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尋死覓活要嫁真愛。
我成了倒黴的替嫁鬼。
他人取笑我庶女嫁庶子,天造地設的一對。
就算是後宅一畝三分地,我也要種出金疙瘩來。
-1-
嫡姐出門禮佛歸來,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肯嫁給祖父爲她定下的夫婿,勇毅侯府庶長子閔迎瑕。
即便被罰去跪祠堂,她也口口聲聲要嫁真愛,若不能如她所願,就一頭撞死在列祖列宗面前。
嫡母喚我過去,一副施恩的樣子要我替嫡姐嫁去勇毅侯府。
我詫異萬分。
「侯府的聘禮我悉數給你,再爲你置辦一份體面的嫁妝,你姨娘在府中我絕不會磋磨,你弟弟亦可去族學讀書。」
嫡母給得太多,我沒有理由拒絕。
我尋思片刻後跪下,「全憑母親做主。」
即便沒有閔迎瑕,我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與其被嫡母隨便嫁個糟老頭做繼室。
或者送給權貴做妾。
能被祖父看中的家族,不會差。
嫡姐看不上的婚事,對我來說,卻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至於丈夫……
他上進有本事,是我的幸運。
他平庸無能,我興許會過得辛苦些,但是原配正妻,足以彌補掉這些不足。
下聘那天,我見到了閔迎瑕。
比我想象的還俊逸風流,談吐也不俗,言之有物。
我不知他是否知曉,他的妻子已經換人。
倒是嫡姐對我說,「你要不要見他一面?」
我默。
嫡姐又道,「你要是想見他,我爲你安排。」
她根本不是徵詢我的意見,而是直接把人請過來。
閔迎瑕看嫡姐的眼神,我猜他定是知曉,誰是他的未婚妻。
而我,不過是運道好,撿了個大便宜。
他朝我看來。
我壓下心中的慌亂朝他微微一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得體。
「三姑娘。」
原來他知曉我替嫁之事了。
我很疑惑他是怎麼知曉的?
我們的親事定下來,我每日都忙着繡嫁衣,爲公婆準備敬茶禮。
閔迎瑕是庶長子,侯夫人出身國公府,沒有孩子,只要他不作死,遲早是侯府未來的主人。
我抿着嘴垂眸輕笑。
我確實撿了個大便宜。
至於嫡姐的真愛,竟是貴妃之子,皇上寵愛的三皇子,難怪父親、母親,勇毅侯府都做了妥協。
可惜的是,嫡姐的皇子妃夢泡湯,被人捷足先登了,她只能以側妃之禮進門。
我不知道她所謂的真愛,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還是爲了那至高無上的權位……
我猜應該是後者。
不過她用真愛做了遮羞布,我也不好去掀開暴露出來,免得惹怒她,給我和姨娘、弟弟招來無妄之災。
我能得這次機會,是姨娘數年如一日謹小慎微、對嫡母畢恭畢敬換來的。
我不能讓姨娘、弟弟成爲嫡母的眼中釘、肉中刺。
以我現在的身份,我根本對抗不了嫡母,也護不住姨娘、弟弟。
出嫁前一天,姨娘握住我的手,苦口婆心叮囑,「嫁人後要孝順公婆,敬重夫君,姨娘知曉你心有溝渠,可如今你毫無根基,我和你弟弟又無法成爲你的助力,萬事只能靠你自己步步爲營,處處謀劃了。」
我緊緊ƭū⁶抱住她,輕輕喊了聲,「娘。」
她瞬間淚流滿面。
我的心亦是揪揪的疼。
這輩子,我能名正言順喊她一聲娘嗎?
-2-
出嫁、拜堂、洞房。
中規中矩,沒有出彩的地方,也沒有ẗū₂出簍子。
閔迎瑕對我不鹹不淡,不冷不熱。
這便是沒有感情,沒有虛無縹緲的愛爲基礎,能做到相敬如賓,卻做不到琴瑟和鳴。
敬茶的時候,我見到了侯夫人。
她身子確實不好,歪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地看我一眼,喫了我敬的茶,遞給我一個封紅。
沒有刻意刁難。
不入眼,便不在意。
倒是閔迎瑕的姨娘十分瞧不上我,覺得我高攀。
確實。
我只是伯府庶女,沒有才名,也從未得過貴人們誇讚青睞。
但我有個嫁給皇子做側妃的嫡姐。
她即便瞧不上我,也不敢直言出來,只能在請安的時候,讓我屈膝良久,讓我伺候她喝茶喫ẗú₅飯,捶腿、捏肩、打扇。
我有苦難言,閔迎瑕眼瞎看不見,亦不會過問。
直到那天,侯夫人喚我過去。
她賜了錦凳,讓我坐着回話。
原來是她孃家侄女要來侯府小住兩日,讓我帶人收拾個院子出來。
我知道,這是我表衷心、亦是我能不能得她青睞看重的機會。
她雖病着,但這侯府中饋卻是在她手中,幾個管事嬤嬤尊她命令行事,府裏所有開銷一律過她的手,依着規矩,多一錢都不可能。
「是。」
這差事是我的投名狀,既要做得漂亮,又要把人招待好。
不能太出格,又不能寒酸。
侯夫人的孃家侄女爽朗活潑,說話做事精靈又逗趣,落落大方,自信十足。
這是父母、兄長疼寵纔有的底氣。
我一輩子都不會有。
她離開的時候,看着我笑,「閔迎瑕那僞君子娶到你,真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笑而不語。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窮,做妻子的即便嫌自己丈夫,也不能公之於衆。
「少夫人,付姨娘喚你過去。」
我知道她又要給我立規矩,但這次,我不會如她所願。
她指責我頭不知道往哪邊磕,連誰是閔迎瑕親孃都分不清。
「姨娘,您想大爺做這侯府的世子爺嗎?」
「……」
她當然想,都快想瘋了吧。
「若您想大爺做這侯府的世子爺,接下來就得聽我的。」
她面露疑惑,「聽你的就能成?」
「侯爺有十一個兒子,個個都盯着這世子之位,以及侯府鉅額家產。」
「大公子眼見着即將及冠,若不能抓住機會,等二公子、三公子娶妻後,再到侯夫人跟前去獻殷勤就晚了。」
「可是夫人不讓我們這些妾室伺候。」付姨娘輕嘆出聲。
「我這次差事辦得不錯,在夫人面前也混了個眼熟,若您允了,我以後厚着臉皮多去幾次,只是,若去了夫人那邊,您這邊恐怕不能常來了……」
「大公子的事情要緊,你要記得,他貴了,你才能跟着榮。」
做母親的,不管什麼時候,總能爲兒女的前程讓步。
「姨娘教誨的是。」
閔迎瑕傍晚回來,屁股還沒坐熱,付姨娘就讓人把他喚過去,母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回來後看着我的眼神灼熱了許多。
夜裏敦倫時也越發出力,哄人的好話不斷。
男人,呵。
我又想到他這個人,相處下來給我的感覺。
沒有庶子的謙卑謹慎,也沒有嫡子的傲氣自信,把自己弄得不倫不類。
如今因爲我要幫着他爭世子之位,變化之大,讓我側目。
真是太可笑了。
-3-
侯夫人的寢房、小廳我是進不去的,只能在偏廳坐一會,喝一盞茶,然後離開。
這位國公府嫡小姐,有倨傲的資格和本錢。
即便這樣子,付姨娘對我亦和顏悅色許多。
閔迎瑕嘴上不說,卻第一次給了我銀錢。
讓我拿着置辦些東西去孝敬侯夫人。
「別縮手縮腳的,該花用的時候別省着。」
我想說銀子要用在刀刃上。
輕賤便宜的東西,侯夫人看不上,貴的閔迎瑕買不起。
我的嫁妝,我也不會輕易拿出來貼補他。
我與他的感情,還沒有到我爲了他奮不顧身的地步。
成親七月後,我有了兩月身孕。
我腹中的孩子,是這侯府第一個孫輩,付姨娘開心壞了,打開她的庫房,挑出幾樣好東西給我。
還說若我能一舉得男,她再賞我些好東西。
侯爺也讓人送了些補品藥材過來,月銀直接翻倍。
姨娘們開始去求侯夫人,希冀着她能爲自己兒子相看相看,侯夫人誰都沒見,也誰都沒理。
她們去求老夫人,老夫人整日喫齋唸佛,根本不出佛堂大門,曾經那些交情早就淡得不能再淡。
高門大宅瞧不上侯府庶子,低門小戶姨娘們瞧不上。
奴才們更是見風使舵,將我高高捧起。
若我蠢些,早不知東南西北,張狂起來。
畢竟天要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我又不是嫌命長了。
我有了身孕,依舊每天去侯夫人院子坐坐,不論她見不見我。
直到那天滂沱大雨,她站在屋檐下看着我。
「你叫魏珺?」
「是。」
她看了我一會,又看向我的肚子,「大概什麼時候生?」
「大夫說來年二月份。」
侯夫人默然,好一會後才揮揮手,讓我回去。
我不懂她是什麼意思?但是第二日,她又與我說了幾句,還問我身體可有不適?
她不太會關心人,也不太會跟人嘮嗑,隨意問了兩句,就盯着我肚子看。
嫡母帶着姨娘來侯府,侯夫人也沒有招呼她們,直接讓她們來我院子。
說了幾句後,嫡母要在小花園裏轉轉,留姨娘與我說話。
「珺兒,真好。」
我想告訴姨娘。
我有身孕,是喜憂參半。
「姨娘,侯夫人可能看上我腹中孩子了。」
「……」
姨娘錯愕片刻,「那是好事呀,養在侯夫人身邊……」
隨即她又明白過來我的擔憂。
萬一去母留子……
「這……」她急得差點哽過去。
「姨娘,您別急,興許只是我胡亂猜測,只是我總要以防萬一。」
孩子可以給侯夫人養,若是男孩,這侯府八九成是他的。若是女孩,也能養得嬌貴有底氣和自信,比跟在我身邊強。
但我也想活着。
人死如燈滅,只有活着纔有機會。
「怎麼辦?」姨娘問。
「您回去與母親說說,爲我挑個靠譜的婆子,最好會接生,懂點醫術、會些武功。」
這樣子的人不好找。
即便找到價格也不菲,但爲了我的命,這錢必須得花。
我拿出幾張銀票遞給姨娘。
她猶豫了片刻,接過後塞到袖袋。
「你放心,姨娘會盡快把人送過來。」
-4-
閔迎瑕最近有些怪異,與我屋子裏一個丫鬟眉來眼去。
我猜他們有了首尾,並很快有了證據。
「……」
自古男子多薄倖。
他娶我本就逼不得已,也沒有什麼情愛可言。
我也不是美若天仙,文采斐然的名門閨秀,更沒有強大靠山,壓着他卑躬屈膝。
相反,是我要仰望着他的鼻息生活。
我一個人沉默了好久,纔去找付姨娘商量,要不要給閔迎瑕納妾。
付姨娘誇我賢惠,又說她孃家侄女剛好年紀到了,倒是正合適。
「相公那邊……」
「我來跟他說,你有了身孕,先養胎要緊。」
她自己爲妾,還讓自己侄女爲妾。
倒是我身邊的丫鬟,好幾次欲言又止。
我佯裝看不見,讓她急着吧。
真以爲做妾是一件幸事嗎?不過是入火坑的第一步罷了。
閔迎瑕的表妹來得很快。
一個瞧着很溫柔似水的女子,她和閔迎瑕是表兄妹,感情自是不同。
對於要納她做妾,閔迎瑕欣然接受,誇我賢惠,要我以後善待小付氏。
去給侯夫人請安的時候,她忽然問我,把夫君推出去,是否難受,心是否會痛?
「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身處這內宅,本就身不由己。我做不了自己的主嫁給他,也做不了他的主,讓他守着我一個人。我沒有這個自信,也沒這個底氣。」
侯夫人默了片刻,才說道,「你這個年紀,倒是活得通透。」
不是我通透,是我識相。
若不是識相,也不可能嫁這麼好。
等我有孕八月的時候,還未尋到合適的婆子。
小付氏肚子爭氣,有了身孕。閔迎瑕對她體貼、溫柔,比待我好太多。
她滿臉幸福,在付姨娘那邊見到,她還刺我幾句,野心昭然若揭。
侯夫人問我,「害怕自己生女兒,小付氏生了兒子嗎?」
我搖搖頭。
「我只怕生產艱難,活不下來。」
然後對着她跪下,「夫人,求您庇護。」
她沒有應我。
讓我回去養胎,不要再來了。
眼見臨產日越來越近,姨娘還沒有消息傳來。
「時也命也,順其自然吧。」
生產前夕,我還是交代丫鬟,若萬一難產……
「保孩子吧。」
我是想保自己的,可又捨不得孩子。
沒有我,侯夫人會不會把孩子抱過去養?
真當那天來臨,我痛得撕心裂肺,才終於明白兒奔生、娘奔死,生恩之大。
我痛了好久,才把孩子生下來。
我聽到有人說,「恭喜大少奶奶,您生了一個小公子。」
和閔迎瑕有染的丫鬟端着藥過來,和人摁住我用力灌下去。
我才明白,要置我於死地的不是侯夫人,而是我的丈夫閔迎瑕。
「不……」
我幾乎用盡全力,推開她大喊出聲。
她手忙腳亂捂住我的嘴。
我心慌、懼怕用力掙扎。
我的兒子在外面大哭出聲,似感覺到我這個做母親的,命懸一線。
我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真是好可惜。
有人進來怒喝出聲,「大膽狗奴才,敢謀害大少奶奶,拉下去關起來,等候發落。」
是侯夫人身邊的管事林嬤嬤。
我私下送過她兩次荷包,共二百兩銀票。
我慶幸萬分,總算,總算保住了自己的命。
再醒來,我還在自己的院子裏,照顧我的人是林嬤嬤,她笑着說,「大少奶奶醒了,身子可有哪裏不適?」
「林嬤嬤。」
「奴婢在。」
「多謝你。」
她輕笑道,「大少奶奶應該謝夫人,也該慶幸您和孫少爺母子情深。」
「如今您醒了,那膽大的丫鬟,您打算如何處置?」
「林嬤嬤,您幫我去審一審,是誰指使的她?我想知道個結果。」
林嬤嬤應下,但很快又回來,「大少奶奶,不用審了,那丫鬟畏罪自盡了。」
我知道,丫鬟不是畏罪,是被人殺害的。
沒有人會真心實意爲我撐腰做主,更沒有人讓真相大白,會還我一個公道,這個虧,只能我自己喫了。
但閔迎瑕、付姨娘、小付氏……
我不會這麼算了的。
「我知道了。」
-5-
姨娘來看望我,銀票又原封不動地拿了回來。
她得知我生產那日的兇險,淚流滿面。
「我以爲夫人……」
「姨娘。」我打斷她的話。
想來我那嫡母,並未盡心盡力,或者說根本沒有讓人去做這件事。
「都怪我,一點本事都沒有,籠絡不住你父親的心。也怪你弟弟,連個能差遣的人都沒有。」
「姨娘,弟弟他去書院了嗎?」
「去了,但身邊跟着個七八歲的書童,能做甚呢。」
「姨娘你糊塗了,弟弟能出府,爲什麼不讓他去牙行先買兩個人,即便不能帶回府,在外頭給租賃間屋子住着,差遣的人不就有了。」
真真是當局者迷。
我是真的無法出府,這府裏我能收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大筆銀子我沒有,仨瓜倆棗這些奴才瞧不上。
姨娘後悔得直拍腿。
我把銀票給她,「姨娘,我能依靠的也就弟弟了,即便他還小,但他聰慧又穩重。貧家孩子早當家,有些事情您得跟他說,讓他早早立起來。」
姨娘直點頭。
等侯夫人派人把孩子抱回來,她抱着捨不得撒手。
「這孩子長得真好。」
姨娘又問我,這孩子養在侯夫人身邊嗎?
「比跟着我好。」
我連自己周全都顧不了,又怎麼顧得了他。
跟着侯夫人,比跟着我強,至少往後前途光明。
姨娘看我一眼。
她定是沒想到,我能捨得。
姨娘離開後,林嬤嬤笑着說,「小孫少爺真真是入了夫人的心,大少奶奶可願意讓他養在夫人身邊?」
我看着襁褓裏酣睡的孩子,心軟得一塌糊塗。
「是他的福氣。」
至於閔迎瑕,他怕是更願意了。
這人,從我醒來就露過一面,心虛遮掩不住地讓我好Ţū₆好休息,便急急忙忙離開,再沒回來過。
洗三是侯夫人操持,來了不少人。
滿月也是侯夫人操持,來的人更多,她抱着孩子,笑容滿面,病氣都消失不見。
疼愛的樣子不似作假。
侯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不知道他是喜歡孫子,還是因爲侯夫人病癒。
酒至半酣,侯夫人忽然說道,「今日親朋滿至,甚是感激。」
「我兒元朗幼年早幺,至今已經二十餘年,作爲親孃,我悔痛萬分。我不能讓他膝下無子,清明節氣連個上香的人都沒有。」
「所以我替他過繼這孩子,承繼香火,待他大些,便爲他請封世子之位。」
世子……
越過了父親。
哦不,以後就是叔叔了。
我忽然覺得,世上最狠的報復不過如此。
閔迎瑕機關算盡,結果啥也不是。
我看見閔迎瑕蹭站起身,臉色難看到極點。
「坐下。」侯爺沉聲。
閔迎瑕張着嘴,像缺水的魚,失魂落魄坐下。
付姨娘緊緊捂住嘴,纔沒能讓自己哭出聲。
她恨恨地朝我看來。
我此刻臉上什麼神色?是茫然、錯愕。
內心則是歡喜、激動。
恨不得大笑幾聲。
等到滿月宴散,我纔回到院子,閔迎瑕激怒而來,二話不說揚手給了我一巴掌。
「賤人。」
我捂着臉,淚水滾落。
心中有憋屈,亦有恨。
-6-
當初他鼓勵我去侯夫人跟前獻殷勤,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不敢去找侯夫人,也不敢去找侯爺,就只能拿我出氣,發泄心中的憤怒。
「你現在去侯夫人那裏把孩子抱回來。」
他不敢去做這個惡人,就讓我去做。
我又不是傻。
孩子抱回來,他也不見得會疼愛。
到時候要親情沒親情,要權勢沒權勢,要依仗沒依仗,那我抱他回來做什麼?
喫苦受罪遭白眼嗎?
我沉默着不動。
他揚手又扇我一巴掌,「魏氏,你真是好樣的。」
他拂袖離去,丫鬟、婆子簇擁上來,「大少奶奶。」
我搖搖頭,揮手示意她們出去。
一個人坐在妝臺前,銅鏡裏的臉紅腫着,我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淚。
我拿起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刺痛傳來,我慢慢地放下。
拿起帕子擦拭血跡。
死了又如何?不愛我的人,永遠不會愛我。
只會親者痛,仇者恨。
我不死,我的孩子就有母親。
我也不能雞蛋就放一個籃子裏,侯夫人能留給他多少東西我不管。
依着閔迎瑕對我的厭惡、憎恨,他以後可能再也不會碰我。沒有兄弟姐妹相互幫扶,我得給他留些東西,多一條退路。
若我有足夠的權勢、地位、金錢……
我收拾好自己,起身前往侯夫人的院子。
遠遠就聽到歡聲笑語,她們都在誇孩子,見我出現在門口,笑聲驟斷。
所有人都齊齊看向我。
我臉上巴掌印清晰明瞭。
侯夫人抱着孩子面色微凝,她問,「你是來看孩子的?」
我掃視一圈,都是侯夫人孃家人。
「我想問夫人要一個能自由出府的對牌。」
「……」
侯夫人把孩子給奶孃,起身朝外面走去。
我立即跟上。
小廳裏,她讓人給我上茶。
「迎瑕打的?」
「是。」
她輕輕才嗤笑出聲。
不知是在笑我不自量力,還是笑閔迎瑕兩面三刀。
「不就是隨意出府的對牌麼,我給你便是。」
「多謝夫人。」
我起身行禮。
朝外面走去。
我還得去見一見侯爺,我要開間鋪子,得從侯府鋪子這邊拿貨。
省事還能賺錢。
對於沒有根基的我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快的捷徑。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侯夫人忽然開口,「魏氏,你可怨我抱走你的孩子?」
她這麼問算什麼呢?
她要孩子,閔迎瑕都拒絕不了的事情,我能拒絕?
「他跟着夫人,比跟着我好。」
「你是他生母,你給他取個名字。」
「寧字甚好,智者豁達,就叫寧智吧。」
我去見侯爺,他很意外。
見我臉上有巴掌印,更是詫異。
得知我要出門開鋪子行商,錯愕地瞪大眼睛。
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應下。
我行禮告退,他喚住我,「魏氏,你別怨,孩子跟在夫人身邊,比跟着你強。」
我當然知道。
若不是清楚,我早就鬧起來。而且這也是我在沒有任何選擇的情況下,自願的。
嫁進侯府,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出門,我帶着所有的銀票,直奔掮客行。
在東城租賃下兩間鋪子,南城、北城各買下一間鋪子。
去牙行買了三家共十一口人,隨後想想又添三個小廝。小廝跑腿搬運東西,識文斷字會盤賬留在鋪子裏做掌櫃。
等回到侯府,累得腰都直不起。
付姨娘派人來喚我過去問話。
我裝死沒去。
-7-
我以爲今日能得個清淨,卻不想付姨娘親自過來,二話不說就扇我幾個巴掌。
髒話、惡毒的話從她口中噴出。
「你以爲兒子跟了侯夫人就能長命?她兒子是個短命鬼,你兒子ŧŭ̀₄也是短命鬼。」
她罵我、詛咒我可以。
詛咒我兒子不行。
所以我一頭將她撞翻在地。
「啊。」
她尖叫一聲,讓她的婆子丫鬟摁住我打,我屋子裏的丫鬟們上前來拉,一時間亂成一團。
林嬤嬤沉冷的聲音響起,沒人知曉她來了多久,聽到多少?
付姨娘被禁足了。
閔迎瑕沒有來找我麻煩。
侯夫人沒喚我過去問話,林嬤嬤給我帶了句話,「孩子隨時都可以去看,但是不能抱回走。」
我想,我能做的,就是拼命賺錢。
抓住一切可以賺錢的機會。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五年過去,發生了許多許多事情。
小付氏連生三個女兒,閔迎瑕又納了兩個妾室,各生了一個兒子。
他對我依舊沒有個好臉色,也從不踏足我的院子,即便碰到,厭惡之色從未消散。
我賺了許多許多銀子,不說成爲一國首富,至少也能說富甲一方。
寧智聰明乖巧,聽話上進,啓蒙以來夫子誇讚。更讓我震驚的是,侯夫人居然有了身孕。
府中有傳她會生下真真正正的嫡子,而寧智很明顯的,被慢待了。
差別是什麼呢?
寧智對我開始依戀,想和我多待一會,甚至想跟我走。
「寧智,你等母親一些時間,母親一定帶你離開。」
我這幾年所有的努力,都是爲了他。
侯夫人有孕,給了我想要帶走他的決心。
但我要走得光明正大,所有需要有所行動。
我與侯夫人商量,往寧智身邊安置兩個人。
人我已經準備好,她們正在來京城的路上。
有些時候,意外來得猝不及防。
寧智染上了天花。
幾乎是瞬間,他就被關進侯府最偏僻院子裏。
就他一個人。
我得到消息趕回來,遠遠就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聲。
侯夫人說,「我不能拿自己和孩子來賭,那是你的兒子,你帶他走吧,往後不必送我這來了。」
「……」
我看着侯夫人。
這些年,是我高看她。
她對寧智,或許從未付出過真心,她拿寧智不過當個可以逗趣的玩意罷了。
如今她即將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個嫡子,寧智就是喉嚨裏的刺,亦是她兒子奪取侯府的絆腳石。
「多謝夫人這幾年的照顧。」
我行禮後匆匆離開,奔跑至偏院。
寧智見到我,撲進我懷中,「母親。」
他淚流滿面地問我,「母親,祖母不要我了,您會不會也不要我?」
Ṫũ⁾
「不會,母親要你的。」
不管在腹中,還是過去、現在,抑或者是將來。
我都要他。
我說要帶着寧智去莊子上,天花可不是鬧着玩的。
侯夫人直接就允了。
寧智很少有機會出府,我想過帶他出去玩,侯夫人不允許。
這樣子也好,往後我能讓他活得更肆意快樂些。
天花是會死人的……
好在寧智並不是感染天花,只是喫錯了東西,引起熱疹,和天花極其相似而已。
我是不會讓他再回侯府去,所以我讓他病逝了。
-8-
侯府的孫少爺沒了,好像無人傷心。
他們該喫喫,該喝喝,沒有人會爲一個孩子傷心。
小付氏來我跟前說,「雖然她生了三個女兒,好歹都還活着。」
付姨娘說,「我就說那孩子是個短命鬼,如今你看,才幾歲就早幺了。」
我全當聽不見,開始讓人清理在侯府的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些的嫁妝,我早已經運出侯府。
當年的聘禮,倒是悉數俱在,我一件都沒動過。
我用八成家產,終於見到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那個男人,他一襲龍袍,威嚴赫赫,儘管面帶笑意,我也不敢直視。
他的身後站着我父親、侯爺,兩人皆是驚愕萬分。
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解決邊疆將士三年糧草、一年冬天棉衣的奇女子竟是我。
「跟朕說說,你想要什麼賞賜?」
「回皇上,民婦想要一紙和離書,兒子與閔家斷絕關係。」
皇上笑了出聲,扭頭問,「閔愛卿,你怎麼說?」
「臣、臣……」
侯爺蹙着眉,臉色沉沉。
我父親忙道,「皇上,小女在胡鬧,她……」
「皇上,民婦與閔公子本無情意,這幾年他亦不曾有過絲毫關心愛護,對兒子生死亦不過問,姨娘咒罵孩子短命,對我非打即罵,從未拿我當人看。」
「我對他們心灰意冷,再勉強相處,也不過是徒增癡怨,還請皇上憐憫。」
我跪下去,匍匐在地。
皇上沉默了。
侯爺和我父親也不敢言語。
倒是太子站出身,「父皇,魏夫人品性高潔,知道朝廷軍需緊迫,自告奮勇拿出存糧,搬空全部糧倉。還拿出銀子購買許多,邊疆將士三年口糧無憂,冬日棉衣已悉數送到,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父皇是天下之主,更是明君憐恤百姓,體察民情,父皇,魏夫人大義,您成全她吧。」
皇上盤着手裏的翡翠手持,默了片刻道:
「太子所言倒也在理,魏氏大義,耗盡家財爲朕分憂,該賞。
金銀錢財都是俗物,依着你的本事也能賺回來。你這般女子困於內宅確實可惜了。
朕允你和離,子嗣與閔氏斷絕關係,從閔氏族譜劃掉。」
我聞言心情澎湃,哽咽道,「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朝我走回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這手持伴朕多年,也是個象徵。你爲國爲民,邊疆將士記你的情,朕不能啥也不賞,這手持便賞你了。」
我忙伸出雙手。
皇上隨意把手持丟我手中,對我來說卻是重如泰山。
這手持我不會戴,也不敢戴。
要高高供起,供人瞻仰。
當然更多是震懾那些對我別有居心的人。
從皇宮出來,侯爺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上馬車離去。
我父親看着我嘆息,「你啊,你啊,好好的日子不過,何苦來着。」
「父親,等我和離後,便會離開京城去江南,我想帶着姨娘和弟弟一道前往。」
「你說什麼?」
我直接說給他銀錢,五千兩到一萬,到五萬。
「父親,你若不願意,我便去與母親說,我只需說不分家產,她立即就能讓我帶着姨娘、弟弟走,到時候這銀子我可就不給你了。」
所以這銀子要還是不要?
他怎麼能不要,魏家日漸落寞,他想高升就需要銀子打點。
「以後每年我都給你一萬兩。」
他嘆息一聲,「罷了罷了,依你便是。」
到底還是爲錢屈服,如我所願。
-9-
我是奉旨和離,宮中內監總管親自走的這一趟,不管閔迎瑕什麼臉色,付姨娘恨意濃濃,滿眼惡毒,小付氏滿心歡喜。
侯爺沉着臉,讓族長劃去我和寧智的名,讓閔迎瑕寫和離書。
閔迎瑕寫了幾句看向我。
我亦淡然地看向他。
曾經我也懷着期待和希冀,想着ƭṻ₈與他攜手共進,甘苦與共,是他親手毀掉所有。
如今和離、情斷義絕,此致陌路。
拿着和離書,我留下聘禮,侯爺說讓我帶走。
付姨娘說,「都和離了,憑什麼讓她帶走聘禮。」
「閉嘴。」
侯爺的呵斥聲後,還伴隨着狠狠的一巴掌。
付姨娘捂着臉沒敢吱聲。
「侯爺,既是一別兩寬,錢財之物還是分清楚比較好。若一定要給我,就將它折算成現銀,給侯夫人吧。謝她照看寧智這幾年……」
我從容淡定地離開侯府,上馬車回家。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姨娘、弟弟去我家住,然後我們一起出發去江南。
江南風水人情好,大儒衆多。
弟弟想要更上一層樓,去江南潛心讀書再好不過。
我到魏家的時候,父親笑意相迎,嫡母臉色不是很好。
我和她的那點點情,在當年她拖着不給我找人,就斷個乾淨。
這幾年姨娘明哲保身,不惹她,卻也不幫她,她沒少被其她姨娘使絆子。
兒子不爭氣,女兒日子過不好,她能過安逸?
如今我姨娘、弟弟即將脫離她的掌控,她能有好臉色纔怪。
姨娘、弟弟歡歡喜喜搬東西。
他們本來也沒什麼值錢東西,把喜歡的重要的東西帶走就行。
離開的時候,父親還笑眯眯送我們到門口。
姨娘、弟弟受寵若驚。
畢竟他對我們,從來沒有溫和體恤過。
「姨娘,走了。」
姨娘忙點頭,又對父親說道,「老爺要照顧好自己。」
我真怕她捨不得父親,又要留下。
我在京城有個三進的宅子,寧智目前就住在這裏。
被敬重、喜歡、真心對待,小小的孩子是懂的。
見到我,他笑着跑過來,炫耀他已經會獨自騎馬,雖不能策馬奔騰,但能一個人騎馬也是勇氣可嘉。
「等咱們到了江南,你的小馬駒應該也到了。」
他眼睛瞬間亮得驚人。
抱着我一個勁地喊,「謝謝母親。」
離開京城前往江南那天,在城外十里亭碰到太子。
「那日多謝殿下爲民婦求情。」
「即便沒有孤,父皇也會成全你,孤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魏夫人不必客氣。」
「孤今日前來,還是想請夫人爲孤調教兩個人。」
「?」
我很是不解。
「想要坐穩太子之位,手裏可不能緊巴巴。」
太子這話我懂了。
上下賞賜處處需要銀錢。
摳摳搜搜,即便是太子,人家也不願意跟隨。
「殿下信得過民婦,民婦定竭盡全力。」
從龍之功,我也想貪一貪。
寧智……,不叫寧智了,我給他改了名。
叫魏熙和,跟着我姓。
他掀開簾子一角,被太子瞧見。
太子笑了笑,「若是孤真登頂皇位,定不負隨行之人。」
「殿下定能得償所願。」
-10-
在江南十年,我的熙和已經是個俊逸非凡,武能以一敵十的少年郎。
師從大儒,文采斐然。
這次回京,我們是來收穫勝利的果實。
因爲太子登基了。
這十年,我賺的銀錢,一半都給了太子。
源源不斷的銀錢,四處收羅的能人異世,讓太子在奪位的路上走得十分順利。
他的勝利,就是我們好日子的開始。
「母親。」
熙和掀開簾子,笑得爽朗肆意。
隨即遞上來一捧野果子。
「剛剛摘的,還新鮮着,母親、外祖母嚐嚐、甜着呢。」
我笑着問他,「你喫過麼?」
他輕笑,沒有回話。
這種野果子,能得一捧可不容易。
「我留着,前方若有茶寮,停下來喝盞茶,一起分享。」
「好,全聽母親的。」
到京城這日,春風和煦,驕陽明媚。
「母親,前方就是京城了。」
「走吧。」
弟弟早幾年已經分家出來,除了一個姓氏什麼都沒要,他已經娶妻生子,家庭美滿。
娘在魏家還是姨奶奶,但如今再也不是那個能隨意拿捏、責罵、懲戒、發ţü⁸賣的妾室。
弟弟先我們兩月回京城,打點一切。
「母親,我看見舅舅了。」
青松如竹般的人,見着我們面容上瞬間染上歡喜,上前來行禮,「娘,姐姐。」
又急急忙忙地去扶他的妻子,抱他的兒女下馬車。
他是個好父親,也是個好兒子,好兄弟、好舅舅,他爲孩子們做好了榜樣。
「進去吧。」娘笑得溫柔。
我們才坐下,父親就急急匆匆地趕來。
溫柔似水的妾室,和冷眼怨懟的正妻,他不去找結症何在,自私地只顧自己。
子不言父過。
我也不好指着他鼻子破口大罵。
他對我倒是客氣,甚至還帶走點巴結。
尤其得知皇上宣我進宮,他巴巴地看着我。
希望我得了恩賞,也別忘記他。
「父親放心。」
侯爺的外祖,也是恩賞。
當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十年不見,他瞧着變化還是挺大。
做太子時是示弱,做帝王時是霸氣。
「民婦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朕的錢袋子,免禮。」
「……」
我詫異他竟與我開起玩笑。
說是錢袋子,也不爲過。
五五分,他這一半是純利,我那一半還要給夥計、掌櫃工錢、賞錢,偶爾還要賠償……
「走吧,朕帶你四處轉轉。」
我不太想去。
孤男寡女的容易落人口舌。
我可不想跟皇上有什麼桃色謠言。
「你這些年爲朕付出頗多,朕做了這宮牆內的主人,帶你走走本也應該。」
「是。」
他似乎有許多話說。
一花一木他都願意徐徐道來,我聽得十分無趣。
這些東西我在宮外早已經看膩。
他把我帶到宮牆上,看着長安城。
「等到天黑,萬家燈火,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我確定,他是別有用心。
「屆時我家也是這萬家燈火中的一盞,和千千萬萬的百姓一樣,都是您的臣民。」
「……」
皇上默了片刻才說,「你當真不懂朕的心思?」
「懂,卻不敢也不能做任何回應。民婦視皇上爲知己,是友人,是民婦的靠山,亦是君王。」
「您爲君,民婦爲民,民婦願爲君生,願爲君亡,願爲君赴湯蹈火。民婦忠君,亦愛君。」
「只是此愛非彼愛。」
我這些年算是看明白,情情愛愛算個甚。
不如金銀錢財來得實在。
有了金錢錢財,要什麼樣的快活沒有。
「若是朕非要留你在宮裏呢?」
「您不會。」我篤定道。
我跪伏在地,言辭懇切,「您是明君,是高明遠見的聖帝明王。」
「可你這般奇女子,朕真不想放手……」
男人……
說得好聽,不過是獵豔心起罷了。
「這天下能稱得上奇女子的只有兩人,太后娘娘爲了您,在後宮周旋數十年,熬盡心血,白髮叢生,她是奇女子。」
「皇后娘娘與您情比金堅,攜手共進退,摯愛不移。這十年來,娘娘頻頻寫信給民婦,託民婦尋找奇珍藥材。她爲您亦是殫精竭慮,亦是奇女子。」
皇上愣了片刻後,才哈哈大笑,「你這張嘴。」
「平身吧。」
-11-
我從宮裏出來時,已從商婦搖身一變成了老封君,熙和被封爲萬熙侯。
三代後降爵。
我靠在馬車上哈哈哈大笑。
笑得眼淚直流。
曾經我觸手不可及的,如今真真正正屬於我。
兒子、權勢、金錢。
我纔回到家中,宮裏宣旨的人便來了。
「恭喜魏老太君,恭喜萬熙侯。」
來賀喜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認識的,不認識的。
人家來賀喜,我也不能把人打出去,笑着招呼客人,挑選日子辦喜宴。
侯夫人會上門,我是沒有想到的。
更沒有想到她的孩子沒能生下來,如今的她宛如七旬老嫗,白髮滿頭,走路都要人攙扶。
「……」
「沒想到你竟是這般本事。」
我聽着她言不由衷的奉承話,心中一片平靜。
那幾年,我感激她照顧熙和,讓我有機會出門闖蕩。
「我可以見見寧智嗎?」
「侯夫人,他叫熙和。」
我讓人去請熙和,熙和翩然而來。
恭順有禮的問安。
侯夫人淚流滿面,「你把這孩子教得很好。」
我其實並沒有怎麼教熙和。
我只是給了他獨一無二的母愛,無論什麼時候都偏愛他。
支持他所有喜好和決定,誇他所有成就。
寫得好的字,畫得好的畫作,第一次彈奏的曲子,射中靶心的箭,策馬奔騰的樣子。
單槍匹馬闖匪窩救人。
我心疼他,卻也肯定他。
侯夫人臨走時,熙和伸手扶她,「晚輩送送您。」
他是個好孩子,即便被拋棄過,亦記得養育之恩。
我確實把他教得很好很好。
再見閔迎瑕時,他被降職,在酒樓買醉。
不湊巧,這是我的酒樓。
我看着喝得爛醉如泥,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的他。
他亦看向我。
不得不說,當年的我目光淺薄,這種爛東西還俊逸風流。
呸。
簡直侮了我的眼。
「魏氏?」
他朝我追來,被人攔住。
當初棄之如履,如今可別巴上來佔我便宜。
嫡母上門來,沒有當年的高高在上。
她謙卑懇切地希望我把嫡姐從侯府接回來。
「?」
我簡直驚呆了。
三皇子奪位失敗自盡。
嫡姐竟做了閔迎瑕的妾?
她在想什麼?腦子壞了嗎?
「她失寵後被送去庵堂,然後閔迎瑕讓其假死……」
兜兜轉轉一圈。
嫡姐的愛情灰飛煙滅,又選了曾經拋棄的夫婿。
還自辱自身去做妾,破罐子破摔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也不值得我去幫助。
「這事我幫不了,母親請回吧。」
我強行讓人送她回魏家。
爲了免去這些麻煩事,我決定早些帶着熙和出發。
這次的我們賺錢爲輔,遊山玩水爲主。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只有真真正正見識過人間疾苦,以後入朝堂才能做一個真真正正爲民的好官。
「母親,您坐好了嗎?咱們要出發了。」
熙和在馬車外問。
「走吧。」
我微笑着。
等下次回來,就是熙和成親入朝爲官的日子。
我期待着那天的到來。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