就……演得很喜歡我吧,非常非常喜歡的那種!」
陸嶼似乎笑了一聲。
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
「那不用演。」
啊?
還沒等我消化完這句話,蔣宇新出現了。
他看向我和陸嶼牽着的手,眼神晦暗。
「林杳,山上風大,這件外套你拿着吧。」
他脫下外套,我沒接。
蔣宇新面色無奈:「就算分手了也還能做朋友,至於這麼排斥我?
「還是說,其實你心裏從來沒有放下過我,所以才……」
陸嶼冷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
「你什麼檔次,也配和我女朋友做朋友?」
衆目睽睽之下,蔣宇新喫了癟,臉色肉眼可見地變黑。
我努力忍住笑。
晃晃陸延背在身後牽着我的手。
「你怎麼變得這麼毒舌啊。」
和印象中的形象差別也太大了。
「你覺得我應該是怎樣的?」陸嶼不動聲色地問。
我託着下巴想了想。
「很帥,但是也好高冷的。」
我沒好意思說下半句。
高冷得讓人腿軟。
陸嶼手指支着額頭,發出一聲輕笑。
「我儘量保持。」
倒也大可不必。
這樣咄咄逼人的陸嶼,好像更帥了。
-9-
登山時,我和陸嶼走在最後。
走着走着,最前面的周芹忽然跑來了隊伍後面。
「陸學長,你平時肯定不怎麼運動吧?
「不像我男朋友,肺活量太強了,走到現在氣都不帶喘的。
「他登過珠穆朗瑪峯,登過富士山,全球名山他幾乎都登了個遍……」
她口若懸河,話裏話外捧着蔣宇新,貶低陸嶼。
我覺得厭煩極了,打斷她的話。
「既然蔣宇新登過那麼多山,不如就叫他老登吧。」
隊伍裏爆發出鬨笑聲。
周芹氣得跺腳:「林杳,你就是喫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她越過隊伍跑到最前面,大概是和蔣宇新說我壞話去了。
無所謂。
我擔憂地看向陸嶼。
「要不要陪你先休息一會兒?」
雖然他看起來面色如常,但我怕他硬撐着不好意思說累。
「沒關係,我們走慢點?」陸嶼輕聲說。
「好!」
沒一會兒,我們就被隊伍Ṱŭ⁴甩出去一大截。
我的心率越來越快。
陸嶼在我面前半蹲下身。
「上來,我揹你。」
我實在走不動了,氣喘吁吁趴上他的背。
陸嶼雙手穿過我的腿彎,穩穩托住了我,走得不快不慢。
「其實我本來沒有ŧŭₘ這麼弱的。」我紅着臉解釋。
高二那年出過一場車禍,那之後身體就變得有點差。
而且腦子也笨了許多,忘了許多事情,到現在也記不起來。
不得已留級了一年。
陸嶼安靜地聽我說完。
「想記起來以前的事嗎?」
他的睫毛輕顫,似乎有點緊張。
「不想啊。現在這樣多好呀,沒有煩惱。」
「嗯。」陸嶼也笑了一聲。
車禍剛發生那陣子,我的確想記起以前的事,但是隻要一想,就會頭疼。
反正也不影響生活,忘就忘了吧。
也許忘了的,都是不重要的。
幽靜的山道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就好像……情侶約會似的。
我一手摟着陸嶼的脖子,另一隻手拿着他給我的巧克力。
咬一口,甜滋滋。
樹葉被風吹得輕晃,陸嶼的聲音似乎也帶着盛夏的燥。
「你還喜歡蔣宇新嗎?」
「當然不喜歡!當初還是我和他提的分手呢。」
「這樣啊。」陸嶼的聲音又恢復到以往的平靜。
我小雞啄米般點頭。
和蔣宇新分手的原因有點難以啓齒。
一開始我的確覺得他長得帥,而且性格表現得也挺淡漠。
他一見面就想抱我親我,男女朋友之間的親密舉止無可厚非。
但我實在受不了……他身上的體味。
尤其他每次打完球,渾身大汗,更臭了。
我知道這個分手理由很傷人自尊心,所以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
分手前,我認爲蔣宇新是個臭臭的好人。
分手後,才發現他原來這麼奇葩。
唉。
「和蔣宇新戀愛,是我的賽博案底。」
我趴在陸嶼肩頭,默默嘆氣。
靠得這麼近,陸嶼身上的氣息也鑽入鼻尖。
他的耳後有細密的汗水。
但是一點不難聞。
還有點……
「陸嶼。」我湊過去,吸了吸鼻子,「你好香啊。」
我說完,明顯感覺到他的脊背僵了一下。
耳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託着我的雙手也收緊了幾分。
「乖一點,別亂動。」
他喉結滾了滾,脖頸間的青筋凸顯。
看起來更性感了。
我嚥了咽口水,小幅度地吸吸。
明明就很香嘛。
高冷的陸嶼像一塊冰淇淋小蛋糕。
-10-
我們到達山頂的酒店時,蔣宇新正在訂房間。
他特地瞥了陸嶼一眼。
「我好心提醒一下,這是家五星級酒店,如果預算不夠的話,旁邊左轉有個小旅館。」
陸嶼越過他,走到前臺,徵詢般垂眸看我。
價格的確不便宜。
「就,開一間好了。」我有點羞愧地低下頭。
別人包帥哥都是大筆大筆往他身上砸錢,我卻連開兩間房的錢都捨不得。
「好。」
陸嶼和前臺定了個標準間。
「先生,您是刷卡還是掃碼支付?」前臺看到陸嶼,一臉驚訝。
陸嶼亮出支付碼:「入住人陸嶼、林杳。」
前臺愣了一下:「啊,好的好的。」
我擋住陸嶼的手機屏。
飛快把自己的手機塞給前臺。
蔣宇新冷嘲熱諷:「連開房都要女朋友付錢,陸學長你還真是軟飯硬喫啊。」
陸嶼牽起我的手,淡笑道:「沒辦法,女朋友對我太好了。」
一句話,戧得蔣宇新啞口無言。
高啊,實在是高。
一行人進電梯時,前臺小姐姐追了過來。
對我笑吟吟道:「二位是本週第九十九對入住的情侶,我們爲您免費升級成了總統套房,這是二位的房卡,請拿好。」
金燦燦的房卡我還是第一次見。
周芹皺眉:「那我們呢?我們就在她前面辦的入住。」
前臺依舊微笑。
「您再支付四千九百九十九,可以升級成輕奢套房。
「請問需要爲您辦理嗎?」
電梯門合上後,周芹瞪了我一眼。
「真不知道走的什麼狗屎運。」
我笑眯眯,以牙還牙:「喫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總統套房大得超乎想象,是隨時隨地都能迷路的程度。
陸嶼卻似乎很熟悉。
他彎腰,輕鬆將我打橫抱起。
到了浴室,浴缸已經被他放滿了水。
藍色的浴球化開,空氣裏盈滿小蒼蘭的清香。
是我最喜歡的。
「先泡個澡?」他貼着我的額頭蹭了蹭。
漆黑的眸子裏只剩下了溫柔。
按着我的手感受了一把水溫。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竟呆呆地問:「你要和我一起洗嗎?」
陸嶼似乎忍着笑。
意味深長的薄脣輕輕抿着。
「旁邊還有個浴室。」
啊——!
我鬧了個大紅臉。
慌忙把他推出浴室。
鏡子裏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完蛋。
陸嶼該不會以爲我很飢渴吧?
洗完澡,我慢吞吞回到臥室。
偷瞄陸嶼。
他臉色平靜,彷彿絲毫沒將剛纔的尷尬放在心上。
朝我招招手。
「過來。」
我被他按坐在牀邊。
他單膝跪在地上,握着我的小腿,指腹不輕不重地按摩。
「你還有這手藝啊?」
我享受地眯起眼。
包下陸嶼,真是物超所值。
膝蓋忽然覆上一縷溫熱。
陸延很認真地親吻,我膝蓋上的月白色的疤痕。
是車禍時留下的。
他小心翼翼道,像是對待珍貴易碎的琉璃。
「疼嗎?」
我搖搖頭。
難以抗拒這樣溫柔的陸嶼。
尤其是,無垠月色下,眼睛裏只盛着我的陸嶼。
那天晚上喝醉了,都沒有好好感受。
依稀記得,陸嶼的脣很軟。
「可以親一下嗎?
「就一下。」
我舉着一根手指頭,侷促地低下頭。
好幾秒鐘,陸嶼沒有絲毫反應。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被攥住手腕,按在了牀邊。
他的吻和他的性格一點也不像。
又燙又兇。
過了好久。
外面雷聲轟鳴,雨水拍打在落地窗上,模糊又潮溼。
我像一隻被拍打上岸的魚,無助極了。
陸嶼抬起頭,挺拔的鼻尖沾了透明水漬。
指腹揉去我眼角的淚花。
語氣有點無奈。
「怎麼又哭了。」
我睜Ťūₚ大眼,已經無法直視陸嶼了。
他怎麼可以!
「你現在一點都不高冷了!」
我憤憤地控訴他。
簡直比火還熱烈。
他笑容饜足,把逃到牀角的我又重新抓回懷裏。
「在喜歡的人面前,是高冷不起來的。」
陸嶼貼着我的臉頰耳鬢廝磨。
「杳杳,我喜歡你。」
聲音繾綣又沙啞。
我的心也跟着顫了顫。
頸窩溼漉漉的。
不可思議。
「陸嶼,你……哭了嗎?」
我有點慌。
陸嶼卻按着我的後頸,不讓我抬頭看。
「嗯,告白被拒,有點難過。」
他聲音嘶啞。
「我……我又沒說不喜歡你。」
「那就是喜歡?」他語氣帶了點笑。
……
感覺被套路了。
但是——
「如果我們戀愛的話,是不是就不用付你錢啦?」
「嗯,但是之前欠的賬,要補回來。」
溫熱的胸膛再次貼了上來。
「最後一次,明早背杳杳下山。」
這人!
一臉淡漠禁慾,是怎麼說出這麼無恥的話的。
總算是知道前幾天讓我保存體力,是什麼意思了!
-11-
退房前,蔣宇新堵在最前面。
「各位同學,有個好消息。」他脖子梗得像只傲慢的老母雞,「這家酒店的老闆是我們學校的校友,經過我剛剛的交涉,拿到了九折的優惠。」
周芹一臉崇拜:「老公,你人脈也太廣了吧。」
蔣宇新擺擺手,眼底閃過羨慕。
「聽說老闆才二十歲出頭,應該是還沒畢業的學長,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羅馬。」
他別有深意地對着陸嶼笑。
「陸學長,你是不是也很羨慕?」
陸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連個眼神都懶得敷衍。
結束登山活動,生活好像和之前沒什麼區別。
陸嶼依舊會每天給我送早餐,晚上手牽着手,沿着校園的河畔散步。
教我做化學實驗。
除了兼職和學習,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給了我。
我在宿舍追劇喫零食。
閨密在上鋪,掀開牀簾笑道:「我怎麼覺得陸嶼把你當閨女養了,這麼多喫的喝的玩的,宿舍都快堆不下了。」
她下牀順了一塊巧克力,「哇靠」了一聲。
「杳杳,你家陸校草發財了?
「這巧克力我網上刷到過,一百多一顆呢!」
「啊?」我疑惑地看了看,「應該是山寨的仿款吧。」
閨密搖頭,用手機掃了巧克力上的二維碼。
「你看,這款巧克力每一顆都有防僞碼,不可能是假的。」
嘴裏的零食突然沒了滋味。
我打視頻電話找陸嶼。
他正在廣場發傳單。
眯眼擋了一下刺目的陽光,溫和地看向鏡頭裏的我。
「午睡醒了?」
他胸前的衣服被汗浸透。
我看向手邊的冰淇淋,難受極了。
眼眶莫名紅了一圈。
陸嶼眸色微變,靠近了鏡頭。
「怎麼了?」
我把鏡頭對準抽屜裏的零食。
「幹嘛買這麼貴的東西?」
我看過學校兼職信息。
發傳單,一小時才十二塊錢。
陸嶼愣了一下。
偏頭似乎和一起發傳單的同伴說了些什麼。
然後透過屏幕看我。
「杳杳,下樓一趟可以嗎?」
我換了一件衣服下樓。
他已經站在了宿舍樓下。
從廣場到宿舍的距離,每晚散步要走二十分鐘。
他竟然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忽然察覺到,之前他是故意走那麼慢的。
「有件事,我想當面說清楚。」
陸嶼靠近了一步,熱浪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杳杳,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困難。
「之所以一直沒有和你說,是怕你不再喜歡我了。」
我不明所以:「爲什麼會不喜歡你啊?」
陸嶼自嘲一笑,無奈道:「你忘記大一迎新晚會,你說過的話了嗎?」
他注視我的眼,一字一句道:「聚餐後你喝醉了,有人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你說——
「高冷的,最好還有點窮。」
……
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我。
我赧然地捂着臉。
卻被陸嶼捉住手,遞到脣邊吻了一下。
他聲音很輕,不自信地問:「杳杳,如果我沒有那麼貧窮,你會生氣嗎?」
我覺得陸嶼有點傻。
四周沒有人。
我踮起腳,飛快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然後把臉藏進他懷裏。
「爲什麼要生氣?
「如果沒有那麼困難,你就不用生活得這麼辛苦,我會很高興呀。」
陸嶼收緊了胳膊,滾燙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郭。
「杳杳最好了。」
-12-
有陸嶼輔導我化學實驗,我成功拿到了拓展學習的兩個學分。
乾脆利落退出學生會。
不稀罕那一個學分。
蔣宇新失魂落魄地來找過我兩次,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再一次見面是在學校元旦晚會上。
今天的晚會格外華麗,聽說是學校拉來了大贊助商。
連話筒都是幾十萬的高檔貨。
蔣宇新作爲外聯部部長,指揮人端茶送水,忙裏忙外。
晚會快結束時,他走到我和陸嶼身邊。
「今年晚會我們學生會拉到了一百萬贊助費,格林集團聽說過沒?旅遊界的龍頭企業。」
他洋洋得意。
「要不是格林的秦總是我叔叔的同學的朋友,今年的晚會又要潦草收場了。
「陸學長,要不要我和秦總打聲招呼,讓他在公司給你留個職位?畢竟你是學旅遊的嘛。」
他越說越起勁,朝着後臺走過來的一行人揮手:「秦總,這邊!」
走在校長旁邊,頭髮花白的男人腳步頓了一下,果真朝着蔣宇新走來。
肅然的臉上露出幾分驚喜。
「秦總,我是——」
蔣宇新的話被這位秦總抬手打斷,男人徑直看向陸嶼。
陸嶼彎了下脣:「爸。」
「啊?」蔣宇新瞠目結舌。
我也睜大了眼。
這位秦總一眼看到了我,神情一鬆。
「杳杳也來看晚會嗎?」
他滿臉慈愛。
彷彿和我認識了很久。
陸嶼皺眉將我拉至身後,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蔣宇新比我還震驚。
臉色難看地問:「陸學長,秦總是你的……」
「親爹。」秦總答,「蔣同學是吧?麻煩你帶我去會議室,我和校領導有事情商談。」
蔣宇新低下頭ŧųₗ,手緊緊地捏拳,臉憋得通紅。
秦總臨走前又朝我慈愛一笑:「杳杳,有空來家裏喫飯。」
我愈發覺得雲裏霧裏。
「我不記得認識你爸爸。」
陸嶼牽着我,走出禮堂。
繁星滿空,空氣飄散着報春花的清香。
「嗯,你忘了。」
他的聲音很淡然,似乎被遺忘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值得介懷的事。
但我想知道,我究竟忘了什麼。
大半夜,我電話騷擾我媽。
找她要一個曲奇盒子。
那裏面或許裝着被我弄丟的回憶。
我媽的聲音帶着睏意。
「你當時一回想失憶前的事總嘔吐,我和你爸就把盒子給扔了。」
剛車禍的那段時間我頭總痛,尤其是在嘗試找回丟失的記憶時更難受。
也許是人體的保護機制,幫我消除了不好的回憶。
但現在,我想我可能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
「媽,你認識陸嶼嗎?」我攥着手機,很緊張。
「你想起來了?」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
從她的隻字片語裏,我拼湊出了被遺忘的過去。
高二那年,陸嶼轉校到我所在的班級。
我邀請他來家裏喫過飯。
陸嶼學習好,每週都幫我補習功課。
車禍時,陸嶼護住了我。
他受傷嚴重,在國外休養了兩年。
我茫然地聽着。
這些,陸嶼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媽嘆氣:「小陸車禍醒來後第一時間打了電話來,但你當時不願意回想過去。我怕他出現會加重你的病情,所以……我和你爸拜託他不要聯繫你。」
再多的,我媽也不知道了。
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一隻小小的金毛犬。
「這是你從舅舅家抱走,送給小陸的,想起來了嗎?」
金毛很帥氣。
簡直是陸嶼頭像上那個大狗的縮小版。
可是我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
有關我和陸嶼的過去,在腦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陸嶼在樓下等我。
我在宿舍磨蹭了很久。
閨密稀罕道:「清貧校草爆改多金富二代。
「都在樓下站成望妻石了,你還不下去,是氣他騙了你嗎?」
我猛地抬起頭。
對哦!
假裝窮光蛋騙了我那麼久,我應該生氣的!
這樣的話,我忘了他的事,就顯得不用那麼心虛了。
我飛速跑下樓。
陸嶼脫了大衣,嚴嚴實實將我包裹起來。
然後抱進懷裏。
「想感冒?外套都不穿。」
他嗓音低沉,輕聲說話時莫名有種哄人的意味。
我侷促地揪住他胸前的紐扣。
忘了要假裝生氣。
寒風灌進鼻腔裏,有點酸酸的脹痛。
「陸嶼,我記不起來了。」
一張嘴,竟然帶着哭腔。
更丟臉了!
他怔了一下,牽着我走進學校超市。
挑了一頂嫩黃色的毛絨帽,給我戴上。
動作熟練,好似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杳杳,不用記起來,現在就很好了。」
陸嶼一手託着我的臉,指腹緩緩摩挲我眼角的紅痕。
有點癢。
我彆扭地拍開他的手。
「可是你騙我,故意讓我以爲你很窮。」
想來兼職發傳單,甚至把自己掛上二手平臺,都是爲了讓我上當。
太陰險了。
「嗯,抱歉。」
陸嶼道歉得好沒誠意,眼裏依舊帶着明晃晃的笑意。
他替我剪掉帽子上的標籤,不緊不慢道:「高中時候,家裏公司出了問題,經濟上的確很困難。
「那段時間,剛好認識了你。」
我很茫然。
心裏卻特別自然就接受了他說的。
「也要在下雨天發傳單嗎?」我問。
有點揪心地想,那時候的陸嶼能喫飽飯嗎?
「偶爾。」他笑,牽着我走過漫長的通道。
迎面碰上了無精打采的蔣宇新。
他訥訥地看向陸嶼,聲音都有些卡殼。
「陸……陸學長。
「我去網上查了,上次那家酒店,是你開的?」
陸延漫不經心捏着我的手指,笑了笑。
「我開的。
「所以下次,你可以直接報我的名字,打八折。」
蔣宇新灰頭土臉地離開。
我握緊拳頭捶了陸嶼一下。
「他ţü⁸太討厭了,幹嘛要給他打八折,打骨折還差不多。」
「場面話而已,不會讓他進去的。」陸嶼低頭,下巴輕輕搭在我的頭頂。
蹭了蹭,分外溫柔。
「杳杳太可愛了。」
……
我就知道!
高冷斯文只是陸嶼的僞裝。
他就是十足的悶騷腹黑!
忽然想起迎新會那晚,學姐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那時喝醉了,腦中模糊地閃過一個人影,卻怎麼也捕捉不住。
「高冷的,窮的。」
我也忘了爲什麼會說出這個不着調的答案。
但似乎。
唯有喜歡某個人,纔會有如此具象的形容。
喜歡上陸嶼。
哪怕此前預設的種種都被推翻。
也依舊喜歡。
-13-
陸嶼讀高一時,旅遊業不景氣,父母的公司日漸衰敗。
一家人從獨棟別墅搬到了小公寓。
陸嶼也從國際學校轉到了普通高中。
林杳成了他的同桌。
家境的沒落,讓陸嶼變得寡言少語。
他在學校獨來獨往,孤僻又冷漠,不愛交朋友,也不愛說話。
但是林杳話很多。
會在中午喫飯時,特地端着盤子坐到他對面。
用乾淨的筷子把盤子裏的肉, 分他一半。
她神祕兮兮:「我爸說了, 多喫肉,補腦子。」
沉默看向自己堆成小山似的碗, 陸嶼覺得有點可笑。
他次次年級第一, 不需要補腦子。
而且他並不喜歡喫肉。
但是對上女孩亮晶晶的眼, 他莫名其妙低頭,嚥下一塊肥得要命的肉。
那一刻, 他難受得直皺眉。
貢獻了成爲同桌以來的第一句話。
「林杳,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女孩「啊」了一聲。
「陸嶼同學,你聲音好好聽哦。」
她推過來一杯奶茶。
無辜地眨巴大眼, 看起來過分可愛。
陸嶼想生氣都不知從何氣起。
他慢慢吸着奶茶。
劣質香精的味道,讓他很不喜歡。
但是林杳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好喝。」陸嶼違心地點評。
林杳杏眼彎彎。
「陸嶼同學,你是不是第一次喝奶茶呀?」
「嗯。」
「那明天我帶你喝學校對面那家的吧, 裏面有好多芋泥, 可好喝了。」
……
陸嶼不是很想嘗試。
但看到林杳特別開心的樣子。
也許違心的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艱難了。
他冷淡地點點頭:「好。」
成爲同桌的第五十天。
陸嶼已經習慣每天背兩杯熱開水去學校。
等林杳午睡醒來,遞給她溫得剛剛好的涼白開。
女孩白皙的臉睡出幾道印子, 接過水杯, 很乖地一口一口喝着。
陸嶼低頭寫作業, 覺得心裏癢癢的。
想伸手揉揉她的臉。
林杳大概是覺得他家境很貧窮。
某天放學後, 拉着他到對面的檯球廳。
她眼睛亮亮的,和他商量:「陸嶼, 我們每天放學來這裏發一小時傳單吧,我打聽過了, 一小時十塊錢呢。
「還有奶茶店也缺兼職啊, 要不要一起?」
正值傍晚五點, 太陽還很曬。
女孩白淨的臉蛋, 手也細嫩, 一看就是被家人嬌養長大的姑娘, 沒幹過這些活。
雖然家裏落魄了,但陸嶼好歹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同樣沒幹過活。
他應該拒絕的。
但一想到, 放學後能和她獨處一個小時。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已經極快地答應了下來。
被吸引,喜歡林杳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兩人偷偷摸摸談戀愛。
一起學習, 喫飯, 補課,兼職。
好像提前過上了婚後生活。
陸嶼也不再壓抑自己。
會主動牽着林杳的手,走過學校漫長的情人廊。
披着月色送她晚自習回家時,將她拉進幽靜的巷子裏。
漫長的親吻後, 陸嶼剋制地分開。
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女孩嬌氣地推搡他的胸膛, 抱怨。
「臭陸嶼, 你變壞了!
「你的高冷去哪兒了!」
夜色漆黑,陸嶼紅着臉, 撤開自己放在不該放的位置的手。
卻捨不得鬆開想念了一整天的懷抱。
艱難地向她解釋:「杳杳, 喜歡一個人, 是沒辦法保持高冷的。」
這是陸嶼家裏出事以來,最溫馨的一段時光。
後來在大學裏再次相遇。
她已經完全忘了自己。
陸嶼記得和林杳父母的約定,不再提起過去。
他一心籌謀未來。
得知林杳和蔣宇新在一起後, 他急了。
沒有耐心再徐徐圖之。
將自己掛到二手平臺。
巧設陷阱,把自己包裝成獵物,送到她手上。
誘她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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