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美人:惡女

我穿過來時,虐文故事已經開始。
炮灰女配是被找回來的真千金,卻被所有人厭棄。
父母嫌她粗鄙;
兄長只護假千金;
未婚夫不願意娶她,心裏只有假千金。
她被冤枉,被虐身又虐心。
假千金設計,將她關在禪房,險些遭了乞丐凌辱。
我取代她時,她已放棄性命,「求你……讓他們所有人都後悔!」
我答應了。
前世,但凡惹我不悅的人,的確……統統痛哭流涕、後悔莫及。

-1-
「求你……幫我……讓他們所有人都後悔!」
我穿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
她是備受厭棄的真千金。
而我,則是女尊世界,不服就乾的常勝女將軍。
在我的那個世界,單單是我的名字,就足可以令人聞風喪膽。
我死在了凱旋歸京那日。
女帝以婚配爲由,給我物色了幾位京中世家子弟。女子三夫四妾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誰料,女帝忌憚我已久,賜婚是假,暗殺我纔是真。
色字頭上一把刀,我被數位美男暗殺在了大婚夜。
好在,我拼了最後一口氣,帶着女帝同歸於盡了。
我死不死無所謂,我的敵人必須死。
一睜眼,就穿成了倒黴催的真千金。
接收完所有記憶後,我才意識到,這裏是一本書,且還是男尊女卑的世界。
真千金被關在家廟禪房,有人故意放了幾個乞丐進來,試圖徹底毀了她。
她不忍受辱,加之此前受了太多委屈,便直接撞牆自盡。
我很難不答應她的請求,畢竟,我取代了她,對她的感受十分深刻,自是無比氣憤。
有仇不報,非女子!
我答應了,「好,我不僅會讓他們所有人後悔,我還會讓他們都付出代價!更會幫你改命。」
原身走了,這具身體完全由我掌控。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緩緩從柱子旁站了起來。
禪房內,三個乞丐方纔還被震懾到了,卻見我還沒死,又恢復淫邪之態,笑得猥瑣噁心。
其中一乞丐已經解開系在腰間的稻草繩。
我活動了脖頸,以及四肢關節,對這三個乞丐唾罵道:「身爲男子,你們幾個竟如此不知羞恥?!簡直不成體統!」
男子拋頭露面都是要不到的,他們倒好……竟還敢往女子身上撲!
實在有傷風化!
該浸豬籠!
三個乞丐一愣,對視一眼後,又淫笑了起來,直接朝我撲來。
甚好!
我剛好需要適應一下新的身體,活動一下筋骨也是好的。
既然他們如此不要臉,也別怪我不會憐香惜玉。
自古男子最在意臉,我毫不留情,將這三人一頓猛打,臉都腫成了豬頭,他們親媽都認不出來。
以防他們今後又會不自愛,我索性廢了他們的根。
「啊——」
一陣陣慘叫聲後,我揉了揉打疼的手腕,耐心教育道:「不自愛的男子,都該廢了。你們三個要是擱在我的那個世界,要被亂棍打死。我已經很心善了。」
禪房被人從外面推開時,我認出了假千金甄柔,以及我的好未婚夫趙昱。
甄柔想徹底毀了原身的清白,還殘忍到要讓趙昱親眼目睹。
甄柔大概萬沒想到,那個可憐無助的真千金,已被我這個惡女所取代。
我倒是對趙昱無感,一個內心不忠貞的男子,不值得任何一個大女子心動。
但……
對手想要的男人,我偏不給!
此刻,甄柔的臉色好看極了,一陣青一陣白。
趙昱看着躺在地上,嗷嗷哀嚎的三個乞丐,他眉心緊蹙,看着我的眼神透着幾分審視。
甄柔很會加戲,故作喫驚,問道:「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何你的禪房中,會有陌生男子?」
我反問:「是啊,爲何會有乞丐闖入禪房?爲何禪房的門會被人從外面鎖上?你又爲何剛好這個時候過來?咦?妹妹,你爲何會與我的未婚夫在一塊?」

-2-
我一連三問,甄柔被懟得啞口無言,明顯流露出幾分慌亂之色。
她在心虛。
她玩得這些招數,是我早就玩剩下的。
原身此前備受欺負,一來,是她在鄉野長大,沒有心機;二來,甄家只需要有用的女兒。
甄柔就是一朵名副其實的綠茶白蓮花。
我已經將這個世界的規則又理了一遍,除卻男女尊卑反了,其他與之前的世界倒是一般無二。
於是,我踩着乞丐的身子,邁向了房門,順勢握住了趙昱的手,見他一愣,我蓄意道:「世子的手爲何這樣涼?初春乍寒,你可得仔細着身子,你要時刻記住,你是我的人。」
趙昱:「……」
他又怔愣了一瞬。
男子與女子一樣,皆不會喜歡被人針鋒相對。
無論是女尊世界,亦或是男尊的世道,攻心的法子沒甚麼不同。
甄柔這個假千金,仗着與趙昱認識早,二人青梅竹馬,所以才贏了他的心。
可……
青梅未必就能贏得過天降。
我,就是那個天降。
攻心與打戰無異,講究的就是戰略。
可惜,原身被找回來後,渴望親情與姻緣,她輸就輸在真情實感。
真情實感,是最要不得的東西。
我就不一樣了,素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此前,原身每次看見甄柔與趙昱互動,她就會傷心欲絕,質問趙昱。
她越是情緒失控,趙昱就愈發厭惡。
甄柔便仗着這一點,蓄意製造機會,每次皆故意當着原身的面,與趙昱親密無間。
我的靈感忽然來了,挽住了趙昱的胳膊,故意矯揉造作,道:「世子,你說……到底是誰想害我?這三個乞丐已經廢了,讓人將他們帶回去,嚴刑逼供吧。」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有人害我,便是不將你放在眼裏。」
「你說……會不會是情敵害我?畢竟,世子你玉樹臨風、芝蘭玉樹,是世間頂好的男子。我喜歡的人,別人也喜歡呢。」
我誇大其詞,滿口謊言。
趙昱卻不自覺的站直了身子,耳朵尖似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甄柔臉色難看至極,「姐姐,光天化日之下,你與趙家哥哥拉拉扯扯,當真合適麼?」
呦,她在陰陽怪氣。
我也會呀!
我也立刻陰陽怪氣的反擊,「妹妹,我的未婚夫,將來就是你的姐夫,你口口聲聲喊他趙家哥哥,難道就合適了麼?再者,他是我的人,我與自己的未婚夫親近,自是應該的呀。」
甄柔再也無法維繫體面,眼中蓄淚,看向了趙昱,滿目委屈。
趙昱緩緩掰開我的手指,迫使我鬆開了他的胳膊。
我輕嘆一聲,流露出內心受傷的神色。
但我並不歇斯底里,也不質問趙昱。
而且恰到好處,點到爲止,故意婊裏婊氣,道:「妹妹……你從小養在甄府,不像我自幼流落在外,你總說我不應該回來,可甄府是我家,我不回家又能上哪裏去?」
甄柔急了,「你胡說!我幾時說過,你不該回來?!」
她自是私底下對原身說過。
她急了!她急了!
想要打敗一個人,先要讓她自亂陣腳,最好可以讓她瀕臨發瘋。

-3-
趙昱劍眉緊蹙。
他是榮安公府的世子爺,備受京中女子傾慕,可見,也絕非等閒之輩。
故此,我只要拋出一些疑點,他便能有所懷疑。
當他開始起疑時,就是他對甄柔信任的崩塌。
而我要做的,只是在他與甄柔之間,先劃開一條細細的口子。
趙昱此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當他看清楚甄柔的真面目時,還會對這個青梅情有獨鍾麼?
我可不信。
男子是最容易移情的。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女尊世界,皆是如此。
趙昱下令,「來人!將這三人押回去!」
甄柔臉色白了白。
我湊到她身側,以僅我二人的聲音,嘲諷道:「爲了區區一個男人,你竟與我玩這些陰私,當真讓我所不齒。」
女子難道不該以「建功立業」爲首要任務麼?!
甄柔像見了鬼一樣看着我,「你……」
可她到底是個蛇蠍美人,很快就恢復常色,態度大變,「姐姐,你我雖不是親姐妹,可我是爹孃養大的,你是爹孃親生,我二人與親姐妹無異。這次,我與趙……趙世子前來,便是接你回去的。」
「等回到府上,你可萬不能再作惡了。」
是了……
原身之所以會被送來家廟裏思過,是因被甄柔陷害,錯手打碎了太后賞賜的琉璃盞。
原身從第一天被尋回來時,就一直被算計。
可憐她長在鄉野,爲人純粹良善,根本不懂防備。
原身才回京一載,就宛若吞下了一萬根針。
我依舊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不甘與屈辱。
此刻,甄柔還在演戲。
我順着她的意,握住了她的手,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我的指甲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說得是。」
下一刻,我忽然尖叫,然後推開了甄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妹妹……你掐我作甚?我知你心裏怨恨我。你擔心我會奪回本屬於自己的一切,你還嫉妒我纔是世子的未婚妻,可你也不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呀!」
說着,我抬手檢查自己的手心。
淡淡的血痕說明了一切。
趙昱看向甄柔的眼神,已經透出一絲審視了。
甄柔像吞了一口黃連,幾乎要炸毛。
不過,我還是低估了她。
甄柔強忍住了情緒,笑得苦澀,「姐姐呀……我剛纔不是有心的……罷了,你若非要怨恨我,那就怨恨吧。是我鳩佔鵲巢,是我不好,一切都怨我。」
呵,她可真會。
可我也是個惡女呀。
「二妹妹,你這是在說反話麼?」
趙昱打圓場,「好了,莫要再說了,天色已不早,該啓程回京了。」

-4-
回到甄府,我一看見甄母,就直接撲上去,投入了甄母的懷抱。
在此之前,我已經大致揣度了甄家所有人的秉性。
甄父是個利益至上之人,只會疼寵對家族有利的女兒。
所以,甄父更喜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假千金。
甄母雖偏袒甄柔,但親生女兒纔是從她肚子裏掉出來的肉。
此前,原身過於畏首畏尾,又自卑怯弱,她無法直接從鄉野村姑,一下蛻變成千金小姐。故此,她不敢接近甄母。
可我不同,我精通兵法,熱衷挑戰。
甄母一僵,我沒有給她推開的機會,一股腦哭訴道:「母親呀,女兒知錯了。女兒不該觀賞太后賞賜的琉璃盞。妹妹遞給我時,我明明那麼小心仔細,還是沒拿穩……」
「這次思過,女兒差點就死於歹人之手,幸好女兒當機立斷,足夠堅強。」
「一Ṭű⁻想到,我與母親才相認一年,我拼死保住了自己,這才從歹人手裏逃脫。我還沒給母親盡孝呢!」
我絮絮叨叨一大堆,將家廟裏發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甄母大驚,「竟有此事?!哪來的歹人?護院都是廢物麼?!」
我故作詫異,「是呀,此事着實古怪。我是母親的親生女兒,總不會有人容不下我吧?倘若我被毀了清白,誰最得利呀?我自是不會懷疑妹妹,妹妹人美心善,豈會做出那種歹毒之事呢。」
甄柔身子一晃,頭上步搖也亂了。
趙昱眉頭緊鎖,又看向了甄柔。
甄母是內宅主母,豈會是什麼無能之輩?她略加思量,也多看了一眼甄柔,可最終,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明白,甄家需要一個優秀的女兒去聯姻。
甄柔是最佳人選。
無妨,且慢慢來,遊戲纔剛剛開始。
我臉皮厚,前世時仗着大將軍的身份,撩了不少美男子。故此,趙昱辭別時,我堅持要送他。
趙昱顯然不太適應如此熱情的我。
原身一慣畏手畏腳,即便心悅趙昱,也只敢怯生生的偷窺。
趙昱也一直不太喜歡她。
可甄、趙兩家早就定下婚事,趙昱至少表面上是個君子,心裏裝着青梅,冷落原身,卻又不退婚。
在我看來,他就是妥妥的無恥。
我心中萌生一個念頭:讓他心悅上我,再無情拋棄他。
這也算是替原身打抱不平吧。
關鍵是……
即便我不要的東西,也不能便宜了甄柔。
趙昱略顯僵硬,「你不必送我。」
我反駁道:「那怎麼行呢?!當然要送!我如何能讓一個男子獨自回家?你如此俊美,一個人在外面太過危險。」
趙昱:「……」

-5-
馬車抵達榮安公府大門外。
趙昱一直在闔眸假寐。
他睜開眼,下馬車之前,交代了我一句,「你是甄家血脈,甄柔妹妹並非甄大人親生,她心裏多少有些落差,但她爲人善良,還請你日後莫要再欺她。」
甄柔一直都是小白花人設。
她數次讓原身中計,如今,所有人都以爲,我容不下她。
顯然,甄柔平時沒少在趙昱面前訴說委屈。
我握住了趙昱的手,掰開他的手掌,左右看了看,岔開話題,道:「這手骨節分明,甚是好看。想來,世子也是人美心善之人。」
趙昱忽然惱羞成怒,抽回了他自己的手,低喝了一聲,「甄碧瑤!」
他怒了!
不是因爲甄柔而慍怒。
卻是因爲我的調戲。
真有趣呀!
我繼續循序漸誘,道:「世子,我的名字從你嘴裏吐出來,可真好聽。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樣,就連生氣也這麼有趣。」
趙昱的耳朵尖尖瞬間紅了。
他似乎再也不敢逗留,也不再提及甄柔,而是隨意拱手,這便立刻下了馬車。
我目送他踏入侯府大門,他卻又突然駐足,對護院道吩咐道:「來人!護送甄大姑娘安全回去!」
嘖,他還知道惦記我的安危。
倘若,他當真對甄柔情根深種,只怕會將我殺之而後快。
但他並沒有厭惡我到極致。
無非是因爲,原身與甄柔形成了對照組。
自是在京都長大的甄柔,才更討人歡心。
可倘若,我變得比甄柔更美、更有趣、更強大呢?
今日的趙昱幾乎落荒而逃。
我在馬車內噗嗤笑出聲來。
這就怕了?
他傷心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回到甄府,甄柔以身子不適,又開始了她的苦肉計。
甄母本該去看她的,卻被我半路截胡。
我將甄母請到了屋中,又命下人備水,我將背後的胎記露了出來,進一步喚醒甄母對親生女兒的護犢情。
更重要的是,我得讓甄母看見我後背的傷痕,以及原身曾經遭過的罪。
甄母看見傷痕,果然情緒失控,問道:「碧瑤啊,你這身子……怎傷成這般?!」
甄母當場落淚。
我很清楚,弱者都會扮演綠茶。亦如前世那些依附大女子的美男們,一個個茶裏茶氣。
可偏生,我前世很喫那一套。
到了這個世界,我亦可以借鑑。
我眨眨眼,讓水汽氤氳着雙眸,顯得淚光朦朧,「母親不必傷心,我雖在妹妹的親生父母手裏遭了大罪,他們平日裏對我非打即罵,還揚言要將我賣去花樓。可他們畢竟是妹妹的親生父母。」
我話音剛落,甄母哭得更厲害。
我進一步培養感情,道:「母親莫要哭,女兒能回到您身邊,已是上蒼恩賜,您不嫌棄女兒,女兒已是萬幸。母親放心,女兒一定會努力進學,不讓母親失望。」
甄母不顧潮溼,抱着我大哭。
我故作膽小緊張,問道:「母親,倘若我變得像二妹妹那樣討人喜歡,您是不是也能真心接受女兒?」
見我如此卑微,甄母生怕傷了我脆弱的心靈,當晚留下陪我睡覺。
半夜,我戲精附體,時不時夢囈一聲「母親」。
次日,流水一般的賞賜,便送到了我屋裏。
我看着滿屋子的珠寶、綾羅,暗自道:「甄碧瑤,你感受到了麼?世間萬物皆可騙。無論是男女之情,亦或是血緣親情。你曾經所渴望的一切,其實也不過如此。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幫你奪來。」

-6-
我隨手賞賜了身邊的婢女。
原身不懂得收買人心。
所以,每次在關鍵時候,她身邊無人可用。
其實,世間一切皆可以買來,其中,就包括忠心。
只要出手足夠闊綽,就能培養出得力的心腹。
這個道理,男尊女卑皆適用。
我去了甄府後花園,並讓人去甄柔面前散播消息。
很快,甄柔就出現了。
她眼底有暗青,昨晚裝病也未能將甄母叫過去,她必定挫敗。
不過,她依舊精心打扮,顯得柔弱又良善。
我二人狹路相逢,甄柔是有備而來,我這次得了甄母的歡心,她當然會坐不住。
她霸佔了本屬於原身的一切,自然也擔心,這一切都要還回去。
甄柔嬌嬌弱弱喚了一聲,道:「姐姐。」
她在僞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不遠處,一道頎長身影正大步走來。
是原身的兄長,甄長淮。
就在甄柔主動握住我的手時,我衝着她咧嘴一笑。
她稍稍一愣。
不過,甄柔始終記得她的計劃,她又拋開我的手,假裝是被我推開,然後身子朝後傾倒。
嘖……
又是如此拙劣的把戲!
她非要這樣玩,我只好配合。
我並非站着發呆,而是順勢也倒下去,直接將甄柔當做了肉墊,我故意施力,壓得她發出了真情實感的尖叫。
伴隨着的……還似有肋骨斷裂的聲音。
「啊、啊、啊——」
甄柔叫得慘烈,完全沒了淑女該有的美感。
我則故作純真,一臉呆滯,不解的問道:「妹妹,你剛纔爲何要將我的手拋開?」
「你邀我過來賞花,我便來了,可你並非真心想與我化干戈爲玉帛呀!」
「你這樣做,會讓人誤以爲,是我推到了你。」
甄柔已經臉色煞白,疼得齜牙咧嘴,脣瓣顫顫。
甄長淮一個箭步上前,他不問緣由,直接將我粗暴拉起,隨後火速彎身,將甄柔抱了起來。
我眯了眯眼。
一個人下意識的反應,最不會騙人。
原身一直認爲,兄長嫌棄她在鄉野長大,才更喜歡假千金這個妹妹。
可事實上……
或許,甄長淮對甄柔的感情,只怕早已超過了兄妹情,這二人並非親生,又在一個屋檐下長大,瞎子都能看出來甄長淮的心思。
而甄柔自己也不可能察覺不到甄長淮的心意,她故意利用甄長淮的喜歡,替她自己謀利。
原來如此啊……
甄長淮怒視我,道:「甄碧瑤!你又鬧什麼幺蛾子?!你處處針對柔兒,太讓我失望了!」
都這個時候了,甄柔竟還能抽出力氣演戲,她幾乎氣若游絲,道:「姐姐一定不是故意推我。兄長,你莫要怪姐姐。」
甄長淮滿臉心疼,「柔兒,你太善良了。可有些人根本不值你如此心善。」
一言至此,甄長淮再度怒斥我,「不要以爲,母親捨不得你,你就能在這個家裏爲所欲爲!」
「再讓我看見你對柔兒無禮,我定不會放過你!下次,就不是送去家廟那麼簡單了!」
丟下一句,甄長淮抱着甄柔離開。
甄柔還朝我挑釁的笑了笑,即便她已經疼得滿頭是汗,卻還天真的以爲她贏了這一局。
可瞬間,我也咧嘴一笑,露出八顆整齊的白牙。
甄柔臉上的笑意登時僵住,她又像見了鬼一樣。
甄柔的確壞,可我……又能是什麼好東西呢?
嘿嘿,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女尊世界的惡女,究竟會惡到什麼地步了。

-7-
接下來一個月,我恢復了前世的作息,每日辰時起榻習武。
至於文墨方面,自然也是不差的。
甄母每次來看我,我都僞裝成貼心小棉襖,「我是母親的女兒,決不能讓母親丟了顏面。哪怕是累死,我也要將自己重養一遍。從前在鄉野,我只能趴在夫子家院外偷學幾個字,幸好我過目不忘呢。」
「不過,妹妹的親生父母不讓我識字,還說什麼……翅膀硬了,就不好掌控了。」
在我持續不間斷的灌輸之下,每次提及甄柔的親生父母,甄母已變得深惡痛絕。
甄母問道:「我兒當真過目不忘?」
自然是假的。
可……
原身名聲狼藉,我得給自己鍍金吶。
我點頭,拿起書本念給甄母聽。
又隨手寫了幾個字。
甄母大喜,抱着我又是一番哭泣。
「我兒如此優秀,若是從未抱錯,那該多好啊。」
甄柔自幼就有名儒爲師,可她耗費那麼多銀兩,也不過學了個皮毛。
此刻的甄母更是痛心疾首。
「我兒啊,下個月太后生辰,你跟母親一道入宮赴宴。母親再不能容忍旁人說你一句不是。」
我點頭,依偎着甄母,替原身感受一下來自母愛的關懷。
連續一個多月,我每日用珍珠粉敷面,膚色早不像從前那般黢黑。
原身剛被尋回那陣子,就連府上的婢女也鄙夷嘲諷她。
這一日,小桃過來稟報,「大姑娘,出事了……」
待她說完,我眸色一亮。
想來,甄柔的肋骨恢復的差不多了,不然豈會又尋我麻煩?
她竟然在我的衣裙上撒了癢粉。
而那套衣裙,是入宮赴宴要穿的。
她還是想方設法徹底毀了我啊!
我賞賜了小桃一錠銀子,「幹得好,繼續盯着二妹妹。」
小桃欣喜極了,捧着銀子在掌心,如獲至寶。
我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你不必急着嫁給馬伕之子,你是我的人,該胸有大志纔行。區區一個馬伕的兒子,你要來作甚?」
小桃眨了眨眼,她似乎不太懂,但實實在在的銀錠子捧在手心,讓她對我的話堅信不疑,她重重點頭,「嗯!奴婢都聽大姑娘的!」
瞧,金錢纔是底層女子應該奮鬥的目標。
有了銀子,她連夫婿也不需要了。
很快就到了太后的生辰。
甄府一家子皆入宮赴宴。
上馬車之際,甄柔與甄長淮的眼神幾乎可以拉絲了。
我坐在甄母身側,看似很隨意地道:「母親,兄長與二妹妹感情真好,一個騎馬,一個乘坐馬車,怎還難捨難分了?」
甄母神色微變。
她看向甄柔的眼神,也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多了幾分警惕。
即便甄長淮與甄柔不是親兄妹,但也是一個族譜上的至親,若是有了首尾,定會被人唾棄,甚至影響仕途。
此刻,甄柔又流露出勝利的表情,她打量了我幾眼,「姐姐,你這身衣裙真好看。」
我淡淡笑過,「二妹妹的衣裙,也極好看呢。」
不多時,甄柔臉上的得意逐漸消失,她開始坐立難安起來,很想四處抓撓,卻又不敢失了體面。

-8-
癢粉這種東西,不抓則已。
可一旦抓了,就會越抓越癢。
並且,沾有癢粉的衣裳穿得越久,也就越難承受。
今日宮宴,甄柔想讓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毀了名譽,讓我徹底抬不起頭。
那我只好也送她一份大禮。
人與人之間都是互相的。愛是如此,仇也是如此。
甄柔倒也能忍,赴宴後,她還沒徹底爆發失控。
直至又過了片刻鐘,甄柔才藉故離席。
而不久後,男席上的甄長淮也不見了。
我算準了時機,讓人將趙昱叫到了一旁說話。
趙昱一本正經,負手而立,問道:「甄大姑娘,你見我有何事?」
還能有什麼事?
自是讓他知曉甄柔的真面目。
這也是原身最期盼的事之一。
我見趙昱今日格外精神俊朗,忍不住調戲,「數日不見,如隔無數秋,自是想你了呀。」
趙昱神色古怪起來,他避開視線,道:「你……慎言!」
我擺擺手,「我知曉你心中之人,是我的二妹妹。你放心,日後我只要你的人,不要你的心。」
趙昱深呼吸,胸膛微微起伏,幾次欲言又止,這才道:「若無旁的事,我先告辭了。」
我拉住了他的衣袖,「且慢,我帶你去見二妹妹,她好像喫醉了酒。」
提及甄柔醉了,趙昱再也不能做事不管,「你陪我一道過去,免得壞了你二妹妹的名聲。」
都這個時候了,趙昱還惦記着甄柔的名聲。
賤人就是格外招人稀罕呀。
趙昱對皇宮很熟悉,他曾是御前侍衛。故此,沒費多少功夫,我二人就尋到了偏殿。
還沒推開殿牖,就聽見了女子嬌喘似的低泣,還有男子紊亂的誘哄聲。
「兄長,我難受呀。」
「柔兒別怕,兄長不是外人,兄長幫你,可好?」
「別呀,兄長……不行的。」
「脫了……兄長幫你。」
屋內的談話曖昧至極。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甄家兄妹在宮闈行不軌之事。
我不禁咋舌。
撓癢癢而已,何必弄得如此複雜?
顯然,甄長淮情難自控,而甄柔則是半推半就。
此刻,趙昱臉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他雙手緊握成拳,發現我在盯着他看,又鬆開了拳頭。
我問:「世子,你想衝進去麼?」
可憐見的,心上人與別的男子親密,他怎還能忍?是屬烏龜的麼?
趙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倉惶,像一個受了情傷的男子。
我聳了聳肩,只覺得此事實在無趣,我還沒過癮。於是,我又請來了甄父。
甄父是太子的恩師,這二人還以爲當真有好戲看,竟結伴而來。
偏殿內,甄長淮言語露骨,甄柔在他懷裏早已衣衫不整。
「兄長,輕些……」
「柔兒,爲兄已經在剋制。」
甄父臉色大青,裏面的二人,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另一個是打算用來與皇家聯姻的女兒。這下,他的如意算盤徹底崩塌了。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問道:「父親,兄長與二妹妹在裏面作甚?二妹妹一會哭一會又笑,莫不是瘋了?」
甄父差點厥過去,一手扶着廊下圓柱,瞪了我一眼,立刻去喚人。

-9-
家醜不可外揚。
甄柔衣衫不整,被甄母罵了兩句,這就讓人送她出宮。
而兄長則捱了甄父一巴掌。
「逆子!當真荒唐!」
我目睹一場鬧劇結束,還是興致缺缺,依舊無趣的很。
幸好,太子並未走遠,他多看了我幾眼,似乎對我有了興趣。
我見太子長得甚是俊美,眉心還有一顆美人痣,不免生了逗弄的心思。
我湊到太子跟前,很想拉一下他的手。
窈窕ṱū⁻君子,女子好逑。
「太子殿下,沒嚇着你吧?殿下可別多想,甄家的女兒並非都像我妹妹那樣胡鬧。」
「像我這般的女子,就不忍心讓男子傷心難過。」
「殿下喫了麼?殿下平時可有什麼喜好?」
太子呆愣一瞬,張了張嘴,這才道:「甄大姑娘,你……有些與衆不同。孤記住你了。」
呵,嘴巴真甜。
我笑道:「我也記住太子殿下了。殿下可真讓人印象深刻,叫人見之難忘。對了,太子殿下婚配否?」
太子似乎不敢接話,生怕我會問出「殿下覺得,我如何」之類的話。
我貼心極了,又道:「太子殿下,你別緊張,我這人一慣尊重男子。不過,我觀之太子殿下器宇軒昂,絕非等閒之輩,定是有福之人,想來也極有眼光。」
太子呵呵笑了笑,使勁搖着摺扇,他好像很熱。
這個世界的男子,還真是千奇百怪,各有不同,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忽然,我又覺得,日子有了奔頭。
宮宴結束,甄母坐在堂屋哭哭啼啼。
甄父雷霆大怒。
此刻,甄長淮與甄柔雙雙跪地。
我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道:「父親、母親,兄長一慣克己復禮,又如何會在宮廷肆意妄爲?此事必定有蹊蹺呀。」
我此言一出,甄父和甄母看向假千金的表情,多了幾分審視。
甄長淮自然不是那種急不可待之人,那必定是有人蓄意勾引。
再看甄柔這副矯揉造作的模樣,越看也越是蹊蹺。
甄柔立刻辯解,「父親、母親,有人在女兒的衣裙上做了手腳!」
言罷,甄柔瞪向我。
可她換下的衣物已經被我命人處理乾淨了。
我故作無知,問:「哦?妹妹這是何意?你脫了衣裳,與兄長摟摟抱抱,這與你的衣裙有何干系?」
甄柔怒了,「你……」
甄父閉了閉眼,「來人!將二姑娘的衣裙拿來,再細細查驗!」
等到下人將一模一樣的衣裙取來時,郎中並未察覺到任何異樣。
是了,衣裙已被我掉包。
我就是想讓甄柔嘗一嘗,這百口莫辯的滋味。
從其,她讓原身備受苦楚,如今,她也該自食惡果了。
郎中搖了搖頭,這便退下。
甄父揮袖,「來人!將二姑娘帶下去,抄寫經書百遍!幾時抄完,幾時出來!」
甄柔被粗使婆子拖了下去。
她向甄母求救,可甄母只覺得今日在宮廷顏面大失,眼下對她正當失望。
甄長淮被罰跪祠堂。
他離開之前,怒視了我一眼。
我依靠着甄母,柔聲安撫,「母親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就得不償失了,您還有我呢。我與兄長、二妹妹不同,我不會惹母親生氣的。」
甄母摟着我,一聲長長嘆息,「碧瑤,你可算懂事了。」
我嘿嘿偷笑。
瞧,演出來的虛情假意,人人都受用。
原身曾傻乎乎的以爲,只要她一心牽掛父親與母親,也能得到同等的回饋。
可,嘴巴除了喫飯,就是用來說話忽悠人的呀。

-10-
翌日一大早,甄長淮剛從祠堂罰跪出來,就來見了我。
他一夜沒睡,當真老老實實跪了一夜。
他明顯心情不佳。
我假模假樣,蓄意逗他,「兄長眼底暗青,額頭冒出了紅疹,是上火了麼?你昨日與二妹妹在宮廷廝混,可是沒降火?」
我的話實在直白。
我在蓄意激怒甄長淮。
看着他怒不可遏,又沒法弄死我的樣子,我內心爽到了。
甄長淮抬手,作勢就要扇過來,可到底還是控制住了,他怒斥道:「甄碧瑤,是不是你乾的?柔兒昨日明明身上奇癢。」
我反問,「兄長難道不滿意麼?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二妹妹如何還能嫁給旁人?唔……可我昨晚聽父親說,要儘快給二妹妹相看人家呢。」
如我所料,甄長淮當場失控,他眸子裏幾乎要冒出火來了,「甄碧瑤!柔兒若是此番嫁人,我定不會放過你!」
如此一刺激,甄長淮直接去見了甄父。
我隨即就去見甄母,將甄母引了過去。
甄長淮跪在書房外,竟爲了求娶甄柔。
他好大的膽子呀!
他可是甄父唯一的兒子,甄家仕途還指望着他呢。
不過……
我更想代替他,成爲甄家繼承人。
經這兩日一鬧,甄長淮乾脆破罐子破摔,「父親,兒子對柔兒是真心的。我二人並非是親兄妹,爲何不能喜結連理?」
甄父手裏握着一根長鞭,怒其不爭,「混賬東西!甄柔也是甄家的女兒,你如此行徑,有違人倫!逆子啊!家門不幸吶!」
隨即,甄父抽下了幾鞭子。
甄母哭了,我趁機講道理,「兄長,你莫要再惹父親生氣了。二妹妹不懂事,你如何能跟着一起胡鬧呢?!二妹妹仗着甄家家勢,日後還可以高嫁,可你的仕途會毀了呀。」
昨日之事,只有趙昱與太子這兩個外人知曉。家醜暫未外揚。所以,還不至於會影響了甄柔的婚事。
甄長淮雙目赤紅。
看得出來,他對甄柔一片真心,「父親若不同意,兒子就不起來!」
甄母捶着胸口,痛心疾首,「造孽呀!」
我忙貼心安撫,「母親別急,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着母親。」
甄父繼續抽打甄長淮。
直到甄長淮昏厥過去,甄父才停手。
我見縫插針,由衷提議道:「父親、母親。女兒此番從家廟歸來,深有感觸,也再不復從前愚笨。若不……也將兄長送去寺廟思過一陣子吧。」
「將兄長和二妹妹分開一陣子,一段時間不見面,或許兄長就能想開了呢。」
原身被送去廟裏反思,便是甄長淮的餿主意。
寺廟苦寒,又在山頂,缺衣少食。甄長淮也得去體驗一遭呀。
甄父痛定思痛,思及來年就是春闈,他擔心甄長淮因爲男女之事,耽擱了科考,在我的多番勸導之下,終於同意。
「來人!將大公子押去家廟,派人盯緊了!他幾時想明白,幾時回來!」

-11-
甄長淮被送去了家廟裏。
我也隨後悄然跟了過去,並塞了不少銀子給看管之人。
原身此前被送過來後,甄長淮讓人苛扣了喫穿用度。故意爲難原身。
爲了讓甄柔歡喜,他不惜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手,此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且還是個愚笨至極的僞君子。
我非但暗中苛扣用度,還送了甄長淮一份大禮,我交代小廝,「記得每日給兄長塗抹金瘡藥,一日都不能落下。」
我在金創藥裏添加了一點東西,足可以讓甄長淮的傷勢加重數倍。
他想來年參加科舉?
想都別想!
他若不廢了,我如何能成爲下一任甄家家主?
這裏是男尊世界,我不會天真的以爲,那些男子會給我讓出一條道。
亦如當初在女尊,每一個女子皆牢牢捍衛自己的權勢,絕不會輕易給男子讓路。
世道不同,可人性的本質始終不變。
甄長淮從前如何欺負Ṭṻₘ原身,從今日起就要加倍奉還。
人若不經歷同樣的遭遇,便極少會感同身受。
「啊——」
甄長淮的慘叫聲傳來,我笑了笑,悠然自得地下山。
路經朱雀大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我只覺得春光正好。到了四處留情的時節了。
我吩咐小桃,「去……挑一捧頂好的鮮花,再買幾包栗子糕,我要去見見趙世子。」
小桃將東西買來後,不解的問:「姑娘,您去看望趙世子,爲何還要送花?」
我理所當然,「自然是多疼疼他,讓他知道,誰纔是好女人。」
小桃:「……」
見到趙昱時,他正在兵馬司練兵,我瞧着赤着上半身的健碩男子們,心花怒放。
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
這裏的男子半分不羞澀呢,一個個落落大方,任由我打量。
趙昱來到我面前,蹙眉問:「甄大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雙手奉上鮮花,又邀他喫栗子糕,「來看你呀。對了,那幾個乞丐究竟是誰派去廟裏的?你審問清楚了麼?」
我給了趙昱足夠的時間,可惜,他遲遲不去坦白。
他自是已經查出了什麼,卻還是包庇甄柔。
因爲他很清楚,一旦甄柔的罪行定下來,她就不能繼續留在甄府,甚至會被趕出京都。
果然,趙昱抿脣不語。
好得很!
他完了!
我一定會讓他傷心欲絕!
趙昱緘默片刻,選擇了扯謊,「甄大姑娘,乞丐……死了。我並未查清楚。」
呵呵,我不揭穿他。
愧疚可以成爲強大的武器。
我要讓他先對我產生愧疚。
我不再逼問,也扯謊道:「我親自排了大半個時辰,纔買來剛出鍋的栗子糕,世子嚐嚐看,味道如何?你若是喜歡的話,我日後經常幫你買。」
小桃翻了個白眼,我給的銀子多,她如今以我馬首是瞻。我的話便就是聖旨。
趙昱是個體面人,可大抵是愧疚心作祟,他當面喫了一塊栗子糕,還點頭道:「嗯,好喫,有勞甄大姑娘了。」
我巧笑嫣然,隨手掐了一朵鮮花,別在了他的耳際,毫不避諱的誇讚,「世子,你可真好看。鮮花配美人,文人果真不欺我。」
幾名練武的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趙昱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
我繼續說:「世子,那你信任我?還是二妹妹?我若說,從前一直都是二妹妹陷害我,你會相信我?」
趙昱的表情複雜。
顯然,他已經開始動搖。
他對甄柔的那份心思,大抵僅餘下五成了。
我故意誘導:「世子別怕,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怪你。我對俊美的男子,很有包容心。」
趙昱忽然悶咳,「咳……甄碧瑤,你……你爲何會這般?」
我稍稍一愣。
他在懷疑我麼?
原身與他並不相熟,按理說,他並不太瞭解原身。
此前,他一直被甄柔所矇蔽,對原身皆是視而不見。
總不能察覺到了異樣吧?
我敷衍了事,「我這人慢熱,眼下不同了,我已經對你甚是熟悉。便是你的身量尺寸,我也瞭如指掌。」
趙昱:「……」

-12-
當日,我讓人給趙昱的同僚,也送去了點心。
小桃又不解了,問:「姑娘,趙世子心悅之人是二姑娘,您爲何對他如此好?就連他的同僚,也都沾光了。奴婢……替您不值。」
我似笑非笑,「讓每一個男子都歡喜,是大女子應盡的義務。」
再者,我不過只是稍稍大方了一些,如此一來,趙昱身邊的人會時常提起我。
一旦提及的次數多了,趙昱也會誤以爲,我在他心裏是不一樣的存在。
小桃憋憋嘴,「難怪……大姑娘對府上的護院也格外親厚。」
接下來半個月,我持續給趙昱送鮮花、糕點、以及裏衣。
我還特意挑了騷氣的豔紅色料子,務必要讓趙昱深刻記住我。
半月後,我卻停止了一切示好。
既不去看趙昱,也不送東西,即便與他偶然遇見,也裝作陌生人一般,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冷漠到了極致。
好幾次擦肩而過時,趙昱駐足回頭看我半晌。
小桃又不懂了,問道:「姑娘,您好不容易捂熱了趙世子,爲何又不搭理他了?」
我答:「傻丫頭,你會垂釣麼?這便就是了。總要先撒下魚餌,再適當循序漸誘,最後……直接拉線回撤。」
趙昱習慣了我的熱情,自是會對忽然而至的冷漠,很不適應。
把人捂熱,再一腳踹開,這是絕殺,也是讓對方感知到被虐的關鍵。
一旦情緒堆積到位,他便會以爲,他已經心悅上了我。
趙昱不該一開始就冷落原身,也不該包庇甄柔。沒猜錯的話,趙昱處理了那幾個乞丐,他甚至不想爲了我討回公道。
倘若不是我穿越而來,原身只怕早已被折磨至死。
故此,趙昱半分不無辜!

-13-
甄柔禁閉了一些日子,她果然不甘心,又開始作妖。
眼線過來稟報,「大姑娘,二姑娘捧着親手抄好的一百遍經書,跪在老爺與夫人面前懺悔。她知曉老爺有咳疾,割腕取血當藥引子。老爺與夫人已經原諒她了。」
我不免冷笑。
用自己的血當藥引,甄柔也是個狠角色。
可甄父爲官數十載,又豈會看不穿甄柔的小心思?
無非是因爲甄柔還有利用價值罷了。
原本,甄父打算讓甄柔嫁給其中一位皇子,之所以遲遲沒定下婚事,皆因幾位皇子的奪嫡勝算皆不明朗。
雖已有儲君,但皇后因巫蠱之術被打入冷宮,太子的舅舅至今下落不明,有投敵叛國之嫌。
甄柔此前做夢都想當太子妃。
太子一黨一出事,她又退縮了。
甄柔一邊勾着趙昱,又一邊與甄長淮曖昧不清。
她這是廣撒網,釣大魚。
花朝節將至,每年這個時候,京都貴女都會大顯身手,展露才藝。
甄柔急着給自己物色良婿,試圖攀高枝,她必定會鉚足力氣。
可我如何會讓她如願呢?
她也該嚐嚐,被乞丐染指的滋味。
這一日很快到了,甄柔打扮得俏麗嬌妍,比初春的晨花還要明豔。
她看向我,眼底掠過一抹嘲諷,「今日這種場合,姐姐在一旁看着即可,可千萬莫要辱沒了甄家的名聲,畢竟……姐姐沒甚才藝,也不識得幾個大字。」
甄柔又以爲自己勝券在握了。
甄母過來時,她神色忽然變了,拉住我的手,笑容柔和,「姐姐,你別害怕,今日這種場合,你自然也能參加,一切都有妹妹替你兜底呢。」
甄母面露欣慰之色,「你們姐妹倆能和睦相處,我這心裏頭也能暖幾分。」
我也笑了笑,「母親您就放心吧,我與二妹妹之間本就沒有任何矛盾,從前種種都是誤會。二妹妹擔心我回來後,會奪回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她這纔多番害我。我已經原諒二妹妹了。」
甄母神色微變,本想拉住甄柔的手,但又縮了回去。
甄柔牙關顫了顫,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已經捅了我無數個窟窿。
她會顛倒黑白,難道旁人就不會麼?
抵達城東時,花神娘娘已經遊街結束,接下來就是貴女們展露才藝的時候,不少世家子弟也來了。
這其實就是一場盛大的相看活動。
甄柔與貴女們打招呼,我被孤立在外。
「柔兒,你那姐姐倒是標緻了不少,不像一年前那般黢黑了。」
「膚色白了又如何?還不是鄉野村姑。哪能比得上甄柔?我聽聞,她都不曾讀過書。」
「瞧她四處張望的呆樣,一看便知,沒見過什麼世面。」
「真是可惜了趙世子,只能娶這麼一個大字不識的女子。」
甄柔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又假模假樣替我說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嘛。姐姐她也有過人之處的,比方說……她很會挖野菜呢。」
湊在一起的貴女們瞬間大笑。
我聽得真切,並不慍怒。
挖野菜是吧?
好得很!
我定讓甄柔挖一輩子的野菜。

-14-
我站在人羣中,察覺到了一道視線。
竟是趙昱。
他也來了。
不過,趙昱與我對視上的瞬間,他便又看向了甄柔。
到底是他看着長大的青梅,縱使趙昱已猜出了甄柔的爲人,但心裏還是給甄柔留了位置。
我眯了眯眼,突然很想加把火。
很快機會就來了,太子姍姍來遲,他騎着一匹雪色戰馬,身着月白色錦袍,俊美清秀。是個大美人呢。
我指尖夾着一顆石子,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朝着那匹戰馬投射了過去。
戰馬受驚,當場狂躁起來,突然而至的變故,讓太子來不及反應。
而就在太子即將被甩下馬背之際,我幾個箭步上前,跨上馬背的同時,從背後抱住了太子。
我乃女尊大將軍,戰鬥力自是毋庸置疑。
衆目睽睽之下,我控制了烈馬,又將太子抱下了馬背。
原本喧鬧的場面,出現了片刻詭譎的安靜,有人似乎驚掉了下巴,嘴巴一直保持張大的形狀。
太子俊臉漲得通紅,「甄……甄大姑娘,放孤下來。」
我這才放開太子。
太子笑得很牽強,「甄大姑娘,力氣可真大呀。」
我抬手彈了彈太子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關切問道:「殿下方纔可嚇着了?保護男子,不是我應該盡的義務麼?」
女子救美,天經地義呀。
我差點忘了,這個世界盛行的是英雄救美。
太子扶了扶額,高挺鼻樑溢出一層薄薄的細汗,然後無奈一笑,「甄大姑娘,你還真是與衆不同。」
見他如此秀色可餐,我忍不住撩了一句,「我只對你與衆不同。」
太子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趙昱這時走了過來,他眉頭輕蹙,朝着太子作揖後,便直直盯着我,彷彿在用眼神質問我,爲何最近會冷落他。
我笑得沒心沒肺,「世子也來了呀。真好,我喜歡的兩個男子都到齊了呢。」
太子幾乎咬牙切齒,「你喜歡兩個……」
趙昱抿脣,臉色驟變。
人之所有人會真正心悅上一個人,很重要的一點,便是因某個人產生了情緒波動,或是歡喜,或是醋意,皆可以造成心悅的假象。
所以……
趙昱,他喫醋了麼?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讓趙昱徹底心悅上我,我再將他隨手棄之。
像趙昱這樣的男子,配不上我這種大女子的一片真心。
但,逗弄一二未嘗不可,全當打發日子。
這邊動靜一鬧出,所有人看向我的眼神又變了一個味兒。
甄柔已然面露兇光。
她大抵沒想到,太子也被我這個養在鄉野的村姑給撩撥了。

-15-
甄柔想一雪前恥,她今日特意穿衣水袖舞裙,將腰身勾勒得甚是纖細迷人。
今日到場的天潢貴胄不在少數。
甄柔自是要大顯身手一番。
可她好似忘了一樁事,她曾收買三名乞丐,試圖徹底毀了原身。
即便事情已經無法徹查,可她做過的惡行,絕不會直接被抹去。
就在甄柔開始起舞之際,人羣中忽然傳來騷動。
衆人循聲望去,就連十幾名乞丐朝着這邊衝了過來。
乞丐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只要給足夠多的喫食與銀兩,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乞丐目標明確,直撲甄柔。
在無數道視線之中,甄柔被乞丐圍攻。
乞丐對她上下其手,她身上的水袖舞裙被撕碎開來,露出雪肌玉骨。
甄柔發出淒厲的慘叫。
今日這種場合,無人料到,會天降乞丐。所以,防守難免大意了些。
趙昱抬腿就往前走,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可趙昱只是稍作猶豫,便強行撇開我,他最終還是見不得甄柔受到損傷,當場揮劍刺向乞丐,救下了甄柔。
甄柔撲入他懷中,哭得悽苦又委屈。
趙昱褪下身上披風,將甄柔包裹住,然後保持了距離。
婢女將甄柔攙扶住,帶着她火速離開。
眼下,甄柔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即便乞丐沒有得逞,可甄柔的清白也保不住。
我的目的達成了。
縱使乞丐被抓,也查不到我頭上,小桃匿名去找了武館,讓武館的人再去找了乞丐。
但趙昱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我。
他很清楚,我在報仇。
趙昱來到我面前,語氣帶着些許質問,但並未撕破臉皮。
我看得出來,他心裏還有甄柔,但……也已經被我佔據了一大部分。
趙昱嘆了口氣,問:「你何必如此行事?!」
我反問:「爲何不能?我無非只是用她的方式,又奉還給她罷了,如法炮製。」
太子搖着摺扇,遲遲不離開,他始終與我保持兩步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兩位在說什麼啞謎?孤爲何聽不懂?」
太子明知故問。
他又豈會不懂?
趙昱就是一個榆木疙瘩,心裏有一套自己的標準,他堅定道:「甄大姑娘,可你也不至於那般對待二姑娘。」
我笑了,「那我呢?我活該被她迫害麼?無人替我主持公道,我便只能靠自己。看來,我與世子並非同道中人,不如取消婚事吧。」
趙昱一驚,脫口而出,「不可!!」
太子以拳抵脣,「咳咳……甄大姑娘想退婚?」
太子似乎很好奇,遲遲不離去,一門心思夾在我與趙昱之間。
趙昱急得臉紅脖子粗,「碧瑤!婚事是婚事,一碼歸一碼!你莫要如此任性!」
真可笑啊。
明明此前,是他自己想要退了婚事,另娶甄柔。
如今,甄柔名聲被毀,人品有污,他又移情別戀了。
我看向太子,「殿下以爲呢?這婚事,我還能堅持麼?趙世子心中之人,明明是我那二妹妹呢。」
趙昱啊趙昱,他可真夠讓我失望的。
果然,讓人失望一次的人,還會陸陸續續讓人失望。
太子似笑非笑,「甄大姑娘是個妙人,想必你自己心裏已有答案,孤不過就是一個外人,不方便給予意見。」
趙昱還想說什麼,甄府的下人急忙趕來,將我也喚走。
甄母並不知乞丐是我僱來,甄柔算是毀了,甄家自是要保住另一個女兒。

-16-
趙昱要送我ƭúₑ回府,被我拒絕了,「我堂堂女子,豈能讓一個男子護送?世子,你還是自行回去吧。你我的婚事,也得進一步考量。」
我故意提及退婚,便是爲了激發趙昱的不安全感。
人,只有對自己拿捏不準的東西,纔會惦記。
原身日日擔心會被退婚,眼下,該輪到趙昱體驗一二了。
趙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神色明顯急躁又煩悶。
我離開之際,特意對太子拋了個媚眼,「太子殿下,你我下回有緣再見,對了……你的腰,甚好。」
抱着太子下馬那會,我特意丈量了一把。
太子小臉一紅,又開始揮動手中摺扇。
抵達甄府,甄柔在哭哭啼啼。
而甄父速度極快,已將乞丐押回來,正嚴刑逼供,可最終什麼都沒問出來。
甄母連連嘆氣,「那日宮廷醜事倒是壓下去了,可今日,無數雙眼睛目睹,柔兒的清白算是毀了呀!」
甄父稍顯理智,他看向了我,問:「碧瑤,聽你母親說,你過目不忘,如今也學了不少東西,這一年來是爲父忽略了你,從今日起,爲父要親自替你物色良師。」
「另外,爲父再給你多指派兩名護院。」
我懂了。
甄父想要利益最大化。
他想讓我順利嫁入高門,成爲婆家的宗婦。
可……
一個會嫁人的女兒,當真重要麼?
我會讓他明白,會爭權奪勢的女兒,纔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好女兒!
我作揖,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儀,「女兒多謝父親。」
甄父滿意的點了點頭。
甄柔看向我時,恨不能飲血啖肉。
當晚,甄柔便鬧了一出自縊的戲碼。
因甄父打算將她送出京都,遠嫁嶺南。
可甄柔自幼在富貴窩長大,又豈會甘心離開?之前,她就連落魄太子都不放在眼裏的。
到底是親自養大的女兒,她這一鬧,甄父與甄母當真心軟了幾分,暫時不將她直接送走。

-17-
甄柔依舊不老實。
她去了一趟家廟,見了甄長淮,請求甄長淮搭救她。
可惜,甄長淮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小桃着急忙慌,前來稟報道:「大姑娘,出事了!二姑娘她……」
聽完小桃稟報,我並未慌張,反而笑了。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
以甄柔的性子,她只要不死,就會不停折騰。她渴望一切至高無上的東西,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會在所不惜。
倘若擱在女尊世界,甄柔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勁敵。
很快,甄柔回府,她不知對甄父甄母說了些什麼,下人立刻前來傳喚我。
我到堂屋時,甄柔露出一絲得意,而甄父甄母看着我的眼神,也少了平日裏的慈愛。
我心如明鏡,臉上表情卻宛如一無所知。
甄柔自以爲可以扳倒我,迫不及待地跪在堂屋,哭訴道:「父親、母親,你們可要替兄長做主呀!兄長在家廟裏,過得連畜生都不如。有人蓄意買通了小廝,苛扣了兄長的用度!女兒已經問清楚了,是姐姐讓小廝迫害兄長!」
甄父眸露不善,在他眼裏,兒子始終比女兒重要,「真有此事?」
我眨眨眼,「父親,倘若我當真買通了小廝,那小廝爲何要背叛我?還將事情告知了二妹妹?難道小廝自己就不怕被責罰麼?」
甄父一愣,忽然回過味來。
甄柔不依不饒,「父親若是不信,可以傳喚證人!」
甄父揮手,很快就命人去家廟叫人。
兩個時辰後,家廟僕從被押了過來,其中還包括幾名護院與小廝。
甄父當場親自審問。
幾人面面相覷,隨後跪地懺悔,「老爺,奴才們知錯了!」
甄柔露出得意神色,「姐姐,你可真是死性不改!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反問:「是啊,二妹妹可真是死性不改。」
甄柔,「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巧舌如簧!」
其中一護院磕了幾個響頭,又狠狠自扇耳光,「老爺、夫人,奴才們的確苛待過大姑娘!可……一切皆是公子與二姑娘指使,奴才們也沒法子呀!」
轟!
甄柔當場呆滯,臉上得意笑容逐漸消散。
此前,甄長淮交代下人們苛待原身,甄柔也同樣暗示下人。
可他們給出的好處,寥寥無幾。
不像我……
出手極爲闊綽。
我給出的銀兩與財物,足夠讓這些人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世間一切皆可用金錢與權力買來。
忠心這種東西,更是如此。
他們看似忠於我,實則,是忠於他們自己的利益。誰給出的利益多,他們自然爲誰所用。
摳摳索索的人,可成不了大事。
甄柔發瘋,「胡說!你們胡說八道!」
這時,一下人跪地,道:「老爺,上回二姑娘在琉璃盞上塗抹了油脂,大姑娘這才手滑沒拿穩。是二姑娘蓄意陷害大姑娘。」
「此外,二姑娘丟失的珠簪,也並非大姑娘竊取,而是二姑娘命人事先將珠簪藏進了大姑娘的臥房。」
陸陸續續有下人跪下認罪,「一年前,二姑娘自己喫了瀉藥,污衊大姑娘下毒迫害。老奴被公子與二姑娘脅迫,一直不敢說實話。老奴有罪呀。」
這婆子的孫子即將成婚,我直接給出了媳婦本,她自是以我馬首是瞻。
一切的一切,終於真相大白。
原身倘若能看見,她也該瞑目了。
甄母險些氣厥過去。
甄父再不能忍受,命人懲戒了下人,又將甄柔趕出家門,除卻她身上的衣裳,不允許她帶走甄家的一針一線。
「父親、母親……我可是你們親自養大的女兒呀!你們不能這麼對待我……」
甄柔在府門外嚎啕了半宿,次日才消停。

-18-
真相大白後,甄父甄母開始加倍補償我。
原本,甄長淮也該回府了,可此事一出,他的歸期變成了遙遙無期。
再一次聽到甄柔的消息時,她躲在城郊破廟啃野菜。
我並未讓人斬草除根。
我很好奇,甄柔會苟且到幾時。
而讓我略感驚詫的是,還真讓甄柔噗通出了水花。
老皇帝微服出巡,被甄柔認出來了,她從前偶會入宮,自是見過老皇帝。
甄柔用法子,引起了老皇帝的注意,在破廟就成了老皇帝的人。
皇帝老房子燒火,將甄柔接入了宮,封爲麗嬪。
小桃憂心忡忡,「大姑娘,這可如何是好?二姑娘必定不會放過咱們的!她會不會扳倒甄家?」
我聳肩,飲了一口上等的雨前龍井,「甄家倒臺,與我有什麼干係?」
小桃啞然,「……」
我看懂了她的顧慮,安撫道:「別擔心,這個甄家倒了,你家姑娘就重新建一個甄家。」
我本來就要處理甄家呀。
甄家的報應來了。
原身不是要讓所有人後悔麼?
以甄柔的性子,一定會報復。
甄家也會後悔莫及。
他們呵護着養大的假千金,其實就是蛇蠍美人。
小桃還是焦灼不安。
看來,金錢不足以讓她感受到絕對的安全,她還需要權勢。
事實證明,每一個女子都需要金錢與權勢的滋養。
我繼續安撫,道:「不出我所料的話,太子很快就會趕赴邊關。我也到了建功立業的時候了,這是我的大好機會。」
小桃一頭霧水,「可會不會太過冒險?您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去邊關拋頭露臉?」
我抬手給了小桃一個腦瓜崩,「這叫什麼話?女子建功立業纔是常態呀。」
小桃:「是、是……是這樣麼?」
小桃已經逐漸被我洗腦,對此前所接受的男尊女卑的禮教,也逐漸動搖起來。
她如今對馬伕的兒子,已是萬般瞧不上了。
接下來,甄柔百般邀寵,迷得皇帝老頭從此不早朝。
皇帝老頭本就年事已高,這陣子幾乎日夜宿在麗嬪宮裏,惹得御史屢次彈劾。
御史還將矛頭指向了甄家。
並當衆在朝堂上,痛斥甄父養出了一個狐狸精女兒。
甄父有苦難言。
他已經將甄柔逐出家門。甄柔狐媚誘主,他既覺得丟了顏面,卻又覺得不該將她驅趕。
眼下,甄傢什麼好處都沒得到,反而落了一身騷,他自是煩悶。
在甄柔接連一個月的努力之下,她被連升幾個品階,晉升爲了麗妃。
甄柔開始結黨營私,處處針對甄家。
以她的性子,自是急着復仇,所以,勢頭難免猛烈了一些。
甄父焦頭爛額,後悔養大甄柔。
爲保甄家,甄父將甄長淮接了回來,原以爲,甄柔對甄長淮尚且有幾分舊情,想讓甄長淮去說說好話。
可誰知,甄長淮入宮後,非但沒有得到善待,反而被甄柔唾罵。
甄長淮眼眶赤紅,「柔兒,你不是自願入宮的,是不是?你別怕,我一定會找機會帶你走!今後,哪怕流落到天涯海角,只要能帶你走,我在所不辭。」
甄柔被逗笑了,笑得前仰後合,她滿頭珠翠,妝容精緻,終於流露出了她的本性,「可笑!本宮如今貴爲妃子,豈會與你遠走高飛?甄長淮,你以爲你算個什麼東西?你不過是個廢物!是窩囊廢!」
「你不會當真以爲,本宮對你有意吧?」
「哈哈哈!本宮只是見你動了心,這才故意玩弄於你,也只是想利用你的喜歡,得到本宮想要的東西罷了!」
「你這個蠢貨,竟當真爲了我,去對付你的親妹妹,哈哈哈哈!本宮就沒見過你這般愚笨之人!」

-19-
甄家並無重大過錯。
故此,甄柔無法直接讓老皇帝降罪於甄府。
可甄長淮既然送上門來了,甄柔自是不會放過。
她弄亂自己的髮髻,又扯開衣襟,隨後大喊,「來人吶!這登徒子欲對本宮不軌!」
當甄長淮反應過來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他這才明白,爲何甄柔會單獨見他。
片刻中之前,他還天真的以爲,甄柔想和他繼續前緣呢。
甄長淮美夢破碎。
他彷彿根本不認識甄柔。
眼前的甄柔,讓他陌生又後怕。
「柔兒,你……」
甄柔呸了一聲,「本宮的小名,也是你能喚的?你們甄家一個都逃不掉!本宮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甄長淮不可置信,「甄家待你可不薄啊!你非親生女兒,可甄府這些年將你視作掌上明珠,你如何能恩將仇報?!」
甄柔已經被仇恨迷惑了心智。
她找不到自己的良心。
在她看來,是甄家先不對住她,也是甄家所有人辜負了她。
自私之人,只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一切。
甄長淮被抓。
老皇帝勃然大怒。
在甄柔的枕邊風催動之下,很快,甄父也被牽連,遭了貶官下獄。
我自然也沒能逃脫。
當我們全家身陷囹圄之際,我淡定的看着甄父、甄母,以及甄長淮三人。
他們正後悔莫及、痛心疾首的唉聲嘆氣。
「早知如此,還不如養一條狗!」
「柔兒她……竟是那種人!」
「家門不幸吶!」
且聽聽看,人只有在撞了南牆之後,纔會真正明白一些道理。
倘若不是全家下獄,他們又豈會真的後悔?
當晚,牢房有人放了迷香。
我被人劫獄了。
當我見到太子時,對他拱手作揖,「殿下,我果然沒看錯人。」
太子今晚身着寶藍色簇新錦袍,手持江山水墨畫的摺扇,細一聞,身上還有淡淡的蘭香。再看他的鬢角,還是溼的。
他在見我之前,特意沐浴、更衣、焚香了。
男爲悅己者容呀。
太子頷首,問:「甄大姑娘,你怎篤定,孤一定會來救你?」
我輕笑,「我說過,殿下眼光極好。所以,殿下必定會看上我。再者,我已經在信中說得很清楚,你母族的僵局,只有我能破解。」
廢后還在冷宮,國公爺下落不明。
太子表面上風光,實則已走投無路。他自然會死馬當作活馬醫。
我在書信中,向他承諾會成爲了他的助力,他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會嘗試一下。
而如今,邊關二十萬大軍沒有一個主帥領頭羊,這簡直就是替我量身打造,我要重操舊業了。
招兵買馬太過費時費力。
我若想以女子身份,在這個世道立足,便需要強大的武力支持。
嫁人生子,從不是最優選項。
如我這般的大女子,又豈會甘心,一輩子蝸居內宅?
這時,太子審視了我幾眼,問:「那……甄大姑娘所求,是何物?」
我敷衍了一句,「事成之後,我便是甄家家主。」
我自是不能告訴太子,我想要他舅舅的兵權,以及半壁江山吧……

-20-
太子此番是逃離京都。
我亦然。
故此,隊伍幾乎連夜出城。
半道上,太子好奇一問:「你不擔心,麗妃會殺了你全家?」
我嗤笑,「殺了也好,我便有足夠的理由造反。屆時,便是師出有名了。我亦可以幫太子殿下名正言順的奪回江山。」
太子一愣,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哈!甄碧瑤,你當真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是麼?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頭疼萬分。
日夜兼程了大半個月後,隊伍終於抵達邊關。
如今,主帥不知所蹤,好在太子是主帥的外甥,我與太子得到了款待與接納。
一天前,我便改成了男裝打扮,故此,軍中無人知曉我是個女子。
只因,我不想因爲身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等到我拿出實實在在的戰績,自是無人再會質疑我的性別。
無論在哪裏,實力都是最有用的證明,勝於一切雄辯。
當晚,我與太子同住一個帳篷。
太子雖僞裝的極好,可我還是察覺到他呼吸亂了。
我側過身,故意逗弄,道:「殿下,我明日就潛入敵營,尋找主帥下落。等我順利尋到殿下的舅舅,殿下打算如何報答我?不如……以身相許。」
「噗——咳咳……」
太子忽然悶咳了起來。
葳蕤光火中,他的一張俊臉紅撲撲的,眸子晶亮,卻還一本正經地道:「甄大姑娘,莫要戲耍於孤,你與趙世子明明有婚約在身。孤……雖貴爲太子,可身邊從無鶯鶯燕燕,也沒有相好的青梅,孤可不像旁的男子,孤太過純情了,禁不住你撩撥。」
嘖,他好茶,我有一絲絲喜歡了。
太子翻了身,背對着我睡覺。
思及還有要事處理,我暫時放過了他。
翌日,我便帶上幾名高手,悄然潛入敵國。
人越少,行動也越能迅速、隱蔽。
我有足夠的偵查經驗,加之武藝高強,不出十日就尋到了國公爺的下落。
他果然被囚禁了。
沒猜錯的話,軍中出了細作。
有人想毀了太子一黨,一旦國公爺背上投敵叛國的罪名,廢后與太子便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甚至於……皇帝老頭可能就是主謀!
我潛入水牢,將國公爺從絞刑架救下時,發現他已被廢了手腳筋。
大抵是出於武將的感同身受,我鼻頭一酸,將瘦骨嶙峋的國公爺背了起來。
他艱難睜開眼,嗓音沙啞到了極致,「你是……誰派來的?」
我一邊撤退,一邊答道:「國公爺,您是太子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我是誰派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一定會將你帶回去。」
國公爺緘默半晌,我以爲他昏睡了過去,誰知,在跨出兩國邊境後,他沒來由的道了一句,「太子是斷袖?」
我:「……」
這是重點麼?

-21-
國公爺被接回營帳時,並未如釋重負。
他見到太子時,欲言又止。
直到,他親眼看見我握住了太子的手,終於沒忍住,「太子,自古陰陽有序,男子配女子才符合天道人倫呀。」
太子一頭霧水。
此刻,郎中正給國公爺看診,他渾身是傷,有些傷口都能見骨了。
太子是個性情中人,眼眶泛紅,國公爺說什麼,他都應下,「舅舅說得是!」
國公爺這才沉吟了一聲。
敵國很快就察覺到國公爺被救走。
一場大戰似乎避免不了了。
可國公爺身負重傷,太子又生來文弱,軍中又極有可能藏了細作,主帥人選實在難以抉擇。
就在國公爺一籌莫展至極,我主動請纓,「國公爺已經見識過我的身手,理應放心讓我領兵。關鍵是……我是太子的人,值得信任。」
國公爺深呼吸。
「我是太子的人」這幾個字,大概又刺激到了他。
他抬手抹了把臉。
眼下這個關鍵時候,也只能選一個最信任之人。
故此,他妥協了。
終於,我迎來了自己的機會。
我心裏很明白,幫襯太子是假,利用這次機會揚名纔是真正的目的!
這一戰,我必須贏,且還要贏的漂亮。
我要兵權,也要軍心。
接下來整整兩個月,我拿出畢生所學,帶Ŧû⁼着兵馬直搗黃龍。
敵軍戰死的每一位將領,皆死在我的紅纓槍下。
數道停戰聖旨送達邊關時,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直至半年後,我殺入了敵國王宮,砍了君王首級,直接滅了敵國,徹底結束了這一場糾紛了數代之久的戰火。
大勝那日,我被推上神壇,譽有「戰神」之稱。
太子與國公爺前來敵國王宮赴宴時,我解開了髮髻,告知所有人,我是個女子,名叫「甄碧瑤」。
一時間,人人只認識「甄碧瑤」,卻不知什麼勞什子甄大姑娘。
我只是我,是獨一無二、所向披靡的甄碧瑤。不是任何家族的附庸,也不是任何人的誰誰誰。
這一刻,也無人關心我是何身份。
他們只知,我連砍敵軍四十六位將領的首級。也很清楚的明白,是我終結了邊關戰役。
國公爺呆愣一瞬,隨後反應了過來,他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就變得慈眉善目,越看越滿意,還拍了太子的肩,認可道:「你小子,眼光不錯。」
有赫赫戰功傍身,無一人質疑我的女子身份。
太子看着我的眼神也變了,此番再見面,他總有些含羞帶怯。
亦如在前世,那些美男們也用這種眼神瞧我。
彷彿……
在渴望我的寵愛。
我都懂呢。

-22-
當晚,我依舊與太子同住一個屋子。
衆人也都以爲我與太子之間「關係匪淺」。
我剛沐浴好,太子就進了臥房。
我看見了他倒映在牆壁上的影子。
看得出來,他正畏手畏腳。
我背對着他,褪下了外袍,將後背露了出來,然後試圖自己塗藥。
太子見狀,終於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親近我,「咳咳……還是孤來幫你。」
這大半年的戰役,雖如破竹之勢,但我也是凡胎肉體,難免會受傷。
我故意給悶葫蘆太子製造機會。
他也總算學會了主動。
我側過臉,莞爾一笑,「那就有勞太子了殿下了。」
太子走上前,拿起金瘡藥,便小心仔細的幫我塗藥。
藥粉撒在傷口上,我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幸好,太子來得及時,不然傷口都要癒合了。
太子問,「怎麼了?弄疼了?」
這個時候,我自是要彰顯一下大女子的風度,「這點傷勢算不得什麼。能爲太子赴湯蹈火,我便是戰死,也倍感榮幸。」
太子實在禁不住撩撥,嫩臉瞬間爬上一層薄粉。
他手一抖,碰到了我的蝴蝶骨上。
我明白,他今晚很想與我產生實質性的關係。
可太子着實有些墨跡了,「既然……你身上傷勢未愈,那今晚早些安寢。」
什麼?
他都自己送入虎口了,還想讓我早點睡覺?
太子怎像我前世的那些男寵呢?
一個個的,太過含蓄。
我轉過身,二話不說,將太子摁在了木板榻上,未及他開口說話,就堵住了他的脣。
太子紅着臉,但很快就認命的閉上了眼。
接下來的事,便一發不可收拾。
太子到了後面竟想反敗爲勝,我立刻阻止他,打消了他任何往上爬的念頭。
太子呼吸不穩,急切道:「孤……不能一直在下面!」
我笑了,「各憑本事,殿下怨不得我。」
太子,「……」
翌日一大早,太子就送來了剛出鍋的早飯,「孤……昨晚讓你勞累了,都是孤的不是。」
這個太子就是個腹黑小綠茶。
他故意以退爲進。
我擺擺手,大馬金刀的坐在埃几旁邊喫飯,「太子說笑了,你可是一個男子,我怎會與你一般計較?」
太子張了張嘴,似到嘴的話又吞嚥了下去,半晌才道:「回到京都,你就與趙昱退婚,然後嫁給孤。」
我不太滿意了,反駁道:「女子建功立業,纔是天經地義。」
太子急了,「那你我昨晚……又算什麼?」
他不會是想讓我負責吧?
可我從沒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呀!
我的大事還沒辦成,遂敷衍道:「待回京再商量,眼下關鍵之事,是先助殿下登基。」
太子總算被安撫好。
他終於又記起了他自己的身份。
「那好……回京再商量,屆時,你可不能不認賬。」
他好粘人啊!

-23-
邊關纔剛剛安穩,第二波聖旨又陸陸續續快馬加鞭送過來。
皆是讓太子火速啓程回京。
可,我與太子,以及國公爺都心知肚明——
一旦太子回京,皇帝老頭定不會放過他。
誰讓他是手握二十萬兵馬的儲君呢。
老皇帝此前擔心國公爺功高震主,對廢后、太子,以及國公府狠狠打壓。
太子是親兒子,又纔將將十八歲,平日裏顯得文弱良善,纔沒被老皇帝弄死。
可眼下,政局徹底變了。
從前無害的太子,已成了皇權的最大威脅。
「太子,你萬不能這般回京!」
國公爺已徹底醒悟,再不會愚忠。
太子道:「可我母后還在宮裏!」
這時,我拍了拍太子的肩,在關鍵時候給予他強大的助力,道:「殿下,你母后已經被我悄悄送出皇宮,皇帝老頭在詐你。」
小桃被我寄予厚望,廢后早已在我手裏,由小桃親自照料,我將小桃送來的飛鴿傳書遞給太子看。
太子看後,對我無盡感激,「那……接下來,孤該做什麼?」
我拉起他的手,攤開他掌心,然後在他掌心寫下一個「反」字。
我需要一個新君上位,如此,才能成全我的從龍之功。
我即便也有野心,可若要得到那個位置,決不能就這麼直接殺回去,會名不正言不順,關鍵……一旦失了軍心,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二十萬大軍本就是國公爺麾下的勢力,他們所擁躉的對象,只有太子。
所以,我要鼓勵太子造反。
太子性子溫吞,說要再考慮幾日。
我乾脆當晚就「睡服」了他。
次日,太子就決定帶上二十萬兵馬,班師回朝。
敵國已是太子的囊中之物,可作爲造反的後盾,於是,物資與糧草也解決了。
幾日後,大軍規整完畢,正式啓程回京。

-24-
以免太子半路反悔,我接連斬殺了三位傳旨欽差。
國公爺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我二人一見面,他就咧嘴笑,「碧瑤啊,有你輔佐太子,我便能放心了。」
國公爺已深刻體會過了皇家的薄情與狠辣。
他自是不會再心慈手軟。
我淡笑而過,違心道:「那是自然。誰讓我對太子一心一意呢。」
他卻不知,太子只是我的跳板、墊腳石。
若無新君上位,我這個半道出家的統帥,又如何能真正統領兵馬?
大軍抵達城門,完全無視皇帝老頭的威脅。
我命人專門打造了旌旗,上面寫着「甄」字。
這是我打響名號的關鍵時Ṫū₌候。
我與太子騎馬並肩,一同入城,並揚言,絕不會傷及無辜百姓。
我還命人將敵國的戰利品,統統分發給百姓們。
百姓們紛紛讓道,跪地行大禮。
得民心者,得一切。
就連不少禁軍也放棄了反抗。
所以,我與太子沒費多少功夫,就攻入了皇宮。
老皇帝大抵是被榨乾了,已垂垂老矣,更顯瘦骨嶙峋。
甄柔站在他身側,依舊一身華貴衣裙,滿頭珠翠。
而趙昱則又當了御前侍衛。
看來,甄柔還是想對他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然,堂堂兵馬司指揮使,又豈會甘心當個小侍衛。
趙昱也清瘦了一圈,眼底有暗青,莫不是這半年過得很不好?
他紅着眼眶,顫抖着嗓音,問我:「你……你去哪兒了?我以爲……」
我頷首,「趙世子,許久不見,你瘦了呢。」
太子咳了一聲,盯了我一眼。
老皇帝還活在夢裏,「太子,你老實就範,朕姑且還可以饒你一命。」
甄柔已經徹底慌亂了,「趙昱,你去殺了甄碧瑤那個賤人!你若不殺她,本宮滅你全族!」
趙昱手裏握着一把長劍,他定定的看着我,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轉過身,一劍捅穿了老皇帝。
拔劍之際,血濺當場。
老皇帝當場暴斃。
趙昱很識時務,更知如何守衛家族,他跪地,道:「新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甄柔怔愣半晌,像失了靈魂的石雕。
她反應過來,撲向趙昱,朝着他胡亂捶打,「趙昱……就連你也偏向她了?你我從小一塊長大,你我纔是未婚夫妻,你要娶的人本該是我呀?!可甄碧瑤一回來,你們所有人都變了!」
我:「……」
原身已被她害死,她如何還能怨恨旁人?所有人一開始明明只偏袒她啊。
甄柔也不愛任何人。她只一心爲了她自己謀劃。
我太瞭解她。
因爲……
我與她是同一種人。
唯一的不同是,我不是土匪,不會德不配位,更不會掠奪本屬於旁人的東西。
大女子貪財愛權,但取之有道。

-25-
太子登基爲帝,趙昱保下了他的家族。
畢竟,趙家勢力盤根錯節,新帝正當用人之際。
至於甄柔,則落在了我手裏。
我並未直接殺了她,而是命人將她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統統取了下來,再換上粗糙的麻布衣裳。
甄柔面如死灰,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怒視着我,半分不求饒。
倒有點骨氣。
甄柔怒喝,「榮華富貴皆屬於我!我本就是天之嬌女!你既淪落鄉野,爲何要回來?!你就該爛在鄉下!」
我毫不動怒,可我沒資格替原身諒解一切。
我歪着臉,冷笑道:「甄柔,你記住,你纔是土雞,甄碧瑤卻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如今,我將你送回本屬於你的地方,讓你也嚐嚐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甄柔的生父爛賭,早就賣過幾個女兒,生母怯弱貪財,她的嫡親兄長也定會將她當做血包。
她還從未抵達過真正的地獄呢。
我命人親自護送甄柔歸家,免得她又半路逃跑。
甄家三口終於從地牢放了出來。
甄父雖不是什麼好父親,但仕途上並無錯處。
我這人公私分明,不會公報私仇。
不過,這大半年裏,甄家三口被折磨得夠嗆。據說,甄柔命人整日喂他們餿飯豬食。
甄長淮精神萎靡、畏畏縮縮,瞧見女子就害怕。
甄父瞎了一隻眼。
甄母還算好,但也蒼老了數歲。
他們歸家後的第一樁事,便是接我回府。
可我已經另立了一個甄府。
我此番有從龍之功,還救下了太后娘娘,小桃已榮升成爲太后的乾女兒。所以,我開口索要新府邸時,新帝一口答應。
我的甄府大門外,守衛森嚴,單單是府兵便有五百餘人,不是什麼人都能擅自闖入的。
如今,甄家三口想見我一面,還得在宮門外候着。
他們懊悔不已、痛哭流涕。
可……
我依舊沒資格替原身諒解。
每個人都要承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因果。
我如今是御前紅人,還是國公爺的義女。所有人都以爲,新帝待我與衆不同,我極有可能成爲皇后。
京都人人皆知,甄家曾偏寵假千金,對鄉野長大的真千金很是心狠。否則,我又豈會重新立下府邸?而不回家呢?
所以,甄家被完全排擠在了貴圈之外。
新帝瞭解我的過往,他大抵是想討我歡喜,再也沒有恢復甄父的官位。
甄家從今往後,將窮困潦倒。

-26-
宮廷慶功宴,新帝當衆賜給我一支鳳凰金步搖。
這是皇后纔有資格擁有的頭飾。
文武百官心領神會,對我畢恭畢敬,亦不敢直視。
趙昱當場捏碎了酒盞,雙目赤紅。
當晚,新帝將我留下。
我自是很清楚他的小心思。
我亦沒有拒絕他。
當了帝王的人就不一樣,他開始奮力反抗了,總試圖勝我一籌。
可武力上,他終究遜色一些。
新帝既受用,卻又被氣笑,「碧瑤……朕該拿你如何是好?不過無妨,你與朕在私底下無論怎麼鬧都可以。」
新帝見我起身要走,一把將我攬住,附耳啞聲道:「碧瑤,今夜不走了,可以麼?朕問過欽天監了,下月便有吉日,朕想冊封你爲皇后。」
他在說什麼?
僭越了啊!
我推開新帝的手,開始穿衣,無視他逐漸冷漠下來的表情,道:「皇上,臣可從未答應過要入宮。」
新帝目瞪口呆,他急了,「可是……你與朕都這樣了!你不入宮,你還能嫁給誰?」
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些時日了,可仍舊無法入鄉隨俗。
嫁人這種事……不是男子才幹的麼?
我堂堂大女子,如何能嫁人?
我莞爾,「皇上,臣爲何一定要嫁人?」
新帝的臉色難看,他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拱手離開。
新帝在我身後怒喝,「甄碧瑤……甄碧瑤,你給朕站住!」
宮門已經下匙,但我還是尋了法子出宮。
次日一大早,御前太監就登門府邸,還是試圖說服我。
我直接拒絕。
如此這般過了幾日,新帝在一次下朝之後,將我堵在了御花園,他一臉惱羞成怒,像被渣女拋棄的小可憐,「朕且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不願意入宮?」
他雙目佈滿血絲。
這幾天顯然沒睡好覺。
可我明白,男子的心總會易變。
新帝這一刻是真心實意的,毋庸置疑。
但,我更清楚,真心持續不了多久。
我拱手行禮,道:「君是君,臣是臣。臣願一輩子輔佐皇上。」
新帝怒指我,手指發抖,隨後,他揮袖轉身,氣吼吼大步離開。
從這一日開始,新帝非但不再逼我入宮,也不再召見我。
他開始選美人入宮,像歷朝皇帝一樣,利用後宮拉攏前朝。
不消一個月,後宮就陸陸續續進了十來人。
甚至於,在一次宮宴上,新帝當着我的面,摟着美人曖昧。
呵,狗男人,再乖的狗,也遲早會咬人!
而我也應該開啓自己的計劃了。
趙昱來見過我幾次,提及了我二人的婚事。
我依舊沒有直接承諾什麼。
他愈發着急心慌,也越發卑微。
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趙昱醉酒造訪,他雙眸瀲灩,眸光忽閃,看得出來,他動情了。
動情的男子,總會透着一股蠢萌的呆樣。
趙昱與我面對面站着,含情脈脈,「碧瑤……這大半年,我每日都在想,你究竟去了哪裏。我後悔莫及,時常想將你早些娶回家。你與皇上……你們……」
他說不出口,卻強調道:「可是碧瑤……你是我的未婚妻呀!」
呦,他心裏竟還清楚,我是他的未婚妻。
此刻,趙昱在我眼裏,並非一個未婚夫,而是兵馬司指揮使,也將會是一顆極好用的棋子。
我揪着他的衣襟,一把將他拉進了屋。

-27-
翌日,趙昱慌亂無措的穿好衣裳。
他目光躲閃,面頰飛霞,手腕上還綁着他自己的腰帶。
大抵是回想起了昨夜種種,趙昱說話都結巴了,他大概怎麼都沒想到,他會被一個女子折磨到哭吧。
令人聞風喪膽的兵馬司指揮ŧù₍使,此刻,宛若鵪鶉,「我……我會盡快安排大婚事宜,絕不會讓你久等。」
我蹙了蹙小眉頭,「趙昱,我從未說過,要與你成婚呀。」
趙昱驚愕抬頭,「你我之間已經如此了,你不嫁給我,那你還想嫁給誰?!」
又來了!
這一個個的,爲何非要我負責?
我已知曉趙昱的真心。
如此就夠了。
我的目的已達成。
我早就暗暗發誓,一定會在趙昱心悅上我之後,再將他隨手拋棄。
此刻,在趙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噗嗤笑出聲來,「趙昱,你我到底爲止,婚事也取消。你且記住,我甄碧瑤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你。」
趙昱賴着不走,他極少這般失控,他像是失了主心骨,完全不知所措。
我讓府兵將他驅趕了出去。
趙昱在門外跪下懺悔,懇求我的原諒。
他甚至以爲,我還在因爲從前的事生氣。
趙昱在門外守了一天兩夜,直到昏厥過去。
我則慢悠悠攤開一份冊子,上面記載了本朝的年輕文武權臣,以及幾位很有潛力的大臣。
我逐漸收攏掌心,彷彿已將滿朝文武掌控在鼓ṱù₀掌之中。
接下來數日,我頻繁在京中設下酒局。
不少官員醉酒醒來後,誤以爲他們與我一度春宵了。
實際上,我纔沒那個閒工夫一個個睡服。
這世上有一種迷幻藥,可以讓人產生錯覺。
我想讓他們夢見什麼旖旎畫面,他們便能夢見什麼。
不過,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樣。
我還是選擇了親自上陣。
兩個月後,太后生辰,也到了我演戲的最佳時機了。
我當場乾嘔不止,引得新帝、趙昱、九皇叔、大理寺少卿、兵部侍郎……七八雙眼睛直直看了過來,皆露出頗爲複雜的表情。
或是震驚、或是困惑、或是歡喜……
總之,他們心裏都開始了揣測。
自信如他們,一定會浮想聯翩。
御前太監又奉旨前來,還帶了御醫給我診脈。
我倒也不怕,直接讓御醫看診,診出了孕脈。
小桃很快來見我,她身爲太后的乾女兒,被冊封爲了郡主。
表面上,小桃與太后、新帝關係甚好。
可實則,小桃是我安插在宮裏的眼線。
她拉住我的手,先是寒暄一番,這便道:「大姑娘,皇上去見了太后,說要將您安置在宮裏,還要奪了你手中的兵權。」
國公爺已是個廢人,雖還能行走,可到底經脈受損了。
那二十萬兵馬可是我起家的關鍵,決不能再被人奪走。
新帝果然會對我下手。
他眼下還有幾分真心,可真心卻不及他的皇權。
他既想讓我入宮,老老實實替他生兒育女,又想將兵權拿走。
他可真會卸磨殺驢,既要又要。
可新帝哪裏會知曉,這一切皆在我的算計之中。
我等的……就是今天。
「小桃,我很快會離京,你好生待在太后身邊,我已安排人暗中保護你,京中暗樁亦可聽你調遣。」
小桃紅了眼眶,「大姑娘……可我捨不得你!我能和你一起走麼?」
我拉着她的手,摁在了我的小腹上,「傻丫頭,不哭。你我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這裏面已有一個孩子,十五年後,他\她會回到京都,屆時,你就會明白,你我下的這盤棋了。」

-28-
新帝果然不想放過我。
他想玩「杯酒釋兵權」這一套。
不過,新帝還沒達成目的,邊關就傳來急報。
西戎殘餘勢力,勾結了北狄王,雙方勢力聯手,已攻入邊關。
戰事緊急,刻不容緩。
新帝眼下正處於用人之際,我主動請纓,他只好放人。
可見,縱使他知曉已有孕,可邊關安穩依舊最重要。
新帝已經見識過我領兵作戰的能力,自是不會懷疑我的實力。
其他幾處的邊關兵馬,一絲也不能調動。
眼下之際,唯有我出征,纔是最佳的法子。
當晚,趙昱潛入我的臥房,啞聲逼問我,孩子究竟是誰的。
我故意模棱兩可,道:「孩子是誰的,你心裏難道不清楚麼?」
趙昱又驚又喜,「你非要遠征不可?!我不同意!你若出事,我……我也活不了。」
我問:「你憑什麼不同意?你我已經退婚。無論是我的孩子,亦或是我是否遠征,皆與你無關。」
趙昱說不過我,還想賴着不走。
我命人將趙昱轟了出去。
原因無他,房中還藏着大理寺少卿。
好不容易哄走了這廝,後半夜又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我着實有些厭煩了。
好在,我兩日後便啓程遠征。
辭別之際,新帝還紅着眼眶道:「你一定要給朕活着回來!」
呵,男人的淚,騙人的鬼。
我會回來,但並不會順從他的意思。
幾時回來,又該如何強勢迴歸,只能我自己說了算。
棋局走到今日這一步,我已不會再回頭,務必會一條道走到黑。
我素來很有耐心,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生,只要能達成目的,我樂此不疲。
甄家三人也前來送行,我已懶得敷衍,如今的我,也沒必要對誰敷衍了。
我直言道:「你們的碧瑤……她早就死了。死在了你們的偏見和忽略之下。」
甄父和甄長淮一頭霧水,以爲我在打啞謎。
可甄母彷彿明白了什麼,她捂臉大哭。
而我卻帶着大軍揚長而去。
原身與他們甄家的恩怨已了。
我與他們的緣分更是盡了。
半道上,我收到了心腹的飛鴿傳書。
我指派了人盯着甄柔,確保她落入了親生父母之手。
她的父母,以及兄長,果真沒讓我失望,爲了五兩銀子,已將甄柔賣給了老鰥夫。
如今,甄柔除卻每日承受老鰥夫的毒打,還需得挖野菜度日。
原身曾遭受的苦,如今輪到甄柔了,那本就是屬於她的日子呀。
當天晚上,我夢見了原身。
她笑着與我揮手告別。
我問她,如今身在何處。
她滿臉歡喜的告訴我,「多虧你當初拿下了敵國,積攢了功德。你的功德讓我可以進入異世,開啓新的生活。我已取代了一個將死之人,將代替她繼續活下去。這個世界自由且平等,女子皆可以讀書上學,還能當官從商。」
我替她開心,也告訴她,我將藉助她的這具身體,成就此生的宏圖霸業。

-29-
抵達邊關時,我的肚子尚未顯懷。
我將麾下的主要幾位將軍,換成了自己的人。
有幾位老將,則採取收買人心的措施,讓他們徹底臣服於我。
我腹中孩子就是誰的,已經成爲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點。
將士們見我絲毫未影響作戰,更是士氣大漲。
我的身子骨早已經歷過一場持久大戰,很是耐挫,遠不像京都貴女那般嬌滴滴。
轉眼三個月過去,我的肚子開始顯懷,而戰事也趨於平穩。
我卻在關鍵時候,並未命人乘勝追擊,卻只是安營紮寨,休養生息。
只要邊關還有危機,我便有足夠的理由不回京。
接下來的數年歲月中,將是我徹底養熟兵馬的最佳時期。
二十萬兵馬終究還是少了些,我的目標是五十萬大軍,等到那個時候,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會放在眼裏。
捷報送達京都,皇帝很快就派來了監軍,以及欽差大臣。另有皇帝的幾封親筆書函。
信上洋洋灑灑寫盡相思。
皇帝這算是放下了身段,還要求我儘快回京待產。
他依舊承諾了皇后之位。
可我卻隨手將信箋丟進了烤爐裏,這便認真烤羊肉串喫。
皇后之位?這是什麼好東西麼?
以皇帝對我的瞭解,他絕不會讓我誕下自己的兒子,縱使我沒有選擇入宮,也能預料幾年之後的光景。
不出三載,皇帝對我的熱情將耗盡,他會厭煩我的強勢與魯莽,更會忌憚我曾經的戰功。
他會冷落我、排擠我,甚至……除掉我。
縱使皇帝對我尚且有幾分真心,可那所謂的真心,終究會逐漸消磨在時光裏。
後宮美人何其多,一茬又一茬。
我自己都不能保證對任何人一心一意,又如何能相信旁人的真心?
故此,我給自己編織了足夠充分的理由,諸如,孕吐嚴重,不宜趕路。再譬如,邊關暫未安穩,主帥不得離開。
我給皇帝寫了回信,信上一頓胡扯,盡是假仁假義。
我表面上忠心耿耿,字字句句皆是爲了皇帝的江山社稷着想。
總而言之,便是不回京。
我與皇帝之間也再無可能。
唯有如此,皇帝將來纔有可能善待我的孩子。
人總會美化「未了的情緣」,這種尚未完成的情緒,可以成爲有利的武器。

-30-
年關大雪,我順利誕下一個女孩兒。
小小一團抱在懷中時,我內心騰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是我血脈的延續,更將是我棋盤上的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她生於嚴冬,我給她取名叫「明熙」,寓意光明、順遂、安泰。
消息傳入京都,很快便有禮物陸陸續續送達邊關。
這些禮物來自不同的人。
那些男子們都幻想着,明熙是他們的孩子呢。
被人爭搶的東西,總會給人製造出無比珍貴之感。
人亦是如此。
將來,京中的頂級文武權貴,皆會成爲我兒的墊腳石、保護傘。
明熙五歲時,開始詢問有關她生父的事情。
我並不迴避,很清晰明白的告知她,「誰是你的父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的母親。」
又過了幾年,明熙從京中送來的禮物中瞧出了端倪,她又好奇詢問,「母親爲何要招惹這樣多的男子?」
我知無不言,毫不隱瞞,道:「母親是在替你鋪路,等到時機成熟,你便回京都去,你將所向披靡,他們也會儘可能的保護你的安危。」
明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她開始沉迷學習新的東西,再也不關心,究竟誰纔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愈發像我,完全看不出其他人的特徵。
所以……
我亦不知她的生父是誰。
那一點也不重要。
31 番外:團寵女兒
我叫甄明熙,父不詳,遂隨了母姓。
我今年十五歲,但內心已是十分老成,可謂老奸巨猾。
自然,這話有些誇張了。
不過,我並不像尋常京都貴女,在蜜罐子里長大。
我從有記憶開始,母親就親自教我武功與兵法,更重要的是……帝王之術。
一直以來, 母親告訴我的一切,皆與我所見所聞不太一樣。
母親總說, 女子當頂天立地,不該做依附男子的菟絲花。
我不解的問:「既然不能攀附男子,那爲何世間女子大多數都會嫁人?」
母親告訴我, 「嫁人並不意味着依附,男子是拿來用的。用好了,就是好婚姻。用不好便就是孽緣, 因人而異。」
我雖養在邊關, 但對京都的大小事宜瞭如指掌。
母親在京都栽培了一個強大的暗樁網, 幾乎每日都會送消息去邊關。
久而久之,我就連兩位御史家的小妾姓甚名誰, 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另外, 母親更是讓我研究了幾大家族的勢力。
故此,我雖到了十五歲才第一次入京,可在踏入城門的瞬間,卻覺之無比熟悉。
前來接我之人, 是懷陽郡主,也就是我的桃姨。
她一看見我,瞬間淚流滿面, 一把將我抱住, 「可算是將你盼來了。你在你母親肚子裏的時候, 我還摸過你呢。」
嗯……
好吧,恕我當初無法認出桃姨。
桃姨已經嫁過人,但前幾年, 她的夫君養了外室,遂直接和離了, 如今是一位清閒富貴人。
可我知道,桃姨並不清閒。
她是母親的得力心腹之一。
我前腳剛到郡主府, 後腳就陸陸續續來了好幾位叔伯。
我見過他們的畫像, 故此,很快就認出了兵馬司指揮使、吏部尚書、九王爺、大理寺卿……
他們盯着我打量, 以我爲中心點, 離我大概一丈遠,將我團團包圍。
一個個看着我的眼神,充滿了慈父般的關切。
這些人當中, 有人已經成家, 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也有三人至今孑然一身。
母親曾告訴過我, 男子最喜歡的那個孩子, 一定是他們最愛的女人所生。
白月光的孩子,更具殺傷力。
「明熙……你就是明熙!錯不了的!你與你母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話之人, 是手段雷霆的趙昱。
探子稟報的消息,但凡有關他,皆是血雨腥風。
可母親卻說, 趙昱是個痴兒。
我收斂心神, 對幾人作揖,「叔伯們,明熙這廂有禮了。」
這幾位當朝權臣憨笑了幾聲,紛紛給我遞上了見面禮。
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一應收下。
很快,宮裏來人傳喚。
桃姨對我使了眼色。
我明白,屬於我的棋局……開始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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