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

我哥是自閉症男主，打小不愛說話。
所有人都以爲我會治癒他，但沒想到——
我想嘗試豆汁，但不敢，靈機一動給他點了一大碗，熱切問：「吶，好喝嗎？」
我哥急得連連擺手。
家裏催婚，我煩了，開始胡說八道：「哥哥給我找了八個，我還沒選好。」
我哥臉一陣紅一陣白：「？？」
彈幕在我的眼前不斷閃過。
【哈哈哈哈妹寶你這是把男主的自閉症當 bug 使啊！】
【瞧給男主急得都要說話了！】
【自閉症男主：我是什麼專業背鍋俠嗎？】

-1-
我哥打小就有自閉症。
因爲照顧不過來兩個孩子，於是爸媽把剛剛斷奶的我送到鄉下奶奶家。
這一送，就是七年。
除了逢年過節，基本上都見不到面。
一直到我要讀書的年紀，才把我接回家țũ̂⁻。
回家那天，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家門口的清瘦少年。
少年約莫十一二歲左右的年紀，黑髮被打理得很好，皮膚有些白，五官清秀，只一雙黑眸有些呆滯，他的手扒拉着門框，侷促地站在那怯怯地望着我。
媽媽拉着我的手，見狀神情頓了下，向我介紹：「然然啊，這是你哥哥寒舟，來，叫哥哥。」
我抿了下脣，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忽然閃過一堆發光的字幕。
【來了來了，女配要開始爭寵了！】
【嗚嗚嗚男主都已經很慘了，偏偏之後要被這個惡魔妹妹欺負！】
【我都不敢繼續看了，我想起初次見面這裏，妹妹開口就是一句，我纔不要叫自閉症哥哥，直接給男主一個心靈暴擊啊！】
【……】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頂着少年隱隱含着期待的眼神，我揚脣，甜甜的喚了一聲：「哥哥！」
話音落下的瞬間，少年的眼睛一下亮了。

-2-
是的，我是胎穿的。
在現代喫毒菌子躺闆闆之後，穿書了。
在劇情裏，作爲男主的妹妹，我驕縱任性，對這個自閉症哥哥很是厭惡，時常趁着家裏沒人羞辱他，毆打他，成年之後，又故意欺負女主，最後被他親手送到國外，死因不詳。
總之就是沒活着。
淦。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結果只是爲了下一次更好的噶？
不，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彈幕好像也終於反應過來了。
【？？？妹妹憋得什麼壞呢？】
【肯定是當着媽媽的面不好暴露本性吧！】
【等只有男主在的時候，就知道她有多惡劣了！】
我沒理會彈幕，兀自朝着沈寒舟走去，媽媽像是有些擔心，瞧了眼沈寒舟，對我說：「然然，你哥哥有些怕生，你剛剛回來，先去休息吧。」
聞言，我又看了眼隨着我走近不自覺倒退一步的哥哥，點了下頭：「好吧。」
其實我也沒打算討好沈寒舟，只要和他保持距離，不欺負他，應該就可以避免原定的結局了？
這個念頭落下，我愉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也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位置，少年盯着我的方向盯了許久，最後落寞地垂下眼皮。

-3-
這個家庭並不重男輕女。
媽媽給我準備的房間和沈寒舟的差不多，只不過我壯得跟頭牛似的，所以他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會偏向沈寒舟。
換作原書的沈清然會因爲爸媽的忽視而對這個「不太正常」的哥哥深惡痛絕，但作爲成年人，我的心已經和在大潤發殺了三十年魚一樣麻木了，壓根就不會在意這些不癢不痛的偏心。
等到晚上喫飯的時候，我庫庫炫飯。
倒是媽媽多看了我一眼，眼ŧüₖ底劃過愧疚，給我夾了一塊紅燒肉：「然然，多喫一點。」
我看了眼那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沉默了下：「我不喜歡喫這個。」
這是實話，我不喫肥肉，只喫瘦肉。
聞言，媽媽的臉色一僵，與坐在一邊沒有出聲的爸爸對視了一眼，最後悻悻地將我碗裏的紅燒肉夾到了沈寒舟的碗裏。
哦，原來這是沈寒舟喜歡喫的。
我正要埋頭繼續喫飯，彈幕再一次劃過。
【女配在做什麼妖？紅燒肉看着那麼好喫，故意的吧？】
【我猜就是，想要引起爸媽的注意力吧，小小年紀就知道爭寵，長大了就是雌竟的料！】
【好煩啊，男主爸媽爲什麼非要生這個妹妹啊！】
我掃了眼，食慾頓時沒了大半，扒拉完最後幾口飯之後，站起身來：「我喫飽了，先回房間了。」
見狀，媽媽微微站起身來：「然然——」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
飯桌前，快四十歲的女人眸光微閃，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但到底是搖了搖頭：「你去吧。」
我不明所以，把碗放到洗水池後，自顧自回了房間。
這樣的情況，在我回來的時候就早有預țũ₁料，倒也不太放在心上。
本以爲今晚會就這樣過去。
但沒想到的是，等我洗完澡，準備睡覺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還以爲是媽媽，走過去開了門。
出乎我意料的是。
門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沈寒舟！
少年侷促地站在門口，一雙黑潤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哥哥，有事嗎？」我遲疑了下，詢問道。
大半夜的，他找我有什麼事？
聽見我問，少年的神色一緊，慌慌忙忙地抬起手來，將寫在本子上的字遞給我看。
我下意識隨着他的動作看去，看清那上面的字，頓時怔住。
那上面寫着——
妹妹，你喜歡喫什麼菜。
你說，哥哥記下來。
下次就喫妹妹喜歡喫的。

-4-
少年的字跡清秀，乾淨，一如那雙望過來的澄澈眼眸。
彈幕瞬間在我眼前狂刷起來。
【嗚嗚嗚男主真的是個好寶寶！姨姨親親！】
【不過男主爲什麼要對女配那麼好啊！她就是故意作的，這會兒沒人，估計會直接嘲諷男主吧！】
【雖然但是，女配之前的態度讓我感覺不太像是那種人哎……】
【樓上，罰你重新去看書一百遍！】
彈幕開始爭吵起來，閃得我眼花，不自覺蹙了眉。
沈寒舟看不見這些彈幕，但見我皺眉，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捏着本子的手指用力到發白，半晌，少年的眼皮垂落下來，手也無力地放下，抱着本子準備默默轉身離開。
那清瘦的背影像是被籠在走廊的黑暗裏，半明半暗。
但他還沒走出幾步，就停下了腳步。
只因——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沈寒舟回過頭來，眼底還有些難掩的失落。
我抿了下脣。
其實在穿書前，我是獨生子女，沒有什麼兄弟姐妹，也沒有什麼當妹妹的經驗。
原來還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但——
誰能拒絕這麼乖的一個哥哥啊！
我彎了彎眼睛，開始報菜名：「我喜歡喫糖醋排骨、蒜蓉粉絲蝦、小白菜炒芋艿、醬燒茄子、鍋包肉……」
一連串的菜名飛快從我嘴裏吐出，原本眼神只是有些呆滯的少年這會兒眼神更呆了，但還是記得拿起筆唰唰開始寫，態度認真得彷彿在考試！
【不是，女配還真報啊！莫名有種喜感怎麼回事哈哈哈哈】
【男主：妹妹，你慢點啊！哥的筆都要掄出火星子來了！】
【哈哈紅紅火火恍恍惚惚，男主都傻眼了。】
【女配這算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刁難吧，欺負男主反應沒那麼快！】

-5-
我的餘光掃到最後一條，正欲再重複一遍，就見沈寒舟停了筆，抱着本子如獲至寶似的，衝我笑了下，似乎又想到什麼，重新打開本子，低下頭去不知道在寫什麼。
我瞅了眼那本子上寫得密密麻麻的菜名，忽然想起來。
作爲男主，沈寒舟的智商非但沒有問題，還超越普通人。
這點菜名對他來說，應該是小 case。
想到這，我放下心，但就在這時，從二樓拐角處傳來腳步聲，媽媽的聲音由遠及近。
「寒舟，你在妹妹房間門口做什麼？」
乍一聽見媽媽的聲音，沈寒舟嚇了一跳，手裏的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黑色水筆滾了兩圈，停在我腳下。
我蹲下身，想幫他撿起來，但他也同時彎下身子。
「嘭」的一聲，兩個腦門撞到一起。
我疼得嘶了聲，跌倒在地，摔了個屁股墩兒。
見狀，沈寒舟眼底浮現慌亂，下意識想拉我起來，但從外人的視角，卻像是他推倒了我。
就在這時，媽媽已經走了過來。
我原以爲她會偏幫沈寒舟，但沒想到——
媽媽忙不迭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拍了拍我睡褲上沾上的灰塵，輕聲問了句疼不疼，還不等我回答，她又轉過頭去，目光有些責怪地看向沈寒舟，語氣不明覺厲：「寒舟，媽媽爲了你費了那麼多心思，妹妹從小和爺爺奶奶長大，好不容易纔回來，你就算不喜歡妹妹，怎麼可以對妹妹動手？」
她下意識以爲是沈寒舟怕突然回來的我和他分奪寵愛。
門外，沈寒舟像是想解釋什麼，他搖了搖頭，但媽媽的神情卻很嚴肅：「快給妹妹道歉！你會說話，不是啞巴！」
聞言，沈寒舟的眼神黯了下，可越着急越是說不出來。
【哼，果然，我就說這個妹妹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小年紀就這麼有手段，真白蓮花啊，虧我還以爲她變好了，還真是瞎了眼。】
【好像就是從這裏開始，媽媽就開始偏信女配了吧？啊啊啊啊！有種拳頭打不進屏幕的無力感！】
就在彈幕刷得越發激烈時。
我主動開了口：「媽媽，哥哥沒有推我，是我幫哥哥撿筆，不小心撞到了，你看，哥哥還特意來問我喜歡喫什麼呢。」
這話一出，不只是媽媽愣住了，就連彈幕也突然停滯了一下。

-6-
【？？？女配這是良心發現了？】
【有點怪，不確定，再看看，難道這是不打算誣陷男主？】
【誰知道她是不是在刷好感……】
我無視這些字幕，從沈寒舟懷裏拿過那本本子，遞給媽媽看。
兄妹之間，搞什麼爾虞我詐。
我可不想在家裏玩宮鬥。
媽媽接過本子，看到那上面寫的菜名，又抬起頭，見我滿眼認真，不像是真的受了委屈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將本子還給沈寒舟，嗓音緩和下來：「然然，爸媽這些年沒有好好照顧你，但現在你回來了，以後媽媽會記住你的喜好的。」
聞言，我的心中微動，泛起波瀾。
在書裏，沈清然在鄉下的爺爺奶奶家受盡寵愛，回到家卻感覺到了落差，於是在心理不平衡之下，在父母面前使勁兒爭寵，背地裏卻對沈寒舟非打即罵，她以爲她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是她的媽媽一直相信她，這也就導致，最後她要被送去國外時，媽媽頭一個表示反對，甚至不惜和兒子決裂，一個完整的家最終破碎。
如今我既然成爲了她，那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想到這，我露出一個笑容來：「嗯，對啦，哥哥好聰明，我說一次他就記住啦。」
「是嗎？」
媽媽頗爲訝然地看向沈寒舟。
對上我們兩雙眼睛，沈寒舟原本還有些白的臉慢慢染上紅暈，但還是矜持地點了點頭。
我沒忍住笑出聲。
還怪傲嬌的。

-7-
之後的一連好幾日，見我和沈寒舟相處和諧，媽媽終於放下心。
但彈幕不放心。
【媽媽補藥信啊！女配估計鉚足了勁想要整男主了吧！】
【哎，誰讓女配演技好呢，一想到很快他們就要單獨相處我就心塞。】
【讓我猜猜，等爸媽一走，女主就會變臉了吧？】
我：「……」
講真的，我沒學過川劇變臉。
又是一天早上，我起牀的時候，意外地發現爸媽都出門了。
只有沈寒舟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裏。
因爲是在暑假裏，沈寒舟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 T 恤和長褲，正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地看書，聽見動靜，抬起頭來，有陽光透過窗子落在他的臉上，那張俊臉白白淨淨的，眼神又呆，看着格外好欺負。
不過沒關係，我是大大滴好人！
思罷，朝他走過去，詢問道：「哥哥，你喫過早飯了嗎？」
聞言，沈寒舟搖了搖頭，指了指茶几上的五十塊錢。
意思很明顯。
這是爸媽留給我們去買早飯的。
他不知道我想喫什麼早飯，所以一直餓着肚子等我起來。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眸色閃了閃。
從某種角度來講，他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好哥哥。
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我從茶几上拿起五十塊，揣進口袋裏，想到穿書前我一直想嘗試喝一次豆汁兒，但都沒喝成，這下有機會了，我的眼睛一亮，忙說：「走吧，哥哥，去喫早飯！」
見我這麼熱情，沈寒舟眼睛微微瞪大，但還是乖順地和我一起出了門。
我們去了衚衕裏的一家早餐店。
正好是八九點的時候，來喫早飯的人很多，老大爺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桌，邊喫早飯邊天南海北地閒聊着，上班的年輕人多是打包幾個包子，行色匆匆。
蒸籠燻出人間煙火氣。
嫋嫋白煙裏，我隨便找了個店裏坐下，掃了一圈兒，見有人大口大口地喝豆汁兒，心念一動，也跟着點了一大碗，沈寒舟約莫也沒喝過，一聲不吭地看着我點。
除了豆汁兒，我還點了小籠包和油條，覺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下菜單。
沒過一會兒，我們的早飯就送過來了。
我瞅了眼那呈灰色的豆汁兒，有點不敢喝，靈機一動，先給沈寒舟倒了一大碗：「哥哥，你先嚐嘗。」
沈寒舟沒多想，端着碗就喝了一大口。
見狀，我忙問：「吶，好喝嗎？」
下一刻，就見少年原本白皙的臉慢慢變得扭曲，他急得連連擺手：「不，不……」
【噗哈哈哈哈，女配這是把男主的自閉症當 bug 使啊！】
【唔，我怎麼感覺妹妹那眼巴巴的眼神其實是想喝的，有點可愛耶。】
【不會喝別喝行嗎？你點個焦圈，然後掰碎了放進豆汁兒，然後再把榨菜、醬油放進去，最後和碗一起丟進垃圾桶裏。】
【哈哈哈哈哈哈瞧把男主急得都要說話了！】
我看了眼彈幕，最後又看了眼把舌頭放出來散ţûₜ散味的沈寒舟，默默夾起一個小籠包。
嘿嘿。
不好喝的話，他喝了我就不喝了哦。

-8-
那天之後，沈寒舟再和我一起單獨喫飯時長出了好幾個心眼子。
一些奇怪的東西，他都只是淺嘗一口。
比如，我買回來的豆腐乳。
再比如，我想嘗試的臭豆腐。
再再比如，我親手打的混合果汁。
久而久之，沈寒舟說話的頻率都變高了：「妹妹，你打的果汁很好，下次別打了。」
媽媽倒是樂見其成，不過喝了一口我的果汁之後，毫不猶豫遞給了我爸，再然後，家裏的榨汁機就不翼而飛了。
我：「……」
在這樣的日子裏，暑假很快就結束了。
我上了小學，沈寒舟上了初中。
好在我們這邊的小學和初中部是在一起的，所以上下學都是一起。
一開始我還擔心沈寒舟會不會在學校裏受人欺負，不過我想多了。
大概這本書裏，前期最大的壞人就是我。
但現在的我：包老實的。

-9-
轉眼間三年過去。
一天週五放學，我照例在門口等沈寒舟，但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他。
我的心頭一跳，按理來說，初中應該放學了。
沈寒舟的自閉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他很少和別的人走得近，平時都會來接我放學。
我的眼皮跳了跳，莫名浮現些許不安，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朝着初中部走去！
小學部距離初中部不太遠。
這個時間點，ţüₚ學校裏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空空蕩蕩的。
我去了沈寒舟的教室，卻沒有找到他。
我抬起眼看向半空，不知是不是因爲沈寒舟不在身邊的緣故，彈幕也跟着消失了。
難不成他今天提前有事回家了？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忽而聽見有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我下意識躲在拐角的牆後面，隱隱地聽見有聲音傳來。
「沒想到沈寒舟竟然是自閉？笑死了，平時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以爲多拽呢，沒想到是個殘疾！話都說不利索。」
「不過我們那樣做會不會不太好啊，把他一個人關在倉庫裏，萬一出什麼事……」
「怕什麼，你沒聽說過嗎？自閉孩都比較自卑，諒他也沒那個膽子敢說出我們！」
「嘖，誰讓孟聆上趕着要對他好。」
孟聆。
原書裏的女主，她溫柔善良，又和沈寒舟是同桌。
難不成是因爲孟聆對沈寒舟好，所以才讓別人嫉妒沈寒舟？
很有可能。
我沉默了下，但還是第一時間趕去學校後面的倉庫。
這個所謂的倉庫是放置廢棄的舊桌椅的，平時沒有人會來。
我才走近，就聽見裏面傳出捶門聲。
一定是沈寒舟！
我的眼睛一亮，正要上前，後腦勺卻忽然被什麼硬物砸了一下。
劇烈的疼痛襲來，我踉蹌了下，跌倒在地，眼前一陣發黑。
消失不見的彈幕再一次出現。
【不是，怎麼回事？女主不是溫柔善良嗎？爲什麼會對妹妹動手啊！】
【感覺有點怪怪的，女主的眼神好可怕。】
【啊啊啊！我看到妹寶流血了，該不會要死了吧？】
女主出現了？
我下意識捂住後腦勺，摸到一手的溫熱，在夜色裏，只能眼睜睜看見一道纖瘦的身影越過我，徑直走向了倉庫的門。
但我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
我該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10-
「妹妹，妹妹你醒醒！」耳邊，一道焦急的聲音在不斷地喊，將我遊離的意識拉回身體裏。
我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入目就是沈寒舟滿眼擔心的模樣。
他急得嘴脣起了皮，蹲在我旁邊，眼尾發紅。
我環顧了一圈四周，烏漆嘛黑的。
啊。
還是在學校裏。
不過——
沈寒舟不是應該被孟聆救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張了張口，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
有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抬着擔架下來，將我抬上去，沈寒舟也跟着上了車，還拿出手機給媽媽打去了電話。
他的話一向簡短：「媽，我，我找到妹妹了，第一醫院見。」
我：「……」
這樣真的不會把爸媽嚇死？
但沈寒舟顯然不這麼覺得，掛斷電話之後，他緊緊握着我的手。
我敏銳地察覺出他的手在顫抖，但沒有說話的力氣，只得虛虛的反握住他的手。
一腦袋的疑問無法得到解決。
可我的眼皮卻越來越沉重，正想睡去，卻被沈寒舟吵醒了。
「妹妹，不許睡。」
「哥哥，哥哥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啊啊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男主說那麼多話！】
【妹寶感覺好虛弱啊，嗚嗚嗚嗚，她沒做什麼壞事啊，別死啊。】
【該不會是強制下線吧？】
我捕捉到最後一條，垂死病中驚坐起。
好險。
好不容易白撿一條命，纔不會那麼容易讓它收回去呢！

-11-
我強行打起精神，硬是撐到了醫院。
就算是打麻醉，我也睜着眼睛，就怕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直到手術結束，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等脫離危險期，推到普通病房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一眼看見站在病房門口來回踱步的爸媽和沈寒舟。
見我臉色蒼白，媽媽的眼睛一下紅了，下意識責怪沈寒舟：「都怪你，要不是妹妹去找你，也不會受傷！」
沈寒舟抿了下脣，卻沒有反駁。
我想搖頭，但才一動，腦袋就疼得厲害，只得作罷。
「媽媽，你別怪哥哥，他沒做錯什麼。」
「媽媽知道，媽媽就是心疼你。」媽媽幫着醫護人員幫我扶到病牀上，嗓音有些哽咽。
我輕嘆了口氣，認真道：「但媽媽，你那樣說，哥哥會傷心的。」
大人總是心疼受傷的孩子，或忽視或怪罪另一個沒有受傷的孩子。
說者無心，可聽者有意。
聞言，爸爸也跟着開了口：「是啊，小舟和然然都是好孩子，兄妹之間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媽媽連連點頭：「好，以後我不那麼說了，不說了。」
【妹寶真的好好哇！嗚嗚嗚好寶寶親親！】
【不過怎麼和原書裏的劇情一點都不一樣？算了，不重要，愛看多看！】
【不過就我一個人好奇，女主是怎麼回事嗎？】
我也好奇。
好不容易等爸媽都走了，我拉住沈寒舟，剛想開口，觸及他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心下一軟，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哥哥，我沒事啦，你先回去休息吧。」
但沈寒舟卻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我不放心。」
說罷，也不等我繼續勸，他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我旁邊，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我：「……」
我拿他沒轍，可心裏不ṱų₊落忍，眼珠子一轉，拍了拍牀：「要不你上來睡一會兒吧！我在旁邊坐着！」
反正傷的是腦袋，手術後我睡了一會兒，現在精神比較好。
沈寒舟：「？？」
【噗哈哈哈哈妹寶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
【倒反天罡了不是？】
【沈寒舟：我的妹妹好像傻了。】
彈幕纔剛剛閃過，就見沈寒舟騰地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大聲喊：「醫生！！！」
我：「……」
不是。
我腦子沒問題！！

-12-
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的院。
最初幾天沈寒舟幾乎天天陪在我身邊，後來爸媽輪流來換。
一直到出了院，確定沒有問題了，我們這才又去了學校。
說來住院的時候，我逮住沈寒舟問過孟聆的事。
但他給的回答卻模棱兩可。
只說孟聆幫他開了倉庫的門之後，和他一起出了學校。
後來他回到家，卻發現我還不在，急急忙忙地又跑回學校來，正不知所措，忽然收到孟聆的信息——說是在倉庫附近好像見過我，但她也不確定。
沈寒舟沒有多想，跑到倉庫附近找，就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我。
聽完，我沉思了很久。
在原書裏，我是在大學的時候才遇見的女主，因爲看不慣她和沈寒舟在一起，所以故意對她多加刁難，但按照時間線來說，現在的我和孟聆無冤無仇，她不至於在背後對我下黑手？
而且看彈幕，他們也不知道。
不過既然想不通，那我暫時也就不想了。
但我沒想到，在我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就遇見了孟聆。

-13-
因着我請了半個月的假，回校之後班主任讓我去了一趟辦公室。
也沒說什麼，簡單關心了幾句就讓我走了。
等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迎面碰上一個長相清麗的女孩。
她大概和沈寒舟同樣的年齡，手裏還抱着一堆的作業本。
應該是來辦公室交作業的。
看見我，女孩的眼眸閃了閃。
幾乎是本能。
我感覺她就是那晚的女生。
也就是——女主孟聆。
果不其然，有倒茶的老師從辦公室出來，見到她，笑了下：「孟聆，你來啦，把作業放到我辦公桌上就行。」
「好的老師。」
孟聆溫聲應了，眉眼間盡是溫柔。
只是在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明顯感覺她的身子僵硬了下，但只是一剎那，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
我叫住她：「孟聆姐姐，你是哥哥的同桌吧？」
乍一聽見我的聲音，女生的動作一頓，險些抱不住懷裏的作業本，良久，就在我以爲她不會理我的時候，一道很輕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對不起。」
這話落下，女生也沒回頭，快步進了辦公室，徒留我站在原地。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她剛剛是在和我道歉？

-14-
放學的時候，我還在想這件事。
和我一起回家的沈寒舟不明所以，見我悶不作聲，還以爲我是不開心了，在口袋裏掏啊掏，最後掏出一本中考英語單詞速記本。
我沉默地看着他把英語單詞速記本放到我跟前，眼皮子狂跳：「謝謝，但很不用。」
不是。
誰家好人把這玩意兒隨時揣兜裏啊！
話音落下，耳邊忽聞一道輕笑聲。
我回過頭，就見少年脣角眉梢都帶上了笑意，眼底隱隱閃過狡黠：「好用的。」
得。
故意逗我呢！
我一個三年級小朋友學什麼中考詞彙！
我踩了他的鞋一腳，拔腿就跑。
哼。
就欺負他！
沈寒舟也不生氣，在後面追，還晃着那本礙眼的英語單詞速記本。
清朗的笑聲迴盪在回家的路上。
正逢夕陽落下的時刻，橙黃的光將我們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但我們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道纖瘦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校門口。

-15-
日țũ₌子就這樣平靜地過着。
我試探着問過沈寒舟關於孟聆的事。
據他說，孟聆平時與人爲善，人緣很好，對他也很不錯。
說到孟聆，少年的耳根微紅：「你問她做什麼？」
我搖了搖頭，還是沒告訴他。
是孟聆把我砸了個頭破血流。
在那之後，我原本還以爲還會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但好在並沒有。
一直到我上了大學，沈寒舟開始創業。
他在計算機領域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是以在大學畢業之後，他開創了公司，研發的幾款軟件，一經上市就爆火了。
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他給我買了上百萬的瑪莎拉蒂。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在生日宴上，再次見到了孟聆。
【雖然女主對男主很好，可我還是記得當時她拿石頭砸破了妹寶的頭！】
【額，要是哥哥知道這件事，男女主估計就要 be 了吧？】
【女主不是道歉了嗎？還想怎麼樣啊！】
【換了我，我也生氣啊，就算女配報復我覺得也合理啊！】
彈幕在眼前不斷地閃過。
他們說得對。
換作以前的我，雖然不會故意爲難人，但也不是別人惹到頭上來了，還要忍氣吞聲的人。
不過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正沉浸在思緒裏，我哥朝我這邊走過來：「怎麼了？」
面對他詢問的眼神，我沒說話，視線越過他落在站在香檳塔旁邊的孟聆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裙子，黑髮及腰，五官精緻，像是落入凡塵的仙女。
猝不及防間，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微動，隱隱藏了幾分愧疚。
我：「……」
罷了，算我大度。
不和美人計較！

-16-
彈幕本來還以爲我會做點什麼，但沒想到，從頭到尾，無事發生。
孟聆也給我送了禮物。
她畢業後做的是設計師，送了我一款她親手設計的項鍊，是圓溜溜的藍色寶石。
說實話。
收到禮物時，我還挺驚訝的，但礙於人多，也沒有多說什麼。
見我收下，孟聆眼睫微顫了下，旋即抬眼，目光在我腦袋上一掃而過，輕聲道：「生日快樂。」
「謝謝。」
沈寒舟站在一邊，倒也沒有多想。
一直到宴會散了。
我把那條項鍊掏出來，反覆看了看，確定沒有藏炸彈，這才放心地收進盒子裏。
【哈哈哈哈哈妹寶好可愛啊！】
【妹寶：我不計較但不代表我放心。】
【這條項鍊是女主親手設計的第一款項鍊，命名爲 GUILT，估計也是知道自己做錯了吧。】
【但妹寶就這麼原諒了女主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彈幕議論紛紛，但我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裏。
女主未來會成爲全國知名的設計師，那她的第一個作品豈不是得價值連城！
我喜滋滋地收起來。
很好。
準備準備躺平了。

-17-
我大學畢業那年，我哥和孟聆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之後也沒什麼反應，畢竟是官配。
但我萬萬沒想到。
我哥脫單之後，我媽就把催婚的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然然啊，你在大學裏有沒有認識什麼男孩子啊？」飯桌上，我媽瞅了我爸一眼，夾了塊糖醋排骨到我碗裏，佯裝不經意問我。
一旁，沈寒舟默默喫飯。
我嚼嚼嚼：「沒有。」
在原書裏，這個時候我都該嘎了。
我怕生出變故，在大學裏的時候只顧着喫喝玩樂享受人生了，哪兒還想得起來什麼談戀愛。
聽見我的話，媽媽卡了一下，但她不死心：「你看你哥哥都好事將近了，你也該找個伴兒了，媽媽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巴拉巴拉。
我有些煩了，瞥了眼還在默默喫飯的沈寒舟，開始胡說八道：「哥哥給我找了八個，我還沒選好。」
這話一出，沈寒舟夾着的茄子「啪嘰」一聲掉在桌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什麼時候給妹妹找了八個對象？
他怎麼不知道。
【救命，笑發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主：妹妹你可別害我啊！（震驚的小眼神）】
【自閉症男主：我是什麼專業背鍋俠嗎？】
我媽明顯也驚呆了，但很快, 這位中年婦女冷靜下來，認真詢問沈寒舟：「你找的人都靠譜嗎？可不能給你妹妹介紹那些歪瓜裂棗啊。」
就連我爸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慢吞吞說了一句：「一次性多相看幾個也挺方便的, 省時省力。」
這下換我兩眼一黑了：「？？」
不是。
你們接受能力這麼強的嗎？

-18-
好不容易喫完飯, 我趕忙遁回了自己的房間。
本以爲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我沒想到。
等到半夜的時候。
我的微信上多出了好多條申請好友的信息。
與此同時, 我收到了來自我哥的消息：【這八個你先看看。】
我：6
但我的手還是很誠實地點了全部添加。
我哥大概把我媽的話聽了進去，給我找的全都是顏值高身材好的帥哥。
我翻完他們的朋友圈，感覺鼻血都要流下來了。
哈哈。
我現在算是能理解，帝王翻牌子的快樂了。
一個字, 爽！
孟聆番外
孟聆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對一個小女孩動手。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的小女孩已經倒了下去。
她心裏慌張, 害怕極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 她沒有上前去將那女孩扶起來, 而是冷漠地越過她，徑直朝着倉庫的方向去。
那是沈寒舟在的地方。
因爲她今天在學校落了東西，回學校來拿的時候意外聽見了那幾個同班同學的話，她馬上反應過來, 是沈寒舟出事了。
於是她也顧不得落下的東西, 下意識就想來救沈寒舟。
她推開門的那一刻, 原本深陷在黑暗裏的少年猛地抬起了頭，在看見她的那一刻, 少年的眸光劇烈晃動起來。
「孟聆？」
她聽見自己說：「嗯，我落了東西，來學校拿, 正好碰見那些人，就來找你了。」
沈寒舟抿了下脣, 嗓音真誠：「謝謝。」
之後他們一起離開了倉庫, 出了校門。
一直到她回到家, 她才從那種狀態裏解除出來，她盯着自己的手，脣上的血色開始褪去。
她做了什麼？
那個女孩會不會死？
她想去報警，可她又不敢。
直到她得知沈寒舟的妹妹不見了。
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那個女孩,ẗū⁹ 很有可能就是沈寒舟的妹妹。
她竟然對沈寒舟的妹妹動了手？
可爲什麼啊！
她不解，痛苦, 愧疚, 諸多情緒如潮水一般幾乎要將她吞沒, 她的腦袋突然變得好痛。
就在這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段記憶。
原來她是一本救贖文裏的女主，而沈寒舟的妹妹是惡毒女配, 會在家裏凌虐沈寒舟, 而她則會治癒沈寒舟。
她不知道劇情發生了什麼變動，導致她莫名出手傷了人。
像是劇情在修正。
冥冥中，好像有聲音告訴她，要按照劇情走。
但她還是給沈寒舟發了消息。
只因, 她曾聽他說過，他有個很可愛的妹妹。
就算事後沈清然要追究她的責任，她也絕不會推脫。
——她不會成爲劇情的傀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