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虐文舔狗女主,跟了江垣十年,受盡委屈。
直到江垣忽然說要娶我,那天我瞧着他。
我僵住好半天吐出一句話:「玩歸玩鬧歸鬧別拿結婚開玩笑,你要不,還是繼續玩弄我的感情吧!」
-1-
我喜歡江垣,從十八到二十八。
我們剛開始只是單純地談戀愛,青年少女,乾柴烈火。
而他長得好,家世又好。
我跟江垣談了四年,後來我畢業了,江垣不喜歡我了,他喜歡上了另一個漂亮青春的大學生。
那年是我最愛他的時候,那時候我剛畢業,都準備問他什麼時候求婚,連這輩子怎麼過都想好了。
可他跟我說,他不喜歡我了。
這對於當時的我如晴天霹靂。
我是真懵了,我追問他什麼原因,他不說,我就不肯分手,死活不同意。
他不來找我,我每天就去找他,一天三頓送飯。
我那時候沒什麼想法,就是沒想過分開,也放不開,一想到要分開就感覺整個人要死了。
可他就是越來越不喜歡了,他不回家,他避開不見我。
我抑鬱過,整宿整宿睡不着,看了心理醫生,靠着喫藥才能緩解。
我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我去偷偷看他,後來被他發現了。
他說我賤,我哭着說,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他蹙眉大約是心軟了,他給了我一套房子,偶爾過去。
對於我,他養着就當養着了,反正我除了護膚品,壓根花不了幾個錢。
我原來有工作,因爲抑鬱辭了,後來他媽怕我一個人什麼都不幹又出事,就給我在他家公司安排了一個職位。
我就那麼跟江垣不清不楚待了十年,他越長越大,玩得也越來越花。
有時候過來的時候,衣領還沾着別人的口紅。
大約是我比較聽話,他開始只是偶爾來我這,後來就習慣了沒事的時候來我這住。
反正他家除了保姆也沒人,這邊至少有我。
十年裏,他的女朋友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
剛開始能撞見,我每次看見都控制不住脾氣,我刮傷一個女孩的胳膊,他幫女孩擋,我連他也劃了一刀。
後來我就看不見了,他不讓我見,他怕我再傷了他的心肝寶貝,也有點怕我瘋瘋癲癲的樣子。
其實,也就剛開始情緒不穩定,後來他談多了,我習慣了,情緒也就穩定多了。
-2-
我忘了我什麼時候開始緩解的。
好像一點點習慣了他不在,也習慣了什麼事都不找他,後來也習慣了他不回來。
那年是我們在認識第六年,他那時候瘋狂愛上一個女孩。
他當時一定要跟我斷了,拉黑了電話、微信,甚至遊戲好友他都給我刪了。
很長時間,他沒有一點消息,如果不是後來在公司還能碰見他,我都以爲他被騙到緬甸賣了。
他的辦公室在頂樓,我去不了,整整半年,我都沒機會跟他說一句話。
大約也就是那時,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完全戒斷。
第一個月很難忍受,每天都會翻着相冊哭。
第二個月,想盡辦法也見不到他,一遍遍罵自己沒出息。
第三個月,開始跟心理醫生敘說。
心理醫生嘆了口氣,帶着我出門去逛寺廟,在寺廟前有個算卦的。
算卦的說,江垣克我,我生氣砸了算卦的攤子,賠了十六萬塊錢。
第四個月,沒錢了,窮得叮噹響,我懵了,我第一次發現,喜歡也是需要喫飯的。
那後來,好像就沒那麼愛了。
只是那年過年的時候,江垣來找我了。
他一如既往地說餓了,問我有沒有喫的?
我笑了笑,給他下了一碗麪。
他喫,我就在旁邊撐着頭看着他,江垣長得很帥。
一雙桃花眼溫柔至極,眼下一點淚痣,又有點風情。
我看了很久,後來有點難過,眼眶紅了,想問他還回來幹什麼?
但話到嘴邊,他側頭對上我的目光,話又咽了下去。我撐着頭對他開心地笑了笑。
「喫飽了嗎?」
他點點頭,卻垂眸,轉起身匆匆離開了。
他走了,空蕩蕩的房間又剩下我一個人,似乎他從來沒來過。
我打開電視,試圖揮散那一瞬間的孤寂。
-3-
江垣最近幾年談的什麼人我都不知道。
我也習慣了他很少過來,他有時候一個月過來一次,有時候兩三個月過來一次。
大多數就是來喫個飯,偶爾在次臥留下住一夜。
江垣很喜歡我家裏的被子,問我哪買的?
我搖頭:「我媽自己種的棉花,彈的被子,寄過來了。」
江垣頓了一下,沒說什麼。
被子是我媽找人做的,之前江垣給我買了房子,我媽認定是要結婚了。
她就特地來了趟,帶了各種東西,像被子還有家裏的刺繡針織。
我媽沒錢,年輕時我爸跟別的女人跑了,我媽一個人一邊種地,一邊拉扯我和我哥。
我大一那年,家裏本就不多的錢,又都給我哥娶了媳婦,我媽對我就莫名覺得愧疚,經常給我打電話做東西。
從大學打到畢業,從我跟江垣談她就知道。
直到她那年聽說江垣爲了應付我,給我買了房子。
她以爲要結婚,就風塵僕僕來了,從被子到枕頭,還有刺繡的牀單被套,綢緞子小蠶絲被,我媽是個很能耐的人,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甚至連蠶都是她自己養的。
養了不知道多久,做了這一牀小蠶絲被,蓋起來確實舒服。
江垣也喜歡,每次來都會自己找出來抱到次臥,我看得心疼。
生怕他給我蓋壞一點,卻又想到房子都是他的,便不好張嘴。
-4-
我和江垣認識第八年,有了一種極其奇怪的和平。
那種坐在一起也只是喝茶看電視,住在一起也是兩個房間。
江垣不屑於踏進我的房間,我也不想自取其辱。
有時候想起來當年撕心裂肺的鬧,也覺得挺虛幻的。
江垣是覺得我學聽話了,也並不怎麼在意,畢竟,如果他在意我,當年就不會面無表情地由着我自殘了。
我依舊上班,上着最清閒的崗位,拿着最多的錢。
有時候實在閒下來就考證。
實在閒就去考公,但在北京城了想考上公務員,比當年從農村考上 211 還難得多。
不過我不急了,一年考不上考兩年,兩年考不上考三年。
年年去Ţű̂⁷考,一連考了四五年,有一年差一點就過了,但是面試差了一點,最後敗給了筆試第二名。
這些江垣都是不知道,他不屑於關注我的事。
但我也不再去刻意關注他了。
尤其這兩年,冷靜下來後,我看着江垣也沒那麼多悲意和苦大仇深了。
偶爾看着他會有一些波瀾,也只是想起當年,第一次見江垣時的驚豔。
後來偷偷摸摸地喜歡,再後來,他打賭輸了跟我表白,我不知道他是打賭,開心地同意了,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江垣有幾個好朋友,我都認識,這個打賭也是後來他朋友來告訴我的。
那時候我發瘋,江垣沒來,他幾個朋友怕鬧出人命來了。
他們把我勸下來,跟我分析,江垣一開始就不喜歡我,所以也不會對我心軟。
我那時候才知道,其實我這些年以爲的互相喜歡,其實大多不過是我一廂情願。
怪不得,他一畢業就能喜歡上別人了。
我那天想走,他的朋友攔住我:「池悅悅,你不要總是傷害自己,沒用的,江垣答應給你套房子,算是彌補,自己好好過。」
我點點頭,垂着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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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裏萬物生長,我在公司門口碰見了高中同學。
她熱情邀請我去參加北京同學會。
高中不同大學,我的高中同學大多是村裏縣裏出來的,然後在北京城裏拼命努力賺點錢養活自己。
第一次聚會,七個女生,兩個男生。九個人同病相憐,委屈巴巴地蜷縮在北京城。
所以湊在一起真的沒那麼多比拼,除了胡喫海喝就是蹦蹦跳跳。
感情上來了,就是抱頭痛哭。
我去廁所洗手,一出來就碰見了江垣。
他面無表情掃過我:「你怎麼在這兒?」
我沉默着笑了笑:「我高中同學在這邊聚。」
他站住,回頭:「別給我惹事。」
我這才發現他身後有一個女生怯怯地看着這邊。
我很久沒見過他的情人了,僵了一下,反應過來,又果斷離開了。
那天晚上,江垣又破天荒地來我這邊住,我趁他不注意,把收拾好的蠶絲被抱到我自己房間了。
他來找沒找到,回頭看我,我又給他抱出來一牀。
「這個是我給你買的,挑得最貴的,你蓋這個吧!」
江垣沉默了一瞬,問我:「你在生氣?」
我搖頭回了房間,我沒生氣,如果這我都要生氣,我大概率早就氣死了,我只是心疼我的小蠶絲被子。
我媽給我做的,我自己都有些不捨得蓋的,每次他蓋完,我都要送去拆洗,他這幾個月經常來,綢緞柔弱,哪經得住我天天洗。
只是江垣似乎不明白,他看着我,聲音淡漠:「如果你不喜歡,我下次不會讓你看到的。」
看不到我就能當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過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忽然跟我說這些,只點了點頭關了房間門,過幾個月又要考試了。
我晚上有事沒事就學兩個小時,洗完澡,敷上面膜,做題,看書,讀時政。
後來睡着了,直到客廳吵鬧聲響起。
我被吵醒坐了起來,打開門就看見江垣和他媽媽。
兩個人劍拔弩張,看見我的一瞬間,雙方又都忍下了怒氣。
我不是第一次見江垣媽媽,上大學的Ṱű⁴時候就見過,後來鬧分手也見過。
江垣媽媽見我並不說什麼,她瞭解她兒子,她兒子不會娶我,她也懶得管我。
甚至認識時間長了,她也會路過給我帶點東西。
大多是她不喜歡的,又覺得還不錯,不想隨便送給別人,就給我了,那是一種來自長輩的憐憫。
偶爾江媽媽找不到江垣,也會來我這邊找,不過十次有九次撲空,唯有今天像個例外。
江垣媽媽看見我起來,就忍下脾氣離開了。
江垣也面無表情回次臥了。
他們倆走了,最後只有我起來了,沒了困勁,索性慢Ṱū́₉悠悠泡了壺茶,回去接着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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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垣要訂婚,還是他朋友告訴我的。
而那天他媽媽來,也是說訂婚的事。
據說是他媽媽讓他收心,說他快三十的人了,要成家,要安定下來,離他養的那些鶯鶯燕燕遠一點。
這事是他朋友陸憲告訴我的,陸憲這個人很喜歡八卦,但他身邊都是各種上進的富二代,沒什麼人喜歡聽他八卦。
最後只剩下了我,我比較安靜,偶爾嗑着瓜子發表一下意見。
我一琢磨,我也屬於鶯鶯燕燕的一員,我更努力學習了,如果這兩年要斷,我也得有份新工作纔好。
我是這麼想的,但事情卻越發奇怪了。
明明就快訂婚了,江垣卻天天住在我這。
他甚至偶爾還跟我說兩句話,我非常震驚。
畢竟他上次這麼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還是我大學的時候。
那時候談戀愛,我去哪都會揹着相機,我讓他回頭,他就回頭。
對上我的目光,他也會配合地揚起笑意。
我拍完,給他看照片,他也會誇兩句。
偶爾喫飯,我費心找到大街小巷最好喫的飯菜,他也會誇我很厲害。
我那時候真的很開心,第一次談戀愛,大半夜起來都在查攻略。
那時候到底是還小,就是喜歡,很純粹的喜歡。
可是八九年過去了,再回想,也有一種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的感嘆。
對於江垣要訂婚,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想,也不覺得這跟我有關。
我繼續備考,十二月上旬,我裹着一身冬衣從考場出來。
一月初,要過年了,我媽揹着大包小包從家風塵僕僕趕了過來。
因爲我太忙,是陸憲接的她,陸憲嘴甜話多,一路上話都沒停。
到了我家,我媽執拗地要陸憲在家喫個飯。
陸憲樂呵呵地同意了,也不客氣,換了衣服就幫着洗菜洗水果。
後來飯喫完,陸憲走了,只剩下我和我媽。
我媽猶豫了很久,最後忍不住問我:「你和江垣到底啥時候結婚?」
「……」
「媽不是想催你,可你過完年你也 30 了,老這麼拖着不是辦法……」
「我知道了……」
我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這些年,這些事,亂七八糟,理不清,剪不斷。
只是有一點我非常確定,我和江垣這輩子不可能結婚。
但這些話,我卻不知道怎麼跟我媽開口,所幸我媽問完就忘了,也不再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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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我放假了,我開心地提着幾箱子年貨回家。
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江垣,我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了。
而江垣對面坐着我媽,江垣不知道說了什麼,小老太太瞧着江垣,滿臉笑意和喜歡。
「小悅,你快過來,小江在這等你好半天了,你們聊,媽去做飯。」
江垣回頭,對上我的目光,笑了笑。
我放下東西,沉默地換了鞋。
十分鐘後,我坐在上和江垣面對面,我媽在廚房忙碌。
我忍了好久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過年這幾天,我媽都在,你要不就別來了。」
「我不介意。」
我介意,我快介意死了,我介意得磨碎了後槽牙。
但江垣沒注意,整個客廳除了電視機就剩我嘎吱嘎吱咬蘋果的聲音。
也不知道他是成心的還是故意的,江垣在我這邊一連住了七天。
他對我媽還挺尊敬,而我媽也越來越喜歡他。
好幾次,我媽話裏話外都是,讓我們早點結婚。
我聽完嘴角還掛着笑,可心裏卻不是滋味。
江垣他,不喜歡我啊!我們認識十年了。
這個年紀,如果能結婚不是要結婚了嗎?
江垣懂,江垣朋友懂,公司所有人都懂,只有我媽不清楚。
她不明白,房子都買了,人都在一起住,爲什麼遲遲不領證。
後來有一次我媽紅着眼睛有些試探問我:「江垣不會結過婚吧?悅悅,你跟媽交代,你不會是在給他當二奶吧……」
我嚇一跳:「媽,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我爸帶着所有錢跟外邊的女人跑了,我怎麼可能去幹這種事?」
「那你們就快結婚啊!男未婚女未嫁的,拖着幹什麼。」
「我們結不了。」
「爲什麼?」
我搖頭,卻不肯再說話,只喃喃道:「媽,別問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也很難受。」
我媽出去了,窗外起風了,風吹紅了眼眶。
我媽第二天就走了,她沒跟我告別,就給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就一句話:「媽不清楚,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媽不問了,你自己要開心點,起來就喫點飯,晚上睡覺記得蓋被子,別感冒了。」
昨夜風停了,我打開陽臺門,坐在陽臺一時間有些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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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我的考公成績出來了,不負我這五年努力,我以第一的成績進入了面試。
忙碌的春節還沒過完,我就開始準備面試。
大約是家裏和公司壓力都大,江垣越來越喜歡待在我這。
甚至一下班就跑了過來,他在書房辦公,我在臥室或者陽臺背書。
江垣不關注我,但我卻經常忍不住看向江垣。
我經常分不清我對江垣是什麼感情了。
十年前我看江垣的第一眼就喜歡,十年後我盯着這張更加成熟的面容,依舊移不開眼。
他就是長成了我最喜歡的樣子,從之前到現在。
時隔多年,我還是喜歡他這張臉。
他抬頭對上我的目光,微微蹙眉:「怎麼了?這麼看着我?」
我立馬搖頭:「沒怎麼,不過聽說你要訂婚了,訂好日子了嗎?」
「下週六,怎麼?你也想來?你要來的話,讓助理給你發請帖。」
這句話像美式咖啡,讓我有點苦味。
我搖搖頭:「我不去了,我怕壓不住脾氣,給你添亂。」
又是一陣沉默,沉默到最後,我還是開口問:「你訂婚,我們是不是就徹底斷了?」
「我媽是這個意思,我沒什麼想法,本來就是聯姻,不會影響我的生活,怎麼,你很介意嗎?」
「我不想當三,過幾天抽個時間,我想分開,房子還給你,我自己會盡快搬出去。」
他頓住,回頭瞧着我,許久嗤笑了一聲:「池悅悅,七年前你逼我分手就用過這個手段了。」
我垂着眸子:「可江垣,這不是七年前了,這次,我是認真的。」
「不要鬧脾氣,你這些年什麼都不會,住着我買的房子,花着我發的工資,我沒有虧待你,你現在的日子不是也挺好的嗎?」
「我不想要了。」
我聲音啞啞的,我小時候被人孤立,爲了有幾個朋友,我脾氣就一直都很好。
而我認識江垣這麼多年,這是我說過最決絕的話了。
但江垣依舊不怎麼理會,他只是有些煩躁:「池悅悅,安靜一點,我這兩天很累,你不想要這套就換一套,你自己去找我的助理,讓他陪着你去挑。」
「……」
我不跟江垣說話了,我這下真的生氣了,我分手,他腦子要不用,捐給喪屍也行啊!
「江垣,我要分手。」
「這個房子確實小,你讓助理帶你挑個大點的,大平層就行,不然就挑個小院,你不是喜歡種花……」
我沒聽完,卻不想再說話,轉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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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的分手,江垣沒什麼動靜。
我自己去遞了離職申請,走的前一天看見他卻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喜歡了他十年,十年啊!從二十到三十。
可是,這一次是真的不再見了,就要到此爲止了。
我的離職申請批覆得很快,因爲之前江垣給人事部下過命令。
我要想走隨時就能走,不必攔我,所以這次我第一天提交的申請,第二天人事就幫我把東西收拾出來了。
週末我搬家,好幾個高中同學都來幫我,陸憲也來了。
陸憲新買了勞斯萊斯,開起來格外扎眼,高中同學興奮地圍着車談論着。
後來搬完家,陸憲大方地要帶着所有人去兜風,他本來就是賊開朗的那種人。
沒一會兒就跟我的朋友混熟了,幾個人天南海北地聊着。
我安靜地瞧着窗外,後來找了個燒烤攤,大家湊在一起喫喝。
我也喫,直到江垣的電話打過來,嘈雜的聊天我聽見他淡漠的聲音:「池悅悅,你搬走了?」
「嗯,你找個時間,咱倆把房子過戶手續去辦了。」
他沉默了好久,再開口聲音煩躁至極:「池悅悅,你一定要現在跟我鬧嗎?我現在可沒空哄你!」
我樂了,擦了眼角的淚:「說得跟你有空就會哄我一樣,江垣,從咱倆認識到現在,你哪次哄過我?之前戀愛的時候,我喜歡你,我什麼都遷就你,什麼都哄着你,我喜歡喫辣,你喜歡喫淡,一道辣菜都不讓我點,你喜歡喫麪,我喜歡米飯,每次我跟你說,你哪裏理會過,哪次哄過。
後來大學畢業了,你一句不喜歡了,就把我甩了,我站在天台你也沒來哄過我啊!別說哄了,你但凡不開心一點,見都不會見我……」
「池悅悅,這不是你自己樂意的嗎?你要我怎麼樣,謝謝你嗎?」
淚掛在眼角,我忽然笑了起來。
「江垣,你真的很懂,怎麼殺人誅心,是啊!是我……閒得慌,是我缺愛,我喜歡你,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喜歡你,大少爺一開始就不喜歡我,不過是個遊戲,算我的錯,可我現在討厭你了,最後這輩子都不要見那種討厭……」
那邊愣住了。
直到電話被掛斷,只留下了滴滴作響的忙音。
我低頭繼續喝酒,都說酒能解千愁,可是一般不要在別人面前喝。
不然喝醉了太狼狽,就像現在,我能感覺到我站不起來。
我也能感覺到陸憲扶住了我,我睜開眼:「他們呢?」
「我叫了代駕給他們送走了。」
「你怎麼不回去?」
「得了,你是真醉了,不是說好你請客的,算了,你坐好,我去結賬,一會把你送回去。」
我想拒絕,可是真的很暈,頭昏腦漲的。感覺腦子和身體都不是我自己的。
掙扎了很久,最後我放棄了掙扎,到頭睡熟了。
我迷迷糊糊感覺我在哭,我聽見陸憲勸我:Ṭúₚ「唉,不至於不至於!別太難過了。」
「嗚嗚嗚,十年啊!」
「現在不是分開了嗎?那總比再等一個十年好。」
「可我付出了好多。」
「沉沒成本不參與最終決算,所以你付出的不多。」
「哦!是哦!」我莫名其妙被勸住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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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徹底搬走了,但江垣狀態並不好,他開始主動給我打電話,卻發現被拉黑了。
他一時間有些頭疼,他也不明白爲什麼忽然這麼想找我。
明明之前也沒有多喜歡,甚至一開始他都抱着玩玩的態度跟我在一起。
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感情不太對勁,大約是大學畢業那會吧!
我問他什麼時候結婚,他一瞬間才反應過來,他不是認真的,可我是認真的。
他嚇得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不敢見我。
我那時候瘋狂地鬧,甚至有些執拗,但我越鬧,江垣越不在意,江垣覺得時間能衝散一切。
包括我,包括他,後來如他所料,我的感情到底被時間衝散得不剩什麼。
他卻又不樂意了,他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瘋狂往我家跑。
我似乎還和大學一樣,對他噓寒問暖,我的眼裏還有對他的歡喜,可我又和大學不一樣了。
我沒那麼喜歡他了,也不喜歡主動跟他說話了。
他第一次有點茫然,有點後悔,他忽然有點想彌補,可是父母忽然要給他訂婚了。
他一直覺得我們倆還有時間,畢竟我那麼喜歡他,直到我辭職,從他的房子裏搬出來。
他才發現,我是真的想走,而且我去哪兒了他不知道。
偌大的北京,他找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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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辭職了,從房子裏搬出來了,又把江垣拉黑了,就這麼徹底跟江垣徹底斷了聯繫。
我全心全意準備面試,畢竟這個機會,我可是等了五年,五年時間,大學都能重上一輪了。
所以我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沒日沒夜地背題刷題,練習說話。
陸憲偶爾來我這,他或多或少總喜歡給我拎點東西。
陸憲跟我八卦:「最近江垣又跟他媽鬧呢!這少爺不知道怎麼了,本來說好的訂婚又不訂了,人家女方丟了面子,在搞他呢!」
我不在意,給陸憲遞了個橘子,自己拿了個蘋果,削好,小口啃着。
陸憲樂了:「你怎麼這麼喜歡蘋果啊?」
我想了想,輕聲答道:「從小就愛喫。」
小時候我就喜歡喫蘋果,可我媽不捨得買。
好一點的蘋果都是四五塊一斤,一斤的蘋果夠買我們家兩天的菜了。
我又忍不住想喫,我媽就偶爾買點便宜的減價壞蘋果回來。
壞蘋果苦,每一口都是苦的,像我小時候過的生活,太窮了,每一步都是苦的。
還記得那時候有人來山區援助,有個很漂亮的小孩在喫蘋果,他似乎是發現了我在盯着他手裏的蘋果。
小孩回頭,居高臨下瞧了瞧我,最後給我塞了幾個,那幾個蘋果特好喫。
我咬着蘋果,小孩撐着頭問我:「欸,你叫什麼?」
「池悅悅。」
「我叫江垣,我家在北京,你喜歡喫蘋果啊!那你長大來北京唄!這蘋果我們家有好多,到時候我請你。」
後來長大去江垣家喫飯我才知道,那蘋果也有牌子,日本的 Sekai-ichi,每天現摘空運回來,一個算下來四百多。
我話音落下,陸憲樂了:「沒出息,幾個蘋果你惦記這麼久?」
「你不懂,你沒喫過苦蘋果,太苦了,苦得讓人看不到希望,我從那邊一路考到北京,我就是喜歡江垣,沒有他那幾個甜蘋果,我撐不了這麼久,撐不到這邊,我真的喜歡他。
不過再多喜歡也撐不了十年,也早該結束了,他不喜歡我,跟在他身邊混喫混喝也沒意思。」
「得了,我一直怕你又要死要活的,你知道的,當年是我讓江垣去表白的,這幾年我都後悔,我都在想,你如果出事了,我算不算幫兇。」
「……不會的,我不會了,這次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了。」
二月底,我面試完畢,出來那一刻,陽光燦爛。
陸憲在等我,他破天荒地換上了西裝,一副人模人樣蹲在路邊打遊戲。
「池悅悅,我等了你一上午。」
「我請喫飯。」
「哎喲,謝謝您!您看,給您老帶的花。」
他反手,卻見從身後掏出的一束天藍色的繡球,漂亮至極。
「您客氣,好漂亮的繡球。」
「小的祝您前程似錦!」
「不敢當不敢當,陸少爺抬舉!」
我們倆恭維着恭維着就一起笑了起來,笑得肚子疼。
我笑得正開心,卻忽然感覺有人在看我,我一回頭,對上了江垣冰冷的目光。
陸憲隨我回頭,瞧見江垣的一瞬間,表情不善地眯起了眼。
但下一瞬他又揚起了燦Ṭŭ̀ₓ爛的笑揮手:「江哥,好久不見!你忙完了,怎麼有時間過來了?」
江垣不理他,只盯着我:「池悅悅,所以你跟我鬧分手是攀上了更好的。」
「是的。」
我氣笑了,也認了。
江垣不瞭解我,大概率也不會想了解我,我跟他爭執毫無意義,我不想跟他爭長短。
得罪他對我也沒好處。
我以爲江垣會嘲諷我,會離開。
但這一次他格外奇怪,他就那麼看着我,目光有些不解:「你喜歡他什麼?我不能娶你,難道他就能娶了?池悅悅,你就這麼執着於嫁給有錢人嗎?我一結婚,你就馬上攀上別人?」
我一噎,好久我笑了起來:「我不執着嫁人,我也不執着有錢,但我還是要臉的,江垣,別找我了,再見。」
陸憲跟着我轉身還樂呵呵的。
「不是,你真能放下啊?」
我伸了個懶腰:「不是你說的沉沒成本不參與最終決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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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公排名是第二天上午出來,我睡不着,畢竟是五年,打了一宿遊戲。
第二天一大早,陸憲就來了,他帶了早飯跟我一起等成績。
我看到成績ẗű₂的一瞬間有些茫然,我們倆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
後來他問我:「你是不是又該請我喫飯了?真厲害啊!池悅悅!面試筆試都是第一……」
我摸了摸鼻子,抬頭瞧着天花板笑了起來。
「我這次過了。」
我考公上岸,把所有東西收拾妥當,就帶着我媽去旅遊了。
一連旅遊三個月,從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到雲南玉龍雪山,我第一次見日照金山,那一年,我三十歲,眼角開始有了幾條皺紋,我媽五十七,像個小孩似的,膽小侷促拉着我的衣袖問我這邊貴不貴。
我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我回頭,我不記得兇巴巴我媽什麼時候這麼老了,兩鬢斑白了。
「媽,我也希望你開心。」
我媽笑了起來,我也跟着笑了。
七月底,我回北京辦入職,我媽送我上班,她看着那高大的建築,執意不肯進。
後來我辦完入職出來,陸憲站在門口告訴我,我媽回家了。
我媽說,家裏的麥子該收了,她就不待了。
我大概也沒想過能再見江垣。
我也沒想過,江垣也會有主動過來請我喫飯的時候。
我下班就看見了他的車,路過時被他卡住了。
「我有事找你。」
我沒說話,他也沒放開我的手腕,他最近似乎瘦了,面容有些疲憊。
「上車。」
江垣帶我來的是一家咖啡店,很安靜,也很舒服。
我咖啡還沒喝完,就聽他開口:「池悅悅,我們結婚吧!」
……
我的咖啡貼着嘴邊,感覺世界安靜了。
短短一分鐘,我從懷疑自己聽錯到開始懷疑江垣得了絕症,最後我都開始懷疑江垣被外星人附身了。
但江垣依舊坐在那裏,一雙桃花眼認認真真,他對上我的目光,還帶着一絲祈求。
他忽然想到什麼,又忽然拿出一個戒指盒,鴿子蛋大的藍寶石,看得我呼吸一滯,太漂亮了。
他聲音忽然有些小心翼翼,像是逐字逐句地思考着:「悅悅,前一段時間,我取消了訂婚,我還是想娶你,我們在一起吧,之前是我不對,悅悅,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好不好?」
江垣拿起戒指伸手想抓我,可我躲開了,他的手垂在半空。
他那天瞧着我看了很久,我垂着眸子,他的聲音忽然就軟了:「悅悅,你還記得我們大學的時候……」
「我不記得了。」我輕聲打斷。
「江垣,你別鬧了,我不可能嫁給你的,結婚事太大了,你不行的話還是繼續玩弄我感情吧!就像之前,讓我看着你和別人在一起,讓我一副撕心裂肺的樣子,沒事的,但是我不能和你結婚。
我喜歡你,我難過,我認了。可我不能嫁給你,這對我,太過分了。」
「池悅悅,一次機會都不行嗎?」
「不行。」
「之前,對不起。」
「……」
江垣一瞬間有些茫然,後來他沉默了,很久以後他笑了笑:「池悅悅,你最近過得好嗎?」
「挺好的。」
「之前是我對不起你,你不開心隨時可以來找我。」
我沒聽他繼續說。
我出門鬆了口氣,抬頭卻發現陸憲不知道何時來了,他面色不善,頗有一番興師問罪的模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怎麼在這兒啊?」
「怎麼着,我還不能來?我再不來,你人都被拐走了。」
「誰拐我?」
「還能有誰,我那一會兒傻逼一會兒癡情的前夫哥唄!」
ƭù⁼「……你能不能不要亂說話。」
「嘖嘖嘖,得了,我亂說話,不過我臨來前鍋裏煮了面,您今個賞臉回去嚐嚐。」
我ƭų⁷樂了:「都坨了吧!」
他一瞬間不樂意了,氣哼哼地:「我都沒生氣你私會我那前夫哥,你還嫌棄我面坨,那你今個可別喫了。」
「我不嫌棄,我喫……」
我轉身出了咖啡廳,走了沒幾步,忽然身後響起了聲音:「那什麼,池悅悅,如果今天求婚的是我,你也會那麼堅決地拒絕嗎?」
我回頭:「那你求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番外一(當道士的陸憲):
我叫陸憲,今天是池悅悅跳樓後的第四個月,我爲了讓池悅悅儘快走出來,我那天貼了一臉的大鬍子特地裝成道士待在她必經之路。
我就不信,我這麼努力,就拆不散他們倆。
池悅悅問我,她要怎麼才能繼續和江垣在一起。
我掐指一算,慢條斯理地捏着強調:「此人啊!與你八字不合,屬實克你……」
我話音未落,池悅悅急了, 紅着眼眶,拿起包就把我的攤子砸了。
我那攤子爲了逼真,放了兩塊和田玉, 後來警察來了, 池悅悅賠急了,一咬牙賠了我十六萬。
我一下就樂了, 早知道不開什麼公司了,開個算命攤子多賺錢啊!
番外二 陸憲和池悅悅
我上大學那年就喜歡池悅悅了,那時候池悅悅是我學姐。
我是校籃球隊的,池悅悅也是, 她還是籃球隊的教練。
我第一次來籃球隊,不明白, 球隊的教練爲什麼是個女生, 直到那天打籃球扭傷了腳腕, 是池悅悅扛着我跑去了校醫務室。
我不懂池學姐怎麼那麼有力氣, 但我是從臉紅到耳根。
後來,我看着池學姐三步上籃,打得真牛逼。
我每週都給池學姐偷偷塞表白信,但池學姐從來沒看過, 因爲她的抽屜裏全是女生塞的表白信。
那些信被她裝在一個箱子裏放起來了, 我曾經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 怎麼不看錶白信。
她笑了笑說自己不想談戀愛。
我一瞬間蔫了,感覺自己像失戀了。
那天晚上我去喝酒, 我喝酒,我朋友他們就在旁邊玩真心話大冒險。
那天輪到江垣大冒險,我朋友知道我被池悅悅拒絕了, 就攛掇江垣說:「你去跟池悅悅表白。」
他們是惡作劇,但後來我酒醒天都塌了。
不是, 我這麼大一個女神, 怎麼就同意了江垣那個傻逼。
我比江垣小, 一直喊江垣江哥,那天江垣把池悅悅帶過來。
我咬牙切齒喊着嫂子。
後來我問池悅悅她爲什麼喜歡江垣,池悅悅笑了笑:「我喜歡有錢人。」
那一瞬間我更恨了。
北京這個地方寸土寸金,這裏從來不缺貴人和有錢人, 綠化帶一片樹葉掉下來都能砸到三個當官的,兩個當老闆的。
我不明白池悅悅這個沒出息的怎麼就只盯上了江垣。
哎喲喂, 這沒眼光的, 怎麼不看看小爺我, 我爸媽開着全國連鎖店,我爺正廳級,怎麼看我家都比他江家強啊!
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但我沒有放棄, 我像個陰魂不散的惡鬼,若隱若現地出現,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打到江垣, 走到臺前。
只要我努力,總有撬走池悅悅的一天。
就算撬不走了,憑我這顏值我也總能當上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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