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舔了半年的男生電話時,我正被綁匪餵奶糕。
綁匪:「別亂動。」
他揩過我嘴角奶漬,意有所指「喫下去。」
對方快瘋了,「你還喫下去??」
-1-
醒來時,我被綁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
空氣悶濁,頭頂吊扇吱呀轉着。
有人坐在前面。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側影。
他穿了身黑,與身後的暗色融爲一體。
「喂。」
我清了清嗓子,叫他,「轉過來,讓姐看看臉。」
他還真過來了。
一步。
兩步。
隱匿在暗處的那張面孔,終於漸漸明瞭。
瘦削,蒼白,有一雙狹長而深邃的眼,輕飄飄地掃我一眼,壓迫感便撲面而來。
嗚嗚嗚好帶感。
繩子綁着手腳,有點難受。
我掙了掙,調整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
手腳被綁,嘴可沒被綁。
「帥哥,有女朋友嗎?」
「不理我?」
「懂了,欲擒故縱是吧?」
帥哥皺眉。
他嫌我煩。
他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口,露出的手修長好看,脫了我的鞋,又去脫我襪子。
這是做什麼?
好羞恥。
動作時,他的指腹蹭過我腳踝溫熱。
好癢。
我縮了縮腳。
下一秒,那隻褪去的襪子,便被他塞進了我嘴裏。
變態!
-2-
我咬着襪子朝他眨眨眼。
明白了,原來他喜歡這種調調。
四目相對,他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剛塞進去的襪子又被他扯了出來,隨手扔在地上。
他摸了把匕首出來,抵在我脖頸。
「給你家人打電話,五百萬一分不能少。」
「不然——」
匕首推近幾分,痛意尖銳,「你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
我沉默兩秒。
「懂了。」
「你不喜歡光,咱們可以拉窗簾。」
男人:「??」
「耍我?」
那刀又逼近幾分,再往前些,便能劃破血肉。
我也不敢再逗他,嘆了口氣勸道:「實不相瞞,你最好是放了我。」
「我這人就是天煞孤星,逮誰克誰,一克一個準。」
「你要是不想死的話,最好是放了我。」
男人掃我一眼,「我是綁架,不是在和你玩 cosplay。」
他居然不信。
可話音剛落,頭頂原本勻速轉動的吊扇卻驟然加速——
一秒,兩秒。
吊扇飛速掉了下來。
男人低罵一聲,飛撲過來,將我連人帶椅撲倒在地。
這姿勢好生曖昧。
那脣看起來很軟,我忍不住想咬一口。
然而,下一秒,人卻被他從地上撈起。
他攏手點菸,「真這麼邪性?」
我沒說話,回應他的,是打火機那簇驟然竄高的火苗——
火舌呼嘯而過,燒了他的眉毛。
男人罵了句髒,擰眉看我,「真克我?」
我點頭嘆息,「所以,放了我吧。」
男人卻忽然來了興致,他摁滅了煙,將雙手按在我肩上。
「剋死我,求你。」
-3-
??這要求好無理。
但是,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帥臉,我又隱隱有些興奮。
「怎麼克?克桃花行不行?」
「……」
他有些羞惱,又要去摸匕首。
我連忙改口,「開玩笑呢,你想怎麼死?」
「被剋死。」
他把玩着匕首,眼底有光驟然亮起,「死於未知,想想就刺激。」
爲求生,我只能說好,保證把你克得死去活來,欲罷不能。
他很滿意,甚至鬆了綁我的繩子,帶我出了地下室。
……
一樓客廳。
寥寥幾句的交談中,我得知了他的名字——
遲垣。
這棟大得離譜的別墅,是他過世的親爹留給他的。
原來還是個富二代。
爲了防止我逃跑,或距離太遠克不死他,遲垣拿出繩子來,將我的右手同他左手綁在了一起。
我盯着兩人被綁在一起的手腕,莫名嬌羞。
-4-
一條粗麻繩束縛着我和他,從黃昏到日暮。
遲垣還沒被我剋死。
他點了第四根菸,略顯煩躁。
天氣悶得厲害,我揩了下汗,試探性地提要求——
「我想喫雪糕。」
遲垣同意了。
剛拆開包裝袋,茶几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我的。
聯繫人閃爍不停:錢渡。
因爲某種原因,我不得不倒追他半年的渣男富二代。
遲垣掃了一眼,示意我接通。
「喂。」
我開了擴音,錢渡的聲音響起在客廳:
「林溪,你老家是山西的,會不會做手擀麪?」
我愣了下,「會。」
「嗯。」錢渡嗓音淡淡地,「來我家,我想喫你親手做的手擀麪。」
我一邊聽,一邊舔着雪糕,奶質的雪糕融化了些,蹭花了嘴角。
一旁的遲垣再看不下去,冷冷出聲:
「別亂動。」
我又舔了一口雪糕,有點疑惑地轉頭看他。
遲垣語調加重,「好好喫。」
我聽話地咬了一口雪糕,本還沒覺着什麼,電話裏錢渡卻炸了鍋。
「你在做什麼?」
他吼,「喫什麼?!」
「林溪,你敢給老子戴帽子?」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我準備掛電話,手機卻被遲垣搶了過去。
他惡作劇般,用指腹揩起我嘴角奶漬,遞過來,「喫下去。」
「……」
好傢伙。
可算讓他找準機會報復回來了。
電話裏,錢渡已經快瘋了,「你他媽還敢喫??!」
「嘟——」
電話被遲垣掛斷。
他搶了我的雪糕扔進垃圾桶,拽着我上樓。
「最近幾天你就跟着我,什麼時候把我剋死了,你就自己解了繩子離開。」
-5-
我跟着遲垣上了樓。
左轉,進了第一個房間。
他開始解紐扣,說要洗澡,我紅着臉扭捏,「兩個人一起,不太好吧……」
可下一秒。
遲垣從我另一隻腳上脫下襪子,拉長,綁在了我眼前。
這襪子質量真他媽好。ṱŭ̀ₑ
被拉了這麼長,遮光性還這麼好。
眼前昏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我不悅地咬着脣,在黑暗中攥着遲垣手腕,跟着他進了浴室。
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很快響起。
再接着,是水聲。
水聲不斷,熱氣蒸騰。
有點燥熱。
我悄悄抬起左手,無人制止,於是,我便一點點地揭下了眼前綁着的襪子……
視線終於清晰。
水聲潺潺,遲垣正背對着我在洗澡。
寬肩窄腰,肌肉線條緊實流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遲垣的屁股上,落了一隻蚊子。
它要吸他的血。
我發誓自己只是好心,順手幫他拍了一下……
「啪!」
一聲脆響,在浴室裏迴盪。
蚊子卻嗡嗡飛走了。
另一邊,遲垣扯起浴巾圍在腰上,緩緩轉過身看我——
-6-
四目沒能相對。
他在看我,而我在看他的身子。
遲垣的膚色有種近乎病態的蒼白,卻並不顯羸弱。
相反,流暢的肌肉線條勾勒出了一具極具蠱惑感的身體。
我很少會用這個詞來形容男人。
視線下移,人魚線隱入白色浴巾,我急得嚥了下口水。
「看夠了?」
頭頂響起遲垣的聲音。
他湊近得毫無預兆。
夾雜着沐浴露味道的水汽撲面而來,躁得我有點心慌。
我偏開目光,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剛纔……其實是你屁股上……」
話說一半,遲垣又忽然後撤了一步。
逼人的燥熱感也隨之褪去。
我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遲垣只是過來拿浴袍。
剛剛洗澡時,遲垣身上的短袖直接被他暴力扯開了。
此刻,這人乾脆少穿一隻袖子。
大掌落在我後頸,幾乎是拎着衣服將我拽走。
「偷看這筆賬,咱們慢慢算。」
他拎着我出了浴室。
臥室裏,我坐在牀沿看他。
「哥,這賬你該怎麼算就怎麼算,不用憐惜我。」
原本還凶神惡煞的遲垣,瞬間明白了我的潛臺詞。
眼底的森寒褪去,只餘耳根一抹紅。
這忽如其來的嬌羞,看的我好想撿起地上的襪子抽他一頓——
你可是綁匪,能不能不要這麼純情?
-7-
事實上——
這人盯了我半晌,說好的賬也沒算。
反倒是把我往牀裏一按,被子一股腦地堆在了我身上。
「睡覺。」
兩人各躺雙人牀的一邊,麻繩都快被抻直了。
看來是打算睡素的。
可是……
我等不得。
戀不戀愛腦的先不說,我的確是急需拿下遲垣——
只要一夜,我就能破除自己這要命的天煞孤星體質。
思來想去,我咬咬牙,準備直接一些。
「遲垣。」
「嗯?」
我咬脣,偏頭看他,「我好熱。」
「開空調。」
說着,他就要去摸遙控器,手剛抬到一半,又被我攔了下來。
「不要,」我攥着他手腕,指腹蹭啊蹭,學着撒嬌,「會感冒的……」
牀的另一側,遲垣沉默了下來。
我強忍着羞,伸手去勾他浴袍的腰帶。
指尖勾住,一拽——
沒拽動。
手腕反倒被他給攥住。
「林溪。」
他按了按眉心,嘆,「這樣對一個男人,很危險的。」
我翻過身,趴着看他。
「有多危險?」
「試試?」
-8-
遲垣這人聽勸。
我讓他別忍了,他還真就放縱了一回。
明明是我招惹他的,可當視線陷入一片黑暗,那人掐着我的腰蠻橫用力時,我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疼……」
繫着麻繩的手攀在他肩頭,揪着他衣角的手攥緊了又松。
我抽抽搭搭,疼得厲害。
遲垣動作放緩Ṭū⁺了些,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溫柔。
「還疼?」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這人的大概輪廓。
似乎又沒那麼疼了。
我如實地搖了搖頭。
頭頂傳來他的低笑聲,抵着腰窩的大掌驟然收緊。
他笑,帶了點取笑的意思。
「全身上下就嘴硬。」
-9-
再醒來,已日頭高照,牆上時鐘指向了 12 點。
身旁不見遲垣的身影。
隨意地用遲垣的浴袍將自己裹住,我跑去廁所鏡前——
漂亮!
原本氤氳在我額頭的黑霧,此刻已消然殆盡。
從小,我就能看見自己額頭隱隱綽綽籠着團黑色霧氣,也只有我能看見。
現在,鏡中我露出的額頭潔白光滑。
困擾我二十來年的天煞孤星體質,竟真的破除了!
正激動時,房間外忽然傳來遲垣的腳步聲。
他拎着早飯走進臥室ṭū́₆,倚在門邊罵了句髒。
「今早倒黴死了。」
「怎麼……」
我話還沒說完,便頓在了嘴邊。
遲垣今天穿了身黑色運動裝,清雋眉眼上方,竟隱隱籠了一團黑霧。
我死死咬着脣,忽然就無比愧對這個昨晚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冤家。
老天爺。
我真不知道這一夜過後,會把天煞孤星體質傳給他啊……
他該不會剋死我吧?
我戰戰兢兢地同他保持着距離,「怎麼倒黴了?」
遲垣攏手點菸,漫不經心地吐槽——
他去買油條,被狸花貓搶了。
買豆漿,被隔壁小孩的仙人掌扎漏了。
不只是他倒黴,他早上接觸過的人也都不太走運。
就連他身邊路過的流浪狗,都得摔兩跤。
我越聽越心驚。
好傢伙。
這不是我人生前二十年的常態嗎。
我心虛得想逃,卻被遲垣一把拽住。
這人將我拖到牀邊,按着我坐下。
我雙手護胸,快哭了。
他笑,「慫樣。」
還好,這人並沒有再重溫一下的意思,搬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神色鄭重,「和你說幾件事。」
他吸了口煙,「我沒有家人。」
我點點頭,「我也沒有。」
我是天煞孤星啊,怎麼可能有家人呢。
父母至親,早就被我這不祥的掃把星給剋死了。
「我家破產了。」
他撣了下菸灰,「這別墅是最後一處房產,也留不了多久。」
「哦。」
我點點頭,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煙快燒到手,才被Ŧū́₍他摁滅。
「情況就是這樣,目前來看我能給你的不多。如果你同意,我會爲昨晚的事負責,也保證能翻身,以後,該有的一樣不會少你。」
「如果不願意,我會想辦法補償你。」
我愣了幾秒。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會和我說這些,昨晚被撲倒的那個明明是他。
這人還怪真誠的。
可是,如此一來,我更不好意思了。
於是,我結結巴巴的告訴他——
「先別說補償了,那個……」
「昨晚以後,我天煞孤星的體質,可能也傳給你了。」
「……」
遲垣很久都沒說話。
他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緊張地舔舔脣,想說話,卻忽然被別墅外的喊聲打斷——
「人呢?」
「出來,還錢!」
天煞孤星體質就是不一般,剛說完就有要債的上門了。
我跟着遲垣下樓,卻看見了別墅門外帶着一羣人要債的……
錢渡。
這人一身高奢,單手抄袋。
在看到我後,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裏除了清澈的愚蠢外,還多了些震驚。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從別墅出來,光腿穿着男士襯衣的我,眼底有火在燒——
「他的?」
「你還……?」
-10-
錢渡身後站了清一色的西裝暴徒。
我摟着遲垣的手臂,看向對面的錢渡,「對,怎麼了?」
「怎麼了?」
我應得太直白,錢渡準備好的一肚子話都憋了回去。
小少爺蒼白着一張俊臉,指着我「你……」了半晌,也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末了,他咬牙,「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不知羞!」
「再說——」
隔了太遠,我看見他耳根驟然泛紅,「你當初怎麼沒這樣對我呢……」
對面,錢渡漲紅了一張臉,沒急着要賬,反倒一直絮絮叨叨說我對不起他。
我進門取了根雪糕出來,他還在說。
撕開包裝紙,我咬了口奶糕,「我昨天喫他根奶糕,你吵什麼?」
錢渡:「??奶糕?」
「不然呢?」
我一臉無辜地盯着他,「你以爲是什麼?」
錢渡被口水嗆了下,「我……咳……」
他結結巴巴地轉移了話題,看向遲垣,「你,還錢!」
-11-
遲垣早有準備。
債款還不上,他只能拿這棟房子來抵,「三天之內,我會搬走。」
錢渡掃了眼遲垣搭在我腰上的手,眼裏的火都快一路燒到了耳根。
「不行!」
「明天,必須搬。」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遲垣同意了。
他答應對方,只帶走他父母的遺照和骨灰,別墅裏其餘所有,都會原封不動地留下。
當然。
還要帶走我。
錢渡冷哼一聲,帶人進去檢查房子。
路過我和遲垣身邊時,他掃了眼遲垣搭在我腰上的手,不悅地插進我們中間,硬生生將遲垣擠去了一旁。
然而,剛站穩,頭頂忽然響起一道老鴉叫聲,我們循着聲抬頭——
「啪。」
一坨鳥屎落在了錢渡臉上。
那屎,原本是要落在掃把星遲垣頭上的。
幾秒鐘後,這人扯過身旁保鏢遞來的紙擦了擦,趴在花園邊吐了昏天黑地。
「嘔——」
「給我打死那隻挨千刀的鳥……嘔……」
-12-
吐夠了,錢渡洗了臉,跟着我們進門。
一樓。
二樓……
錢渡接連轉了兩個房間後,推開了遲垣房間的門。
一進門,他臉色驟變。
即便過去了一夜,房間裏仍舊殘存着昨晚的旖旎氣息。
錢渡加快腳步,進門,一眼便看見了凌亂的牀面。
被子隨意搭在牀角,牀單上的褶皺彰顯着昨晚的瘋狂。
錢渡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目光死死盯着裏面,語調帶顫,「你們簡直是喪心病狂!」
他偏頭看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林溪,就算我沒和你在一起,你也不用這麼糟蹋自己吧?」
他扯過我,一手顫抖地指着垃圾桶,「你自己看看,你就這麼自甘墮落?」
「你想沒想過,這些事被我知道以後,咱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三連問之後,他死死盯着我的臉,等我的反應。
讓我猜猜。
在錢小少爺心裏,此刻我的正常反應,該是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說我只是太愛他了,一時衝動才犯了錯之類的。
因爲蠢,錢渡有一雙極爲清澈的眼。
我順着他的意思嘆了口氣,緩緩點頭,「昨晚的確是衝動了。」
錢渡臉色緩和了幾分。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下定決心——
「林溪,只要你以後不再做出格的事,我……」
不等他說完,我一把挽住身旁遲垣的手臂,朝着他眨眨眼。
「可是,和他一起真的好開心啊。」
-13-
錢渡的臉,由紅轉黑。
最後。
徹底烏雲密佈。
「你行,」他冷眼瞧我,轉而就給遲垣下了最後通牒,「現在馬上搬。」
「除了你父母遺照,什麼都不能帶走。」
遲垣沒和他理論,去隔壁房間拿二老的遺照。
這時,錢渡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通,隨手按了免提,一道男聲響起,是他那羣狐朋狗友裏的一人,只是我認不出具體是誰。
「錢哥,我這邊談生意,甲方太能喝,把你那舔狗妹子借我陪個酒?」
「就是叫什麼林溪那個。」
我轉頭去看。
錢渡臉色一僵,「我跟她沒關係了,別亂說。」
對方哂笑一聲,「怎麼,那姑娘舔不動了?」
「放心,不出三天,她保準又死乞白賴地回來找你。」
「圈子裏誰不知道她追你追的要死要活的……」
錢渡沒說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遲垣拿了遺照過來,我小跑着去他身邊,剛挽上他手臂,身後響起錢渡的聲音。
「林溪,你今天要是走了,咱們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神經。」
我挽着遲垣的手臂離開。
身後一連串的悶響,估摸着屋裏東西都被他砸了個遍。
下樓時,我隱約聽見了房間裏錢渡的聲音——
「給我把這牀砸了!」
-14-
遲垣身無分文。
我這個剛剛轉運的掃把星也沒什麼錢。
無奈之下,他帶我去了荒廢多年的老宅。
我掏了兩塊錢坐公交,結果——
半路,公交撞上一頭不知從哪跑上街的老黃牛。
用手機裏僅存的零錢掃了單車,遲垣那輛騎到一半車胎爆了。
我半路買水,沒上鎖的車被人騎走了。
鄉間小路上,我只能認命地跟在遲垣身後走着。
盛夏的天本就悶熱,又這麼迎着太陽趕路,汗水黏膩地貼合着衣服。
走的久了,有些頭暈。
我攥着遲垣手腕,正暈乎地跟着他的步伐,這人卻停了下來。
我來不及反應,一頭栽進他懷裏。
遲垣環住我,嘆了一聲,隨後蹲下了身。
「上來。」
「算了……」
話沒說完,人便被他扯了上去。
遲垣揹着我踏過小路,穿過草叢,最後進了一座荒蕪的舊屋。
房子很舊,但意外地乾淨,看得出,有人定期打掃過。
遲垣揹着我進去,低聲解釋,
「我爸很愛惜這裏,生前閒時會回來住一晚,也僱人按時打掃。」
「嗯。」
應了一聲,我把臉埋在他脖頸,「好熱。」
遲垣身子一僵,伸手將我扯開,「這裏能洗澡,我去燒水。」
……
洗澡到一半,屋裏竟進了一條蛇。
在我驚恐的尖叫聲中,遲垣快步進來,精準無誤地捏住了蛇的七寸,「一條小草蛇,沒毒。」
話音落,他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洗澡嘛,當然是不穿衣服的。
目光一暗,他轉身竟想走,被我一把拽住。
「去哪?」
「……扔蛇。」他聲音發澀。
我二話不說,一把捏住小蛇的尾巴猛甩兩圈,隨後將它從窗戶扔了出去。
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朝他眨眨眼,「扔了。」
遲垣沒說話。
喉結悄然滾動。
過了會。
他忽然拎起一旁的浴巾將我捲了卷,扛在肩上。
我打溼了的髮梢搭在他臉上,氳溼了一片。
其實,也不是我尋刺激非要誘惑遲垣,而是——
我無意間發現,昨晚過後,我額上有白氣淡淡瀰漫。
上次聽大師說起,這是錦鯉體質的特徵。
大師曾說,和有緣人做快樂事,能破我體質,而且,越快樂越能改運。
運氣好的話,可直接從天煞孤星變爲錦鯉體質。
可現在大師早就雲遊四海去了,我無從詢問,只能自己再驗證一次。
反正……
也的確挺快樂的。
-15-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原本的旖旎。
遲垣低罵一聲,從我衣服下掏出手機,遞給我。
是錢渡。
遲垣替我開了免提。
老宅裏響起了錢渡帶着醉意的聲音,「林溪,你他媽真是個壞女人。」
我:「……」
他嘆,「我不信,你真的放下我了。」
「林溪,你清醒一點,情慾不長久的。」
「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帶着酒意的聲音幽幽響起,
「林溪,我用了半年的時間纔想明白,我是喜歡你的。」
「做我女朋友吧,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好煩啊。
我趴在牀上,雙手緊緊揪着牀單,準備直接掛斷電話。
手指剛剛懸到「掛斷」二字上方,身後遲垣便無聲地抗議——
「嗯,」我死死咬着脣,「不行……」
電話另一端沉默兩秒。
錢渡吼聲如雷——
「我靠,你們又來??」
-16-
手機裏,錢渡無能狂吼着:
「你們他媽的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身後,遲垣的不悅是那麼明顯。
我死死咬着脣,掛斷了電話。
喫醋了的遲垣,真真是要人命。
盛夏的夜,鳥叫蟬鳴,木板牀吱呀作響。
……
強撐着裹上浴巾,我趿着拖鞋去了鏡前——
果然,額前白霧氤氳,這是錦鯉體質的象徵。
大師誠不我欺。
想不到,我當了二十多年的天煞孤星,竟也有翻身走運的這一天。
身後傳來腳步聲。
遲垣走到我身後,彎身看我。
「在看什麼?」
猶豫再三,我還是誠實地告訴他——
「那一晚過後,我把天煞孤星地體質傳給了你,而我……」
「則變成了錦鯉體質。」
「越和你親近,我越錦鯉。」
本以爲遲垣會罵街,然而,這人卻若有所思地點了根菸。
煙燃了一半,他開始替我穿衣服。
我一臉蒙地任由他折騰。
這是要把我送走?
穿好衣服後,遲垣拎了把鐵鍬,將我拽去了他家後院。
我咽咽口水。
「哥,我知道對不起你,但總不至於活埋吧?」
這人輕輕拍了我一把。
「想什麼呢。」
「不是說錦鯉體質,我爺爺曾在院裏埋了一箱子金條,挖出來,都是你的。」
金條?我的?
我立馬來了精神,奪過鏟子開始挖。
……
院裏大大小小的坑挖了十幾個,卻連根毛都沒挖到。
我沮喪地扔了鏟子,剛轉身走了兩步,便被絆倒了。
可是——
地上明明平整乾淨,連個小石子都沒有。
盯着地面看了一會,我掄起鏟子開挖。
「咚——」
原地挖了一米多深,鐵鏟挖到硬物,忽然發出一聲悶響。
我和遲垣對視一眼。
這人立馬將被埋的巨大箱子挖了出來,緩緩打開……
金光險些晃瞎我的狗眼。
-17-
我掐了遲垣三下,才確定這是真的。
顫顫巍巍掏出一根小的,用牙咬了咬——
硬的。
用火燒了燒,純的。
發財了。
……
我和遲垣連夜填了坑,將院子恢復原樣,至於那一大箱金條,遲垣說他有渠道處理。
他說有,我便信了。
全部交給他來處理。
晚上睡覺時,我迷迷糊糊做了一整夜的夢。
夢裏,我將金條鋪滿牀,拉着遲垣一同睡在金條上。
人生巔峯時刻。
就是睡着太硬。
我迷糊着醒來,揉着眼嘀咕了一句「硌死我了」,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抱歉。
這人竟緊貼在我身後。
睡意惺忪,我將手伸去後面推他,「神經病啊,夏天用暖水袋,拿走。」
身後,遲垣低聲笑着。
「這個?」
他拽着我的手,覆上一片溫熱。
睡意瞬間湮滅。
我幾乎是抱着被子跳下牀,開門逃去了隔壁房間。
走廊裏有條沒毒的小蛇,吐着蛇信要來咬我,剛巧被我加速着躲開。
小傢伙一口咬住了我身後的遲垣。
呵,果然是倒黴蛋。
-18-
滿滿一箱子金條,遲垣通過熟識的渠道全部處理了。
換來了賬戶裏一堆零。
保險起見,這些錢全部存進了我賬戶。
以遲垣現在的煞星體質,估摸這些錢存不下多久,便會接二連三地發生倒黴事,直至敗空。
忽然間成了小富婆,我心情大好,大手一揮請遲垣喫飯。
不成想,剛落座,便看見了隔壁桌的幾人。
錢渡和他的狐朋狗友們。
「林溪?」
錢渡原本正在夾菜,抬起的手忘了收,生生僵在半空。
那幾個狐朋狗友在低聲說着什麼,錢渡鐵青着臉沒說話,目光卻總在往我們這邊挑。
我看着心煩,詢問遲垣要不要換個位置。
「不用。」
他拿着菜單,神色淡淡。
似乎完全沒把隔壁桌一雙眼快噴火的錢小少爺放在眼裏。
遲垣點的菜都很合我的胃口。
刻意忽視了隔壁殺人般的目光,我喫的很香。
中途去了趟廁所,人還沒進去,Ťű̂ₚ便被錢渡堵在了廁所門口。
他黑着臉看我,「林溪。」
「你居然還和他糾纏在一起。」
我想繞路走開,卻又被他堵了回來。
「他有什麼好的?」
錢渡發出靈魂質問,「他有我有錢嗎?有我帥嗎?」
我百無聊賴地盯着新做的美甲,隨口敷衍,「身材比你好些。」
錢渡羞憤低吼,「不服,讓他來脫衣服比比!」
「別給自己找麻煩了」,我拍拍他肩膀,笑的友善,「去年一起泡溫泉,我見過你身材。」
錢渡:「……」
小少爺紅着眼破防了。
如果不是顧忌這是公共場合,他非要把廁所砸了不可。
錢渡還想說話,忽然有人搭上我腰。
遲垣來了。
他將我們二人隔開,摟着我的腰進了廁所。
我:「??」
搭在我腰上的手收緊幾分,「不是肚子疼?」
「我陪你一起。」
……這也要一起,變態嗎?
這家餐廳是新開的網紅店,廁所不算大,幾個廁所隔間,沒有分男女。
遲垣將我拽了進去。
我伸手推他,「瘋了?」
他笑,大掌落在我腰上拍了拍,「氣他的,等兩分鐘,我出去等你。」
……幼稚。
再出廁所時,錢渡已不見了身影,只有遲垣在門口等我。
挽着他的手回座位,卻發現——
隔壁桌已空,反倒是我們座位上多了個錢渡。
見我們回去,錢渡抬頭看我。
這人撒潑打諢,非要和我們一起喫飯,我笑笑,「好啊。」
我挽着遲垣的手,坐去了對面。
這人鐵青着一張臉,全程看着我和遲垣膩歪。
玩夠了,我低頭ẗũ₋乾飯。
面前卻忽然遞來一部手機,錢渡說他花了大價錢派人調查遲垣,剛收到了一些他和異性的不雅照。
聽到和遲垣有關,我接過手機。
不過——
這就是錢渡口中和異性的不雅照?
照片裏,遲垣穿了件深色背心,懷裏正抱了只小母貓在愛撫。
我哭笑不得,把手機翻過去給他看,「就這?」
錢渡顯然是自己也還沒看這照片,盯着手機愣了半晌。
「靠!」
人傻錢多的小少爺罵了一聲,「這孫子坑我!」
我準備把手機還回去,手指碰到屏幕,卻無意間點開了他的後臺。
我發誓,我只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卻被他後臺的某個瀏覽記錄牢牢吸住了視線。
後臺顯示,錢渡剛剛閱讀的某篇文名爲——
《XX 的綠色環保生活》
-19-
錢渡也意識到了什麼。
這人低呼一聲,猛地搶回了手機。
頭一遭,我見他臊紅了臉,結結巴巴解釋,「我不是……就是……」
「無意間刷到的。」
「哦。」
我一臉真誠地點點頭。
不信。
錢渡支吾兩句,也沒解釋出個所以然來,搶回手機後便匆匆離開了。
我盯着錢渡倉惶離開的背影,有點想笑。
卻驀地被人撈進了懷裏。
「喫飯。」
一隻剝好的蝦被塞進了我嘴裏,頭頂,某人聲音沉悶。
「不許看別的男人。」
呦。
倒黴蛋還喫醋了。
……
房沒了,錢沒了,一切重新開始。
遲垣又接手了原本瀕臨破產的家族企業,這一箱幾十斤重的金條賣了個好價錢,也算讓資金回暖了些。
但接手一個瀕臨破產的公司,一切還是舉步維艱。
更何況——
遲垣還是這種煞星體質。
接手第一天,公司樓上漏水,被淹了。
公司第一筆業務,遲垣親自出面,剛與合作方的裴總見面,便不知從哪跑來只流浪狗,跑到裴總鞋上拉了一泡屎。
最神奇的是……
這狗看着乾乾淨淨的,全然不像是流浪狗,拉完屎還不跑,反倒圍着遲垣搖尾巴,在他褲腿前蹭來蹭去。
遲垣臉都綠了。
一個勁地解釋這狗不是他的,可裴總根本不信。
眼見着合作要告吹,遲垣連忙將我叫去。
我一到,流浪狗便搖搖尾巴,扭着屁股走了。
勉強說服裴總繼續聊合作,正朝約定餐廳走時,遲垣的煞星體質又發揮了作用——
一輛黑色 SUV 忽然失控,朝着我們加速撞來。
遲垣護着我躲開,車子卻直直撞向了對方老總。
如果躲不開就是個死。
千鈞一髮際,我推開遲垣,朝着裴總跑了過去……
我在賭,用這錦鯉體質賭一條生路。
所幸。
我贏了。
關鍵時刻,司機猛打方向盤,撞向了一旁的綠化帶。
原本直直撞向裴總的車子,最終只是堪堪壓過了他腳面——
被狗拉了一泡屎的那隻腳。
裴總站在原地,盯着自己那隻被拉又被壓的腳怔忪半晌,而後感慨,他還真是走了「狗屎運」,撿了一條命回來。
說着。
他拍拍遲垣肩膀,「多謝你那條狗了。」
遲垣:「……」
他哪裏敢說話。
虛驚一場,我們三人進了提前定好的餐廳。
遲垣的業務能力毋庸置疑,合作聊的很順利,甚至還有些意外之喜——
裴總還是遲垣已故父親的戰友。
年輕時的過命之交,遲父還曾救過裴總的性命。
buff 疊滿,這合作談的異常順利。
出於提攜故人之子的心態,裴總不止敲定了以後和遲垣的合作,還給他介紹了不少新的合作商。
從餐廳離開時,遲垣都仍覺像是做夢。
他捏着我的臉問,「疼不疼?」
我給了他一拳。
這拳不重,他笑着後退一步,卻意外踩到了身後小男孩放在地上的滑板——
我剛回身,這人已經踉蹌地滑到了兩米開外。
最後一頭撞破玻璃,重新衝回了餐廳。
我進去時,他正和收銀員面面相覷。
遲垣單手捂着頭,勉強壓抑着嘴角的抽搐,淡聲道:
「買單。」
收銀員:「啊?」
他嘆,「玻璃,賠錢。」
收銀員是位剛出校門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遲垣一眼,收了他八千八。
臨出門我們才知道,那姑娘是老闆娘的女兒。
這八千八,她至少眛下了七千。
果然是經商世家。
-20-
儘管有裴總的幫襯,公司仍舊倒黴連連。
今天樓上漏雨,明天電箱跑電。
寫字樓裏進了賊,就我們公司被洗劫一空。
接二連三的抓馬事件後,遲垣忍無可忍,把我從老闆娘升級成了老闆。
別說,自從我當上董事長,公司各方水平直線上升。
小偷來了都得含着淚繞路走。
不過。
消停日子沒過多久,某天早上,我忽然發現額上白霧淡了許多。
我盯着鏡子,死死咬脣。
看來……又要便宜遲垣了。
給公司祕書撥了通電話,我咬牙請了三天假。
爲了更好地體驗生活,我和遲垣又拎包回了他家舊宅。
然而——
剛爬上牀準備溫一下舊夢,我一抬頭,忽然發現後窗外有人!
「啊!」
我驚呼一聲,縮進了遲垣懷裏。
窗戶半開着。
遲垣跑過去,一把揪住了那人衣領。
「……」
錢渡。
又是他。
我質問他爲什麼爬窗戶偷窺時,這人撫平了被遲垣攥皺的衣角,哼了一聲,「誰偷窺了?」
「隔壁這家荒院被我買下來了,度假用,我在自家院子裏走走,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變態。
這人油鹽不進,罵他不聽,趕也趕不走。
儼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所有法子都用盡,我掃了錢渡一眼,跨坐在了遲垣腿上——
餘光裏,錢渡身子一僵,臉也跟着紅了起來。
扒開遲垣襯衣,我故意說給錢渡聽。
「你最好是別走,給我們當觀衆。」
那人沒說話,只是嚥了咽口水。
我勾着遲垣脖頸,湊過去親他。
遲垣很配合。
輾轉過後,我的吻緩緩偏移。
遲垣和窗外的錢渡,氣息明顯同時紊亂。
還不走?
我咬咬牙,繼續。
終於。
錢渡再忍不住,罵了聲娘,轉身氣沖沖地走了。
我勾脣笑笑。
小廢物。
正準備直起身,後腦忽然被人按住。
落下的掌心熱的發燙,遲垣輕聲哄着,「乖,繼續。」
「……」
我似乎,是在作一種很新的死。
-21-
遲垣拉開窗簾時,天色已暗了些。
我趿着拖鞋走去鏡前——
嚯。
好濃的白霧。
我豈不是要幸運死了?
「遲垣。」我開口叫他,聲音有點啞。
他聞聲走過來,站在我身後,指腹摩挲了下我的脣,無聲地笑。
我瞧着鏡中自己的臉,紅脣微腫,水光瀲灩。
好羞恥。
見我半天沒說話,遲垣伏低了身子來看我。
怕他再有什麼動作,我連忙開口,「餓了Ťûₕ。」
遲垣還沒說話,窗外忽然響起一道幽幽的聲音:「我準備了烤肉,喫否?」
我和遲垣同時轉過頭去——
只見窗簾外隱約露出了一個人形陰影……
這人究竟藏在外面聽了多久的牆角?
變態!
遲垣要出去揍他,我也跟了出去。
可是……
這貨弄的烤肉太香了,架沒打上,遲垣反倒被我拉着蹭了頓飯。
我和遲垣喫着,錢渡蹲在一旁拎着小扇子炭火前烤肉。
這位有錢人家的小少爺,自小順風順水,紈絝任性,缺點不少,性子倒也沒壞到骨子裏。
身上還總是帶着股Ṫṻ₋清澈的愚蠢。
譬如此刻。
他一邊扇着扇子,一邊悶聲問我,「林溪,你能不能別跟他了?」
「跟我,我給你好多錢。」
我咬着肉串,搖頭說 No。
錢渡嘆了口氣,「那,我加入你們?」
「滾!」
遲垣皺了眉,起身,默默挽起袖子,錢渡便立馬服了軟,連忙遞上兩根肉串——
「不行就算了,哥,喫肉。」
-22-
託遲垣的福,我成了實打實的錦鯉體質。
路上撿張彩票,照着上面號碼打了一注——
一等獎五百萬。
養了只小狗,出門遛狗,憑顏值吸引了大老闆養的三隻小公狗。
三隻小公狗宛如開了屏的孔雀,輪番求偶,遲垣則趁機和老闆攀談,成了一單生意。
我也體驗了一把人仗狗勢的感覺。
倒是遲垣。
這人倒黴事可不少。
坐車車爆胎,看誰誰就摔。
好好的痞氣帥哥,差點就給摔成了瘸子。
時間一久,大家都知道遲垣現在是個衰星,別說人躲着他,就連隔壁家的狗看了遲垣都要繞路走。
因此,我提醒遲垣以後要節制,不然他越來越倒黴怎麼辦。
這人卻反手將我放在了辦公桌上,「涼拌。」
……
我摔門而去時,遲垣正氣定神閒地坐在辦公桌前,攏手點菸。
什麼人啊。
嘴上說着涼拌,辦的卻是我。
-23-
看來,錦鯉體質也有失效時。
今天一出門,我便開車撞到了個姑娘。
這姑娘穿着樸素,扎着低馬尾,清純文靜,卻不看紅綠燈,人行紅燈亮起,她卻彷彿沒看見,直直地就朝着我車走了過來。
幸好,剮蹭很輕。
我連忙下車查看她傷勢,明明是我撞她,她卻搶先道歉,說了一連串的對不起。
交談幾句,我才知道,這個名叫許茵的姑娘是山裏長大的,養父母去世後,她這才頭一遭進城來。
也分不清什麼紅綠燈。
見她可憐,又沒落腳處,我便把她帶回了家。
遲垣沒說什麼,只說讓她放心住下。
直到——
我給許茵找了身清涼些的吊帶裙,許茵扭扭捏捏地扯着裙角出來時,遲垣卻看紅了眼。
我不悅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收斂些。」
遲垣卻攥住我的手,輕聲問她,「你鎖骨上的心形印記,是天生的嗎?」
許茵一愣,「是。」
「你小時候走丟過?」
許茵脣也顫了顫,「是。」
我明白了些什麼。
救助會瞬間變成了認親現場,晚八檔電視劇裏的經典情節,遲垣有位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幼時走散,多年苦尋無果。
因爲這個女兒,遲家父母可謂是抱憾而終。
而我開車出門買個菜,竟把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給撞了回來——
遲垣帶她去做了 DNA 檢測,親兄妹無疑了。
認祖歸宗後,許茵改姓了許。
養父母待她並不好,大山裏的人家,對待女娃娃難免輕視些,給她口飯喫,也一直惦記着將她養大了賣給好人家。
許茵人生的前二十年,過的很是辛苦。
-24-
認親的一個月後,遲茵也開始繞着遲垣走了。
原因無他。
被克怕了。
遲垣給她買的水,喝了必嗆。
遲垣給她買衣服,上街意外刮到凸出的鐵釘,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扯起長外套將她裹住,這姑娘恐怕要當衆走光了。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遲垣也擔心自己克她,總是叮囑遲茵同我親近。
我是錦鯉體質,和我親近的人也會好運連連。
我甚至想,以後有機會的話就出一本書,書名就叫《孤星不煞我》,看了的人都能蹭些錦鯉運。
週末沒事,我和遲垣帶着遲茵去了老宅。
剛一進門,便看見隔壁院子裏探出一顆腦袋——
錢渡。
他朝着我挑眉,隨即又一臉幽怨,「我等你們好些天了。」
「這深山老林的,人家自己住都怕死了。」
我聽的卻有些想笑。
看來,這人現在已經漸漸接受我和遲垣的事了,嘴上說的都是「等你們」。
覺悟確實高。
見我們沒趕他,錢渡單手一撐,翻過半人高的圍牆。
跳過來後,纔看見跟在我們身後的遲茵。
「這位是?」
「遲茵。」
我們還沒說話,遲茵便自己開了口,看向錢渡時,一張小臉燒得通紅。
我心裏一沉,暗聲叫糟。
錢渡雖說變態了些,但家世好,會穿搭,着實有副吸引人的好皮囊。
不過——
我猜中了遲茵的喜好,卻沒猜到她的愛情觀。
這姑娘平日裏溫柔恬靜,說話從來輕聲細語,在愛情裏卻堪稱勇士。
或者。
應該用「愛情莽夫」來形容更爲貼切。
錢渡這種小變態都能被她追的抱頭鼠竄,着實是厲害。
-25-
最近得閒,我和遲垣帶着遲茵在老宅裏住,權當是休假了。
當然。
隔壁的錢渡也在。
這人最愛聽牆角,不過——
遲茵這姑娘像是專門克他的,無所不在,不給錢渡一丁點變態的機會。
錢渡偷牆角,她就蹲在一旁,關切不斷:
「渴不渴?餓不餓?」
「錢渡哥,這是我剛做的肉夾饃,你喫了再聽。」
「哥哥,蹲牆角很累的,給你小板凳。」
……
錢渡幾乎要抓狂。
我和遲垣也都成了習慣,只要後窗外響起遲茵的聲音,那準是錢渡又在聽牆角了。
聽牆角不成,錢渡直接賴進了我們家。
老宅一共三個房間。
我和遲垣一間,遲茵和錢渡各自一間。
白天都還算安生,到了夜裏——
鎖了門,關了窗。
遲垣順勢還關了燈。
我困得要命,伸手推開後面貼過來的遲垣,「不要……睡覺了。」
他笑,「不要睡覺?」
「明白。」
說着,身子被他扳了過去……
他真的好煩。
我閉着眼,抬腳踹了過去。
腳腕卻被他攥住。
反抗不了,我開始擺爛。
然而,擺爛不超半分鐘,牀下忽然傳來一道尖叫聲——
我和遲垣都被嚇了一跳。
遲垣開了燈,錢渡和遲茵輪番從牀底鑽了出來,一條小蛇掛在錢渡屁股上,隔着褲子咬了他一口。
錢渡痛苦地抓住小蛇扔了出去。
而遲垣鐵青着一張臉,拎着錢渡的衣領踹出了門。
錢渡臉色漲的通紅,看起來還很委屈。
「我搶又搶不過,加入也不讓,還想讓人家怎麼樣嘛……」
「滾。」
遲垣作勢要踹他,錢渡立馬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哥,你們繼續,晚安。」
-26-
我和遲垣今天接連收到了很多廣告信息,說今天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至於是怎麼特殊,信息裏沒提。
出於好奇,我翻遍了日曆——
今天週一,陰曆四月初四,宜嫁娶宜出行,忌開倉開光。
所以,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半小時後,謎底揭曉。
他媽的是錢渡二十四歲的生日。
信息都是他僱人發的。
神經病啊。
我和遲垣原本不想參加他的紈絝子弟專屬生日宴,可耐不住遲茵這純愛戰士各種哀求。
眼見着遲茵快哭了,我還是心軟點了頭。
宴廳。
錢渡則看着宴廳入口,望眼欲穿。
見了我們,錢渡瞬間來了興致。
「林溪!」
他幾乎是小跑着過來,「等你們好久了。」
說着,他竟還笑眯眯地朝着遲垣打了聲招呼。
體質原因,已經很久沒人朝遲垣笑過了。
倒還弄了他個措手不及。
我也不禁懷疑,錢渡這人,之前說想要加入我們,可能是真心的。
死變態。
氣氛僵持時,遲茵從我身後出來,手裏緊緊攥着的,是她花了一天一夜時間親手縫製的平安福。
「錢渡哥,生日快樂。」
見錢渡沒接,她臉色一紅,因爲難堪,語調也顯得溫吞了些。
「我知道這個不值錢,但我覺着……你什麼都不缺,有很多人哄你開心,可我只想祝你平安。」
錢渡的生日宴,收到的禮物幾乎能堆上半間屋子。
隨便挑出一件,都貴的令人咂舌。
我和遲垣送的也是一隻價格不菲的腕錶。
也許只有遲茵的禮物最不起眼,但是,卻是全場唯一一份用心送出的。
我靜靜看着。
幾秒過後,在遲茵遲疑着想要收回手時,錢渡忽然攥住了平安福。
他笑。
指腹着摩挲過,「謝謝,我很喜歡。」
全場數不清的禮物,也只有遲茵的這份,被錢渡雙手接了過來,直接裝進包裏。
-27-
我們來後,生日宴纔算開始。
我和遲垣都不太喜歡這種場合,所以專門挑了處人少的僻靜位置。
儘管如此,還是有些喫太撐的人過來找茬。
三男兩女走到了我們身後,一邊喝酒,一邊高聲談笑着。
這幾人我都眼熟,卻叫不出名字。
唯一能認出的,是其中一個染了金色短髮的男生——
高易辰。
上次在電話裏要借我去擋酒的渣男。
這會,他端了杯酒,嘲諷的聲音不加絲毫掩飾。
「我說怎麼不追着老錢跑了,原來是找好下家了。」
「就是。」
他左手邊的女生嗤笑道,
「當初啊,錢哥不搭理她,她還硬往上蹭,舔狗的事可是沒少做。」
「笑死了,現在還真能找到接盤俠。」
遲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起身過去。
森寒目光掃過剛剛說話的女生,最後落在了高易辰身上。
那頭扎眼的黃毛被遲垣拽住,一用力,直接將這人按在了地上。
拳拳到肉。
我朝那邊掃了一眼,甚至都沒打算過去。
遲垣這煞星體質愈發嚴重了,以我的經驗,不出半分鐘,他周圍那幾人都得被他克得出點小意外。
果然。
短短十分鐘,報應全來了。
高易辰踉蹌着被人扶了起來,他一邊罵着狠話,一邊倉惶離開。
離遠了些,他罵了句髒,拿起酒杯。
卻忽然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嘟囔了聲晦氣,他起身想換個位置,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麼——
一聲慘叫。
腳滑摔倒的他,左臉硬生生地紮上了地上的碎玻璃。
鮮血瞬間模糊了那張臉。
慘嚎聲刺耳。
其餘幾名嚼舌根的人也紛紛受力,有人無故崴了腳,腳腕腫的老高。
有人被甜品噎到,窒息近半分鐘才呼吸順暢。
剛剛說我的那個女生,被不知從哪闖進來的醉漢路人迎面扇了兩巴掌,啪啪作響。
而我坐在原處,端了杯酒看戲。
真爽。
不過,以這些人的智商顯然沒想到他們的倒黴是與我和遲垣有關。
幾個小插曲過後,仍舊有人在私下裏議論嘲諷。
說我就是故意僱了個男模,過來氣錢渡。
其中也不乏一些說的很難聽的聲音。
我拽住了遲垣,沒打算再理會。
都是些驕縱任性的紈絝子弟,和這種人計較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我是錦鯉體質,甚至都不需要我動手,罵我的人自會反噬。
可是。
我和遲垣不打算再理會時,錢渡卻忽然跳了出來。
那些風言風語,他顯然也聽見了。
萬人捧的小少爺忽然就發了飆,髒話罵了一連串,他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領。
「誰說林溪是舔狗了?」
「老子纔是!」
錢渡看了我和遲垣一眼,眼角似乎有點紅。
「之前追我那是人家給我面子,我死要面子不珍惜。」
「一個兩個嚼舌根,不是想聽八卦嗎?是我,老子愛而不得,追不上人家,想三人行人家又不肯帶我。」
說着說着,他還委屈上了。
「再讓我聽見誰說林溪舔狗,這生日宴就他媽別過了!」
宴廳裏鴉雀無聲。
錢渡滿意地掃視一圈,視線又落在了我和遲垣交握的手上。
這人忽然煩躁。
將頭髮揉了又揉,他罵道,「算了,不過了,都走吧。」
小少爺脾氣來的莫名其妙,所有人對視着,沉默着。
最後摸不清狀況,都走了。
宴廳空下來時,錢渡看了我和遲垣一眼,搓搓手。
「有什麼生日福利嗎?」
我真想問一句,這個「福利」,它正經嗎。
話還沒問,那邊的錢渡便慘叫了起來。
低頭一看。
他腳腕上又纏着那條小青蛇。
這次,小蛇倒是沒咬他,只是順着他褲腿蜿蜒着往上爬,嚇得錢渡小臉慘白。
小蛇這次似乎並沒有攻擊性。
一路向上爬着。
最後停在了他兩腿間。
我原本想替他抓蛇的,但這位置,如今肯定是不方便了。
小蛇抬頭,朝着錢渡吐了吐蛇信——
驀地咬了下去。
「啊!」
錢渡叫得格外慘。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小蛇保準沒毒。
最後,還是遲茵紅着臉替他把蛇抓了,也不知錢渡是真害怕,還是在這使壞,他哭喪着一張臉看向遲茵。
「能……能不能幫我吸毒?」
「我看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頭一遭,遲茵重重甩開他的手,對他說了粗話:
「滾啊!」
遲茵紅着臉跑走了,錢渡則哭喪着一張臉,捂着腿匆匆去了醫院。
我和遲垣對視一眼,「那小蛇,你帶來的?」
遲垣搖頭,「可能是從你包裏爬出去的。」
我一看,那條小蛇正輕車熟路地往我放在桌上的包裏爬。
可能還真是。
這次過後,估計錢渡接下來很久都會對蛇有濃重陰影了……
-28-
果然。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錢渡再沒來過遲垣老宅。
不過,這貨倒也沒死心,而是買下了我們住宅的隔壁,搬了過去。
錢小少爺不會做飯,每天都來我們家蹭喫蹭喝。
當然。
遲茵被蹭的很開心。
週末的晚上,遲茵通常會做上一桌子飯菜,我們四人一同淺酌兩杯。
這周也不例外。
飯桌上,錢渡今天喝的格外多。
因爲……
我懷孕了。
在我宣佈這件喜事時,錢渡笑容僵了幾秒。
過了會,他笑,「好事,恭喜啊。」
遲茵忍不住伸手碰碰他,「錢渡哥,你……笑不出來可以不用笑的。」
錢渡卻一個勁地笑着。
「好事啊,好事怎麼能不笑。」
他端着酒杯,指尖有點晃,「總不能哭吧,是吧。」
那天的飯桌上,錢渡喝了很多酒。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除了我,他們三個都喝了酒。
忽然,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就連頭頂的吊燈都開始瘋狂搖擺。
我愣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
地震了!
「遲垣!」
我下意識地喊他,「地震了!」
然而,話音剛落,驟然加劇的震感襲來,我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轉眼間,樓倒屋塌。
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整個世界垮下的那一刻,有人撲到了我身上,死死護着我。
那人,似乎是遲垣。
-29-
當我醒來時,世界一片黑暗。
有人護在我身上,用身體牢牢地替我撐開一片天。
是遲垣。
他還醒着。
見我醒來,他將我打量一番,「哪裏疼嗎?」
我搖搖頭。
哪裏都不疼。
遲垣將我護的很好,而且,我們所在剛好是房間的角落,倒下的樓板剛好在我們這裏隔開一處空間。
雖然不怎麼能動彈,但好在兩人都沒什麼事。
只是……不見遲茵和錢渡。
「遲茵!」
「錢渡?」
接連叫了幾聲,都無人應答。
我心慌的厲害,又喊了幾聲,終於聽見了遲茵的聲音。
她獨自被壓在不遠處,聽聲音,應該沒有什麼傷勢。
只是,唯獨不見錢渡出聲。
「錢渡……」
我們喊了他很久,才聽見右側傳來他的聲音,很輕:
「吵死了。」
懸着的心也算落了下來。
大家都沒事就好。
遲茵說話時,帶了哭腔,「怎麼叫了你這麼久才應?」
「嚇死我了……」
錢渡低聲笑着。
「怕什麼啊,老子順風順水了那麼多年,哪那麼容易死?」
「剛纔睡着了而已。」
爲了防止彼此昏睡,我們四人約定好,每隔一會,便彼此說句話,讓對方知道一切安好。
然而。
錢渡卻幾次都不出聲。
直到我們高聲喊他,他纔不耐煩地說上兩句。
「困死了。」
他不滿地嘀咕,「有這精力還不如睡個覺恢復下體力,等着國家來救援呢。」
說着,他從縫隙裏給我塞來了一隻巧克力。
「看我命好不好?」
他笑,「剛好被壓在餐廳這邊,喫的喝的都有。」
說着,他問我,「要水不?」
水是遞不過來了,他只能擰開瓶蓋,順着縫隙倒。
遲垣在這邊用手接着,將唯一的混合着泥土的水,小心地餵給我喝。
遲茵和我們都沒在一處,巧克力和水都沒辦法給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那邊情況很好。
反倒是錢渡。
前面說要睡覺,嫌我們吵。
後來,我們都沒了精力時,他反倒還在一旁絮絮叨叨。
「林溪,你真的沒對我動過心嗎?」
我窩在遲垣懷裏,「我都快當媽了,你覺着呢?」
錢渡笑了一聲。
「也是。」
「但是,你當初明明追着我說喜歡的。」
我沉默了下,然後低聲道歉,「對不起。」
當初見錢渡的第一面,手串亮了一下。
那時我不明所以,以爲能破除我體質的那個人,就是錢渡。
所以追在他身後跑了很久。
直到,我遇見遲垣。
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之前一直找錯人了。
遇見遲垣時,手串熱的發燙。
那熱度經久不息。
事實證明,大師口中說的那人,也的確是遲垣。
聽我道歉,錢渡那邊還愣了兩秒。
回過神。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怎麼說也是我當初佔了便宜,說什麼對不起。」
氣氛原本有些僵。
可下一秒,他話音陡轉——
「你要是實在覺着過意不去,要不帶我一個?」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帶你一個?」
「三人行啊。」
「我做小,出錢出力,事還少。」
說話間,錢渡又塞來一隻巧克力,「這東西喫多了太膩,給你們吧。」
我透過縫隙朝那邊看,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
我們原本以爲,很快就能夠得救。
可是。
等待我們的,卻是讓人駭懼的餘震,無盡的寂靜與黑暗。
體力漸漸消耗。
無法動彈的逼仄空間裏,手腳漸漸麻木。
無邊的夜色,給了我一種慢慢等死的錯覺。
幸好,遲垣一直在安慰我。
他始終護着我,告訴我別怕。
他艱難地抬起手臂,揉着我的頭髮,「你是錦鯉體質,肚子裏的就是小錦鯉。」
「都會沒事的。」
錢渡那邊也跟着插話,「都死不了,放心吧。」
「我那有錢的爹不會讓我壓死在這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們都沒了什麼說話的力氣。
反倒是錢渡,一直在那邊絮絮叨叨,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30-
不知過了多久。
廢墟之外響起人聲。
「有人嗎?」
似乎是救援隊。
「有。」
遲垣立馬出聲,嗓音啞的厲害,
「我們這邊埋了四個人,我這裏兩人,右側和後方各有一人。」
外面傳來回應聲。
救援隊開始行動。
可是,快挖到我們時,餘震忽來。
幸好,只是一波很小的餘震。
救援隊頂着壓力加速救援,快挖到錢渡時,他淡淡開口,「先救那邊吧,那裏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孕婦。」
「我這邊有喫有喝,精力旺盛,先救她們。」
救援隊人力有限,便先來挖我們。
有光透過縫隙,仿若新生。
我暈暈沉沉,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便看見了藍天。
遲垣就在我身旁。
而廢墟之上,救援隊仍在挖掘。
遲茵也被救了出來。
最後。
是錢渡。
可是,看見他時,我們都倒吸了一口氣。
一根鋼筋插入他胸口,將他身子貫穿。
早已乾涸的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廢土,觸目驚心。
救援人員小心地將他抬了出來。
我看見,他睜開眼,看了我和遲垣一眼。
眼皮又重重闔下。
「錢渡!」
我哽咽着叫他,他卻再沒睜開眼過。
錢渡被送去了醫院。
我卻在志願者的隊伍中,看見了一道熟悉身影——
「大師?」
真的是他。
他見了我和遲垣,似乎並不覺意外,走過來將我們打量一番,「看起來,一切都不錯。」
讓我驚訝的是,遲垣與大師也是舊識。
原來。
當初大師對我和遲垣都給過提點,他送了我手串,助我尋找那位命定之人。
而遲垣——
大師則詳細告知。
他命中有一死劫,想要破解,就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幾點幾分,綁架從他家門口路過的第一個女生。
當然。
後來的我,就是那個路人。
也真的被他綁進了別墅裏。
大師告訴他,對方是個天煞孤星,克天克地,克所有人。
唯獨不克他。
那是他命定的緣分,躲不掉。
「大師,我想再求你一件事……」
我咬着脣,輕聲開口。
「是問你們那有錢的小朋友吧?」
「放心,他死不了。」
「掃把轉世,哪有那麼容易死。」
我愣住,甚至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
掃把轉世?
大師摸了摸自己那光滑無胡茬的下巴,笑眯眯地道:
「你們四個,一個賽一個的命硬,都沒那麼容易死。」
說着,他正色道,「放心吧,等到孩子出世,他這煞星體質自然就會結束了。」
「你們那小朋友也死不了。」
那邊廢墟中又發現了被困者,大師忙着去救人,匆匆跑了過去。
不過。
大師並未說錯。
一根鋼筋穿透右胸,錢渡真的沒死。
我們去醫院看他時,這人身前纏着紗布,一張小臉慘白無比。
一見遲垣,這人便委屈訴苦,「我當時都要怕死了好嗎。」
「被壓在那下面,黑漆漆的,胸口又疼得要命。」
「我真以爲自己要死了。」
「就那麼兩塊巧克力,我怕自己喫完就死了太浪費,全塞給你們了。」
訴了一通苦,他終於切入正題。
「這次過後,我有沒有經受住組織的考驗?」
「可以讓我加入三人組了嗎?」
「滾——」
-31-
懷胎十月,遲垣忍的很是辛苦。
因爲大師提點過——
孕期不可亂來,否則,遲垣就要一輩子揹着這天煞孤星的體質,倒黴到老。
爲了讓我有一個好的孕期環境,我們一同搬回了老宅。
錢渡也跟着搬去了隔壁。
這人依舊整天想着加入我們,只不過……
他似乎換了目標?
夜裏,遲垣有時忍耐不住,會去衝個涼水澡。
而錢渡總是會適時出現,噓寒問暖。
給他送浴巾,送暖水袋。
弄的我孕期也有些緊張,生怕一個不小心,老公被這小變態給搶走。
而遲茵這妹子也不改純愛戰士的本質。
錢渡在浴室門外給遲垣拿浴巾,她就跟在錢渡身後,給他送宵夜,披外套。
四個人,竟成了一個詭異的循環。
終於。
在他不知第多少次貼上前時,遲垣終於爆發,拎着錢渡衣領給他扔出院門時,錢渡驀地回身,給他手裏塞了張小卡片。
「哥,受不了就放鬆一下,嫂子我來照顧。」
「滾!」
錢渡又被踹出了門。
我搬了小板凳在院子裏看熱鬧,看着錢渡灰溜溜地被扔出門的模樣,捂着小腹笑得肚子疼。
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已記不清過程,總之很是揪心。
但是。
我記得夢裏那四個人。
我,遲垣,遲茵,錢渡。
那個冗長至極的故事,像極了我們的前世。
夢裏,遲垣是掃把星,而我是他養在池中的小錦鯉。
錢渡……
是遲垣的掃把。
而遲茵,則是收掃把的簸箕。
多麼和諧又離奇的四人組。
我陷在那場夢裏,遲遲不願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又回到了現實中,腹中孩子尚未出生,遲垣就還是那個倒黴煞星。
他端了杯熱牛奶進來,「老婆,喝……」
話音未落。
腳下一滑,人倒碗碎。
溫熱牛奶全潑在了我臉上。
我深吸一口氣,剛好將脣邊的牛奶吸了些進去。
好甜。
我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
遲垣瞬間站起身。
也不只是身體站了起來。
見他逼近,我雙手死死護着已隆起的小腹,「哥,大師說了,不能破戒。」
「嗯。」
遲垣應着聲,嗓音微喑。
「大師說不能越線,但是……」
「沒說不能搞點小動作吧。」
……
一張溼巾蓋在我臉上,替我擦去了臉上的奶漬。
「早飯想喫什麼?」
我白他一眼,還沒說話,後窗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酸湯餃子吧。」
「老子快酸死了。」
我深吸一口氣,吼道:「錢渡!」
那人慌忙解釋,「我沒偷聽啊!我好久沒做那種不要臉的事了,我只是剛好路過想問你們喫什麼飯而已。」
「真的?」
「真的,不信你問阿茵。」
兩秒後,遲茵的聲音響起在窗後,軟軟糯糯,含了幾分羞。
「真的,我發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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