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想救贖反派後

我是小說裏的惡毒女配。
卻眼睜睜看着一個又一個穿越女佔據我的身體,自輕自賤,極致卑微討好,妄想拯救一個爛在泥裏的小畜生。
美其名曰救贖反派,讓其感受到世界的溫暖和美好。
最後的結局,無一例外被身居高位的小畜生背叛,死無全屍。
再一次重來。
我原本以爲又是一場可笑的救贖,卻沒想到,這次的穿越女在小畜生還沒成長起來,便將其一刀穿心。
幾滴血濺在穿越女臉上,顯得她的神色無比詭譎幽暗:「本來就已經得罪他死死的了,殺了他永絕後患不更好?救贖遊戲,實在是有夠無聊。」

-1-
熊熊大火包圍整個鳳梧宮,將一切輝煌化作灰燼,將紅顏化作枯骨。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沈長淵!我詛咒你今生今世永失所愛!不得好死!」
女子的聲聲泣血,飽含恨意。
我漠然地飄在半空中,陪着她一路走來。
看着她放着尊貴的公主不當,偏偏要救下那個連給我提鞋都不配的小畜生,忽略他狠戾桀驁的眼神和冰冷無情的性子,爲他療傷,爲他求藥,給了他公主府一切殊榮,甚至爲了救他女扮男裝闖入青樓,差點被玷污。
可畜生終究是畜生,不懂得感恩。
我冷眼旁觀穿越女被小畜生耍得團團轉,那穿越女還天真地以爲自己感化了他,救贖了他,將他拉出深淵。
結果他得勢之後,其身份也隨之曝光,他是前朝的太子,也就是前朝餘孽!
這該死的畜生滅了我的國,原本許諾穿越女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也作廢,封另一女子爲後,並賜穿越女爲貴妃,後將其打入冷宮,每天喫盡苦楚,受盡折磨。
接下來,穿越女絕望悔恨至極,在冷宮放了一把火,自焚而亡。
我看着自己那張蒼白消瘦卻依舊美麗濃豔的面容,因烈火焚燒而痛得猙獰扭曲,然後枯萎,直至消失世間……
第三百五十一個。
我感到很是乏味,那小畜生帶着輪迴的記憶,每一世都冷眼旁觀穿越女圍着他打轉,珍貴的藥材,金錢,勢力,以及軍隊,無一不爲他奉上。
他只覺得那些穿越女天真愚蠢得可笑。
火光沖天。
然後,整個世界瞬間黑暗,混沌。
接着,我眼前出現一抹白光。

-2-
「公主殿下,這賤種實在是不懂規矩,居然敢偷您的首飾,亂棍打死也不爲過……」
我看到自己又飄在半空中。
來到了一切都還沒發生的開始。
小畜生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身上盡是縱橫交錯的鞭痕,他跪在地上,面容極爲精緻俊俏,可眼中陰沉和冰冷,讓人遍體生寒。
當初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危機,全身細胞都在瘋狂叫囂:【折磨他,殺了他!】
就好像不弄死他,我總有一天會被扒皮抽筋,挖心剜骨,受盡折磨,死無全屍。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我失去了神志。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抹魂魄飄在半空,另一個靈魂佔據了我的身體,替代了我的身份,然後做出了一系列把我氣到心梗的事……

-3-
我看到自己身體的㫸羽顫了顫。
我默唸,第三百五十二個。
我百無聊賴地想,看看這穿越女又會怎麼死?
是萬箭穿心,是抑鬱而終,還是五馬分屍,抑或像剛剛那個穿越女那樣,自焚而亡?
那小畜生確實不是什麼好鳥,但你有錢有顏又有勢,非要捨棄公主之尊,以幾乎自毀的方式去感化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賤奴,費時費力又不討好,我都不知道這些穿越女是怎麼想的,簡直是……愚蠢至極!
我準備看看這個穿越女怎麼舔這個小畜生。
女子睜開了眼睛。
我卻沒有從她眸中看到一絲懵懂,茫然,震驚或者害怕。
而是一片與年紀極爲不符的冷靜,環顧四周的目光慢慢染上幾絲興奮,最後,目光落到面前跪着的少年的身上。
黑髮如瀑般垂落在牀沿。
如玉藕般的手臂抬起,輕輕支起下巴。
半掛在她身上的衣衫隨着她的動作,滑落她的肩頭。
室內暗香浮動。
巴掌大的小臉生得極妖美穠麗,眼睛含笑含俏,媚意盪漾,嫣紅的嘴脣微揚,帶着冰冷的玩味和估量,讓人有點不寒而慄。
聽着奴僕惡意滿滿地添油加醋,對上落魄少年黑得深不見底的眸子,女子脣邊的笑容加深:
「秋香,你來說說,膽敢偷本宮的東西,按照本朝律法,當是如何?」
我身邊的宮女秋香站出來,輕聲道:「啓稟公主,按照本朝律法,凡是偷盜皇家物件的奴僕,鞭五十,逐出宮。」
女子的笑聲靈動悅耳,饒有興趣地看着少年身上慘烈的鞭傷,輕點了一下告狀的奴僕:「即便如此,可本宮未下命令,你居然敢動用私刑?」
奴僕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跪地:「公主殿下饒命,奴才也是一時氣不過這賤種居然敢偷公主的首飾,奴才對公主的忠心天地可鑑……」
女子輕笑一聲,話音一轉:「你剛剛打了他多少鞭?」
奴僕冷汗都要流下來了,嘴脣顫抖:「十鞭……」
少年薄脣微抿,死死盯着坐在牀沿的公主,那目光,如同欲要攻擊獵物的毒蛇,佈滿冰冷的仇恨和殺意。
愚蠢。
太愚蠢了。
早早在手握權勢、身居高位之人面前泄露如此濃烈的殺意,如果我沒被佔了身體,管你冤不冤枉,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我都一定要把你拖出去砍頭,永絕後患!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我生母早逝,在後宮存活本就不易,我用盡手段,剷除一切競爭對手,才討得父皇的歡心和寵愛,終於到如今公主府的如日中天,我不Ťú¹會允許公主府裏任何一個人超出我的掌控。
更愚蠢的是那些穿越女。
他什麼身份?
我這具身體又是什麼身份?
你拿着我這具身體肆意妄爲、驕縱任性我都不會說什麼,公主本來就有公主的驕傲。
可你偏偏讓我那張囂張不可一世的臉露出卑微諂媚的神情,去討好一個身上流着本朝絕對不容於世的血脈的小畜生!
實在是氣煞我也。
我深吸一口氣,大抵是失望慣了,我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這個穿越女想怎麼作妖。
「哦?十鞭?」女子笑着,似乎還帶着幾分不解,「那不是還有四十鞭嗎?」
紅脣輕啓,語氣溫柔又殘忍:
「拖出去,繼續打!」
「不過本宮仁慈,行刑完畢後,就不必驅逐出府了。」
我:「?」
少年眸裏厭惡中也夾雜着一絲震驚,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的穿越女連查都不查,就這麼直接定他的罪。
我:哦豁?有點意思。
以往的穿越女,無一例外都是查出背後冤枉這個小畜生的人,還他一個清白,然後請了宮裏的太醫給小畜生療傷,無論他怎麼言語侮辱,穿越女依舊對小畜生不離不棄。
特別是那充滿惡意的一句:「沒想到堂堂長樂公主,竟然低賤至此,當奴才腳下一條搖尾垂憐的狗?」
換成是我,早就割了那小畜生的舌頭了!

-4-
外面飄着鵝毛大雪。
女子靜靜地坐在府裏,捧着熱氣騰騰的香茶,披着大紅羽鶴氅,襯得那精緻的臉嬌豔至極。
宮女時不時將銀絲碳添入爐火中。
殿內溫暖如春。
殿外寒風如刀。
她坐的位置,剛好能看到少年受刑的場景。
隨着鞭數的增加,少年底下那一片雪地被染成豔紅。
他死死咬着牙,呼吸急促而不穩,額上的冷汗滲出,卻一聲不吭。
女子淡淡開口:「本宮那碧玉藤花髮簪和纏枝文冰花玉佩,真的是他偷的?」
雖是疑問句,那語氣卻讓一衆奴僕和宮女覺得,公主早已知道了一切。
嚇得大氣不敢出。
女子手指輕抬,兩個侍衛從兩邊走出,將剛纔那告狀的奴僕挾持住:
「從他嘴裏套出本宮那兩件首飾的下落,然後把他處理掉。」
「本宮的府裏,可不容許喫裏扒外的奴才存在。」
公主慵懶地靠在牀頭,一句,便是上位者的生殺予奪。
那奴才驚恐地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侍衛捂住嘴拖了下去。
我差點拍手叫好。
能將公主的身份適應得這般自如,也就這一位了。
前面有幾個穿越女說什麼封建糟粕,還宣揚人人平等,嫁娶自由,一生一世一雙人?
得虧她們佔據的是我的身體,父皇也不好責罰太過,不然,一百個頭都不夠她們砍的。
享受着皇家的身世權力和榮華富貴,到頭來還把箭瞄準自己家?
是我半夜驚醒都要坐起來罵一句:【不是,你們有病吧?】
如今我很是好奇,這位穿越女以前是什麼身份?

-5-
第二天。
公主出現在昏暗潮溼的柴房。
我看見那小畜生閉着眼睛躺在草蓆上,渾身纏上了繃帶,繃帶上還滲着血。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面容慘白,若不是胸膛還有起伏,很容易讓人懷疑此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公主慢慢俯下身,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臉,感嘆一聲:「小可憐,實在是不好意思,昨天偷盜首飾一事,是本宮冤枉你了。」
少年睜開眼睛,以爲穿越女終於回心轉意認識到自己的錯了țū₆,可他依舊咽不下那口氣,陰鬱地看着公主,露出譏諷的笑:「您可是公主殿下,無論是責罰還是獎賞,對於下人來說,不都是恩賜?」
公主紅脣微揚:「你可真會說話。」
我木着臉:【不會吧?不會吧?這位穿越女不會又要給這小畜生送人頭吧?】
公主眼中溢出柔情,其中還似乎夾着一抹愧疚,緩緩向他靠近。
緊接着,我眼中一道凜冽的刀光閃過。
少年心口傳來劇烈的疼痛,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刀柄的另一頭,握在公主手上。
刀刃層層推進。
鮮血猛地濺到她白皙的臉頰上,暈染開來。
可她卻笑得無比美麗妖冶,彷彿這不過是一場能夠讓她愉悅的遊戲罷了。
少年口中湧出大量的鮮血,神情陰鷙怨恨:「爲什麼……你跟她們不一樣……」
公主輕笑:「哦?本宮爲什麼要跟她們一樣?給自己留下一個不久後會把本宮弄死的定時炸彈?」
扔下那小畜生的屍體。
柴房裏只有陰暗的光,再加上公主臉上的幾滴鮮血,顯得她的面容無比詭譎幽暗:「本來就已經得罪他死死的了,殺了他永絕後患不更好?救贖遊戲,實在是有夠無聊。」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
隨即,她轉過身來,直直對上了我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長樂公主,久仰大名。」
我:「?」
她她她……可以看到我?
我抿脣,有種被人戳破的惱羞,突然,我看到地上躺着的屍體的右手拇指上,光禿禿一片,什麼都沒有!
輪迴幾百世,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小畜生的右手拇指上,有一顆紅色的痣!
我面沉如水,直視女子的眼睛,一字一頓:「沈長淵,他並沒有死。」

-6-
公主眸底閃過輕微的詫色,目光落在稻草堆上面的屍體上:「我那一刀正中他的心臟,哪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她沉吟了一下:「如果這都不死,那就再補一刀好了。」
看到公主如此果決狠辣,跟以往那些蠢材完全不一樣,我好心告訴她:「他不是沈長淵,真正的沈長淵Ŧűₘ,可能早就逃之夭夭了。」
公主眼中劃過一抹沉思,俯下身子,伸手將屍體翻面,露出跟沈長淵一模一樣的臉。
她在其腦後摸索着什麼,果真摸到似乎有什麼東西跟此人的皮膚相接。
公主一個用力,直接將那人皮面具給拽了下來。
人皮面具底下,是一個已經死亡的俊秀少年。
我眯起了眼睛。
這個少年……好像是追隨沈長淵的下屬之一,那幾百世的輪迴中,他對穿越女的惡意毫不掩飾,沈長淵不僅並未阻止,更是利用他一點一點試探穿越女的底線。
此人,死不足惜。
公主笑了一聲,聲音懶散:「裝得可真像。」
「既然沒殺到他,那就再殺一遍好了。」
我對公主的上道,驚訝但滿意。
我問:「你居然能看到我?」
公主輕「嗯」了一聲,倚靠着柱子:「一開始就看到了,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能看到公主你,當時我以爲你是什麼冤魂,但我從銅鏡裏面看到你跟我這具身體長得一模一樣,我便知道你是我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長樂公主。」
「你叫什麼名字?」
公主愣了一下,略微彎了彎眉:「我的名字,許青窈。」
我揚了揚下巴:「我乃長樂公主,顧曦。」
許青窈頷首,脣角笑容漸盛:「長樂公主,幸會。」
大抵是看過太多穿越女不自量力了,我現在對許青窈實在是好奇:「在你來之前,已經有好多穿越女嘗試過救贖沈長淵,你怎麼沒有像她們一樣?」
若說悽慘,沈長淵的身世確實悽慘,雖是太子,卻尚在襁褓就被我那從未見過的皇爺爺滅了國,從生下來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變成了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的前朝餘孽,十幾年來東躲西藏、顛沛流離,被人肆意踩在腳底下,人人皆可欺之辱之,連條狗都不如。
身處人間煉獄的他自然心理扭曲,陰冷暴戾,黑化徹底。
救贖,多麼充滿希望的一個字眼。
我心中冷嘲。
許青窈淡淡反問:「他這一切是我造成的嗎?既然不是,我又爲什麼要救贖他?」
「這天底下悽慘的人多了去了,保家衛國卻因功高蓋主慘遭抄家滅族的將軍,爲了兩國和平不得不送去和親的公主,在宮中如履薄冰的宮女和太監,以及城門外失去了一條腿的乞丐……」
「難道他們跟沈長淵比起來,就這麼微不足ṭù⁶道?全天下就他一個人悽慘,需要別人來救贖?實在是可笑。」
「更何況,」許青窕語氣幽幽,「他是前朝餘孽,我是本朝公主,我們天生就站在對立面,人不爲己天誅地滅,我想活着,那麼他就得死。」
我挑了挑眉,對她興趣更濃了:「難道你就沒想過讓他愛上你?讓他滿心滿眼都是你,爲你放棄仇恨,不顧一切跟你在一起?」
許青窈輕聲道:「可是公主,愛情呢,原本就是最不可靠的東西。今日是甜美的蜜糖,明日便是穿腸的毒藥。」
我笑了。
好一個清醒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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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窈她繼承了我的記憶,不僅很快適應了公主的身份,各個勢力安插在公主府的奸細也被她一一拔除。
而沈長淵,許青窈也直接下令,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生死不論。
如有必要,就地格殺。
父皇很快把許青窈召到宮中。
「曦兒,這段時間你如此大張旗鼓,這是爲何啊?」父皇聲音再怎麼溫和,可那周身雍容凌厲的氣質,足以讓普通人升起駭然和敬畏。
面對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帝王,我以爲許青窈起碼會有一丁點慌亂緊張。
然而,她神態自然,臉上帶着子女對父親天然的親暱,甚至還有對帝王恰到好處的恭敬。
「父皇,兒臣府裏有一個奴才逃跑了,若兒臣不把他抓回來,這讓兒臣的臉往哪擱啊?」許青窈撒嬌似的拉着父皇的袖子,語氣委屈。
「好了好了,曦兒,一個奴才罷了,如果你府裏的下人不夠,朕讓內務府再撥一些過去……」父皇拍了拍她的手,慈愛地道,「不過,那奴才確實太不像話了,抓回來後你想怎麼處置都行。」
「謝謝父皇!」許青窈驚喜道。
兩人用了餐後,許青窈回了公主府。

-8-
一日傍晚。
許青窈坐在鞦韆上。
夕陽西下,一片極美的明霞餘光染紅了天,光芒透過雲層輕輕灑下,落到公主倦懶的眉眼。
這時候,一個黑影出現在許青窈面前,單膝跪地,態度恭敬:「啓稟公主,您要找的人我們找到了,可是……」
許青窈輕蹙眉頭:「可是什麼?別磨磨唧唧。」
暗衛猶豫了一下,心一橫:「那奴僕被丞相府的嫡大小姐給撿走了……」
我:「……」
許青窈:「……」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什麼?又被一女的撿走了?沈長淵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專讓自己被家世顯赫的女子撿到?】
丞相手握大半朝廷權勢,氣焰正盛,被父皇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還不能跟其撕破臉皮。
況且,我跟這位丞相家的嫡大小姐,向來不對付。
衆所周知,皇宮裏面不受寵的皇子公主過得豬狗不如、被人欺負是常有的事。
於是,在我還未受寵的時候,她就帶着一幫世家小姐羞辱過我。
我本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主,得勢之後,我也回了ťū́³她一份「大禮」。
我跟她的關係說一句勢同水火都不爲過。
等許青窈揮退暗衛,神色並沒有什麼波動,彷彿聽到的不是什麼棘手的消息,而是並不值得她上心的事情。
我也沒說話,在她身邊飄來飄去,惡作劇心起,我故意飄落在了鞦韆上,屁股動來動去,似乎也要跟她擠在一起。
許青窈縱容地看了我一眼,挪了挪她的身子,將鞦韆騰出一片空間,方便我坐上去。
一片靜謐中。
許青窈笑了笑,聲音慵懶,帶着幾分殺氣和冷意:「沈長淵,真當我拿你沒辦法了嗎?」
一個稍微有點姿色的奴才罷了,生殺大權都是掌握在她手裏,如今不僅擺了她一道,還給自己找了個靠山?
真是好得很吶!
我不怎麼急,將頭靠在吊着鞦韆的繩子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沈長淵難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那張漂亮俊美的臉。
悽慘的身世。
隱忍陰沉的性子。
很容易激起女子的保護欲或者征服欲。
「況且,還有天道,也在保護他。」輪迴幾百世,沈長淵無論遇到刺殺還是圍剿,總能化險爲夷。就算受到致命傷,那穿越女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爲他尋找藥材和尋求神醫。
反觀穿越女,有好幾個爲了救沈長淵或慘遭毀容,或終身不孕,或纏綿病榻。

-9-
京城所有人都說丞相府的嫡小姐瘋了。
不僅不讓家中的奴僕伺候,還宣揚人人平等,甚至還製出了白糖、香皂、玻璃等極爲實用的物件。
百花宴上: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芳屏畫春草,仙杼織朝霞。」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
看着站在場中央光彩奪目的美麗少女,面對皇家貴族也絲毫不膽怯,聲音十分好聽,如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
數道感興趣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包括我那幾位皇兄。
而這樣的表演,對於我來說實在是無聊乏味,因爲基本每一次輪迴我都要被迫看一遍。
特別是那句「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這都不知是從第幾個穿越女口中念出來了。
剛開始輪迴的時候,我還能讚歎一下這些詩句確實是精妙絕世,不像閨閣女子所創。
這佔據我身體的女子確實驚才絕豔,就是戀愛腦了點。
然而到了第二世、第三世以及第四世,這三世的穿越女分別念出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一整個問號臉:???
後來我才知道,無論是她們唸叨的人人平等的制度,還是她們從手中誕生的白糖、香皂、玻璃等東西,抑或是她們所念出的絕世詩篇,都是她們原來世界人類智慧的產物。
沈長淵還真是天道的寶貝兒子,看着我和許青窈一個想要將沈長淵挫骨揚灰,一個想要將沈長淵除之後快,不惜又召喚來一個穿越女,讓其成爲沈長淵稱帝之路上的金手指。
我忍不住看向了許青窈。
同爲穿越女,她看到老鄉,是否也會十分激動呢?
許青窈眸中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興奮之色,她抿了一口茶,眉頭卻微微皺起:「詩確實是好詩,但,不該在一個十多歲的困在閨閣之中的少女口中念出。」
接着,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語氣沉了下來:
「若我爲帝,首先便是將此女掌控起來,爲我所用。若不能,便殺了。總之,絕不能讓她落入有心之人的手裏。」
「她的本事,足以讓整個朝野動盪。」
她眼中的冷漠銳利讓我心驚。
確實如此。
這麼多穿越女中,不乏有熟識兵法和製造出槍支彈藥的能人,沈長淵就是靠着這超出時代的產物,亡了我的國。
我心中嘲諷,不過,雖然沈長淵有着輪迴中跟穿越女相處的細節,卻被天道抹去了這種跨時代產物的記憶。
好讓穿越女來救贖他,心甘情願地奉上自己所知曉的一切。
等等!
我心中翻起來驚濤駭浪。
聽許青窈的語氣,她似乎不是跟那佔據丞相府嫡小姐的穿越女來自同一個世界?
我後知後覺起來。
這處變不驚的氣度,身居高位的從容,斬草除根的狠辣,深謀遠慮的性子,偶爾露出跟我父皇如出一轍的尊貴和威儀,以及那句「若我爲帝」……
她穿越前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是,女子真的也可以……
還沒等我理好思緒,一道陰沉的目光落到我,啊不,許青窈的身上。
那是幾欲壓制不住的殺意。
許青窈也感覺到了,抬眼望去,果真看見沈長淵站在丞相府嫡家大小姐宋瑩的隨從中,那張俊美陰戾的臉,在一衆容貌只能稱得上是清秀的奴僕之中極爲惹眼。
許青窈低笑一聲,看向沈長淵的眼中也遍佈殺意。
對於一個屢屢冒犯她的人,還是一個奴才,許青窈自然不會放過。

-10-
宴會結束,許青窈直接擋住了宋瑩的去路。
饒有興趣的目光落到沈長淵俊俏的臉上,宋瑩身邊的婢女暗道一聲不好,傳聞公主一向喜好美色,她莫不是看上了沈公子?
公主的驕縱跋扈和盛氣凌人被她演得淋漓盡致:「宋大小姐,聽聞你最近撿到了一個貌美的奴才,你是否可以忍痛割愛?」
宋瑩心中咯噔一下,公主居然要把反派帶走?這可不行!
聽說長樂公主仗着皇帝的寵愛無法無天,還喜歡拿鞭子打人,死在公主府的下人不計其數,反派落到她手裏焉能討得了好?
宋瑩還記得,自己撿到反派的時候,他一身鞭傷,鮮血淋漓地躺在雪地,呼吸微弱。
襯着他那張俊美慘白的臉,宋瑩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憐憫之心。
反派已經這麼慘了,爲什麼他們還不肯放過他?
爲什麼他們還要步步緊逼?
宋瑩看向許青窈的目光已經不滿,但礙於長樂公主的威勢,聲音還算禮貌:「公主殿下,就算他是一個奴才,也是丞相府的奴才,公主殿下在衆目睽睽之下搶人,似乎不太妥當?」
許青窈把目光從沈長淵臉上移到宋瑩的臉上,對上她憤憤不平的目光,輕蔑地笑了一聲。
我原本以爲她會橫刀奪愛,卻沒想到她說:「聽你這麼一講,本宮確實覺得不太妥當。不過,這奴才,可不是個好人。你把他留下來,當真不會後悔?」
宋瑩心說,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如果我溫暖他、感化他,讓一心只想毀天滅地的陰冷暴戾反派滿心滿眼都是我,爲我化作繞指柔,這該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
她斬釘截鐵地道:「自然是不會後悔。」
許青窈沒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長淵,在宋瑩警惕的目光下,施施然走了。
「你就算這時候把沈長淵要走,丞相府的人也不敢說什麼,他原本就是從你府裏逃出來的奴僕。」
「你大可以直接亮出沈長淵的賣身契。」
「即使是宋瑩,也沒有理由留下他。」
許青窈輕笑一聲,折下湖邊的一根柳枝:「長樂公主,你不是說沈長淵是天道眷顧的人嗎?」
我遲疑了一下:「確實是。」
「如果他費盡心思爬到高處,眼看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這時候我再把這個所謂的天道之子打下神壇,摔得粉身碎骨,豈不妙哉?」
許青窈用柳枝編了個環,似乎想套在我頭上,但又想到我只是魂魄狀態,便放棄了。
「更何況現在,還不宜跟丞相府撕破臉皮。」
「畢竟是丞相最寵愛的女兒。」
「我倒要看看,他們兩個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11-
其實根本不必看,沈長淵此人,心胸狹隘,自私自利,陰冷暴戾。
無論你對他怎麼付出,他都覺得你是冤大頭,反手來一波恩將仇報。
趁他未成長起來,把他給弄死自然是最好的。
但看到許青窈一副「無敵就是寂寞」「好無聊啊想看戲」「給點時間等他成長起來再把他踹下去」的模樣,我默默閉上了嘴。
雖說等沈長淵成長起來,許青窈卻沒有坐以待斃。
公主府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許青窈已經慢慢發展朝廷上的勢力。
我只能說不愧是曾站到過那個位置的人,許青窈早早盯上了父皇身下的那把椅子。
對啊,若是能成爲天底下最尊貴最有權力的人,就算他是什麼天道之子,還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不過,以女子之身走這條路自然艱辛,但許青窈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她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一步一步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手段,想要站隊的人也一再猶豫。
皇上有三個兒子,大皇子爲人貪婪而殘忍,二皇子驕奢而好色,三皇子學疏才淺卻剛愎自用。
他們真的對付得了長樂公主嗎?
可是,歷朝以來,一向是男子繼承大統,女子稱帝實在是有違天理。
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站對了隊伍,可保全家性命,家族綿延繁盛;可一旦站錯了隊伍……衆人打了個寒顫。
這時,什麼倫理道義都是虛的,只有利益纔是切切實實的。
對於許青窈的想法,我震驚但支持。
我雖然是女子,也是有野心的好吧?
站在權力巔峯,想想就爽。
我問:「我這裏還有不少前幾百回那些穿越女所發明的東西的清單和原料,你要嗎?」
許青窈向來倦懶的眸子一亮:「要!好東西傻子纔不要。」
這時候,沈長淵已經動身前往邊疆,打算用軍功換取兵權,爲他將來增添足夠的籌碼,宋瑩也害怕我們在京城再對沈長淵下手,自然無比支持沈長淵的決定。
沈長淵向來是個極其聰明的人,穿越女的到來只不過讓他奪回帝位的道路更加順暢罷了。
戰場上刀劍無眼。
宋瑩擔心沈長淵,不惜女扮男裝,跟着沈長淵上戰場,並屢獻奇計,沈長淵更是在計謀的基礎上改良,打得匈奴節節敗退。
「哦?宋瑩受傷了?」許青窈開口,將信紙揉成一團,丟到炭爐裏,炭爐燃起一抹火光,將信紙吞噬。
我淡笑:「據說爲了保護沈長淵,肩膀上中了一箭。」
「放着尊貴的丞相府嫡小姐不當,偏偏要去戰場上受罪。她要是真的想當個保家衛國的女將軍,我也能高看她一眼,可她卻是爲了一個男人。」許青窈不屑嗤笑,「那姓沈的究竟給她餵了什麼迷魂湯?」
我聳了聳肩:「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12-
我給許青窈的東西,她也開始派人祕密研究,不是什麼奶茶,也不是什麼化妝品,而是穿越女所說的在她那個時代最先進的熱武器——槍支彈藥。
但因爲材料和技術有限,做出來的跟穿越女所描述的還是有蠻大差別的。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看着許青窈將勢力滲透到戶部,慢慢又到吏部、兵部……從錢財到官員選拔再到軍隊,許青窈都插了一手。
而沈長淵,也從一個小兵混成了將軍。
我忍不住問許青窈:「戰場上瞬息萬變,如是沈長淵發生一些『小意外』也正常不過,你爲什麼不動手?莫非還真等他將來同你分庭抗禮不成?」
許青窈不緊不慢道:「這麼一位良將,弄死了着實可惜,我還指望着他能保我邊疆鞏固,讓我將來上位之時,起碼……邊境之事不會給我拖後腿。」
「況且,不論他目的是什麼,他也確確實實擋住了匈奴,讓邊境百姓不再遭受匈奴的燒殺搶掠。」
許青窈嘆息:「如果他不惹什麼幺蛾子,這般人才,我也不忍心動手。」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她眼中的冷酷和殺意,可怎麼也掩飾不了。
我抽了抽嘴角,沈長淵利用軍功換取兵權,許青窈又何嘗不是利用他掃除邊境的障礙?
邊關大捷,沈長淵不日將要班師回朝。
父皇大喜,特意爲沈長淵舉辦了慶功宴。
而只有我知道,沈長淵即將在宴會上造反。
反正我只是一抹魂魄,也不能幹什麼,只能靜待事情的發展。

-13-
慶功宴開始了。ťũ⁾
父皇坐在主座上,百官也引頸而望,共同期待着這位年紀輕輕就大敗匈奴、連奪幾座城池的少年將軍。
我的幾位皇兄相互警惕,我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想要拉攏沈長淵。
許青窈端着酒杯,臉上帶笑,深邃的鳳眸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由遠及近,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響起。
只見好幾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緩步而來。
爲首的那個男子身穿銀白色鎧甲,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面容褪去青澀,原本外放的陰冷戾氣也被他完美隱藏。
本就俊美的容貌愈發奪人眼目。
他身後的副將,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我很快認出,這是宋瑩。
大概也跟着沈長淵上過戰場,見過無數悽慘的景象,兩年前獨屬於少女的嬌媚活潑、不諳世事已然消失不見,她緊緊抿着脣,目光平靜而剛毅。
父皇此次不僅僅爲了褒獎沈長淵,還有,爲了收回他手中的兵權。
一個功高蓋主的天才將軍,如何能讓父皇不忌憚?
可是,沈長淵又怎麼可能願意交出兵權?
大戰,一觸即發。
看到皇帝的第一眼,沈長淵並未立刻下跪,甚至連手都懶得拱。
百官等了許久,沈長淵依舊沒有動作,他們的笑容凝滯,更有官員怒斥出聲:「狂妄小兒,見到陛下,還不速速下跪?」
父皇的笑容也是一頓,一句「愛卿辛苦了」怎麼也說不出來。
沈長淵抬起寒潭沉星般的眼睛,父皇突然感覺這雙眼睛無比熟悉,可又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
我當然知道沈長淵的眼睛像誰,我見過前朝最後一位皇帝的畫像,那樣風流多情的桃花眼,見一次,就再難忘。
沈長淵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葉家的江山,你坐得可還安穩?」
葉姓,是前朝的國姓。
沈長淵,原名葉淵,是前朝最後的太子。
不等父皇大駭,許青窈就冷聲道:「所以,你是前朝那個餘孽太子,葉淵?」
沈長淵的眼睛半眯,晃出一片狠厲的光。
父皇臉上佈滿殺意,高聲道:「來人,將其亂臣賊子拿下——」
「嘭!」
沈長淵抬手,一股無形的力量朝父皇急射而來,父皇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就被那力量穿透身體,重重倒地,死不瞑目。
我:「?」
許青窈:「!」
怪不得沈長淵敢在宴會上造反,原來他已經有了槍支!
知道槍支構造的穿越女不是沒有,但很少,畢竟她們說她們那個世界沒多少普通人有興趣研究槍支。
可是好巧不巧,這次正好讓許青窈給碰上了!
大臣們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尖叫!
反派不愧是反派,冷酷暴戾,草菅人命,上過戰場的他更是殘忍嗜血,混亂中的幾發子彈,把我那其中兩位皇兄也給幹掉了。
剩下那位皇兄直接被嚇尿了,連連求饒,血腥味和尿騷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沈長淵執着槍,一步一步朝許青窈走來,臉上沾上了不少血跡,如同在世修羅。
許青窈脣角含着妖嬈美麗的笑意,如此血腥的場面激不起她半分波瀾,一如他們初見,她是高高在上肆意妄爲的長樂公主,溫柔而殘忍,一句話判他對錯,絕他生機;他是低在塵埃裏的賤奴,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如今身份調換。
她是即將亡國、任人宰割的公主,而他,是即將登上帝位、掌控天下權力的皇帝。
他眉眼充斥着癲狂的笑:「長樂公主,好久不見。」
許青窈卻像是惋惜:「本宮真後悔一開始沒有殺了你。」
沈長淵陰鬱道:「長樂公主,我發過誓,如果有一天你落到我手裏,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羞辱他之仇。
鞭撻他之恨。
還有試圖將他一刀穿心的怨。
他的槍口落到許青窈執杯的左手手腕上。
許青窈心中嘆了一口氣,正準備下令讓躲在暗處的影衛射殺沈長淵。
你有槍,難道我就沒有?
突然,沈長淵感覺心口一涼,隨即是劇烈的疼痛!
槍掉落在地。
我驚了。
許青窈也驚了。

-14-
沈長淵從來不讓人近身,而宋瑩除外。
畢竟這些先進的東西,都是宋瑩提供圖紙才製作而成。
面對爲他掏心掏肺的癡情穿越女,沈長淵也不吝嗇於施捨一些微薄的情意。
而現在,少年副將的臉上不再是溫柔羞赧或者含情脈脈,而是燃燒着滔天的怨和恨!
那插入他後背心口的刀,帶着置他於死地的狠厲決絕。
沈長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怔愣地低下頭,那是穿心而過的刀尖。
感受到生機的流逝,他的容色變得扭曲而狠毒。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他就能登上帝位……
他死死瞪着宋瑩,艱難地吐字:「爲什麼……」
爲什麼你要背叛我?
你不是很愛我嗎?
你不是想要救贖我嗎?
宋瑩笑了,她猛地抽出刀刃,沈長淵的血濺在了她的脣角,她伸出舌頭舔了舔,給她俏麗的臉上添了一抹魅惑,她輕聲感嘆:「原來你的血,也是紅的、熱的。」
她歪了歪頭:「但你的心,爲什麼這麼冷呢?」
沈長淵面容慘白而灰敗。
宋瑩的手撫在冰冷的刀刃上,極剋制極冷靜地問:「沈長淵,你還記得何凝霜嗎?」
沈長淵臉上劃過一抹茫然,很明顯,他不記得了。
何凝霜?
我皺眉,埋藏的記憶被我翻了出來。
她好像是那前幾百世中同樣想要救贖沈長淵的穿越女之一?
我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爲她的下場太過悽慘。
她在一場埋伏中爲沈長淵擋了一支毒箭,落下了病根。
後來,沈長淵不知從哪聽說,跟他血脈相連的胎兒能救他的心上人,強行將穿越女的肚子剖開,取子入藥。
最後,沈長淵的心上人斷了她的手腳,把她活生生扔進蛇窟,受萬蛇啃噬而亡。
離譜吧?我也覺得很離譜!
別說我了,這些穿越女要是還能重來,第一時間肯定是要把沈長淵給千刀萬剮。
宋瑩大笑起來,你瞧,多麼可笑啊!
她受盡折磨,滿懷恨意,而他卻輕飄飄地把她給遺忘。
不過,也是她犯賤,穿成公主卻不好好享受,卻幻想自己是女主去救贖反派,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宋瑩笑得冰冷癲狂,不介意讓他回憶一下:「你忘了你剖開我的肚子,取走你兒子救你的徐薇了?還是說你忘了你縱容徐薇把我扔進蛇窟?」
沈長淵終於記起來了,他神色複雜地看着面前滿懷恨意的女子,口中湧起血沫:「所以……咳咳……你是來複仇的?」
宋瑩摸了摸他的臉,隨即一刀又捅在他的小腹上,看ẗṻ⁹到沈長淵痛得面容扭曲,心中一陣暢快:「被打落雲端的滋味,不好受吧?」
「這一世,你可做不成皇帝了呢,咯咯咯咯……」
「這三年多,我沒有一刻是不想讓你死,但又不想讓你死得太輕易了。」
「你謀劃三年,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如何?」
宋瑩每說一句話,就抽刀再捅一次。
沈長淵最終氣絕身亡。

-15-
皇帝一死,整個朝野都動盪起來。
許青窈早有準備,鎮壓叛軍,收拾殘局,安撫百官。
皇帝雖死,可是國不可一日無主。
僥倖活下來的二皇兄這時候跳出來,大聲嚷嚷父皇只有他一個兒子了,自然是由他來繼承帝位。
許青窈風輕雲淡:「哦?是嗎?」
她埋藏起來的連父皇都未能察覺的勢力,這一次,終於浮出水面。
二皇兄見朝廷裏基本沒什麼人支持他,瞬間慌了:「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繼承大統?這簡直有違天理!」
許青窈輕笑:「有沒有違天理,可不是你說了算。」
於是,轉身把二皇子關入大牢。
還有一些沒有歸順的人,許青窈沒有心慈手軟,通通給斬了。

-16-
很快便到了父皇下葬的時候,這時,場面一度安靜。
我心情很是複雜。
對於父皇,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抱什麼態度。
我童年的那段備受欺辱、誰都能來踩一腳的時光,我便恨透了父皇。
恨他的高高在上。
恨他的薄情寡義。
恨他的冷遇漠視。
到了後來,我重新入了父皇的視線。
他之後的關心和寵愛,也做不得假。
他給我的封號是長樂,希望我長長久久地快樂。
他終究是我的父皇,我是不希望他死的。
可誰也沒想到,沈長淵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拿出槍,將父皇給射殺了。
……
看着父皇慘白而平靜的遺容被合上棺木,我輕輕閉上眼睛。

-17-
父皇下葬後,許青窈也順理成章登基。
許青窈龍袍加身,一步一步走上去。
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許青窈緩緩坐到了那個她夢寐以求的位置。
殿前,無論是朝臣還是宗室,全部跪了一地:
「恭迎吾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德三十五年,明德帝崩。
同年八月,長樂公主顧曦登基,改年號明德爲熙和,號熙和皇帝。

-18-
自從許青窈登了基,雖然比以前忙了很多,但做什麼事情都能光明正大起來。
我不能離她太遠,於是趴在她的龍塌上面睡覺。
魂魄也要補眠。
但很快,我就被她喊了起來:
「幹嘛?」
許青窈揚了揚手中的奏摺,支起下巴,笑容魅惑勾人:「長樂公主,你想不想當皇帝?」
我脫口而出:「當然想!」
成爲了皇帝,站在權力巔峯,從此不必處處受到掣肘,被別人掌控命運。
「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跟我一起看奏摺吧。其間,我會教你爲君之道,治國之策,君子六藝還有帝王心術。」
我:「?」
這位陛下,我只是一抹魂魄,又沒有身體,你教我這個,我又不能施展,有鬼用哦?
她直視我的眼睛,彷彿要看到我的靈魂深處:「你應該知道我穿țú₎越前的身份吧?」
我也平靜道:「知道,你是一國女帝。」
許青窈登基之後,不見絲毫的生疏和慌亂,對朝臣的恩威並重,看人目光的毒辣老練,處理各種政務的得心應手,彷彿天生就屬於那個位置。
除此之外,她還力排衆議開設女子學堂,讓女子入朝爲官。
……
許青窈以極輕的語氣扔下了一顆炸彈:「我要走了。」
我:「!」
「我能感覺得到,我原來的世界在不斷召喚我。」
「國不可無一日無君,我的臣民還在等着我。」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教你如何成爲一個帝王。」

-19-
成爲帝王,多麼誘惑的字眼。
剛開始我還信心滿滿,野心勃勃。
當看到第一百零封奏摺上面寫某某人的豬被人偷了,誰誰家的後宅着火了,哪家的人寵妾滅妻了……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更有甚者,什麼要事都沒有,在奏摺上差點把馬屁給拍炸,將許青窈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神女下凡……
看奏摺之前,我的大腦:O。
看奏摺之後,我的大腦:o。
他們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啊!
能不能講點有用的東西?
許青窈倒是司空見慣般無比淡定,把無用的阿諛奉承的奏摺看了一眼後扔到一邊,將剩下真真正正講到民生、軍務等重要事情的奏摺堆好,開始批閱。
無語歸無語,但我還是認真跟着許青窈學習處理政務,有時她也會問我對治國理政方面的見解。
她教我的東西,我不敢絲毫懈怠。
我從她身上學到了很多。
她說:「顧曦,你很聰明,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爲一個出色的女帝。」

-20-
終於,到了她要走的那一天。
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我和她, 關係亦師亦友, 我知道她的身份, 她用過我的身體。
一朝惜別, 終究是不捨的。
我輕聲問道:「我能知道你長什麼模樣嗎?」
自從許青窈來到這裏, 都是頂着我的臉, 頂替着我的身份。
她真正的樣子,長什麼樣呢?
她是女帝, 想必是極其雍容華貴的吧?
許青窈愣了一下。
勤政殿中,她於桌上,攤開一張白紙。
執起筆, 點點筆墨暈染在紙上。
她, 亦善丹青。
……
只見她筆下的女帝身着龍袍,頭戴鳳冠,五官十分精緻, 朱脣貝齒,面若芙蓉, 比起我的容貌也不遑多讓。
可她的神情是威嚴冷肅、不可侵犯的, 沒有一絲閨閣女子的嬌憨之態。
女兒身, 睥睨巍巍明殿中。
這纔是真正的女帝吧?
但我並不羨慕, 因爲屬於我的時代,也即將由我來開創。
許青窈收筆。
她斟了一杯酒,朝我舉杯, 一飲而下,她目光真摯:「有幸,與君共同舟。」
我朝她鞠了一躬:「承蒙陛下照顧和教導。」
這是我第一次稱她陛下, 也是最後一次。
話音剛落, 我感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牽引着我的魂魄撞向我的身體。
……
等我醒來, 只覺頭痛欲裂,手剛搭在被子上,就感受到了真實的觸感。
我不由得頓了一下。
太久了。
我太久沒有回到我自己的身體裏了。
三百多世輪迴啊。
許青窈, 她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嗎?
我起身,看到桌子上除了許青窈的畫像之外,另一張宣紙上還寫着:【此方天道已向我承諾,從今往後,你將不會再被穿越女佔據身體。反派沈長淵已死,劇情再也不會影響你。】

-21-
又是一年桃花開。
我身着龍袍, 立於桃樹下。
微風拂過, 一瓣又一瓣粉紅的桃花落在我的肩上。
桃花清甜的香氣縈繞於我的鼻尖。
我的目光卻並沒有落在桃花上, 而是穿過小溪, 落到了對面的柳樹上。
恍然看到一個身穿長裙的美麗女子折下柳枝,臉上掛着慵懶妖嬈的笑意,手指纖纖,將柳枝編成環,想要放到空氣中。
「陛下可是在想什麼人?」身邊的女將軍好奇發問。
她的皮膚雖然是小麥色, 但是容貌俊俏, 風姿綽約, 有着如山般堅毅和沉穩的氣質。
在她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絲曾經爲愛情歇斯底里的模樣。
「朕確實在想一位故人。」我的眸光滿是懷念,聲音含着笑意, 「只是不知,她是否在另一個時空,同樣欣賞着這般美景?」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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