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陪我去選秀,結果皇帝沒看上我,反而看上了她。
皇帝振振有詞:「當我女兒,你也不喫虧啊。」
我急了:「那我爹怎麼辦?」
「老匹夫尚且有幾分姿色,一起抬爲男妃咯。」
-1-
我參加選秀那日,孃親哭溼了五張帕子,哭得眼睛都紅了。
她本就生得美,落淚時眉心微蹙着。
「那老皇帝三十有六,算年歲都能當你爹了,竟這般不要臉!」
我輕拍着她的背安慰:
「沒事娘,爹爹不是說他買通了宮裏侍衛讓你多陪我會嗎?萬一沒被選上,我們就能一塊兒回家了。」
孃親翻了個白眼。
「你娘長成這副模樣,雖然遺傳出了點偏差,但你也醜不到哪裏去,老皇帝估計眼都看直了,高低封你個貴妃噹噹。」
我扯了扯嘴角:「……您倒是自信。」
說來也奇怪,我爲了逃避選秀,又是裝傻又是失儀,最後竟然過五關斬六將,還是走到了現在。
難道說真的是因爲我這張遺傳了我娘七分的臉?
還沒來得及多想,一旁的太監開始點花冊,第一個就點到了我的名字。
孃親依依不捨,跟在我身後,混在了侍衛羣中。
「加油九兒,你一定能落選的!」
老太監提前講過規矩,第一條便是不是直視聖顏。
我明知故犯,還特地睜大了眼睛,瞪向了皇帝。
當今皇帝的年歲雖然能做我爹,但他看起來意外年輕,看向我的眼神沒有那種噁心的慾念,反而多了幾分……
慈愛?
我不明所以,又看向了一旁的蕭貴妃,她正在喫葡萄,不過一顆葡萄卡進了喉嚨裏,她極其不雅地嚎了兩嗓子。
皇帝轉過頭,白了她一眼。
「要學狗叫出門左轉御花園,那裏有隻大黃老師一對一教學。」
然後他又回頭打量我:
「長得倒是還行,就是看起來年歲太小,不合適。」
「你這長相是隨你孃親吧?」
我表情微愣,沒想到話題跳躍得那麼快,「是。」
「那不好辦?」
皇帝斜眼看向一旁的太監:「朕就選她娘了。」
「啊???」
「有什麼好啊的,朕娶了你孃親,認你做女兒,當公主不好嗎?」
皇帝振振有詞,看起來已經說服了自己。
「正好,朕膝下無子,你說不定還是未來的女皇呢。」
這是能說的嗎?
我差點被「女皇」這個詞誘惑到,轉念一想,家裏還有一個正在做黑暗料理的爹。
我急了:「那我爹怎麼辦?」
「哦,」皇帝抬起眼皮,「那老匹夫還沒死啊。」
他抬手,招來一旁的侍衛:
「給朕殺咯。」
-2-
完了。
出門沒看黃曆,遇見活閻王了。
我一躍而起,攔在了那個侍衛前,求助般看向了蕭貴妃。
傳聞中,皇帝獨寵蕭貴妃十餘年,只是蕭貴妃一直無所出,在大臣們如山倒的奏摺前,皇帝才堪堪答應了選秀。
那麼只要這位寵妃開口,一定有挽回的餘地吧?
只見蕭貴妃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細嫩的指尖對準了那侍衛:
「那可是當今第一殺手,你竟然敢和他對視十秒?!」
求助失敗,我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面前的侍衛。
「行了行了。」
皇帝一攤手。
「就這麼說定了,你孃親進宮,賞金銀千兩,你封公主,賞珠寶百匣。」
「至於你爹,就賞個紅木棺材吧。」
「對了,墓碑朕特許翰林院的王愛卿來題字,你爹叫什麼名字來着?」
一旁的太監找準機會上前:
「回陛下,那人名叫莫舟。」
「好像有點耳熟?」
皇帝深思。
我爹莫舟曾經也是風靡京城的花美男,說親的媒婆能踏平他家門檻。
年紀大了也魅力不減,不過後來他學會了黑暗料理,就沒有媒婆敢上門了。
「那可是莫舟!莫舟啊!」
等我再抬起頭,蕭貴妃正跨在桌子上,揪着皇帝的脖子喊得聲嘶力竭。
「不能殺!」
寵妃一開口就是不同,皇帝緩和了神色。
「行吧,那就不殺。」
我試探地開口問:「陛下,那我爹?」
「既然老匹夫尚且有幾分姿色,一起抬爲男妃咯。」
我:「嗯?」
-3-
出了宮門,我腳步虛浮,幾乎整個身子搭在了孃親身上,
「娘,你剛纔也看見了,皇帝強取豪奪,竟然連我爹都不放過,不如我們趁現在全家逃吧?」
孃親拿帕子遮臉,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我拍拍她的肩膀:「沒事,大不了逃到鄰國去,只要我們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
話音剛落,迎面一陣風襲來,吹開了孃親的帕子。
帕子下面,孃親的嘴角都翹上天了,臉紅紅的,笑到停不下來,
「九兒你聽見沒,剛剛皇帝如此堅定選擇了我。」
等會,現在是談論這個的時候嗎?
「娘,你這……」
「哎呀,別說廢話了。」孃親打斷了我,「趁着天還沒黑,讓車伕換道,我們朝你外婆家去。」
「去那做什麼?」
「向你外婆再要一份嫁妝啊,她閨女要嫁給第二春了,嫁妝總不能少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進了外婆家,喜氣洋洋地招呼家丁抬了幾個箱子上車。
「走吧,回去了。」
我嘴角抽搐,問出了今天第二遍:
「那我爹怎麼辦?」
不料孃親冷笑一聲:「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一個大老爺們,長得差點比我美,憑什麼?看見那張臉我就嫉妒。」
……我從前只知道自己爹孃和旁人不一樣,相敬如「冰」。
之前我以爲是我爹的黑暗料理太難喫,導致二人關係破滅,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到這般水深火熱的地步。
被皇帝搶娶爲男妃,我爹這樣的硬骨頭,現在一定羞憤欲死吧?
也不知道消息傳回家中後,爹爹會氣成什麼樣。
馬車停在大門前,我拉開簾子,險些被門口兩盞大紅燈籠晃瞎了眼。
與此同時,爹爹正在房中,摸索着翻東西。
我以爲他會掏出來什麼武器,比如傳說中的稀世寶劍,然後去和皇帝決一死戰。
結果他掏出來一副珍珠耳墜。
爹爹略有幾分羞澀:
「這是當年我的阿孃留給我的,九兒你說,爹把這個當成聘禮送進宮可好?」
不是,我爹孃都瘋了嗎?
-4-
我準備着跑路,我爹孃,一個準備着嫁妝,一個準備着聘禮。
不久之後,他們將坐上八抬大轎,被同一個男人納進宮裏。
我平時是不信鬼神的,但這種時候,尋常的大夫可能治不好他們的腦子了,只能請仙長來驅驅魔。
然而仙長剛進去十分鐘,連茶水都沒喝上一口,很快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趕緊追上去詢問:
「仙長,我爹孃還有救嗎?」
仙長臉色灰白:「準備兩口棺材吧。」
「這麼嚴重,是什麼厲鬼附身,連仙長您的神符都沒用了嗎?」
「不是厲鬼。」
仙長搖了搖頭,眼神裏帶着點悲憤。
「做我們這行的,最忌諱遇到一種病,喫藥喫不好,喝神符水也沒用,只能等死。」
「這種人往往死了也不安生,一個人在墓裏嫌寂寞,你棺材準備大點,讓他們合葬纔好。」
「到底、到底是什麼病?」
我被仙長的話嚇得一個踉蹌,爹孃能喫能睡,力大如牛,把魯智深栽成垂楊柳都沒問題,怎麼就治不好了?
「這種病讓人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簡單來說就是——戀愛腦。」
仙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裏透着點憐憫:
「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往左走五百米,再右轉三百米,隔壁巷子有個叫烤鴨李的。他的技術爐火純青,烤鴨脆皮嫩肉,芳香撲鼻,我正好嘴饞想喫烤鴨了,你閒着也是閒着,不如給我去買一隻?」
我瞪了仙長一眼,把他兜裏我提前交的定金也掏走了。
「騙子!」
-5-
比起我陰沉沉的心情,爹孃明顯狀態不錯。
不光在家裏掛起了大紅燈籠,裏裏外外還都貼上了喜字,忙得不可開交。
見我回來,爹爹搶先一步,把我拉到了一旁:
「九兒,明日宮裏的車駕就要來了,爹尋思着還差一個撒花的花童,不然由你來當?」
他一邊分出餘光,鬼祟地盯着孃親的動向,一邊又拽着我的袖子苦苦哀求: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一個男人一生僅有一次的機會,你一定會站在爹爹這邊的吧?」
我到現在還在懷疑這一切都是爹爹的僞裝。
他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嘴比頭蓋骨還硬,這樣難喫的黑暗料理愣是喫了十幾年,邊喫還要邊自誇。
怎麼會心甘情願受這般奇恥大辱?
我踮起腳尖,湊近爹爹的耳朵:
「爹,你跟我說實話,你這樣的硬骨頭,斷然不會輕易答應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忍辱負重,準備進宮刺殺?」
沒想到的是,爹爹抿了抿脣,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你這孩子,大喜的日子說什麼糊塗話呢?」
「誰規定硬骨頭不能喫軟飯了?爹這是想開了,決定抱上大腿,嚐嚐這軟飯究竟是何等滋味!」
我兩眼一黑,險些暈倒在地,只能無力地反駁着:
「那也不能、那你也不能去做男妃啊……」
眼見我沒和爹爹談成,孃親頗有眼力見地走上前來,拽住爹爹的衣領,一把子將他甩開了。
我生無可戀地看着她:
「你該不會也想讓我當花童吧?」
孃親樂了:「還是九兒懂我,我這人看臉,全京城的撒花童都沒看得上眼的,你和娘有七分相像,再合適不過了。」
「那怎麼選了皇帝?看臉的話,不管從哪個角度說,爹都比皇帝更出色吧?」
畢竟我爹莫舟可是大名鼎鼎的花美男,媒婆上門記錄位列京城排行榜第一,至今無人可敵。
「你還說!」
孃親咬牙切齒:「一個爺們,憑什麼長成這副樣子?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一條皺紋都沒有?臉比麪粉還白?手比絲綢還滑?」
「我現在是想通了,嫁個醜的,省得看着嫉妒!」
「……那皇帝罪不至此。」
雖然長得沒有我爹孃出挑,但皇帝也是英俊神武、氣度不凡。
最後我還是妥協了:
「女兒可只有一個,至於去當誰的花童,要不你們打一架?」
-6-
我打着哈欠,忙了一整天,什麼都沒幹成,倒是有點困了。
回自己屋子前,我還回頭看了一眼爹孃。
他們怒目而視,像是要打起來了。
打起來也好,最好把腦子裏進的水都打出去。
夜色漸漸深了,我躺在柔軟的被褥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把我吵醒。
外頭敲鑼打鼓,熱鬧非凡,連地面都在輕微震動着。
怎麼沒人叫醒我?
我爹孃還等着我去做花童呢!
我急匆匆地換好衣裳,簡單梳洗打扮了一番就趕緊出門。
雖然爹孃不靠譜又得了堪稱絕症的戀愛腦,但我總不能真的拋下他們,答應他們的事還是得做。
等我提着花籃,小步跑着上街,街上只Ţų⁵剩下了清Ŧŭ₎晰的車轍痕和馬蹄印。
吹嗩吶的、敲鑼的、打鼓的,甚至連抬轎子的,早就沒了蹤影。
空蕩蕩的街上,獨留我一人提着花籃站着。
安靜到能聽見微風輕拂樹葉的聲音。
突然有一個拄着柺杖的老奶奶路過,她看向我空洞的眼睛,又看看我正對着的街道:
「你就這麼看着,前面是有你爹還是有你娘?」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我爹孃丟下同甘共苦的女兒,嫁人去了。
「我懂了。」
老奶奶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亮光:「你爹孃不要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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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閉了,蹲在街角用樹杈子畫圈圈。
直到一道黑影停在了我面前。
當今第一侍衛冷着臉,單膝跪地:
「屬下來迎公主回宮。」
皇帝在位二十年,一直無所出,我這個乾女兒,應該是他唯一的孩子。
可我朝侍衛身後張望了一番,就他一個人來接我。
待遇真差。
我拍落了手上的灰塵:
「怎麼回宮,走過去嗎?我沒記錯的話這條街離皇宮有……」
我話還沒說完,侍衛反手將我扛在了肩上,語氣堅定:
「飛回去。」
話音剛落,他腳尖在樹上幾點,很快閃身上了房頂。
當今第一人果然輕功驚人,他帶着我飛躍穿梭着,每跳起來一次,我的心臟便會高高懸起,刺激得很。
侍衛也沒閒着,他一邊飛,一邊洗腦道:
「陛下很疼愛公主,比起兩位新納的妃子來說,您的待遇顯然不一般。」
「怎麼個不一般?」
我被顛得有些暈了,還是強忍住噁心反問。
「那當然因爲,兩位妃子都是坐轎子抬進宮的,您不一樣,您坐的是飛人啊。」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想吐在他身上,「……謝謝你。」
-8-
被侍衛送到寢殿時,天色已然不早了。
我被宮女們團團圍住,又是試穿新衣,又是觀賞奇珍,忙了好半天才去泡澡。
公主的待遇還不錯,光是這池子,都有我半個家大了。
我舒舒服服地喫着水果泡完澡,後知後覺想起來爹孃。
老皇帝一看就急色,新納了兩位妃子,今夜肯定會翻牌。
至於是我爹還是我娘,那就不清楚了。
我不能坐以待斃,要趁着這時候刺探消息纔是。
月亮慢慢從雲層中露出了半張臉。
我袖口裏藏了一把琉璃匕首,警惕地探出了個腦袋。
有一輛掛滿紅綢的小車,正搖搖晃晃地行駛在宮道上。
我摸不着頭腦,隨手攔下了個太監:
「那是什麼?」
「回殿下,那是鳳鸞春恩車,車上的是和妃。」
「和」是皇帝給的孃的封號。
看來今夜只能先去找我爹了。
結果我剛邁出一步,又有一輛鳳鸞春恩車從盡頭駛來,後面還小跑着跟着個眼熟的人物。
是蕭貴妃。
「貴妃娘娘,這上面的人是……」
我心裏隱隱有了猜測,指尖顫抖着指向第二輛鳳鸞春恩車。
「原來是九兒,車上是莫舟呀。」
果然是我爹!
「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去晚了就趕不上了!」
我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嗓音破碎:
「您要去哪,怎麼跑着去?」
「還不是那個殺千刀的狗皇帝!」
蕭貴妃叉着腰喊了一聲,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畏縮着看向周圍,壓低了聲音:
「這些日子喫胖了些,狗皇帝讓我減肥,不給我派車,非讓我跑着去!」
她拍了拍鼓起的肚子:「肥嗎?今晚不過喫了五個大肘子。」
我瞳孔地震,只覺得腳步也虛浮了起來。Ṭű⁽
「你們四個……一塊兒?」
「嘻嘻。」蕭貴妃大刺刺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刺激吧!」
這一夜我都沒回宮,眼神潰散,抱着膝蓋蹲在路邊。
冷風吹了一晚,我也想明白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但這樣耽於享樂的君主,亡國是遲早的。
倒還不如……我摩擦了一下藏在袖口中的匕首,絲毫沒注意到蕭貴妃已經神清氣爽,小跑着回來了。
看見我,她顯然嚇了一跳:
「哇!你的眼睛!」
熬了一夜,黑眼圈自然明顯了幾分。
還沒等我找個拙劣的藉口解釋,蕭貴妃眼裏放光,上前幾步,湊到了我面前:
「這是時尚對吧?早年間我見過一種珍稀物種,眼睛就是這樣的。」
她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好九兒,你果然站在時尚的前沿!」
-9-
有點想死,又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既然我已經決定要謀逆奪權,第一步就是實踐出真知,從上朝開始。
上書房裏,我還沒開始自己的長篇大論,皇帝就同意了。
「朕就你一個孩子,你確實該多上朝聽聽,既然如此,九兒你明日便來吧。」
事情進展得過分順利,直到第二天我站在朝堂上時,人還是有幾分暈乎。
羣臣脣槍舌劍,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唾沫星子到處亂飛,不由自主地攏了衣袖,悄悄朝旁邊退了一步。
真可怕,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們不是被對方說服的,而是被唾沫星子給噴服的。
皇帝眼睛尖,一下子就看見了我的小動作:
「九兒,你說該怎麼做?」
考驗來了。
我打起精神,朝前一步,還沒開口,就聽見周邊的大臣冷哼一聲:
「女子無才便是德,自古便沒有女子上朝的道理!」
他話音剛落,站在後側年輕些的一位大臣馬上出列:
「叫你多讀書你還不聽!古時候不光有女子上朝,還有女將軍、女皇呢。」
那位大臣還是不服:「讀書少又怎麼樣,先祖傳下來的遺訓臣可記得明明白白,難道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成?」
「愛卿,你看朕如何?」
龍椅之上,皇帝不知什麼時候眯起了一隻眼睛,另外一隻眼睛倒Ṭṻₕ是瞪得像銅鈴。
「祖訓不可違,既然如此,以後公主上朝,諸位愛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朝堂上一片死寂,好半天才聽見稀稀拉拉的附和聲:「陛下英明!」
其中有一位大臣,年歲已高,他似乎不會只睜一隻眼睛,面部抽搐、張牙舞爪,十分可怖,像是罹患了某種精神疾病,我沒忍住朝他那頭看了好幾眼。
下朝後,皇帝揉了揉痠痛的眼睛,抬手將我喊了過去。
先是像尋常長輩那般詢問了我的功課,問完後他慈愛地揉了一把我的頭髮:
「好孩子,跟你娘一樣聰明。」
他欲言又止,時不時抬起眼皮看我,又在觸到我視線的那一刻快速偏過頭。
最後還是我主動問他:
「父皇,你有話要說?」
「別叫父皇,那多生分,以後叫爹就行!」
皇帝略有幾分心虛地看向我,苦口婆心勸說道:
「朕知道你這個年紀的姑娘,春心萌動,但也不能看上王愛卿啊,他都五十好幾了,差點能當朕的爹了。」
我壓根不知道這王愛卿是誰,「啊?」
「瞧瞧,還有小祕密了,還瞞着爹了。」
皇帝越說越有底氣:「上朝時,你往那頭看了好幾眼,還當爹沒注意呢?」
「他年紀大了,骨頭都脆了,走兩步就能散架,不過要是你真喜歡,抬進府裏當個小侍也就算了,女孩子家家的,三夫四夫的很正常。」
這是能說的嗎?
我差點憋不住笑,趕忙解釋了原因,皇帝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在我離開前,他又喊住了我,語氣裏隱隱藏着幾分失落:
「九兒,你爲什麼還不喊爹啊?」
袖口裏那把冰涼的匕首此刻正緊貼着我的皮膚,我轉過身,鄭重開口:
「我已經有一個爹了。」
自從那日鳳鸞春恩車後,我再也沒看見我爹出門,他應當是受了極大的心理創傷,自閉了。
而這一切,都拜眼前的這位皇帝所賜。
「爹當然不嫌多啊,你要是介意,我可以給莫舟做小。」
皇帝稍微一動腦子就轉過了彎,笑道:「此後你叫他大爹,叫我二爹就好。」
-10-
當公主比當狗還難。
假笑了一早上,我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開始僵硬了。
好不容易得空,我甩開身後跟着的宮女,決定去御花園裏散散心,好好放鬆一下。
御花園裏珍稀花種頗多,自從搬進這皇宮,我還沒來欣賞過。
但我沒想到會在這裏撞見爹和蕭貴妃。
假山後面隱約有什麼動靜傳來,我起初以爲是什麼大膽的侍衛和宮女,可越聽越不對勁:
真的會有人這麼大膽,在御花園裏不怕被人發現?
刺激。
我搓了搓手心,莫名有幾分激動,透過假山的小孔看去……
「爹?」
我尖叫一聲,一偏頭又看見了熟人,「蕭貴妃?」
兩人齊齊朝我看來,表情詫異。
可他們的嘴皮子分明還粘在一起。
「你們這是、你們這是私通?」
我捂着胸口,這些日子以來的刺激太多,我都要擔心自己英年早逝,哪天厥了過去。
「是九兒啊。」
爹爹整理了下衣裳,耳尖發紅,「哎呀,怎麼被你撞見了,真羞。」
蕭貴妃則翻了個白眼:「你還知羞呢,剛剛是誰拉着我到這假山後面來的?還騙我說什麼幫我塗口脂,你就是這樣塗的?」
她的耳垂上,正掛着我爹祖傳的珍珠墜子。
我此刻五雷轟頂,大腦嗡嗡作響,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的結局都想好了。
原來爹忍辱負重進宮,是因爲他看上了皇帝的女人,蕭貴妃。
蕭貴妃頗受寵愛,沒想到鬼迷心竅,也看上了我爹。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滿臉悲憤:
「爹,蕭貴妃,我這就把你們送出宮!此後你們在外隱姓埋名,什麼都不用管,這罪責我來承擔!」
爹爹蹙眉:「出宮?爲什麼要出宮?」
蕭貴妃則一臉興奮:「能出去玩?那可太好了!」
問題是怎麼將兩人偷偷送出宮呢?
我大腦飛速運轉着,然後將目光鎖定在了一旁拴着的大黃身上。
「有了,爬狗洞。」
我努力冷靜下來分析:
「從狗洞鑽出去後便是宮道,那裏人煙稀少,只有兩個守門的侍衛,我拿些銀兩賄賂,你們就從那個門走吧。」
「汪!汪汪!」
瞧見有人過來,大黃熱情地搖了搖尾巴。
爹爹神色爲難,看着那個狹小的狗洞:「非得從這兒出宮嗎?不能找皇帝請一道旨意?」
我一把將他的腦袋按進了狗洞裏,恨鐵不成鋼:
「還不是爹你乾的好事!」
我和爹爹兩人順利從狗洞鑽了出來,蕭貴妃由於又偷喫了兩個大肘子,最後還是被我們兩人拽出來的。
光是出這個洞,我們就弄得一身狼狽了。
我掂量了掂量口袋裏的錢:「走吧。」
本以爲人跡罕至的宮道上,有一道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裏。
聽見動靜,侍衛轉過身,赫然是那位輕功卓越的天下第一。
此時此Ţů⁸刻,他手上端着一盆狗飯,看見我們出來,眼底閃過一絲迷茫:
「多了三條?」
蕭貴妃自來熟得很,她一把攬住侍衛的腰:
「你也在呢?要不一起走?替那狗皇帝做事多沒意思,跟我們闖蕩江湖去啊!」
爹爹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他喫醋般拽過了蕭貴妃的手:「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麼?」ŧū₌
他對我孃親可沒有那麼強的佔有慾。
這些日子以來,多種不對勁縈繞在我心頭,只不過我一直沒能抓住問題的癥結。
我試探性地詢問蕭貴妃:
「傳聞中,皇帝獨寵您十餘年,但您看起來不太喜歡他?」
聽見我提到皇帝,蕭貴妃臉上立馬露出幾分嫌棄來:
「呸,他是我表哥,我倆從小就看對方不順眼,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沒想着法子折騰對方都算好了。」
「至於什麼獨寵,以前宮裏人也不少,那狗皇帝誰也看不上,她們熬不住,都死遁逃了,我熬住了,可不就剩下我一人了。」
「……那您不會是因爲小廚房的大肘子留下來的吧?」
「我怎麼會是這樣膚淺的人?」蕭貴妃理直氣壯,「當然還因爲小廚房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
-11-
我藏在袖中的匕首撲通一聲落在了地上。
皇帝不喜歡蕭貴妃,蕭貴妃喜歡的是我爹,我爹和蕭貴妃兩情相悅,我娘又喜歡皇帝,皇帝和我娘也兩情相悅?
這短短半個月經歷的事情比我的前半生都精彩。
但我沒問,也沒人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來:「要不還是回去請一道旨意再出宮吧?」
爹爹面露喜色:「九兒,你終於想開了?」
我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朝外蹦:
「回去後你們好好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呀,大人,這樣不可以,這於理不合……」
不遠處,一個蒙着面紗的宮女突然跑進了宮道,她一面揮着帕子,一面頻頻回頭朝後看,動作分外扭捏造作。
而她身後,則跟着個帶刀侍衛,一手朝前伸,似乎想抓住宮女的衣角。
「怎麼不行,和兒,我們郎有情妾有意,本該在一起!」
宮女不跑了,她順勢倒進了Ṱųₙ侍衛懷中,用粉嫩的指尖點着侍衛的胸口:
「我是宮女,你是侍衛,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是殺頭的大罪。」
「什麼罪?」
侍衛含情脈脈,他盯着宮女的眼睛:「我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春宵一刻值千金。」
「哎呀,真是不知羞!」
宮女薄薄的面紗隨風落下,雙頰泛紅,嘴脣嘟起。
而侍衛順勢低下頭,親了上去。
我、爹爹、蕭貴妃還有當今第一侍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蕭貴妃的眼睛越睜越大。
「表哥你……玩這麼大?」
我本以爲今天沒什麼事情能震撼到我了。
直到這一刻,我親眼撞見自己的孃親和皇帝,一個穿着宮女裝,一個扮作侍衛,跑到這人跡罕至的宮道上玩角色扮演。
「咳咳。」
皇帝像是才注意到我們,他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和孃親拉開了距離。
「聽說宮裏最近有不少宮女和侍衛結對子,朕這是在體察民情,試圖找到問題的癥結。」
孃親還靠在他懷裏,聞言認同地點了點頭:
「對!但我們在嘗試後才發現,特殊的身份條件下,更容易產生某種不可言說的悸動,總結一下就是:太刺激啦!」
他們兩人一唱一和,孃親說完,皇帝繼續開口:
「因此,朕發覺,現存的律法過於嚴苛,還有待調整。」
好像還真挺像回事。
「這麼刺激,我們可不可以加入?」
蕭貴妃眼睛亮閃閃的,拉着爹爹上前:
「你們演宮女侍衛,我和莫舟演貴妃太監怎麼樣,我來演太監!」
「……也不是不行。」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然後狠狠瞪了一眼蕭貴妃:
「九兒還在呢,怎麼能讓孩子聽見這種話,被帶壞了可怎麼辦?那個、那個什麼天下第一,先把公主帶回去。」
-12-
這次我又是騎着飛人回去的。
天下第一直接將我丟進了牀榻裏,動作幅度太大,我一頭撞在了牀架上。
省去了入睡的步驟,直接昏死了過去。
不過這一覺睡得分外安心,等我醒來時,早朝都上了一半了。
有宮女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有人要造反啦!」
朝堂之上,衆臣跪倒在地,和皇帝互相僵持。
自從封我爲公主後,朝上一直風波不斷,甚至有傳言說,皇帝無子,決定讓我繼承大統,做將來的女皇。
衆臣憂心了好些日子,直到今日,皇帝不顧阻攔封我爲皇太女。
這消息猶如一滴水墜進了沸騰的油鍋裏,瞬間蒸發。
「陛下三思,公主非您親生,如何繼承大統!」
「陛下,您年輕力壯,將來還會有皇子公主,這麼早定下皇太女,於理不合啊,請陛下三思!」
有老臣聯名上奏,可皇帝還是不動搖。
我趕到時,正好聽見他說:「誰說九兒不是朕的親生女兒?九兒和朕親得不能再親了,她的娘是朕的和妃,爹是朕的莫妃,她就是朕的親女兒!」
皇帝招了下手:「既然你們都不相信,來人啊,上滴血驗親!」
指尖被針刺破,一滴血滑落在了碗中。
大臣們個個伸長了脖子等着,而我也同樣緊張。
孃親和爹爹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感情,要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他們在合租過日子。
孃親喜歡皇帝,爹爹喜歡蕭貴妃,而且看他們倆這戀愛腦,幾乎沒有變心的可能。
那我到底是誰的孩子呢?
是孃親和皇帝的,還是爹爹和蕭貴妃的?
落在碗中的兩滴血徹底交融在了一起。
皇帝得意地開口:「這下你們都相信了吧?」
然而,一位頭髮花白的大臣偏偏不信這個邪,他也刺破指尖,落下一滴血去,三滴血同樣交融在了一起。
「臣曾閱讀過古籍,滴血驗親沒有絲毫根據,請陛下三思!」
「好啊!」
皇帝一拍龍椅扶手,根本不聽:「朕原來還有個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啊,王愛卿,你居然是朕的兒子?」
王愛卿算算年紀能當皇帝的爹了,他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
「這怎麼可能,陛下,臣怎麼可能是您的兒子。」
「你也知道。」
皇帝的神色冷了下來,久居高位者身上總帶着股說不清的威嚴。
「你不是朕的兒子,朕當然知曉,那九兒是朕的女兒,朕同樣清楚!」
衆臣接連又跪倒在地。
殿內安靜了片刻,直到皇帝招手,喚我上前。
「當年和妃還是京城第一美人的時候,朕便對她一見傾心,只可惜後來朕做得不夠好,讓她傷了心,懷着身孕就跑了出來。」
「這些年朕一直派人在暗中保護他們母女,等和妃自己願意了,再將他們母女接進宮。」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站起身來面向衆臣:
「都說龍生九子,朕有九兒一位女兒就抵得過九子。」
「皇太女之事朕心意已決,不必再議論了。」
-13-
沒想到我還真是皇帝和孃親的女兒。
坐在孃親的寢殿裏,喫着孃親小廚房做的糕點,我還恍若在夢中那般。
聽我問起從前的事,孃親用帕子掩着脣角,笑得羞澀:
「那時候不是年輕氣盛嘛,就連皇帝都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就給月亮,還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
我託着腮幫子聽她講,「那您怎麼懷着身孕就跑出宮了?還和我爹拜了夫妻?」
孃親眉頭蹙起,猛地一拍桌板:「還不是因爲這狗皇帝沒給我摘下星星來?古詩裏說得好,手可摘星辰。他沒能給我摘下星星,就是說明他無能!」
……被戀愛衝昏頭腦的人果然行爲不可捉摸。
我只覺得有一個天大的黑鍋背在了皇帝的身上,他脆弱的脊椎似乎發出了咯吱的響動來。
但我還是認同地點了點頭Ṱŭ̀²:「孃親說得對。」
「至於你爹莫舟,那時候他和蕭貴妃鬧矛盾,逃出來我倆正好撞見了。我懷着身孕,你也需要爹爹。」
「他人長得還不錯,當我夫君帶出去臉上也有光。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男人的容貌,妻子的榮耀。」
於是那麼多年來,爹爹頭上一直頂着個綠帽,綠到發光。
可就是因爲爹孃的容貌都出挑,我自出生以來跟着沾了不少光。
老是有媒婆塞糖給我,勸說我挑撥爹孃感情。
她們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我爹孃壓根就沒有感情。
我朝孃親豎起了大拇指:「您真是英明!」
那爹爹又是怎麼和蕭貴妃鬧翻的呢?
我又轉身,去了爹爹的宮殿。
在外頭研究黑暗料理就算了,到了宮裏,爹爹仍整日沉浸在小廚房。
他做黑暗料理已經爐火純青了,十幾年都沒有進步,毒死老鼠一毒一個準。
然而他嘴硬得很,每次都強撐着自己喫完。
能活那麼大簡直是老天爺賞命喫。
我到時,他正在擀麪。
小廚房裏煙霧繚繞,我光是站在門口,就連着打了三個噴嚏。
「爹爹,你這是在做什麼?」
「九兒來了?」
爹爹臉上已經找不到一塊乾淨的地方,他喜滋滋地端着個盤子出來,裏面是半生半熟的芝麻圓子。
「你快嚐嚐,要是好喫,爹等會端給阿蕭去!」
我驚恐地揮了揮手:「不用了爹爹,我在孃親那邊已經喫飽了。」
「真可惜。」
他感嘆了一聲,隨後夾了一個芝麻圓子到嘴裏。
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表情扭曲了一瞬,隨後喉結滾動,爹爹直接將芝麻圓子嚥了進去。
不愧是我爹,嘴十年如一日地硬。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起當年的事來:
「爹爹,您和蕭貴妃感情那麼好,當初爲何要從宮裏跑出來啊?」
爹爹慈愛地摸了一把我的臉, 趁機將麪粉都抹到了我身上。
「還不是當初年輕,我硬骨頭不願意喫軟飯, 也不願意當她那沒有身份的地下男寵。」
「那現在怎麼願意喫軟飯了?」
爹爹理直氣壯:「我年紀大了,腸胃消化不好,大夫說了, 像我這樣的人就該喫軟飯!」
他掐了一把我臉頰上的軟肉:
「還有,現在爹不是沒有身份的男寵了, 我現在是皇帝的妃子, 和阿蕭差不多是平起平坐,兩個妃子偷那什麼情, 不是很刺激嗎?」
-14-
自從成爲皇太女後,我的課業變重了許多。
早上睜開眼睛就是看奏摺,晚上睡前還在背策論。
之前我從未想到,有一天, 一個國家的重擔將壓在我這麼一個平凡的人身上。
好不容易得空, 我會去御花園裏逗逗大黃, 順便溫習一下最近的功課。
天下第一捧着狗飯路過我時, 我隱隱約約聽見他說:
「皇太女真可憐,要贍養四位老人。」
我手上青筋突起,一冊子砸在了他身上:「胡說什麼,大爹二爹大娘二孃都年輕着呢!」
他們沒事就去玩角色扮演。
什麼宮女侍衛、貴妃太監已經玩膩了,他們開始跨越物種,扮演起了許仙白蛇、野狼白兔。
前幾天夜裏,我還看見我爹爹大晚上不睡覺,蹲在屋頂學狼叫。
最後還因爲下不來,蕭貴妃親自去救。
結果蕭貴妃也下不來了,我孃親看不下去,擼起袖子上了屋頂。
等我搬救兵回來時,就連皇帝都被困在了上頭。
四雙眼睛齊齊地看向我, 我聽見蕭貴妃弱弱地說了一句:
「九兒別怕, 我們這是在演牛郎織女呢。」
我知道, 這皇宮遲早是困不住他們四個的。
但我沒想到這天來得如此之快。
某一天早晨,我被人強行從牀上拉了起來, 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龍袍,推上了龍椅。
等我清醒過來時, 對上的就是幾十位大臣茫然的眼睛。
一旁的小太監演技驚人,顫抖着嗓音開始假哭:
「皇帝突發急症,就在昨夜駕崩了!蕭貴妃、和妃、莫妃悲痛過度,也跟着去了!」
大臣們沒想到這一遭,他們面面相覷, 終於有人開口問:
「那現在我們是不是該假哭一下?」
等我在上書房整理完堆積的政務,天已經臨近破曉,敬業的小太監這時才端上了留給我的紙條。
皇帝:「九兒,江山就託付給你了。爹早就看出來你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
孃親:「一想到娘要快活去了, 這笑容是藏也藏不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爹爹:「九兒勿念,爹在遠方也很想你。」
蕭貴妃:「我的小廚房也留下了!大肘子真的真的很好喫,快去嚐嚐!」
第一縷晨光照進殿內,我坐在龍椅上, 遙遙望向窗外。
宮裏的玉蘭開得正俏,宮外的人啊,也過得順遂平安、一年更比一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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