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催生後，老公懷孕了

婆婆把橡膠小盒扎破，想讓我給他們老陳家生個大胖小子。
老公風輕雲淡地勸我：「再生一個唄。」
我放下狠話：「要生你生。」
老公一臉不屑：「我生就我生。」
沒想到，老公真的懷孕了！

-1-
我從房間拿出橡膠小盒，遞到婆婆面前質問她：
「媽，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被扎破了？」
安全套上面密密麻麻的針眼，一看就是被人故意弄壞的，這個家除了我和陳齊海，也就只有婆婆一個人了。
婆婆躲躲閃閃的眼神更是確認了我心中的猜測。
我一下抓狂，「媽，你怎麼能隨隨便便進我們的房間呢？這是我們的隱私，還有我說了，我不想生二胎，你別逼我。」
婆婆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但聽到我這話，她一下就炸起來，「思思，不是我說。
「你也 30 歲了，這會兒不生以後就生不了了，齊海可是我家三代單傳，你總不能讓我們老陳家絕後吶！」
我：「不是還有妞妞嗎？」
妞妞不過兩歲，我實在是沒精力再去生二胎。
婆婆唾沫橫飛，「一個丫頭片子頂什麼用，遲早還是別人家的。」
「媽，你也不能這樣說啊，妞妞就不是您的孫女嗎？」
婆婆不滿，「妞妞以後還不是要嫁到婆家去Ṱū¹生孩子的。」
我一口氣堵在喉嚨，正好老公回來。
我剛想上去跟老公說這個事兒，不料婆婆搶先一步哭爹喊娘，「齊海，兒子啊，你可終於回來了。
「你可得管管你媳婦兒，她現在主意大了，我們老陳家就要絕後了！」
我和老公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默默看完婆婆演的戲。
老公嘴角抽了抽，沒搭理婆婆。
婆婆見我和老公都視若無睹。
她直接從廚房裏拿出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威脅我，「今天你要不生，我就抹了脖子見你公爹去！」
老公急着去搶刀，婆婆哭天喊地叫喚着，亂成一團。
老公朝我投來個求救的眼神，「思思，要不咱們再生……」
我回過去，你非讓我生，我們就離婚！」
陳齊海頓時說不出話來，婆婆的哭聲戛然而止。

-2-
我走進房間，拿出電腦辦公。
老公帶上房門，把我圈在懷裏，「老婆，咱們再生一個吧！
「你看我媽要死要活的非得要個孫子，工作的事兒你別擔心，大不了辭職在家就是。」
我不喫這套，目光懟着電腦。
老公泄氣，「媽說的也沒錯，現在生恢復還能快些。」
我聽出來他的意思了，不就是想要個兒子繼承他老陳家的皇位嘛。
我冷哼一聲，「那妞妞呢？誰來照顧。」
老公以爲我的態度有所鬆動，「老婆，媽還可以照顧妞妞呀，再說了，不還有我在。」
我問：「那我的工作呢？」
陳齊海直言不諱：「辭了就是……」
呵，辭職，又是辭職。
上次我爲了生妞妞請了兩個月產假，回去不知被領導穿了多少小鞋。
我好歹也是 985 畢業的高材生，在公司也是處於核心技術部的主管，薪資不比他差。
現在他竟然要我辭職，那我都能望見我圍着老公孩子打轉轉的下半生了。
我直接說：「要生你生！」
老公接着就順口回：「我生就我生。」
聽到這話，我驚了。
對啊！陳齊海可以生啊，現在人造子宮已經很成熟了，無非就是做個小手術的事兒。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海裏產生。
老公怵怵地看着我，「你……想做什麼？」

-3-
晚上，婆婆仍然拉着個臉色，我給她舀了碗湯，「媽，您喝。」
婆婆絮絮叨叨。
我義正辭嚴：「媽，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我答應，一年後你保準能見到你的乖乖大孫子。」
婆婆一臉高興，以爲我是想通了。
老公面色惆悵，想說點什麼，但被我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第二天，我就悄悄拉着陳齊海去了一傢俬人醫院。
老公拿個黑帽子擋住臉，不情不願，「老婆，我們好歹也是高薪家庭，多一個少一個都一樣，要不咱回去吧。」
這會兒想反悔，晚了。
我一把抓住老公的手，面帶委屈，「這可不行，就算不爲我們以後養老，那你們老陳家可是三代單傳呢，沒後可是大罪！」
我用婆婆的話來堵他。
老公弱弱道：「不是還有妞妞……」
呵呵，這會兒知道我們還有個女兒了。
我面上不顯，「孩子當然是越多越好了，多子多孫香火旺，你老陳家才能開枝散葉！」
老公不說話，猶豫不決。
我掀下他的帽子，「現在做個手術你都這麼縮頭縮腦的，以後生孩子咋辦？」
「你也不想看見媽一天到晚罵我是不下蛋的雞吧，還有我生妞妞的時候差點就難產死了，你就不心疼我嗎……」
最終，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老公，你最棒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mua~」
陳齊海在我的糖衣炮彈下，進了手術室。
醫生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給我們做了身體檢查，還有人工授精，讓我們一個月後再來檢查。
老公一臉難爲情地走出醫院。
我笑，難爲情的事兒還沒開始呢。

-4-
晚上婆婆做了不少菜，夜裏還瞧瞧來我們房間門口聽牆角。
以爲我們在備孕。
我假意不知道她的小動作，每天都陪老公去醫院。
等到老公的檢查報告拿出來那一刻，我才放了心。
老公不可思議，「我的肚子裏有寶寶了？」
我把報告塞進包裏，「當然了，老公，你現在可是老陳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呢！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現在就等着我們的孩子呱呱墜地了。」
老公憨笑，他還不知道我們回家會有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
晚上回到家，我就跟婆婆說我懷孕了。
婆婆吳玉芬歡天喜地，就差敲鑼打鼓了。
她當即提出要把妞妞帶到隔壁小區去，以免妞妞衝撞了我肚裏的孩子。
什麼叫衝撞，難不成我女兒是什麼髒東西不成？
我當即表示，「你要把我女兒送走，我就把你孫子打了。」
管她孫子不孫子，威脅了再說。
果然，婆婆一聽見我這話，心都提起來半截，「你敢！你要把我的大孫子打了，我就讓齊海休了你！」
老公一聽這話，急忙出來打圓場。
婆婆還想說些什麼，但目光掃過我的肚子，一肚子話又咽了下去。Ṭû⁹
婆婆一大早就給我送來一碗油乎乎的雞湯，我一把推開。
婆婆癟嘴，「你不喫，我大孫子也得喫。」
但我這次可不像生妞妞的時候，什麼都由她擺佈。
不喝就是不喝，吳玉芬拿我實在是沒辦法。
還有各種安胎藥，廚房裏就沒歇過。
婆婆逢人就說：「我兒媳婦懷了個二胎，要給我們老陳家生個大胖小子哩。」
眼見日子一天天過去，老公的肚子慢慢大起來。
婆婆吐槽我說：「咋地這回你不吐了，反倒是齊海吐得厲害。」
我轉身看着老公，他趴在馬桶上吐得死去活來。
一天要孕吐幾十次，不遭婆婆懷疑纔怪。

-5-
想當初我生妞妞那會兒，喫了就吐，婆婆偏偏還逼我喫浮着一層油的各種補湯。
我不喫，她就鬧着說孩子沒營養，生出來不壯實，不好養活。
美其名曰，說是爲了孩子。
肚皮高高隆起，旁人都震撼孩子太大了，但婆婆反以爲榮，說是老陳家的根好，孩子健康。
但就因爲她的補法，導致孩子太大出不來，我生的時候難產大出血。
好不容易母女平安，婆婆只關心是男是女。
妞妞一出生，婆婆就咒罵我，說我肚子不爭氣。
她逢人就把妞妞的隱私部位一掀，「看吧看吧，一個丫頭片子。」
我怒罵，「小孩子也是有隱私的。」但婆婆說丫頭沒隱私，還讓我當衆餵奶。
老公看不過去，向七大姑八大姨解釋說原因在他。
但婆婆揣着明白裝糊塗，拿我對比小姑子，說：「你妹妹連生三個男娃，在婆家腰桿兒都硬起來，再看看你的老婆，連個金蛋都下不出來。」
小姑子陳小雨 27 歲，但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
婆婆也老在我面前唸叨，小姑子多麼能生，還讓我出了月子再生一個。
生生生，我是母豬嗎？
一點都不尊重我和我女兒的隱私。
我氣得不行，出了月子就回了我爸媽家。
我爸媽也生氣，都說女人生產一場猶過鬼門關，怎麼我婆婆還數Ţũ̂³落我。
陳齊海天天來我爸媽家接我，但我不給他好臉色。
後來他見我不回去，直接帶着妞妞在我爸媽家住下Ŧűₓ。
婆婆這才慌了，拍着胸脯跟我保證說對妞妞好，也不逼我生孩子，我這纔回去。
沒想到，不過兩年，婆婆就舊事重提。

-6-
最危險的三個月已經過去，我和老公準備把他懷孕的事兒給婆婆說了。
婆婆先是一驚，以爲我在跟她開玩笑。
直到我拿出檢查報告。
婆婆一臉痛苦，「生孩子多受苦啊，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老公，還攛掇着齊海去做手術呢！」
但我記得她當初是怎麼 PUA 我生孩子的。
「筱思啊，你生一個孩子就好，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工作忙。
「沒事兒，我老婆子閒，給你們帶孩子，保管不要你管一天。
「要是你不生吶，老了你和齊海也沒個伴兒，你說是不是。」
現在，我瞧着婆婆的臉色，冷笑，「那我老公也心疼我呀，怎麼到他生就不行了？」
婆婆五官擠在一起，「我兒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好生孩子，你不嫌丟人吶！」
我說：「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我生一個，老公生一個，很正常。」
不給婆婆胡攪蠻纏的機會，我接着說：
「我和陳齊海的工資差不多，他請假跟我請假都是一樣的，你是齊海的媽媽，該更好照顧他。
「再說了，現在科學技術很發達，男人生孩子很常見，隔壁小區和我們單位都有，不會有什麼問題。」
婆婆顫抖着嘴脣，怒罵，「你個毒婦！你個敗家娘們，憑啥要我兒子生！」
我平淡地掃了她一眼，「隨你，反正孩子也三個月了，打了就再也沒有了，你是要孫子還是要兒子，任你選擇！」
婆婆看着老公的肚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公看出婆婆的用意，對婆婆說：「媽，我意已決，您就別逼我們了。
「思思說得對，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她生一個我生一個，很公平。」
婆婆氣得直哆嗦，似乎是沒想到一向恭順的兒子竟然忤逆她的話。
婆婆一甩手，直接摔門而走。

-7-
老公望着婆婆遠去的背影獨自傷心，我撫着他的背，安慰道：
「沒事，沒事的，等我們把寶寶生下來，媽自然也就消氣了。」
聽我這麼說，老公馬上摸摸自個兒的肚子，驚奇，裏面真有個小寶寶在裏面。
我笑，老公進入角色還挺快的。
當初我看上陳齊海，也就看上他明事理，有原則的性格。
當然，他也有點小帥，工作也不錯。
老公懷着孕，我出門尋婆婆。
我找了幾個小時，才從小區保安口裏得知，婆婆回了我跟老公爲她買的房裏。
就在對面小區，這下我放心回去。
回家，我負責收拾衛生、做飯，照顧妞妞和他。
我說請個保姆，但老公覺得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他的思想還沒法一下子轉變過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喂他喝雞湯，他吐。
膩乎乎的黃湯上浮着一層油。
我說：「我懷妞妞的時候也是每天要喝三大碗呢，你媽說這樣才能生個大胖小子。」
我老公癟癟嘴，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後又吐了出來。
有時候陳齊海直接發脾氣，「我怎麼一腦熱就答ẗũₐ應你生孩子了。」
我故作傷心，「老公，如果你覺得委屈，那就把孩子打了吧，以後沒兒子給我們養老就沒有吧。」
我用婆婆的話來堵他。
老公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具體說不上來。
我笑，平時你不是愛聽你媽的嗎，那就照做吧。
不過，那些安胎偏方就算了，我可不敢亂用藥。
至於雞湯，前期確實要補一補。

-8-
男女結構不一樣，才四個月，老公的肚子已經大了不少。
肚子越來越大，老公不想讓單位熟人知道。
我說：「老公，要不你辭職在家吧，感受一下脫離社會的生活。」
老公猶豫，我心疼地摸着他的肚子，「你看寶寶還有幾個月就要生了，正好你也不喜歡現在這個公司，辭了職咱們重新開始。
「我相信以老公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再找到一份稱心的工作！」
都是成年人，誰不知道我的話只是安慰呢。
但礙於肚子和麪子，老公只得應下來。
我的工資和存款足夠我們後續生活。
但我一臉壓力大的模樣，「老公，你放心！我會好好工作的，養活這個家，給你和寶寶一個良好的生活。」
老公感動，緊緊抱住我。
爲了掙更多錢，我經常出差。
有時候加班加到深更半夜纔回家。
一天，我剛回到家，老公就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已經沒有以前那種年輕清爽的模樣了，在各種補湯之下，他變得油膩浮腫，留着不修邊幅的頭髮和鬍渣。
肚子高高隆起，他不得不用手扶着背。
陳齊海一臉滄桑地問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我說：「怎麼可能，我都是爲了咱們良好的生活而奮鬥。」
畢竟當初我懷孕他也是這樣說的。
老公似乎是想到什麼，一臉痛苦，順着牆角坐下來，手抓着頭髮：
「老婆，懷孕怎麼這麼難啊——我感覺像有個鐵球綁在我肚子上，好重好累，幹什麼都不方便，睡覺也成了一種負擔。
「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社交，我覺得我快不會說話了，我還總是疑神疑鬼，懷疑你……」
原來，他已經這麼痛苦了嗎？
我苦笑，這還不及我當初的一半呢。
但我不能任他崩潰，因爲……
他是我的愛人。
我走過去，把他攬在懷裏，輕聲安慰他。
「老公Ṱŭ̀ₐ，以後我會多陪陪你的。抱歉，這段時間是我沒多關心你。」

-9-
半夜，我起來照顧妞妞。
老公說：「思思，咱們找個阿姨吧，你別那麼辛苦了。」
我很高興，他能一點點地接受別人異樣看待他的目光。
我得盡力照顧老公的情緒。
同時，老公變得很愛喫，整個人浮腫得不行，哪還有當年翩翩少年的模樣。
他又不敢在樓下走動，怕被別人笑話。
所以，除了必要的檢查是挑着人少的階段去的，懷孕這幾個月來他一點都沒運動。
老公也發現鏡子裏自己的變化，不停地流淚，「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我 PUA 他說：「老公，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不嫌棄你。」
老公痛哭流涕，「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我畫大餅，「不會的，不會的，等寶寶一出來你就恢復原樣了。」
聽我這樣說，老公瞬間高興起來。
我怕他在家無聊，就買來一個仿真的飛機模型，「老公辛苦了，這是給你的獎勵。」
陳齊海不喜歡遊戲賽車，偏偏喜歡這種模型。
卻不想，老公一把將模型打飛，變得生氣暴躁。
「你買這個是提醒我不能工作，沒有自由了嗎？」
我驚詫，這是他第一次對我大聲說話。
我一把抱住他，「不是的老公，我愛你。」
陳齊海愣住，其實他就是委屈，覺得憋屈，想發泄出來。
本來他以爲以我的脾氣會直接罵他，他也好藉此大哭一場。
沒想到，老婆竟然這麼好。
老公趴在我懷裏泣不成聲。
我給他買了許多育兒書，說懷着孕的人脾氣暴躁是很正常的，只要夫妻間相互理解，互相包容，就一定可以攻克難關。
說着，老公多愁善感起來，「老婆，對不起，你懷妞妞的時候，我不夠關心你。」
回想。
當初因爲一碗雞湯跟婆婆吵起來，我離家出走。
要不是看在老公半夜冒着風雪把我揹回來的份上，我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他倒也不是順從婆婆，只是不敢忤逆。
所以，得一點一點地讓他愧疚。

-10-
六個月大，我眼見他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
便開始勸誡他：「老公，咱們下樓走走吧！
「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你都幾個月沒下過樓了，不運動，到時候孩子太大了難產怎麼辦？」
陳齊海一口拒絕，死活都不答應。
在他眼裏，生孩子對於男人來說，還是一件偷偷摸摸、丟人現眼的事。
我拉着臉，「爲了寶寶、你的健康，都得去。」
「這是我們共同的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你作爲爸爸，生他也很正常。
「而且爲人類孕育新生兒，也可以爲社會創造更多的美好與希望，沒什麼好丟人的。」
老公終於被我說動。
我忙不迭地給他刮鬍須，清理頭髮，協助他洗澡，穿上新買的大碼男裝。
除了肚皮高高隆起，整個人乾淨爽利。

-11-
我們剛走到樓下，就時不時地有人瞥他。
也是，一個大男人挺着個異於常人的肚皮，還有我在一旁攙扶，路人對我老公懷孕這件事心知肚明。
公園裏，別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們。
老公手抓着我，低下頭。
我用眼神示意老公不要傷心。
有八卦的阿姨來向我打聽，「喲！你老公這是懷上了，咋讓你老公生呢！」
我笑着說：「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們都有權利生。
「我老公心疼我生過一胎了，這次就想着他生。」
老阿姨們唏噓不已，這年頭遇見心疼老婆的男人不稀奇，但能做到這個程度的可不多。
老阿姨們當即表示羨慕，還說我老公是個好男人，我的福氣在後頭。
老公也在我們幾人的三言兩語的鼓勵中開朗起來。
走在路中間，老公笑着，「老婆，謝謝你。」
旁邊有年輕的孕婦，我們走過去交流經驗。
年輕孕婦說：「我一點都不開心，家裏人都說生了孩子就好了，就解放了，日子就有盼頭。
「可我老公回家就知道打遊戲，倒頭就睡，根本不管我。
「我一流淚，他們就說我矯情，婆婆還說她懷孕的時候怎麼樣怎麼樣，可我尋思着時代也不同了呀。
「我想跟別人傾訴，想發火、想罵人，但是仔細想想，我發了火最後還得自己消化，簡直得不償失。
「久而久之，我就把一切都憋在心裏，不想說了。」
老公寬慰她,「你很偉大，真的，每個母親都很厲害。」
老公向我投來愧疚的目光，「老婆，是我做得不夠好。」
我笑着說沒事。

-12-
我和老公在小區逛了一圈的事，果然被婆婆知道了。
隔天，我就聽湖心亭裏唱戲的爺爺奶奶們說我婆婆大肆宣揚我是個毒婦，生孩子怕疼，非得讓老公生。
他們還說，現在的「小區輿論」不利於我。
還有許多人批判我李筱思壞了中華民族的傳統，要鬧到我單位去。
我氣，隨手抓了把瓜子去到對面小區裏的涼亭。
還沒走近就聽見有人說：
「哎，就那個對面 A 棟三樓的年輕小夫妻，女的好像姓李。
「叫李什麼思來着，貪生怕死的，非讓老公生，你們說說哪有讓男人生孩子的……」
「要我說，吳大娘纔是慘，就這麼一個兒子，還被兒媳婦灌了迷魂湯。」
「怎麼別人都能生就她不能生，也是夠矯情的，生孩子嘛，忍忍就好了。」
「這從古至今，都是這樣的，還沒聽說過女人不生孩子的。」
我走過去，嗑起瓜子，「各位姐姐，你們在說誰啊？」
她們見我湊近，以爲我跟她們一樣是看熱鬧的。
七嘴八舌地開始講我和我婆婆之間的矛盾。
我算是聽懂她們的意思，故作驚訝地說：
「可是那李筱思的工資也不比她老公的少，聽說她們家的日常花銷都是靠她呢！
「還有她兩年前就生了個孩子，還是難產生下來的呢，不過婆婆嫌棄是個女娃，就說要給送走。
「她婆婆不顧及她的身體，悄悄把他們的套給扎破了，非讓那女的再生個大胖小子！」
衆人詫異，「這……這怎麼沒聽那老婆子提過呀。」
有好事者問我：「你是誰？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坐下來，一字一頓，「因爲我就是李筱思。」
她們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13-
我接着輸出：「要是你們的丈夫願意給你們分擔，你們還會說這種話嗎？
「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誰規定的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了。
「都說是祖宗傳下來的傳統，那古代裹小腳，咋沒見你們照着做呢？」
還有不服氣的，「這，時代不一樣了不是，哪還能裹小腳呢？」
我順着她的話，「是啊，這位姐姐也知道時代不一樣了，現在興男人生了。」
她弱弱道：「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天經地義，我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冷笑，「你們想生是你們的事，我老公想爲我分擔一下，難道不行嗎？」
是啊，如果是老公願意生，那她們還巴不得呢。
想想爲了生孩子受的那些苦，她們可不願意再來一次了。
我微笑着，「倒也不是說你們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就是覺得各位阿姨、姐姐，你們真覺得女人生孩子就是必須的嗎？
「生育是上天給我的權利，而不是某種義務。
「同樣的，我老公他生來沒有這個權利，但他想生，想體驗一下作爲母親的辛苦，通過做手術的方式讓自己獲得這種權利，怎麼就不可以了呢？」
沒說出來的是，我老公樂意，你們管得着嗎。
是啊，人家老公都願意，她們在背後碎碎念也屬實是沒有必要。
幾個人面面相覷，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我沒再說下去。
畢竟，以後還有能用得着她們的地方。

-14-
婆婆怒氣衝衝地找到我，「你個不知廉恥的惡女人，怎麼能把扎破套的事兒到處說，我的這張老臉，你讓我往哪兒放喲！」
上次湖心亭一聚，我的名聲可算是打了出去。
但不是不好的聲音，反倒是會賺錢、會管家的名號。
那幾個阿姨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整個小區都知道我婆婆做的事兒。
我輕描淡寫，「沒冤枉您呀，監控錄像還在呢，要不要我發給你的姐妹們看看？」
婆婆用手指着我，「好你個李筱思，你怕是早就防着我了，你什麼時候安了個監控器！」
我攤手，「還不是您到處宣揚您的”光榮事蹟”，敗壞我的名聲，要不然我也不會這樣做呀。」
婆婆一把打開房間，我老公還在牀上休息。
她可不管不顧，坐下就開始嚎叫：
「陳齊海，你不管管你老婆？兩個天殺的就知道氣我老婆子，是不是要我死了你們才高興。
「你爹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牽扯大，想着老了有個依靠，沒想到啊，老了老了，全跟我作對。」
這下吳玉芬是真的被氣得半死。
我笑，連她最心疼的親親兒子都一起罵了。
老公身子不方便，我叫婆婆顧忌一下，她反而更加有底氣，罵得更厲害。
老公十分不舒服，向我投來個求救的信號。
我反手將她撒潑打滾、哭天喊地的樣子用手機拍下來。
「媽，你要是再哭鬧，我就把您在地上哭鬧的視頻發到跳廣場舞的羣裏了。」
聽到我這話，吳玉芬瞬間從地上躥起來，「你……你！」
婆婆最好面子，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給我等着，我讓小雨來收拾你！」
陳小雨是老公的親妹妹，上大學也是我和老公資助她的。
不過這幾年，她嫁人後，我們來往倒是不多。

-15-
令我沒想到的是。
小雨聽到婆婆說完這件事後，連忙來到我家裏。
她目光直直盯着老公的肚皮。
小姑子開口就對着老公說：「喲，大男人生孩子！真稀奇。」
老公被自家妹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小雨，幹什麼呢？沒大沒小的。」
小姑子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嫂嫂，你咋做到的，教教我唄！」
我：「(人•͈ᴗ•͈)♡☆」
小姑子回去後，竟然鬧着要她丈夫也生一個女兒。
婆婆直拍大腿，說我是個妖怪。
小姑子的婚姻並不幸福，哪怕她生了三個男孩子。
家庭啊，既想要女人全身心地奉獻給小家，又嫌棄她們不能掙錢。
小姑子放棄事業後，這反倒成了婆家攻擊她的絕佳利器。
我偏偏要帶着老公招搖過市。
老公也慢慢懂得作爲母親的辛苦，或許是作爲母體的力量，讓他不再畏懼外人的目光。
他甚至還會主動與人攀談、聊天。
而我逢人就說：「我老公對我真好，懂得心疼老婆。」
許多懷着孕的迷妹都來支持我們，給我們寫信、心願貼。
我還拉了一個大羣，一起交流懷孕經驗。
同時，小姑子在我的鼓勵下，重新找了份工作。
本來她就是新聞媒體畢業的，很懂得怎麼利用輿論。
在我們的不懈努力下，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有個男人心疼老婆，決定自己生孩子的偉大事蹟。
小區婦聯的人上門，頒給我老公一面錦旗。
「祝偉大的孕產者健康、快樂。」
婆婆面對這面錦旗也不敢說什麼。
小區裏的人見着我婆婆，順口說一句：「吳阿姨，你可真是教子有方啊，兒子懂得疼老婆、疼母親。」
婆婆訕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我笑，她還真是拈輕怕重。
不過，她僅僅是不再來打擾我和丈夫。
這樣，便已足夠。

-16-
朋友聽說這件事，邀請我和齊海出去聚聚。
我本想拒絕，但還是問了老公的意見。
他想了想，說：「去吧。」
於是，我的閨蜜、朋友，五六個人，在一家包間會合。
我想着，遲早要面對的，讓老公懷孕這件事融入我的生活。
朋友也早聽我說過，但見到老公的那一刻還是很驚訝。
但僅僅只是驚訝於男人還能生孩子，他們臉上沒有絲毫不屑。
她們都很熱情，你一言我一語，
「思思，你老公真勇敢，你真幸福。」
「以後，我也要找個像你老公那樣的老公。」
「是呀，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偉大的爸爸呢！」
我們的大學同學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
老公當即表示可以。
「哇，看起來尖尖的，摸起來好舒服，肯定是個男孩。」
老公很高興，大家都能接受這件看起來匪夷所思的事。
他笑，「其實男女都一樣。」
只有懷過孕的人才知道，孩子一天天在自己身體里長大，與自己同呼吸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所以，是男是女對於孕產者來說，都是一樣的。
回家路上，老公感慨，「當初你懷孕的時候，我怎麼就沒想到帶你出去和朋友們見見呢。」
我說：「活到老學到老，不會的地方慢慢學。」
老公說：「我一定跟他們說，我有一個最好最好的老婆。」
我靠在老公懷裏，享受着晚風。
我買了一捧紅色的玫瑰花放在客廳中央。
想起大學那會兒，我去實習。
路上堵車，他跑了兩公里纔給我送來一份熱騰騰的飯菜。
其實啊，都是相互的。

-17-
老公睡前問我：「老婆，你會不會嫌棄我，身爲一個男人沒有工作、不能掙錢，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回抱他，「誰說你沒用的，你在孕育我們愛情的結晶呀。
「掙錢不分男女，你現在以養好身體爲主，不是還有我嗎？你別想那麼多……」
陳齊海幡然醒悟。
原來生育不是爲了養老，也不是爲了留後。
就只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是我們生命的延續。
目的很純粹，結果水到渠成。
他說：「我現在才知道你生妞妞有多不容易。」
我說：「沒關係，只要你心疼我就好。」
我給他買了許多孕期書，陪他說話、走動。
爲他做喜歡的飯菜，陪他做產前瑜伽。
還逗他開心，緩解他緊張的情緒。
老公一叫我，我就馬上放下工作，傾聽他的訴說和痛苦，適時地開解他。
不爲別的，只希望天底下所有的爸爸都可以這麼對媽媽。

-18-
婆婆在老公臨產前還是來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拿了許多七七八八的東西來。
看見我老公高高隆起的肚子和浮腫的身軀，她氣不打一處來，又開始罵我狠毒。
我掏了掏耳朵，「你再說，會影響你的兒子和孫子。」
老公站出來，表情認真，「媽，讓我體會一下生孩子也挺好的。
「我才理解媽媽你把我和妹妹生出來是多麼辛苦，如果不是這次思思的建議，可能我這輩子都Ŧṻⁱ會覺得媽媽照顧我，爲我付出都是理所應當的。
「而不去想媽媽爲什麼會不計回報地付出，寧願自己喫苦也要給孩子最好的。」
我眼尖地看到婆婆的眼光閃了下，眼裏似乎有淚花。
婆婆哭了出來，和老公抱在一起。
她再也不多說什麼，開始悉心照顧老公。
親媽照顧自己的孩子總是不一樣的。
比對我不知認真多少。
幾乎每樣食材，她都要打電話問過醫生，或者百度後纔會給老公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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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生產那天，婆婆雙手合十，不停地祈禱。
聽着手術室裏撕心裂肺的叫聲，我也心痛不已。
醫生出來，脣齒啓動，「難產！」
這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般，婆婆踉蹌了下。
幾乎是異口同聲，我和婆婆說出：
「保大！」
醫生笑了，就是要順轉剖，還談不上保大保小。
醫生進去後，婆婆才一臉後悔，幾乎是老淚縱橫。
對上我的面色，婆婆有些羞愧。
當年我生妞妞的時候也是難產，醫生問的是保大保小。
但婆婆，她猶豫了。
她遲遲不下決定，說出「保小」兩個字。
但老公交完費緊急趕來，聽到這句話，他瞬間奪過意向書，拍板決定，保大。
同樣的事情發生，還是不一樣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手術室開了。
我急着問：「大人怎麼樣？」
「恭喜你們，父女平安。」
婆婆高興不已，說：「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至於是男是女，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她將第一個探視的機會讓給我。
我發現婆婆的變化，心中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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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過去。
護士想給老公擠奶，他疼得死去活來。
婆婆很生氣，把護士趕出去。
她一臉心疼地說：「奶粉就可以了，裏面的營養高着呢。」
我假裝開玩笑地問：「媽，你不是說母乳是最好的嗎？」
當初我生完妞妞。
只要孩子一哭，婆婆就開始罵我當媽的不稱職，連個嬰兒都管不好。
不管在哪裏, 隨時隨地地叫我餵奶。
我不願, 她就罵我嬌貴。
現在婆婆淚如雨下, 說對不起我。
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心口上的痛一輩子都癒合不了。
出了月子。
在我們的照料下，老公慢慢好起來。
看見婆婆在逗二寶, 我開玩笑似地說：「媽，你不是喜歡男娃嗎？要不再生一個。」
婆婆連忙說：「夠了夠了，妞妞也可以傳宗接代。」
她隔天便給妞妞買了不少衣服玩具,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我笑了。
現在知道妞妞了。
老公尊重我的意見, 如果我還想要, 他可以生。
但看着老公虛弱的模樣，我搖了搖頭。
婆婆開始對妞妞好，對二寶好。
在我看來，也是一視同仁。
婆婆在小區裏跟她的姐妹們說：「女孩子也好，像我兒媳婦一樣聰明、漂亮。
「還是高材生, 工作好能掙錢, 性格又乖巧聽話, 不似男孩子跳脫。」
看到婆婆的變化, 我爸媽都豎起大拇指。
說我女兒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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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老公減肥、運動，力求恢復原樣。
婆婆也在悄然改變，說她想去外國旅遊。
我疑惑：「媽, 你怎麼想去國外了呢？」
婆婆說：「姐妹們老說我是老古董, 我就想着去國外學習學習新思想。
「再說了, 我一輩子就在這個小區裏頭，沒見過什麼世面，趁着這次機會，我老婆子也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是啥樣兒的。」
我給婆婆找了一家靠譜的旅遊團, 隨她去吧。
老公說, 他想工作, 我盡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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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以老公的能力，很快就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
我和老公請了個阿姨照顧孩子。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着。
直到有一天，我們被請到電視臺採訪。
燈光閃爍。
記者問我老公：「請問你是如何說服你自己去生孩子的, 這對於一個男生來說, 想必十分困難。」
老公笑了笑：「沒什麼，就是想到我老婆生了一個，我也應該生一個。」
記者：「你不會覺得難爲情嗎？」
老公坦然：
「當然會, 最初我還想打掉。
「因爲實在是太累了，剛開始每天都要吐幾十次, 不吐了, 肚子大起來, 又像綁了個大西瓜。
「其實我要謝謝我的老婆，她一直在鼓勵我、安慰我、包容我，鼓勵我的不自信, 包容我的暴躁, 安慰我的疑神疑鬼……
「鼓勵我接受異樣的眼光，一直誇我……」
記者：「那你老婆對你可真好。」
我：「都是互相的，老公對我也很好。」
我和老公相視一笑。
如果天下的老公和老婆能像我們那樣, 我想，愛情的結晶會更多的。
希望，全天下的孕產者都能健康、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