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回答

江墨利用我和他的婚禮,引誘我爸回國,將我爸送進了監獄。
因爲我爸殺了他白月光的爸爸。
「沈枝,殺人總要償命的。」
「你應該懂這個道理。」
嗯。
他說得沒錯。
可是他不該利用我。

-1-
和江墨的婚禮上,我聽見有人嘀咕:
「這新娘長得倒是很美,比那些女明星還漂亮。」
「漂亮有什麼用?爸爸是個在逃殺人犯,誰知道這種人身體裏有什麼可怕的基因。」
「什麼?殺人犯的女兒也要,江墨是瘋了嗎?」
……
這些人毫不避諱我。
只因爲。
在此時此刻。
快要宣誓的時候,一直護着我的江墨忽然離開了。
我一個人站在紅毯盡頭,等了他很久。
最終只等來四個字。
「婚禮取消。」
聽見這個消息,我難以置信。
我堅信江墨不會拋棄我,猜測他是出了什麼事。
然而當我不顧一切跑去找他的時候。
卻看見了我爸爸被帶走的現場。
而江墨正在輔助辦案。
「對。
「我和他女兒結婚,就是爲了引誘他出現。」
一字一句,落在我耳裏,如同凌遲。

-2-
我很沒出息。
那一瞬間。
竟然以爲這些都是幻覺。
因爲我不信江墨會這麼對我。
我和他,大一就認識了。
他是我學長。
長得帥。
學習好。
家境好。
是個自帶光芒的人。
我們系很多女生都喜歡他,我也不例外。
但那個時候我還沒發覺自己喜歡他。
我只是喜歡跟着他。
不管是什麼活動,什麼比賽。
只要他參加我就參加。
我就是他的跟屁蟲。
有人說,我對他的心思,路人皆知。
可是。
江墨卻從來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他只是對我很好。
會很溫柔地叫我:「沈枝。」
不像其他同學,會給我取外號,調侃我。
他說我的名字很特別。
「我爸爸給我取的。」
「哦,那你對你爸爸來說,肯定是獨一無二的。」
「是呀,我爸爸……」
每次提到爸爸,我總是戛然而止。
江墨很尊重我,也從不深問。
很久以來。
我們都是不深不淺的關係,我很鬱悶。
直到有一次的聚會上,他們班同學跟我告白,在我被嚇到的時候,他直接幫我回絕了。
「不好意思。
「沈枝喜歡的人是我。
「……
「我也喜歡沈枝。」
……
我記得,那天我喝了一點果酒。
後來。
我每次嘗那天晚上的果酒,都覺得很幸福。

-3-
今天的婚禮上,我也準備了那晚的果酒。
也偷偷喝了一點。
可現在。
我卻滿嘴的苦澀。
當我看見爸爸的一瞬間,我已經來不及幻想了。
十年。
我已經十年沒見過爸爸了。
而這十年來。
我也因爲一場高燒,忘記了很多事。
忘記了爸爸爲什麼要殺人。
他們都說爸爸是爲了錢財。
我不信。
我始終都不信。
「爸——」
當我追上去的時候,警車已經開走。
而此時。
身後傳來江墨的聲音。
「沈枝。
「殺人總要償命的,你別忘了這個道理。」
江墨依舊那麼冷靜。
他彷彿永遠都是我的學長。
那晚的告白。
就好像是淡淡的果酒,偶爾烈了一次。
我回頭,見江墨沉着的目光,彷彿閃過什麼東西。
他動了動脣,似乎又在叫我的名字。
我扯起一抹難堪的笑。
「我知道。
「我懂。
「我當然懂這個道理。」
可這個道理,卻不需要江墨教我。
「江墨。
「我們結束了。」
我的新娘頭紗早就被風吹走了。
它也嫌棄我是個假新娘。
是個被利用的工具。
其實。
我沒什麼好怨恨的。
我爸爸本來就是殺人犯。
任何人舉報他,我都不應該怪誰。
可我終究是個俗人。
我無法接受。
那個人,居然是江墨。

-4-
江墨是唯枝枝個,讓我坦白身世的人。
他早就知道我爸爸是殺人犯。
我怕他嫌棄我。
可是他沒有。
「枝枝,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你們是不一樣的。
「我又不是老古板,怎麼會介意?
「要不我發誓?
「我江墨永遠不會因爲沈枝的出身而嫌棄沈枝,否則……」
話沒說完。
我就像無數老套言情的女主一樣,捂住了他的嘴。
不過。
我並不止是滿足和感動。
我還隱隱覺得,我爸爸殺人是有原因的。
至於什麼原因,我在一次高燒後,已經徹底忘記。
然而,當我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江墨。
告訴他,我爸爸是多麼好的人。
他每個月都會把工資的一半捐給老人和孤兒,剩下的一半還要買貓糧狗糧喂狼流浪動物。
他根本不在意錢,怎麼會爲了錢殺人?
其實不止是我,就連警察也有疑慮。
只是我爸出境後,就一直下落不明。
……
剛開始,江墨聽說這些,還會鼓勵我,「嗯,你的猜測無不道理,或許你爸爸真有苦衷。」
可直到後來的某一天。
江墨居然說:「沈枝,如果我覺得你爸爸死有餘辜,你會怪我嗎?」
「他不僅殺了一個人,還毀了另一個女孩的一輩子。」

-5-
江墨口中的「女孩」,叫秦姝。
也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女孩。
因爲沒有爸爸的庇護,她過早懂事,過早接觸資本,差點被陰暗吞噬。
江墨說起她的時候,面無表情的樣子很駭人。
後來我才知道。
那是他的白月光。
他們高中的時候,秦姝爲了給媽媽治病,輟學補貼家用。
因爲美貌且沒有靠山,幾次三番差點被人欺負。
直到江墨接手了家裏的生意,和她在酒店重逢。
江墨知道她那些年的境況後,心疼不已。
不僅幫她找了一份體面的工作,還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她的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當然。
我知道這些事的時候,已經是婚禮的前一天了。
而跟我說這些事的人,就是秦姝。
「江墨對我的好,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但他最後還是娶了你。
「或許這也是他愛我的一種方式。」
……
當時我還覺得秦姝有臆想症。
如果江墨愛她,又怎麼會跟我結婚。
就算是幫助她,也是念在以前而已。
什麼白月光。
我纔不信。
……
我或許是想證明什麼,纔等到第二天婚禮。
然後。
我就徹底了輸給了秦姝,輸給了所謂的「白月光」。
當然。
我也並不是一敗塗地。
最起碼,在見到秦姝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切。
原來。
爸爸殺人,真的是爲了我。
哦不。
他殺的不是人,是個畜生,禽獸。

-6-
我想爲爸爸證明一切。
可是。
來不及了。
原來。
爸爸知道自己會被抓,在回國的船上,就已經吞服了毒藥。
他這次回來,只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父親,想看女兒最後一面。
即使看了這最後一面,他也不打算拖累我。
他死在了去法院的路上。
臨死前。
當警ŧũ²察再一次提出自己的疑問:「沈先生,經過我們的調查,你的街坊領居都說你是個老好人,談不上大富大貴卻也根本不缺財,怎麼會爲財殺人?請你……」
話沒說完。
我爸爸就吐了一口血。
死到臨頭。
他還嘴硬,「別問了,我就是爲了錢殺人,沒有別的原因,沒有。」
……這是他最後的遺言。
可是。
分明就有啊。
他不願意說,是因爲他這個老古板,不願意讓女兒的名聲受損。
因爲,他殺的人,糟蹋了他的女兒。

-7-
爸爸死後。
我昏睡了很多天,徹底清醒的時候,手機連一通未接來電也沒有。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
這纔是我的人生。
好不容易起來喫了點東西,卻又吐得昏天黑地。
坐在地毯上緩了好久,才忽然一驚,例假沒來已經超過兩個星期。
我不相信自己是懷孕了,但也不敢無視,換了衣服立刻去了醫院。
本來想用驗孕棒測一下算了。
可是。
我又想。
如果真有了,在醫院會比較方便。
想着,我輕撫小腹,心裏重複着「對不起」。
只是沒想到。
剛到醫院,我就遇見了熟人。
江墨。
秦姝。
還有秦姝的媽媽。
看見那個已經頭髮半白的女人,我身體止不住顫抖。
她是教我鋼琴的老師。
當年。
就是她牽着我的手,將我從鋼琴前的那把椅子,牽到了她的臥室。
也是她,背對着男人,一再警告我,「如果你敢說出去,我就會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一個骯髒的小狐狸精。」
如果她的丈夫是主謀,那她就是幫兇。
幫兇!
我捏緊拳頭,忍不住跑去她面前。
然而。
她卻先看見了我。
「殺人犯的女兒!
「你來幹什麼?
「是不是想害我?是不是想害我女兒?
「江墨,你答應我,你一定要保護秦姝啊……」

-8-
所以我還沒找她算賬。
我就被江墨攔住了。
他高大的身影將我蓋住,目光在我身上掃動,「怎麼來醫院了?身體不舒服?」
嗯。
是啊。
特別不舒服。
看見他,我更是想吐。
但是我忍住了。
「讓開。
「我有話,想問一問秦太太。」
我想知道。
她這些年睡得好不好。
當年我叫她一聲「老師」,她卻將我推進火坑。
當年我才十二歲啊。
我什麼都不懂。
被他們恐嚇得整夜做噩夢。
可噩夢醒來,卻又不得不去秦老師家。
因爲秦老師打來電話說:「馬上要鋼琴比賽了,沈枝同學要多加練習,最好能住在她家。」
幸好我爸爸心疼我,不讓我去。
又見我精神不好,給我停了鋼琴課。
可是一年之後,我的精神還是不好。
爸爸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我才說出了實話。
一年。
已經沒有證據了。
爸爸不想嚥下這口氣,更心疼我每天夢魘。
後來有一天。
他告訴我,「枝枝不害怕,惡魔已經被爸爸處理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惡魔了,枝枝要開心地成長……」
恢復記憶後,關於爸爸的聲音總在腦海中迴響。
我才知道,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9-
這些回憶讓我心裏的仇恨更深了。
疾步向前。
只想揭開那個女人的虛僞面具!
然而。
江墨在我面前一動不動。
「秦太太身體不好。
「我們別打擾他了。」
他像個保護神,守住在秦家母女身前。
我忍不住冷笑。
「身體不好?
「是報應嗎?」
我並不想挑釁誰,只是低低地吐槽了一聲。
然而江墨聽見,臉色不悅。
「枝枝,你過分了。
「我知道,你爲你爸爸的死傷心,可你不能對受害者家屬撒氣。」
……
聽見他的話,我恍然回神。
下一秒,心像是墜入了懸崖。
嘴裏喃喃自語。
「我爸爸死了嗎?
「是啊。
「他死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昏睡了好久。
唯一不想放在心上的,就是爸爸已經走了這件事。
「枝枝。
「別難過。
「你爸爸不值得你難過。」
聽見他這話。
我臉色一頓,抬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說什麼?
我爸爸不值得我難過。
那這個世界,還有值得我難過的人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
他混蛋!
「啪——」
我給了江墨一巴掌。

-10-
「沈枝,你瘋了ṭū₇嗎?」
秦姝忙從她母親身邊跑到江墨身邊,一臉心疼地望着他。
沒一會兒,又對我及其憤怒:
「你憑什麼打他?他和你沒關係了!如果不是爲了讓你爸爸出現,江墨怎麼可能跟你結婚?」
聽見這話,我恍惚了一會兒。
纔想起來,我和江墨已經領證結婚這件事。
當然。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場騙局。
那場婚禮,根本就是假的。
江墨說他喜歡我,也是假的。
婚禮上的果酒,味道是苦澀的,沒有絲毫幸福可言。
我永遠記住了,不會忘記。
「秦姝你閉嘴——」
江墨第一次這麼討厭秦姝。
是討厭她說實話。
還是討厭她胡說。
他自己也分不清。
然而就在他分神的那一秒,一個柺杖正好打在沈枝的肚子上。
她倒下去的時候,鮮血染紅了潔白的大理石地面。

-11-
我並不想這樣送走自己的孩子。
那個老妖婆見到我打了江墨後,忽然精神不安。
尤其當秦姝跑到我們這邊,她更是緊張地發抖。
她做過的,她一直記得。
她怕我報復,所以想讓我死。
那根柺杖。
我本來是可以躲掉的。
但想想還是算了。
本來就不想留住。
……
從手術室出來,江墨鬍子拉碴地陪在我牀邊。
跟我說:「孩子,沒了。」
原來。
他也是心疼的孩子。
「我要告秦姝的媽媽。」
我語氣平靜,一點兒也不傷心。
江墨看見我,微微一怔,隨即眼底劃過一絲神似落寞的表情。
「……她母親精神不太好。」
「那也要醫生鑑定了才知道。」
我一直清楚江墨的本事。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幫秦姝。
終於,沉默許久之後。
他嘶啞着喉嚨說:「好,聽你的。」
我詫異,但沒表現在臉上。
他扯了扯脣角,笑得苦澀,「枝枝,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弄掉這個孩子的?爲了你爸爸?」
我沉默,算是吧。
他心領神會,「你爸爸是個殺人犯,不值得你這樣。」
我攥緊了牀單,隱忍不發。
但又聽他說:
「也好,這樣的話,我們扯平了。」
「?」
我不明白。
江墨收了臉上的笑意:「我讓你父親被逮捕,你放棄了我的孩子,我們互不相欠了。
「雖然這樣很不公平。
「畢竟你父親本來就是個殺人犯,我沒有做錯什麼,是嗎?」
我注視着他,點頭,「嗯。」
是。
他沒錯。
他又笑了,「所以枝枝,我們以後好好的。
「孩子。
「我們還能再有。」
那灘鮮血,喚醒了江墨忽視已久的東西。
原來——
他對沈枝的感情,已經深不可測。
那場婚禮也不全是虛假。
他也準備了她喜歡的果酒。
他想過。
如果他爸爸沒出現,那這場婚禮就不要停止吧。

-12-
我覺得江墨有病。
孩子?
以後?
我們還能有這些東西嗎?
不會的。
我心知肚明卻不想跟他拉扯。
看着他故作深情的樣子,閉上眼睛。
「我累了,你走吧。」
裝睡裝了很久。
他還是沒走。
他的氣息仍在我身側,而我也沒覺得厭煩。
也是。
兩年了。
我深愛着他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年。
如果沒有真相,我現在也依舊會愛他。
還會幸福地等待我們的孩子出生。
畢竟我比任何人都喜歡這個孩子。
最花癡的時候。
我第一眼見到江墨,就想好了我們未來孩子的名字。
但也只是想想。
我是那樣的家庭,又怎麼配得上他?
可是人生卻很愛開玩笑。
當我等到了夢寐以求的事,卻又主動割捨了。
剛剛在手術檯,真的好痛啊。
「枝枝。
「別哭。」
粗糲的手指滑在我眼角。
江墨的聲音極其沙啞。
「老人不是說,流產後不能哭嗎?會對身體不好。
「大不了。
「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不受這種罪。
「枝枝。
「對不起。
「不管你爸爸是怎樣的人,我都對不起你。」
無論如何,他騙了沈枝。
他不該欺騙自己的愛人。
可是。
下一秒。
沈枝身體一僵,她睜開眼睛,猛地坐起來,將牀上所有東西全砸在江墨身上。
「滾!
「你給我滾!
「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不需要你評價!」
她的爸爸,對她來說,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可江墨不會懂的。
也不需要他懂。

-13-
那天之後,江墨好久沒出現。
但他倒是說話算話,給我派了一名律師,方便我起訴秦姝的母親。
然而幾次診斷堅定下來,秦姝的母親的確患有精神疾病。
律師表示很後續可能達不到我想要的結果。
我笑了笑,說沒事。
我想要的結果,本來也不是那個。
律師看我的神情,又特意說:「江總現在已經不見秦小姐了。」
我「哦」了一聲,笑着看向律師,「這跟我們的案子沒關係吧?」
律師不好意思地低頭,「我只是轉達江總的話。」
呵。
我當然猜到了。
所以我的心纔會酸酸澀澀的。
江墨,我們真的還回得去嗎?
……
週末,我身體好了些,便去祭拜爸爸。
回到墓園山腳下。
遇見了江墨和秦姝買供品。
「江墨,真不好意思,今天還讓你來陪我看爸爸。
「你應該去陪沈枝的。
「這件事,是我媽媽不好,害你們……」
秦姝內疚到一半,江墨就打斷了。
「你媽做的事,跟你沒關係。
「墓園冷清,你一個人不安全。
「走吧。」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山。
我剛從山上下來,有點熱,坐在小攤上買了一份冰沙。
剛送到嘴裏,巧ẗű̂⁹的是,冰沙和果酒是一種口味。
一點也不好喫。
我直接給扔了。

-14-
從墓園回去,我直接去了醫院精神科。
秦姝的媽媽就在那裏。
我提着果籃剛到的時候,她還在練琴。
乍一看見我,立刻從椅子上起來。
「你來做什麼?」
「我來找您學鋼琴呀,秦老師。」
「……哦,你是沈枝同學呀,歡迎歡迎。」
我站在門口不動。
「秦老師,我不想學琴了。」
「爲什麼!」
「因爲你讓你的丈夫欺負我,我要告訴別人!」
「你敢!
「你敢說!
她徹底瘋狂起來,擒住我的領子。
「你這個小狐狸精!我老公喜歡你是你的福氣!
「我看得起你才讓你伺候我老公!
「你敢到處嚷嚷,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從小就是個爛貨!」
……
剩下的話,我再也聽不下去。
忍着呼吸困難,我將她推開,收了手機,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
我將那段視頻放在了網上。

-15-
這件事我跟爸爸說好了。
不管他答不答應。
回到家。
我將自己蒙在被子裏。
不由覺得,爸爸是對的。
將自己剖開給人看的感覺並不好。
可是。
我也不想做膽小鬼啊。
有的人,就算進了墳墓,也應該遭受報應,不是嗎?
而且。
我只是做了一個開始……
很快,我的電話就被打爆了。
有以前的鄰居和以前的同學,還有江墨。
我一個也沒接。
直到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我看了你發到網上的視頻,我現在手裏有新的證據,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報警?」
聲音怯怯的,卻一點也不懦弱。
我腦子嗡了一聲,忙坐起來,「方便!當然方便!」
我知道——
我終於等來了另一個受害者。
而那個視頻的意義,就在於此。
……
掛了電話,我立刻準備去警局。
然而開門才發現,江墨正守在我家門口。
他穿着黑色衝鋒衣,低着頭,面色疲憊。
「沈枝,你視頻上的,都是真的嗎?
「秦姝的爸爸……
「我早知道……」
他欲言又止好幾次。
我ţű̂ⁿ沒了耐心,冷冷開口:「如果你也是來提供證據的,我非常歡迎,如果不是,請讓一讓。」

-16-
江墨眼睛裏佈滿了ţùₑ紅血絲,凝神看了我許久,後退三步,終於挪動了步子。
我鬆了口氣,鎖了門直接走了。
繞過樓梯,才感覺身後沒有了那麼滾燙的注視。
我知道,江墨後悔了。
他後悔他做的那件事。
他應該覺得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其實不是的。
他沒有做錯。
在道德和法律上,他都站得住腳。
我沒理由怪他。
我只是,和他走不到一起了。
……
後來的半個月,江墨和我相安無事。
他沒再來找沒趣兒。
沒多久。
那件事終於有了結果
後來人們總算知道,誰纔是禽獸。
秦姝的父母名聲喪盡。
秦姝在她所在的公司,也徹底待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江墨會不會再幫她。
但我已經不在意了。
那天。
我又去看爸爸。
順便告訴他,我把事情全說出來了,但我的名聲並沒有受損,所有人都覺得我很好。
倒是他——
人們對他的做法,褒貶不一。
其實我也是。
因爲我也無法接受,我最愛的爸爸爲了一個禽獸付出自己的生命,以及和我相伴的時光。
我很後悔——
十年前,我應該不聽爸爸那個老古板的話,我應該立刻去報警,把真相全說出去。
或者如果我沒有失憶就好了。
但是世界總是沒有如果。
不過沒關係。
爸爸。
我們總會再相遇的。
我放在了手中的花束,轉身看見了江墨的影子。
「枝枝,我可以祭拜伯父嗎?」

-17-
「不能。
「我爸爸討厭你。」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或許。
我爸爸比我還討厭江墨。
「因爲我做了蠢事嗎?是我害他被抓。」
「不是。」
我爸纔不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罪。
任何人抓他他都不會有怨言。
我爸只討厭欺騙我利用我的人。
只討厭把我丟在婚禮上的人。
也許。
爸爸服毒自殺的那一刻就在想,他的女兒終於找到依靠了,等他偷偷站在禮堂外面țųₛ,看見女兒舉行完婚禮,他就可以安心閉上眼睛去找亡妻了。
可是。
在他死亡的前一刻,他才知道,他的女兒被騙了。
想到這裏。
我不由覺得可惜。
「江墨。
「你爲什麼不騙得久一點?
「你爲什麼不能假裝你是我同學,我朋友,爲什麼一定要說,你是婚禮上的新郎?
「我爸爸差一點,差一點就能安心死去了。」
我又想起婚禮當天。
江墨當着被捕我爸爸的面,正義凜然地說:
「對。
「我和他女兒結婚,就是爲了引誘他出現。」
真坦白。
他是不是覺得,殺人犯的心不是肉做的。

-18-
我爸爸的事情結束後,我準備換一個地方生活。
總覺得爸爸也是這麼希望的。
那天。
我找中介上門賣房。
不過兩天。
中介就給了我回復,「有了出了高價,還不用過戶,就是想單獨見你。」
高價。
不用過戶。
還單獨見我。
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誰。
「麻煩轉告,我不賣給他。」
「可是……」
「如果沒有其他買家,就不用聯繫我了。」
Ok.
中介不裝了。
「姐,江總真的特別有誠意。
「現在能砸真金白銀追女人的真很少了。」
還挺苦口婆心。
我搖了搖頭。
「其實,我和他目前是夫妻關係。」
「什嘛!」
「……好吧,你轉告江總,我們見一面。」
原以爲賣房的時間比較漫長,所以我暫時不管江墨拖着不辦離婚手續。
但現在。
我真的不想再拖了。

-19-
當初我們是先領證後辦婚禮的,江墨說是他們家的傳統。
其實江墨家除了遠在國外的堂親,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他和我一樣,六親緣淺。
我以前總幻想,我們在一起後,會生好幾個孩子,會組建一個大家庭,以後我們家再也不會冷冷清清了。
可我的願望總是落空。
……
再次江墨見面的時候。
他將我約到了大廣場。
我並沒有見到他本人,而是在大銀幕上看見了他。
他好像面向了大半個城市的人。
也似乎只面向我。
「跟抱歉,耽誤各位的時間,我今天在這裏,是想求我妻子的原諒……」
江墨垂下了眼眸,顯得卑微。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承認他自己利用了我,毀了我們的婚禮,也承認他自己是個混蛋。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墨。
不顧臉面的江墨。
去年。
他過生日的時候,我跑上臺給他唱歌。
而他就在卡座上低頭喝酒,半點表情也沒有。
我埋怨他冷淡,可走近後,才發現他的臉紅透了。
「枝枝,以後不許這樣。」
「你不喜歡嗎?」
我失望。
「不是。」他輕咳了一聲,定定地看着我,「是太喜歡了,所以想一個人看。」
我竊喜,趁機要求他,「那明年我生日,你也要站在臺上爲我唱歌。」
「不可能。」
他果斷拒絕,又恢復清冷的樣子。
真討厭。
以前的江墨,確實很討厭。
而現在。
大銀幕上的江墨,吸引了無數路人的駐足。
不少女生都贊他長得帥,又多金。
「這麼好看,換作是我,我也會原諒的。」
「對呀,看他道歉,真的好誠心。」
……
大概是說完了心裏話,江墨停頓了許久,才說:「最後,我想給我妻子唱一首歌,這是她去年要求我做的……」
他唱了一首經典曲目,是我大學時偶像寫的。
但很遺憾。
我已經不怎麼喜歡那個人了。
江墨,你怎麼總是這麼遲鈍啊。

-20-
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
今天離婚。
肯定沒戲。
我想離開,可轉身的剎那,天空「嘭」的一聲,炸開了煙花。
五顏六色的煙花,把整個廣場都照亮了。
我抬頭,也不自覺深陷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絢爛的煙花連成「枝枝」兩個字。
哦。
這又是江墨弄出來的。
他現在可真會。
不過,他現在這麼做,也一定是因爲愧疚吧。
男人的愧疚,會點燃他們的英雄主義,英雄主義能驅使他們做很多事。
我不需要。
我的人生還有很多創傷,並不是煙花和道歉就能堵住的。
當我就這樣悲觀地想着時——
身側傳來清澈的少年音。
「開心點嘛!
「做人總是會被拒絕啊,尤其是做男人。
「就算是我,也會被女孩子拒絕的,你信不信?你不信?我試試?」
他轉過頭的時候,正好和我撞上。
我:。
然後他果然朝我走來了。
看外貌是個傾城男大。
可我有點社恐啊。
我直接轉身想跑。
然而頭還沒調過去,便看見了江墨捧着一大束玫瑰朝我走來……

-21-
我選傾城男大。
於是果斷轉回去。
男大:「漂亮姐姐,我對你一見鍾情,你能給個機會,讓我追你嗎?」
他歪了歪臉,還挺可愛。
有點像我小時候樣的比熊。
不過是個一米八幾的比熊。
想着,男大又說話:「哎,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畢竟你身後有霸總了,這樣吧,你直接拒絕我,讓我朋友知道,我這個完美之人也是有不完美之處的。」
他說話時,有點楚楚可憐。
好像願意被拒絕。
又好像不是很願意。
本來就是玩鬧。
我不該放在心上的。
不過。
不知道爲什麼,我恍然想起爸爸說的話:「我們枝枝外向,以後也應該找個活潑的,這樣才能玩到一起,開心到一起。」
是呀。
我以前也這麼活潑的。
物以類聚。
難以拒絕我的同類,也不想他的玩鬧得逞,更不想回頭面對江墨。
於是我笑吟吟地對男大說:「好的呀,我對你也很有好感,允許你追我。」

-22-
男大懵了。
路人也懵了。
身後的那道視線也變得滾燙。
「沈枝。
「別跟小孩子開玩笑。」
我還沒說話。
男大:?
「大叔,我不是小孩子。
「我 20 了!」
我:……
確實有點小了,比我小六歲呢!
「那什麼。
「我有點事,先走了。」
逃了逃了。
當我剛要上出租車時,江墨冷不丁出現,將我塞進了他的勞斯萊斯。
上了車後。
他一言不發,像極了平時生大氣的樣子。
以前我都會拉一拉他的袖口,哄哄他。
而現在,他卻來拽住了我的袖口。
「枝枝,你跑什麼?我會喫了你嗎?」
我怔了一下,搖頭。
「不是躲你。」
他凝眉,「那你躲誰?那個男的?」
我默認。
是又怎樣,跟他又沒關係。
「江墨,我們什麼時候離婚,你給個痛快話?離了婚,我還有其他的要緊事,你別耽誤我時間!」
「你要做什麼?」
「搬家。」
「我和你一起。」
「神經病。」
我無語至極。
而轉頭,江墨滿臉受傷,「枝枝,你說我是神經病?這是你第一次罵我。」
是啊。
我還想打他。
「江墨,能不能別這樣了?你喜歡的人不是秦姝嗎?她不是你的白月光嗎?你不是心疼她以前喫了很多苦,要補償她嗎?」
「我已經補償了。」
「是啊,用我爸爸補償。」
氣氛凝固。
「枝枝,你還說,你不怪我。」

-23-
我的確不怪他。
就像沒人會怪一個懲惡揚善的人,無論他的動機是什麼,無論他有沒有好心辦壞事。
我只怪那個人是他。
只怪他曾是我最喜歡的人,是我想攜手共度餘生的人,是我曾經有過的孩子的父親。
我永遠也邁不過這道坎。
「江墨,你知道嗎?從我爸爸去世之後,我就有一個願望。」
「什麼?」
「我希望我能忘了你,把你從我的心裏剔除乾淨,再也不要喜歡你,再也不要因爲你和秦姝的事而難過,只有這樣,我也許才能真真正正地輕鬆,快樂。」
「江墨,不是我不愛你了。」
「是我不想愛你了。」
愛是很難泯滅的東西。
所以我給自己時間,讓自己忘掉。
把傷害過我的,利用過我的,統統忘掉。
再次見面。
我希望我能真正地「不怪」江墨。
……
一路上,江墨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
他把離婚協議給了我,還分了我許多財產。
我一分也沒要。
「這是我的心意。」
「嗯,謝謝你的心意,但我的錢夠花了。」
賣房子的錢,夠我擺一陣子了。
臨走之前。
江墨還是叫住了我:「沈枝,我希望你再回來的時候,還能繼續怪我。」

-24-
我覺得江墨很惡毒。
他希望我恨他,希望我不快樂。
我在心裏暗暗發誓,偏不如他所願。
到了機場。
我遇見了秦姝和她媽。
母女兩個人,戴着口罩,卻還是被認了出來。
尤其是她媽媽,幾乎人人都對她指指點點。
母女兩個,如同過街老鼠。
「就是那個倀鬼……」
「禍害了那麼多小女孩,竟然還敢出門。」
「那個推輪椅的人,是她女兒嗎?」
「聽說女兒也不是好東西,破壞人家新婚夫妻的感情,現在好了,搞得人家離婚,男方也不離她,聽說天天去男方公司等,人家也Ŧŭ̀³不見,面子掛不住了,就只好離開了唄。」
「基因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歪的。」
……
以前加註在我身上的「基因論」。
現在卻輪到了秦姝。
但沒過一會。
秦姝就受不了了。
她大叫了一聲,手裏的輪椅飛了出去。
「滾啊!
「你不是我媽!
「我被你害慘了!害慘了!」
她媽媽脫離了輪椅, 摔倒了機場的柱子上,頭破血流。
而她也在混亂中被帶走。
我站在原地,親眼看着仇人的下場, 卻依然不能止恨。
她們的出現,又讓我想起曾經。
渾身顫抖, 呼吸困難,心跳加速,熟悉的感覺像是螞蟻侵蝕全身。
而此時。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姐姐, 低血糖啊,來塊巧克力?」
我恍惚回頭。
哦。
一個長得很像比熊的一米八幾的大男生。
番外——江墨視角:
沈枝走的那天,不讓我送。
但我還是偷偷跟去了。
秦姝母女的下場, 是我故意讓她看見的。
我想讓她解氣。
但沒想到,她並不開心。
於是我更不敢向前了。
只能由着她收下那個男大學生的巧克力。
但我告訴自己。
沒關係。
我和沈枝,只是時間問題。
她會回來的。
年復一年。
我就這樣告訴自己。

-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愛上她的。
應該是剛開始就愛上了。
不然我也不會當衆承認自己喜歡她。
只是沒想到,我和秦姝還會重逢。
秦姝告訴我, 沈枝的父親就是殺害她父親的兇手。
因爲那個殺人犯,她纔會輟學和我失去聯繫, 她說她離開我的那些年,喫了很多苦。
我心裏不忍。
於是。
更厭惡那個殺人犯。
厭惡沈枝的父親。
剛開始。
我只是覺得他不配做沈枝的父親。
後來秦姝求我, 利用沈枝引誘他出現。
我詭使神差答應了。

-3-
那場婚禮我準備得很盡心。
即使我知道, 最終很有可能會浪費。
但我還是這麼做了。
畢竟這是我和沈枝的第一場婚禮, 當然要準備得完美一些。
當然。
我無比自信,覺得沈枝不會爲了一個殺人犯父親和我計較。
可想歸想, 真的到了那一天, 我還是後悔的。
婚禮那天。
她美得驚人,就連我那些刻薄的親戚也挑不出錯。
然而卻被我丟在婚禮上。
他爸爸被帶走後,我看見她絕望的眼神, 頓時覺得自己完了。
後來的幾天。
我派人暗中跟着她,看她操辦了父親的喪事, 又看她渾渾噩噩好幾天。
我很想去找她。
但我不敢。

-4-
後來的回憶太痛苦了。
失去孩子。
沈枝父親殺人的真相。
沈枝堅持要走。。
她要離開我,離開有我的城市,還要嘗試不再愛我。
她說,再次見面, 她希望她不再怪我了。
那一刻。
我真希望她恨我一輩子。
而不是明事理地與自己辨是非。
這不適合我們。

-5-
我決定等沈枝。
一等便是五年。
再見到她, 她帶着丈夫和孩子, 回來祭拜父親。
我不常對ṭü⁻孩子有意見。
但那孩子實在不可愛。
我想和沈枝敘舊,她吵着要喫冰淇淋。
我跟沈枝抱怨:「所以啊, 幹嘛跟別人生孩子, 要是我們的孩子還在, 不知道多可愛……」
話沒說完。
沈枝就罵我有病。
這是她第二次罵我。
我想, 我是真病了。
「江墨, 你考慮去看病嗎?」
「沈枝,你考慮改嫁嗎?」
「瘋子。」
「嗯, 我活該的」
其實我說謊了。
她的女兒很可愛, 像極了她。
至於她女兒的父親, 看着眼熟,我不願去細想。
這些年。
我只顧着後悔。
沈枝說的對。
任何人都可以,但那人, 爲什麼是我?
就算是我,哪怕用其他的方式也可以啊。
可爲什麼要選在婚禮那天?
爲什麼要利用她?
爲什麼要欺騙她?
五年前的江墨,請你回答我。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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