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島

酒吧裏,醉酒的閨蜜看上鄰桌紅髮帥哥,讓我幫忙要聯繫方式。
帥哥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坐他周圍的人沒忍住笑出聲,我尷尬地轉身想走,他們的笑聲忽然停住。
「唔,沈經衍終於來了。」
「哈,來得巧,我賭她的目標要變成衍哥。」
而我聽到那三個字,渾身僵住不敢動彈。
回過頭,沈經衍就站我幾米遠,手插兜,一臉冷漠地看着我。

-1-
我想死。
沒想到和沈經衍的重逢是在這種情況下。
剛纔還一臉嘲弄的紅髮男生,估計瞄出點什麼來了,微微坐正:「啊……難道你們認識?」
沈經衍沒應,只歪頭看我,問:「你想和他交朋友?」
「……」
氣氛有些尷尬,幸虧一個女生主動打破僵局:「幹嗎呢,等你半天了沈經衍,在那乾站着看起來很傻欸,快過來啦。」
沈經衍估計也沒想等我回答,看了我最後一眼,眼神冷淡,像在看一個死物。
隨後進了那桌坐下。
我這才迅速離開。
回到座位後,我內心止不住唏噓。
這人變化挺大的。
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那張臉,隨着年紀,變得愈發立體奪目。
而沈經衍冷淡的模樣令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
那隻死死握着我不放開的手,轟隆雷聲下,青澀少年眼底情緒破碎,嗓音輕啞說:「林嶼七,你不給他們的機會得……留給我。」
我抽回手,將傘遞還給他,語氣平靜:「不早了,你儘快回家吧,你爸媽會擔心。」
良久,他垂頭,笑了一下,很輕,足以湮沒在雨聲裏。
……
我以爲再見到沈經衍會是避開不敢和他見面。
畢竟當初是我拋棄了他。
沒想到會是這樣光明正大地接受他的審判。
思緒拉回,我揉了揉太陽穴。
倪願將頭靠在我肩上,說:「送我回去吧七七,我好睏。」
我嗯一聲:「很遺憾,沒幫你要到聯繫方式。」
「無所謂,你前夫哥一登場,他瞬間不怎麼帥了。」
我噎了一下:「我倆沒在一起過。」
倪願抬了下頭,眼神迷離着看我:「厲害啊,我以爲你倆談了然後和平分手呢……你怎麼忍住的。」
「……」
準確來說沈經衍向我表了白,但被我無情地拒絕了。
我吸一口氣:「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了。」
倪願樂呵呵地說:「大學單身四年歸來,再見到年少時的初戀,依然還是會心動的吧。」
我瞥她一眼:「想多了,還有,你究竟是喝了多少……」
倪願憨笑兩聲,蹭了蹭我的肩膀:「說不定……沈經……衍還在對你念念不忘呢。」
我微微苦笑:「不可能的,我那會兒老絕情了……」
「也是。」倪願低聲嘟囔,「過去這麼久了,就憑沈經衍那張臉,女朋友估計是比你媽給你安排的相親數量還多。」
ṭű̂₈……那聽起來真夠扎心的。
整理了一下,我將倪願揹着準備離開,倪願動了動,忽然說:「七七,我有點尿急。」
我只得揹着她拐彎。
說巧不巧,剛剛那紅髮帥哥就站廁所門口抽着煙。
似乎在等人。
他等的人這會兒正好出來,是個穿着漂亮紅裙的女人,笑嘻嘻地要紙巾擦手。
我扶着倪願準備進去時,她忽然側頭嘔了一聲。
我兩眼一黑,隨之傳來的是女人的尖叫。
慶幸的是,倪願大部分都吐在了地上,只有零星幾點濺在女人的裙腿上。
我穩住她,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朋友她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紅髮男生輕輕挑眉:「這裙子貌似挺貴的。」
女人捋捋頭髮,冷笑着看我:「幾句對不起就完事了嗎?我這是私人訂製的,價值不菲。現在被她弄得又髒又臭,準備好賠錢吧。」
我果斷點頭:「好的,我現在掃您?」
她輕哼一聲:「你真覺得你賠得起?」
我微微蹙眉。
「哎。」紅髮男生打斷了她,「說話別那麼難聽。」
我示意先扶倪願進廁所,隨後拿手機給她男朋友發了兩條消息。
走到廁所門口,紅髮男生看向我:「美女姐姐,我很好奇你和阿衍的關係啊。」
話落,女人側頭:「她和沈經衍認識?」
我沒搭腔,只舉着手機,淡淡說:「多少錢你說就行了,我沒多少時間在這裏待。」
女人抱着胸將我打量一遍,突然彎脣輕笑:「我不要你還了,我找沈經衍去。」
「……」我微微扶額,「那個,我和他其實沒什麼關係。」
「我不信。」她輕呵。
我無奈道:「你把碼給我吧……」
……
倪願的男朋友來得很快,我讓他把人帶回去照顧好,自己解決這裏的事。
跟着他們一路上二樓來到一個 VIP 包間,裏面不少人,但我看了一圈,沒看到沈經衍。
「阿衍啊,他去門口接他那壽星姐姐了。」
我恍然,原來今天是他姐生日。
「那什麼,美女。」我再次無奈開口,「我真得走了,多少錢你說。我和沈經衍不熟的,一點也不熟!你找他沒用的。」
我這話說完,莫名覺得周圍死一般寂靜。
紅衣美女致命一問:「是嗎,沈經衍?」
……真是天要亡我。
我才注意到右側有人往這邊走,沈經衍和他姐在最前面,他的個子在幾個女生中顯得尤爲突出。
他姐一如既往地美,我高中曾看過兩眼,漂亮得令人失語。
名字也很好聽,叫沈清瑰。
我感覺自己快站不住了,沈清瑰也注意到我,有些驚訝:「是你啊。」
我微微一笑,朝她點頭。
沈經衍沒看我,徑直往包間走,直到紅衣美女拉住他衣袖。
她看我一眼,隨後說:「沈經衍,這是你哪個舊情人啊,她弄髒了我的裙子,你要不要幫她出錢啊?」
我在一旁微微嘆氣,這哪是要還錢,分明是借我生事而已。
而沈經衍眼神落她身上一秒,字兒吐得乾脆利落:「手拿開。」
她撇撇嘴,有些怵了,不情願地鬆手:「沈經衍你也不缺錢吧。」
沈經衍視線這才從我身上一掠而過,嗤笑:「她說我們不熟你聽不懂嗎,你們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話令紅衣女生啞然了,有些掃興地看我。
沈清瑰適時出聲:「阿衍,你脾氣收着點。」
沈經衍沒應,兀自進了包間。
「我說……」我這纔有機會尷尬出聲。
「掃吧。」她沒興致地舉起手機,「五萬。」
我險些噴血。
知道不便宜但沒想到這麼誇張!
「請問貴姓?」
「趙斐。」
「呃,趙小姐,我朋友只是弄了一點點嘔吐物在您的裙子上,甚至不仔細看都看不到,你張嘴要五萬??」
趙斐翻了個白眼,正要說話,沈清瑰走了出來:「小斐,你別太強人所難了。」
趙斐據理力爭:「瑰姐,我這裙子價值十幾萬呢,你不知道她們沾在這上面的東西有多噁心!」
我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好好理論一番。
沈清瑰又說:「好了,今天我生日,別來掃興,裙子的錢我替她出了,進去吧。」
我呼之欲出的話戛然而止,有點愣。
趙斐一聽,立馬眉開眼笑:「瑰姐就是好,你什麼時候變成我姐姐就好了呢,嗚嗚嗚。」
沈清瑰溫婉一笑:「你想的話,也可以叫我姐姐。」
我鄙視地抽了抽嘴角,她那意思分明是衝着你弟去的。
趙斐討到說法後,心情不錯地進了包廂。門一拉開,一陣嘈雜音樂衝出來灌進我耳朵裏,關上後,我才感覺活過來了。
沈清瑰朝我再次笑了笑:「回去吧。」
我欲言又止:「能不能加個聯繫方式,我稍後把錢轉給你。」
她搖搖頭:「不用,我這些朋友性格蠻橫了點,你不用在意。」
錢肯定是要還的,但現在時機恐怕不行,於是我簡單道了個謝,出了酒吧。
到家樓下時,還是不放心地給倪願男朋友打了個電話。
得知她沒什麼狀況才放下心。
電話剛掛,一道陰影忽然壓了下來。
我被人從身後圈進懷裏,對方的懷抱溫暖,身上的味道特別好聞。
沈經衍下巴墊在我肩頭上,手捏着我的後頸,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2-
樓道間的感應燈因爲他的聲音亮起。
我愣得半晌沒反應過來。
沈經衍得不到回答,捏着我後頸的力道緊了些。
我急忙開口:「Ťṻ²沒有的事。」
他這纔鬆下來,隨後抱着我良久不說話。
他身上的味道縈繞在我鼻息間,既熟悉又好聞。
我盯着天花板思考,這算怎麼個事?
直到我感到腳麻時,沈經衍才鬆開我。
「你沒一句話要和我說嗎?」他淡聲道。
我頓了頓,想了個不着邊地回答:「好久不見吧。」
安靜的空間下,沈經衍盯着我看了片刻,脣角微彎,眉眼卻變得冷冽:「算了,林嶼七,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微微捏緊衣角,沒說話。
而他接了個電話,毫不留戀地下樓離開。
留我對着空蕩的樓道嘆了好大一口氣。
第二天大早,倪願一通電話把我吵醒。
「喂。」
「我現在來找你。」電話那頭,她語氣特別平靜。
但我知道,往往這樣,代表她即將爆發。
於是我連忙打住:「別,我這邊打算起牀去上班了。」
倪願不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我昨晚是不是闖禍了?」
我笑着打哈哈:「喝成那樣了還能闖什麼禍,你又做什麼奇怪的夢了吧。」
聞言,她有些遲疑:「咦,真的?」
「當然。」
「行吧,那我寫保證書去了。」
我揚起眉:「什麼保證書?」
「嗐,我哥讓寫的。」
我沒忍住笑出聲。
今天氣溫又降了一些,我不得不翻出帶絨的外套穿上。
地鐵裏,好幾個高中生拿着手機,語氣憧憬:「哈,這氣溫,冬天快到了呢。」
「你很喜歡冬天嗎?」
「很喜歡啊,我準備開始織圍巾了。」
「嘖,送給那誰的吧。」
「你閉嘴啦!」
……
我微微出神。
回憶起高二那年的冬季,班裏也流行送手套或圍巾給喜歡的人。
我和沈經衍當時正在冷戰,兩人坐在一起卻一句話沒說,其他人都在打鬧時,他單手支着下巴看窗外飛雪。
隔壁班有女生找他,他就趴桌上睡覺,叫人幫他找理由搪塞過去。
我一直在安靜刷題,直到雪停,上午的課也隨之結束。
我哈了口熱氣在略微僵硬的手上,隨後收拾書本準備出教室。
教室僅剩我們兩人。
沈經衍忽然悶聲問:「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說話了?」
我看他一眼:「你不是說我們沒必要再說話了嗎?」
沈經衍將頭抬起,精緻的眉眼蹙着,黑眸裏壓着一股淡淡的火氣。
「林嶼七你腦子轉不過彎嗎,有時候我說的話一定要當真嗎?我現在說不想和你說話,不代表我真的是這個意思,我說這種話,你就更應該和我說話,知道嗎?」
我被他這一大段話說得啞口無言,站着努力消化其中的意思。
沈經衍扯了扯圍巾,起身。
隨後垂眼看了看我,將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粗魯地給我套上。
我的臉有一半埋在圍巾裏。
他微微躬身看我,耳尖處紅得很明顯,表情卻很冷漠:「算了,你氣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幹嗎還和你計較呢。」
說完,人繞過我準備出教室。
我回頭想叫他,他又懶洋洋地威脅一句:「圍巾不準摘,不然真的不會再和你說話。」
「……」
思緒拉回,我垂下頭,察覺到耳朵發燙。
心裏忍不住嘲笑自己。
爲什麼以前毫無感覺的事情如今再回憶起來卻覺得那麼心動啊。
大概我那會兒是書呆子的原因吧,所以辛苦沈經衍追着我跑了那麼久。
他昨天說的那句話,估計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我了。
沒人願意一直站在原地等別人,沈經衍那個性子,更不會。
到公司後,經理找到我說了後天要去外省出差的事情,讓我自己安排好時間準備。
我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搜了搜 c 市的氣溫。
同事路過忍不住笑一聲:「小七還是一如既往地怕冷啊。」
我笑着應一聲。
出發當天,早上霧氣大,還帶着點細雨。
我在飛機上昏昏沉沉睡了幾小時。
將近半夜纔到目的地,我精神抖擻地和倪願聊天。
微信忽然彈出新消息。
我一看來信人,沉默了。
林嘉才,是小我三歲的弟弟。
自從我大二那年和家裏斷絕關係後,就再沒和他們聯繫過,他怎麼會突然給我發消息?
林嘉才:你來雲市了?
我並不想回復,但太陽穴在看到這句話後突突跳。
——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你了,我也在這兒啊。
我沒再搭理,幾分鐘後,他的消息再次彈出來。
——借我點錢唄。
我看着手機冷笑,隨後毫不猶豫將人拉黑刪除,手機一扔,躺在牀上。
我生在一個只會吸血的家庭。
中學時,他們重男輕女的思想導致我原本該上重高的成績被迫去了普通的一中。
而爲了林嘉才,他們願意去找關係,借錢送他進重點。
林嘉才意識到了這種偏愛,於是變得更加囂張放肆。
直到高考那天到來,他考出了全市最低分。
他不甘心,於是拿家裏的錢出去創業,覺得自己能闖出一片天地。
家裏錢被揮霍得差不多了,就盯上了我的獎學金。
甚至想隨便找個人把我嫁了,拿到彩禮錢供他揮霍。
也就是在那時候,我徹底和這個家斷絕聯繫。
我獨自在外省做兼職交自己的學費,那段時間瘦得誇張,被倪願監督好好喫飯纔好轉。
想着想着,我不自覺睡了過去。
次日中午,我跟着經理去了一趟公司旗下的各個店鋪。
空閒時,我和倪願吐槽林嘉才的事情。
她共情能力太強,吐槽完甚至發了條控訴媽寶男的朋友圈。
之後我沒再看手機。
一直到晚上才終於放鬆下來。
經理提議去附近飯店喫飯,我看着這條蕭瑟寂寥的街道,忽然道:「李姐你們去吧,我忽然想喫餛飩暖暖身子。」
李姐看我一眼:「行,早點回酒店啊,別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笑着點頭。
但我沒想到這也能碰上林嘉才。
他和幾個男生站路邊,本就單薄的身形只套着件 T 恤,在低氣溫下抖着腿。
下一秒,其中一個男生踹了他一腳。
我忍不住揚眉,原來不是朋友?
「林嘉才,這都多久了,你他媽到底還不還錢?」
我輕嗤,果然一如既往的廢物。
下一秒,林嘉才就注意到我,他眼神宛如見到救世主,什麼也不管了,一拐一拐地朝我跑過來。
「林嶼……姐,姐!幫我啊姐!」
我雙手揣兜,看着他,語氣清閒:「找你爹媽啊。」
林嘉才抓着我的胳膊,嚥了咽口水:「你在外工作這麼多年肯定有錢,你就幫我還了吧,不然他們要打死我的。」
他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幫我,我也不讓你走!」
那幾個男生目光落在我身上,虎視眈眈的樣子。
「我和他不熟,你們找我沒用。」我語氣平淡地說完,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林嘉才以爲我要轉賬,剛彎起的嘴在看到我輸入 110 時猛地敲落我的手機。
手機落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扭頭一巴掌打過去。
林嘉才被我打蒙了,愣住:「你敢打我?」
也是,他曾經被捧在手心裏帶大,沒把誰放在眼裏。
對,就是這個自以爲是的蠢ţũ̂ₓ樣,我就要看到這樣的林嘉才,看到這樣的他變得越來越爛,過得越來越慘。
林嘉才反應過來後立馬就抬起手,我準備躲開時,橫空出現一隻手攔住他。
我視線移過去,就看到沈經衍甩開林嘉才,冷冷看着他。
他個子高出林嘉纔好大一截,光是這樣盯着人就很有壓迫感。
林嘉才確實被嚇到了,但他很快認出這是誰:「沈經衍?」
沈經衍沒應他,彎身撿起地上的手機遞給我,語氣輕描淡寫:「打。」
我接過手機看了看,除了屏幕出現一道裂痕外,什麼問題。
於是我果斷撥了過去。
……
出派出所後,我看一眼遠處站路燈下的人,腦子依然沒反應過來。
沈經衍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緩緩走過去,準備道謝,沈經衍側過身來,嘴裏叼着根棒棒糖。
剛剛他躬着身時,我以爲他在點菸,原來是剝糖。
昏黃路燈下,沈經衍瓷白的皮膚染上一層暖色。
無可挑剔的五官因爲這根糖顯出幾分痞樣。
「今晚謝謝你了。」我憋了半天,說。
他平靜接受我的謝意,問:「你和林家沒關係了嗎?」
我嗯一聲:「早就。」
一時無言,寂靜的馬路忽然傳來鳴笛聲。
沈經衍說:「我朋友來了,要帶你一程嗎?」
我想了想,還是選擇蹭了這趟車。
畢竟大晚上的,車難打,大不了再說一句謝謝就是了。
開車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留着一頭波浪,笑起來很有海報上女明星的感覺。
我忽然回憶起高中暑假時。
國內正盛行女團,一個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甜美可愛。
我坐在沈經衍家茶几前,轉着筆,眼睛盯着電視。看了會兒,扭頭看一旁的沈經衍。
他左手撐着下巴,眼皮垂着,漫不經心地盯着試卷上的題目。
當時正值黃昏,從窗戶外打進來,落到他身上,給少年微屈的脊背鍍了一層金光。
我誒了一聲,示意他看電視:「以你的審美來看,你最喜歡誰?」
沈經衍掀了掀眼,態度敷衍地掃了一圈,情緒毫無變化:「誰都不喜歡。」
我震驚了,湊過去說:「我看你不是不喜歡,你是壓根對美女不感興趣!」
言語中帶有痛批的意味。
沈經衍伸手按着我的腦袋,將我推遠,眼睛盯着題目,敷衍地說:「嗯嗯你喜歡你多看。」
「……」
回憶往昔,我忍不住感嘆,人果然會變,現在他認識的女生一個比一個美。
但我一不小心真嘆出聲了,女人回頭看我:「怎麼了嗎,難道你暈車?」
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沈經衍坐在副駕,安靜得彷彿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
女人笑了笑,很自來熟地和我搭話:「你好啊我叫陳歲,你和沈經衍是朋友嗎?他倒難得做送別人回家的好事呢。」
我乾笑一聲:「算、算是曾經的同學吧。」
「哇哦,那蠻早的啦,沈經衍,你怎麼都不和人家說話的?」
沈經衍咬碎嘴裏的糖:「不想說。」
陳歲看他一眼,嘆氣:「抱歉啊美女,他性格太冷淡了,對我們也這樣的。話說他上學那會兒是這樣嗎?我很好奇沈同學是什麼樣的性格呢。」
我凝神想了想。
說來可悲,我對中學時期的沈經衍已經ṱũ̂₈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好像是會對我笑的。
現在完全就是個大冰塊啊!
但我還沒回答,沈經衍就出聲:「安靜開你的車,我花錢不是爲了讓你八卦的。」
陳歲小聲切了一聲:「小氣哦。」
我沒說話,心卻難受得像無數只螞蟻在爬。
車停在酒店門後,我下車前,特意看了一眼沈經衍。
他以懶散的姿態靠窗,完全不在意我走沒走。
想了想,我問陳歲:「你們是來這裏遊玩嗎?」
她聳聳肩:「差不多吧,沈少爺有錢肆意揮霍,想來就來了,我跟着沾光呢。」
我輕輕一笑:「我來之前有搜過這裏的地形和好玩的地方,你們如果要待上幾天的話,我可以帶你們轉一轉。」
陳歲挑眉一笑,看向一旁的人:「我很樂意啊,不過我老闆就不知道了。」
我看向沈經衍。
他垂着睫毛:「也沒什麼好轉的。」
我抬頭:「他答應了。」
沈經衍:「……」

-3-
出完差準備回江市那天,我特意和經理說明情況,留在雲市一天再回去。
她拍拍我的肩:「這幾天辛苦了,好好在這放鬆一天也不錯,注意安全。」
「謝謝李姐。」
下午些時候,陳歲開着車來接我。
沈經衍沒在車上,她看我四處張望的樣子,解釋:「他在這裏有認識的朋友,被拉着去組酒局了,聽說是關係不錯的,所以沒好開口拒絕。」
關係不錯,愛喝酒?
我嘴角抽了抽,腦子裏不禁浮現出一個人物。
果不其然,真是周崎凡。
這人算是特別愛玩,從高中那會兒就老幹組局打遊戲、喫飯這種事。
關鍵他家有錢,所以每次都是他出錢,這哥雖然很混,但花錢大方是真的。
沈經衍那會兒也總跟着他一起,然後在他被扣零花錢的時候,幫他出了。
隨後指了指正在看書的我:「每天給她買份早餐,就當還我錢了。」
所以……周崎凡那段時間幾乎拿我當祖宗供着。
再見故人,心裏難免有些感嘆。
周崎凡變化挺大的,耳朵上戴着四五個耳釘,脖子一片黑色文Ţū́ₕ身。
人坐沙發中間,舉着酒杯正和人說話。
他長得不帥,但這一套裝扮下來,確實有點帥哥的感覺了。
這組局的人挺多,圍着一張黑桌子坐着,聊得不亦樂乎。
沈經衍手肘搭膝蓋上,也舉着杯酒,舉ťū́⁵在手裏晃啊晃,有種漫不經心的帥。
周崎凡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是愣住的,像被人按上靜音鍵,忘記說話。
半天,才低聲呢喃一句:「沈經衍的救命恩人啊。」
我沒聽清:「什麼?」
他搖搖頭:「沒,我說好久不見,變漂亮了班長。」
我禮貌一笑,走到沈經衍身側坐下。
他扭頭看我,眉頭輕挑。
周崎凡看着我倆挨在一起,聲音都變了:「真苦盡甘來了?」
我笑笑沒說話。
沈經衍移開視線,恰巧隔壁桌走過來一個女人。
她十分有經驗地將手機放桌上,屏幕上是二維碼。
沈經衍掃一眼:「沒帶手機。」
「那你記下我手機號。」女人也毫不退縮。
我手指動了動,忽然發現自己沒法平靜地看着這一幕。
沈經衍依然悠閒地搖晃着酒杯:「我沒這個義務。」
女人忽然拿走他的酒杯,笑了笑:「這樣吧,我喝了這杯,你給我一個面兒。」
我下意識開口:「他已經婉拒你了。」
聞言,她纔將目光從沈經衍臉上移開,看我一眼:「哦,你是他女朋友?」
我啞然了:「……不是。」
「那你就別管啦。」她笑眯眯地說。
我聽得很不舒服,沒思考就脫口而出道:「但很快就是了。」
這話一落,周崎凡嘴裏的酒險些噴出來。
而我起身從女人手裏拿走酒杯,仰頭一口飲盡。
周圍人看呆了。
我本來做好被辛辣味刺激到的準備,結果滿口香甜。
尼瑪……早說是果汁,我也不至於跟喝毒藥一樣。
沈經衍全程沒表態,我卻感覺他在笑。
而女人被我這一行爲震到了,豎了個拇指後選擇離開。
我紅着臉坐下。
總感覺勝之不武呢。
周崎凡試探地開口:「話說班長你能喝酒嗎?喝剛纔這一杯真的沒什麼問題嗎?」
我看他一眼,莫名有點心虛。
「當然,我酒量很好的,公司聚餐能吹一瓶!」
爲了掩蓋心虛,我立馬倒了半杯真酒放嘴邊。
沈經衍抬手攔住我,我推開他,堅定地喝了。
辛辣味在嘴裏蔓延開,我齜牙咧嘴地說:「看到了嗎,還能再戰半杯。」
周崎凡這下是真信了,朝我比了個六的手勢:「不愧是班長。」
我忍着肚子內一陣灼燒感,謙虛地點了點頭。
沈經衍忽然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扭頭看他。
周崎凡啊了一聲:「這才待多久啊,行吧行吧,不打擾你倆。」
於是我腦袋發昏地跟在沈經衍身後。
一出飯店,他就停住步子,我猝不及防撞在他後背上,嘶了一聲。
「林嶼七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明知道自己不會喝酒,非得逞能去喝一口,就那麼怕丟人?
「……」
好熟悉的語氣,這簡直就是高中的沈經衍。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你居然罵我了。」
「……」沈經衍,「你看起來不像難過的樣子。」
我伸手環保住他,呵呵傻笑:「沈經衍,我以爲你不會再搭理我了。」
「我沒說我要搭理你。」
「可你剛剛罵我了。」
「你有受虐症嗎,那能證明什麼。」
我用腦袋蹭了蹭他,笑嘻嘻說:「我自己知道。」
有陣風吹過,我撇撇嘴,抱他抱得更緊:「我冷了。」
「關我什麼事。」
我不說話了,強烈的睏意席捲大腦。
沈經衍將我的帽子拉起蓋上,確定不會被風吹到後,才攔腰把我抱進車裏。
動作太大,我又迷迷糊糊睜開眼。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伸手撫了撫:「真好看。」
沈經衍俯視着我,語氣淡淡:「林嶼七,你是不是真以爲我非你不可。」
我捧着他的臉,醉醺醺說:「錯了,我纔是非你不可的那個。」
他一頓。
接着冷嗤一聲。
撥開我的手,垂頭迅速給我係好安全帶,然後回到主駕駛。
我眉眼彎彎地閉上眼。
沈經衍,雖然我醉了,但我看到你臉紅了哦。

-4-
次日接近十一點我才醒來。
坐牀邊緩了半天,總結出:做人還是不能逞強。
我壓根喝不得一點酒,曾被倪願嘲笑一口就倒,具體喝醉後會出什麼醜,也完全不會記得。
隱約記得是沈經衍送我回酒店的。
我洗漱完往沙發一坐,注意到桌上放着個碗。
出於好奇拿起來聞了聞,感覺像醒酒湯。
難怪我說今早起來沒覺得頭疼。
是沈經衍嗎?
我揉了揉頭髮,有些生無可戀:「昨晚應該沒對他說什麼吧?」
半小時後,陳歲的短信發來。
——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我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陽,回覆:「你們先回去。」
昨晚半夜的時候一通電話吵醒了我。
我接通時,熟悉的嗓音在耳邊炸開:
「喂?林嶼七嗎?你現在飛高了誰都不認了是不是,那可是你親弟弟啊,血脈相通的親弟弟!
「再怎麼說我也養了你十幾年!你要是還有點人性,就把他帶回來。」
一通話說完,就掛斷電話。
有人的童年溫暖健康,有人的童年卻像摔碎的鏡子,東一片西一片,永遠不完整。
我去那條街找到了林嘉才。
他似乎料到我會來,吊兒郎當地蹲在地上看我。
嘴角有塊瘀青,估計又被揍過。
但他貌似不在乎,只問:「你接到爸媽的電話了?」
我蹲在他面前,手撐着下巴。
以前總看沈經衍做這個動作,莫名覺得很帥,我覺得我現在看起來應該也很帥。
「林嘉才,你 23 了。」
我語氣平靜,看着他:「如我所料,你徹底成爲一個廢物,一個年少時靠父母無限溺愛,以爲能永遠這樣無法無天到死去的蠢貨。」
他怒道:「林嶼七!」
「破防了嗎。」我微微歪頭,脣角翹起,「你們林家沒腦子是遺傳的嗎?他們爲什麼會覺得打個威脅電話,道德綁架就能讓我妥協,老實把你帶走?」
他臉色青了青,沒說話。
「他們二老一直拿你當塊寶,就等着你賺錢帶他們享福呢,你可不能辜負這份期望啊。」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又輕又冷,「沒用的東西。」
林嘉才大叫一聲:「林嶼七你得意什麼!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我輕蔑一笑,轉身就走。
「林嶼……」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個男人叫住:「你擱那咋咋呼呼什麼,還敢偷懶不做事了?」
……
我一路沿着街道走,夜風吹得臉發涼,吹得我眼眶發酸。
「你要哭了?」
我猛地抬頭,沈經衍就站在離我幾米遠的路燈下。
我蒙然看着他:「你怎麼沒走?」
「是準備走的。」他朝我走了兩步,停下,「但突然想起和你還有一個架沒吵。」
「……」我額頭禁不住冒汗,「什、什麼架?」
我昨晚不會做什麼了吧??
沈經衍彎身將我圈進懷裏。
我僵住了。
「一個長達五年的架。」他說。
我沉默了。
沈經衍又抱緊了些:「林嶼七,我是不是特別賤?」
「什麼意……」
「明明認爲再見到你一定會心如磐石般不動搖,還要報復性地對你說難聽話,以此來滿足那點惡劣心思。」
「可是我太久沒看到你了。」他鬆開我,捧起我的臉,黑眸裏水光瀲灩,「久到再見到你後,才發現心中無數次的預演都輕如鴻毛。依舊一看到你就邁不動腿。」
「我還是那麼喜歡你。」
我這次是真落淚了,又高興又哽咽:「你這算表白嗎?」
「這是我第二次表白了。」他眉眼柔和下來,替我擦淚。
又接着說:「所以,我不強迫你回應,因爲——」
我仰頭打斷他:「爲什麼不讓我回應,我也很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我現在就特別喜歡你,特別!」
沈經衍動作頓住,眸子宛如星辰。
路邊的樹葉被風吹得嘩嘩響,沈經衍就這樣看着我,俊俏的臉頰出現一抹很淡的紅色。
他轉過身背對我。
我臉燙得要命:「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說的話很羞恥嗎?」
「林嶼七。」他垂着眼叫我名字。
「啊?」
「我當真了,這次別再騙我。」
我忍不住低下頭,笑。
「好。」

-5-
回江市那天,周崎凡親自來送我們。
趁沈經衍去買水的時候,他才收起剛纔輕鬆的語氣,微微感嘆:「你倆能再在一起真不容易啊。」
我附和:「我也覺得,本來以爲這輩子沒法再見了。」
「沒法再見?」他笑一聲,「沈經衍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發生。」
「其實你離開二中那段時間,我一直覺得他太執拗了,想方設法勸他放下。看開點嘛,世界上有這麼多人,怎麼可能一輩子只喜歡一個人呢,他太天真了。」
我側頭瞥他。
「直到後來我們都被家裏送出國一段時間,沈經衍身體變差,我以爲是他不適應國外的生活。後來嚴重到需要住院。」
聽到這,我手指下意識捏緊。
「可給我嚇死了。」周崎凡心有餘悸地說,「那會兒他變得很瘦,嘴巴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機。」
我追問:「然後呢?」
「他開始整夜不睡覺,我作爲兄弟看着老心疼了,有次還看到他坐病牀上,沒什麼表情地流眼淚。醫生說這是一種病態現象,但我覺得他是真想到了什麼難過事。」
周崎凡看着我,緩緩說:「在他即將挺不過去的時候,我刷到了倪願的朋友圈,發了和你一起喫火鍋的合照,我給他看了。他視線落在你臉上一直不移開。」
「我手都舉麻了。」說到這,他無奈地笑笑,「想收回手機那一刻,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讓我把倪願的微信推給他。」
我張張嘴,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麼。
周崎凡又道:「所以我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險些丟了命的一個人,卻因爲看你還好好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他也捨不得走了。」
「後來我就想通了唄,也覺得牛比吧,沈經衍比我想象中還要喜歡你呢。」
我回憶了一下週崎凡說這件事發生的時間線:「這個時候我好像在做暑假兼職。」
周崎凡點頭:「這個我也知道,倪願和我說了,聽起來很可憐。唉,我當時就覺得你倆真是,好可憐的一對小情侶。」
我想了想,很鄭重地開口:「周崎凡,謝謝你了,謝謝那段時間你在沈經衍身邊。」
他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什麼值得謝的,他也是我周崎凡唯一的真心朋友啊。」
話談到這,沈經衍也回來了。
一開口就朝我發難:「你和他好像聊得挺開心啊。」
我一臉坦蕩:「沒啊。」
周崎凡嘖嘖兩聲:「你小子醋勁還挺大,得了,送到這也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沈經衍牽起我的手,問:「喝不喝水?」
我搖搖頭。
但上飛機後,我睡了一覺醒來,口渴得不行。
硬生生把沈經衍的一瓶水全喝完。
然後抱歉地笑笑:「你應該不渴吧。」
「本來就是買給你的。」他睜着眼看我。
我聽得心花怒放,重新閉上眼睛。
「沈經衍。」
「嗯。」
「沈經衍。」
「嗯?」
「沒什麼,就是突然強烈地想和你說話。」
我的聲音壓得特別低,只有我們倆能聽到。
「我有在聽。」沈經衍也跟着壓低。
「我昨天和林嘉才吵架你看到了吧。」
「沒。」
「那你怎麼出現在那兒?」
「我站遠處等你。」
「哦。」我挪了挪身子,說,「我很恨他們。」
「這有什麼可說的?」
「你會覺得我過分嗎?」
沈經衍輕笑一聲,聲兒特好聽:「你就算恨全世界,我也跟着你一起恨。」
我沒再說話,伸手抱住他的腰。
唉,這麼好的沈經衍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呢。
下機後,沈經衍忽然接到公司的電話,我也要先回一趟公司,於是我倆簡單告個別分開。
我倆在一起的事情很快傳開,倪願也發信息來恭喜我脫離單身生活。
講到最後還故作悵然般嘆息:【屬於我的帥哥又在哪裏呢?】
我回復她的同時,沈經衍的消息也緊跟着彈出來。
——你家樓下開了家味道很不錯的烤肉店。
——來都來了,下樓我請你喫吧。
我忍不住笑出聲。

-6-
我和沈經衍的第一次約會是在聖誕節那天。
街道上下着雪,人們都忙着回家坐暖爐旁和家人一起喫飯。
我一高興又倒了杯酒喝,沈經衍扶額,心情很複雜。
於是就有了我在大街上發瘋的時刻。
「帥哥,你的嘴巴看起來很好親。」我開始調戲人。
沈經衍雙手揣兜,聞言,微微彎身湊近我,一雙眼睛擠出幾分笑意,帶着蠱惑。
「那你要不要親親?」
「好啊。」我答應得乾脆。
於是踮腳和他嘴巴撞了一下。
沈經衍僵住了。
仍保持着彎腰的姿勢,殷紅的脣被我這粗魯地一撞,變得更紅了些。
反應過來後,看我一臉笑眯眯的樣子,他問:「你不知道我是誰就親我,所以你隨便見到一個帥哥就會親他?」
說這話的時候,沈經衍笑得很冷,彷彿剛剛蠱惑我的人不是他。
我眨眨眼,聽不懂他的話,只配合地笑笑。
沈經衍有點氣了,看我沒良心的模樣,越想越氣,伸手捏住我的臉。
我沒料到他突然的動作,唔了一聲。
就這樣打量了我兩分鐘。
「像個酒鬼。」他冷不丁說。
下一秒,垂下頭來親我。
觸感軟得令我以爲自己在喫果凍,於是很積極地去張嘴含住。
沈經衍撫着我的後腦勺,給予我回應。
直到我整個人趴他身上,才撤開。
漫天雪花往下飄,寂冷的街頭幾乎沒什麼人。
沈經衍垂眼望着意志模糊的我。
「靠。」一句低沉冷淡的尾音。
他開始自說自話:「初吻就獻給了這麼個醉漢。」
「我說,你清醒了要是敢不負責的話——」
頂好看的臉放大在我面前,威脅的話說到這兒卻又停住,緊接着嘆了好一口氣,「我又能拿你怎麼辦。」
……
想起前兩天和朋友們出了球館,兜裏手機忽然震動兩下。
是沈清瑰發來的。
說失戀了,給他兩個選擇,轉賬或陪她喝酒。
沈經衍沒猶豫,轉了五千過去打發人。
沈清瑰高興之餘不忘吐槽一聲:變了啊弟弟,以前你肯定選擇陪我喝兩杯。
沈經衍沒再回。
他微微歪頭,瞥一眼前方的紅綠燈,在想,林嶼七現在在幹嗎呢。
那個,終於屬於他的林嶼七。
——完——
番外 1·他的島
夏季的太陽能燙死林嶼七。
沈經衍伸手比了比懸在空中的太陽:「這麼熱,林嶼七受不了的。」
周崎凡從桌前抬起頭,無語地瞅他:「你怎麼那麼閒,下午要考試了還在那太陽太陽。」
沈經衍手支着下巴,脣彎起:「我同桌可是年級第一。」
周崎凡氣得乾咳一聲:「走關係不要臉。」
沈經衍撈起桌上的水性筆,在白紙上利落畫出了一個小島形狀。
「這是啥?」周崎凡起身伸脖子去看。
「這座島是林嶼七。」沈經衍很認真說。
周崎凡頓了一下,隨後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聲音:「班長——沈經衍腦子出問題了!」
林嶼七坐倪願的位置蹭她的風扇,壓根沒心思搭理他們這邊。
沒一會兒,門口有男生來找林嶼七,沈經衍很主動地就出去了。
男生看到他有點怵:「你好,我找林嶼七同學。」
沈經衍掃一眼他手裏的信,散漫道:「我們班長是個直得堪比鋼筋的女生,在你之前送信想告白的男生早就知難而退,我友好提醒你一下。」
男生依然不退縮:「我很喜歡她,我相信我能感化她……」
「你感化她?她那性格你不被她氣死差不多呢。」
男生看他一眼,試探着說:「那你不怕被她氣死?」
沈經衍手抱着,聞言,笑:「我爲什麼怕?我這寬宏的氣量就是爲她量身定做的。」
「……」
男生沒見過說話這麼囂張的人,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避開他。
他拿着信回班級了。
因此沈經衍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晚自習的時候甚至買了臺小型風扇放在林嶼七桌上。
自己ẗůⁱ趴旁邊期待她的反應。
林嶼七第一反應是被嚇到,舉起就大喊是誰東西落她這兒了,可不是她拿的。
沈經衍:「……」
他把林嶼七拉坐下,從她手裏拿走風扇,冷笑:「我的,只是放你桌上想欣賞欣賞。」
林嶼七鬆了口氣,目光復雜地看他:「突然理解你爲什麼學習不好了。」
沈經衍差點氣暈過去。

林嶼七的成績特別好,沒從年級第一落下來過。
沈經衍時不時感到自豪,但一看自己的成績,就下定決心開始好好學習。
沒學幾天又開始擺。
但他保證,高考之前一定把成績提上來。

林嶼七對烤雞有一種執念,她那缺德父母導致的。
她天天看着林嘉才喫,沈經衍一看,不爽了,開始每晚都拿多出來的零花錢給她來個深夜驚喜。
她爸媽每晚九點半就進屋,林嘉才那廢物則一直窩在臥室打遊戲。
所以晚上只有林嶼七能接到客廳的電話。
10 點的時候外賣準時送到,林嶼七就這樣默默收了半年的外賣。
她以爲是什麼善良的田螺姑娘乾的。
沈經衍聽得寒心。
她說:「那備註名兒顯示草草先生,我怎麼聯想到你?」
草草先生,沈經衍外賣名。
但同時,也源於林嶼七。
他瞅她,說:「你自己給我取的化名沈草草都給忘了?」
林嶼七遞他一白眼:「那麼早誰還記得。」
沈經衍就記得。
關於林嶼七,他都記憶深刻。

高三的時候,林嶼七忽然說自己要考去外省大學。
沈經衍說:「是哪?」
「很遠。」
沈經衍看她:「你想離開江市對不對?」
「對。」
氣氛安靜了會兒。
林嶼七趴桌上睡着了。
她不知道,在回答完沈經衍最後一個問題後,那段良久的沉默中,沈經衍一直看着她。
教室裏的時針噠噠轉,窗外細雨下。
「挺好的。」沈經衍忽地笑一聲,很輕,足以湮沒在雨聲裏,像在對自己說,「林嶼七的人生會閃閃發光,可徐林嶼七的人生,不會再有沈經衍了。」
他知道林嶼七的家庭情況,也理解她的想法,但就是忍不住難受。
他知道自己對林嶼七的心思,可林嶼七好像只把他當朋友。
高考結束後,兩人不歡而散。
沈經衍最後一年特別努力,爲了能追上林嶼七,每天都在瘋狂刷題。
成績出來那天,林嶼七不出所料地拿了全市狀元。
徹底與他分道揚鑣。
沈經衍想來想去,最後只有:算了,總不能成爲她前進的絆腳石吧。
一段年少時期的暗戀就這樣隨着那年的風一起飄散。
第二年新生入學,有女生從一張課桌裏翻出一張老舊的畫紙。
上面是用水性筆簡單描繪的小島。
右下角寫着:
他的島/07.21
番外 2·很愛你
沈清瑰結婚那天,沈經衍被請去當伴郎,他去了,也醉了。
林嶼七到現場時,望着靠在沙發上的人,氣不打一處來:「你好樣的啊沈經衍,喝酒夜不歸宿是吧?」
沈經衍睜開眼,用僅存的意識問:「誰夜不歸宿?」
林嶼七罵:「你!」
沈經衍又閉上了眼,睫毛又黑又長,微微翹着。他的嗓音沒了以往的攻擊性,聽起來軟綿綿的:「林嶼七,講點道理,我是被他們灌了酒。」
聞言,林嶼七冷笑:「你這脾性會讓人灌你酒?我會信嗎,理由呢?」
沈經衍扯了扯領帶,領口敞開了些,他的喉Ṫŭₜ結上下滑動,似乎真的是在想理由。然後睜開眼,眉眼都帶着醉意:「理由是有點高興。」
「什麼?」
「想到以後也會和你結婚,有點高興。」沈經衍一本正經地回答,隨即臉上劃過一絲懊惱,「就被灌了。」
林嶼七走到他旁邊坐下,盯着看了幾秒, 然後問:「就只是有點高興?」
沈經衍:「不關你事。」
「……」
這人喝醉了有點喜怒無常。
林嶼七耐着性子繼續,循循善誘着:「你想和誰結婚?」
沈經衍回答得很快:「林嶼七。」
「你未來老婆是誰?」
「林嶼七。」
「好,」林嶼七勾脣邪笑, 繼續誘導, 「叫林嶼七叫什麼?」
「林嶼七。」
「……」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他媽就會答林嶼七對吧?」
沈經衍嗯一聲。
林嶼七微微嘆息, 又說了一句:「可是你說和林嶼七結婚只是有點高興欸,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傷心!」
剛說完, 沈經衍就突然掀開眼,看過來:「你裝什麼裝。」
「……」
林嶼七正要說話, 他又來句:「我說謊了,其實是十倍高興。」
林嶼七被這句話取悅到了, 當即就豪邁地蹲下身, 對他說:「來吧, 老婆揹你回家。」
沈經衍躺着沒動, 她只得自己動手把人拉過來, 結果沈經衍剛一壓上來, 林嶼七感覺自己脊樑骨要斷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氣, 低估了沈經衍的重力。
最後只得打網約車, 多出了點錢讓司機幫忙扶一下。回到家後, 咬緊牙扶着人到客廳沙發上。
然後接了熱水給沈經衍擦臉, 他睡得很熟, 突然被打擾了,很不爽, 睜開眼。
看了好一會兒, 才道:「林嶼七?」
「清醒了?」
沈經衍伸手擋着眼睛:「你在幹嗎, 我困。」
果然沒那麼容易清醒。
林嶼七咬牙切齒:「給你擦臉呢。」
沈經衍一聽, 立刻把手放下來,很乖巧:「好。」
林嶼七發現,沈經衍這人一旦喝醉, 不僅喜怒無常,還會變得話多。
「擦乾淨了嗎,我要照鏡子。」
「照個屁啊。」
「吼我幹什麼。」
「這叫吼?」
「這就不耐煩了嗎, 還是談了幾年的戀愛, 早就對我膩了?林嶼七, 你這麼渣, 腦子裏已經想好怎麼拋棄我了吧,我……」
林嶼七伸手捂住他的嘴, 太陽穴突突地疼:「你閉嘴!」
沈經衍漆黑的眼眸平靜地看着她, 看得她莫名愧疚,剛拿開手,就被他一把抓住。
「我想和你接吻。」
說完,就把人給拉倒了。
林嶼七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心想, 早知道提前錄音了。等沈經衍清醒的時候聽到他居然說了這麼肉麻的話, 估計會面無表情讓刪了。
光是想, 林嶼七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認真點,林嶼七。」沈經衍咬了咬她的脣,又壓低聲音, 吐出更肉麻的話,「我愛你。」
真的真的,很愛你。
– 完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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