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年僅六歲的兒子因爲我撕了一隻雞腿放進自己的碗裏而跟我大發雷霆。
他哭鬧着咬我,話裏話外的意思說我靠着他爸生活,連這個雞腿都不配喫。
我驚呆了,目光不由得投向心虛的婆婆。
沒想到,我剛教育了兒子兩句,老公就「咚」的一聲放下了碗,對我摔摔打打。
「你有完沒完?不過就是隻雞腿啊,你想喫都給你喫!」
我望着桌上兒子、老公、婆婆三人同仇敵愾的樣子,好像是我沒事找事似的,氣笑了。
敢情我辛苦工作就是爲了讓你們喫好喝好?
那行,這日子都別過了!
-1-
有句老話說,孩子三月認母。
可這在我家,還真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面對兒子、婆婆、老公三個人虎視眈眈地瞪着我的樣子,心裏像喫了秤砣一樣,壓得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失望地看着兒子,他齜牙咧嘴地衝我露出虎牙,恨不得下一秒就上來咬死我似的。
很難想象,以前窩在我懷裏小小的一個白團子,只是被婆婆帶了幾年,就變成了現在這麼一副樣子。
當初談戀愛時,因爲我二婚的身份,婆婆就不太喜歡我,幾次三番勸老公跟我分手都無果,最後也只能咬着牙同意我們在一起。
儘管老公跟她解釋了無數次——
我是受害者,連婚禮都沒辦,僅僅是在跟前夫扯證兩個月以後,就發現了他出軌的證據,那女人還找上門逼我離婚。
我是嫌惡心才離婚的,同時更後悔自己沒早點看清他就稀裏糊塗地扯證了。
可婆婆非但不接受,還冷笑一聲,漫不經心道:
「傻兒子,我看你真是豬油蒙了心!要是她真那麼好,她前夫肯出去找別的女人?要我看,抓不住自己男人的心的女人不是好女人,肯定是因爲她也有問題!你啊你啊,以後出事了,你別回來找我哭!」
老公也不知道怎麼了,婆婆越不同意,他越堅持,我一度懷疑他進入了叛逆期。
時間如水,我們只談了一年,因爲老公比我大,他着急辦事兒,一來二去,我們也扯證結婚了。
不過話說回來,別說婆婆不接受了,有時夜深人靜我想起來自己那莽撞荒唐的婚姻,還有些臊得慌。
結婚的時候我 27 歲,老公比我大五歲。
聽說他以前有個談婚論嫁的女朋友,後來因爲他媽兩人散夥了。
我明白,老公或許沒有他說的那麼喜歡我,又或許他心裏還有一隅留給了別人。
不過我可以接受,我並沒有多愛他,嫁給他也不過是爲了搭夥過日子。
而且,誰讓我也嫁給過別人呢?
我倆半斤八兩,誰也別嫌誰。
婚後沒幾天,拿走禮金的婆婆就給我倆定了任務,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三十歲這個節點,過了這個時候,別說生孩子了,就連身體素質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她要在我三十歲之前就懷孕生子,給她們老李家傳宗接代。
起初老公還抗爭一下,讓她別管我倆的事兒,可後來婆婆說得多了,他也就接受了,甚至開始反過來勸我要個孩子。
本來我還在猶豫,可看我們的日子一天天地過下去,本來新婚的激情也要變淡了,再加上老公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平時對我也還算不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沒想到沒過幾個月,我就懷孕了,再過了幾個月,我就生子了。
女人最重要的經歷在我這兒像按了快進鍵,我的日子嗖嗖地就過去了。
我仍記得那天,婆婆見我生的是個兒子,本來吊着的臉一下揚了起來,抱着兒子不肯撒手,一口一個「我孫子」長、「我孫子」短的。
當初的我還以爲能借着兒子跟婆婆緩和關係,畢竟我們以後要一起生活,這麼下去也不是回事兒,可後來想想,我還是太天真了。
恢復了幾天,我忍着剖宮產傷口的疼,下牀想從她手裏接過兒子哄着喫奶睡覺時,婆婆一個閃身躲過了,眼裏是濃濃的嫌惡——
「你幹嗎?」
我愣了愣:「餵奶啊,他哭了,是不是餓了啊?」
婆婆不甘不願地把孩子交給我,衝着襁褓裏的嬰兒道:
「裕兒啊,乖,等你媽餵了你,奶奶就看着你啊,咱不讓外人親近!」
這一句話,讓我愣住了。
兒子的名字不是我取的就算了,在她口中,我這個親媽竟然成了外人?
老公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在打圓場,邊給我倒水邊笑。
「我生下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疼我啊?孩子的名我和陳琳還沒定呢,你就取完了?」
婆婆理直氣壯地點頭。
「知足吧你們!這可是我花錢請人取的,李裕,多好聽啊,一看就是當官的命!」
我一邊扯開衣服餵奶,一邊淡淡道:
「南唐後主也叫李煜,四十多歲就死了……」
話音剛落,氣氛陷入尷尬。
就因爲這一句話,婆婆嫌我咒她孫子,我坐月子的時候更是一個好臉都沒給我。就連躺牀上想喝口水,我都得等到老公下班回來再給我弄。
而我婆婆呢,則把一顆心都掏給了我兒子,讓我又氣又怨。
說她吧,人家對我兒子親。
不說她吧,可人家對我的死活不管不顧的,我又咽不下這口氣。
因爲她,我和老公後來沒少吵架,感情也在這一次次吵架中幾近磨滅了。
-2-
李裕一歲半的時候,公司面臨了危機,要求我趕緊回去上崗。
雖說我在家裏也能遠程工作,但綜合多方因素和福利待遇,我返崗的話能比現在多掙一倍。
咬了咬牙,我向老公提出回去上班的想法。
老公蹺着二郎腿,喫着水果,斜眼看我。
「你上班了孩子怎麼辦?還真讓我媽照顧他啊?那是你生的,又不是我媽生的……我先說好啊,反正我是不會停薪留職在家伺候孩子的。」
我咬咬牙。
「那你就捨得以後咱家月收入少兩萬嗎?孩子大了以後開銷越來越多,咱們沒存款就生娃了,尿不溼、紙尿褲、衣服、褲子、鞋、玩具都要用好的,我現在掙錢不也是爲了他嗎……」
老公想了想,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那你去問問我媽,看她答不答應吧。」
出乎意料的是,婆婆答應給我們看孩子,但她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跟我們住一起。
婆婆在老家還有套房,她要帶着孩子回去住。
這話一出,我當場拒絕,且不說老家環境不一定好,她要把孩子帶走,這不就徹底斷了我們之間的聯繫嗎?
我們鬧得不歡而散,老公跟婆婆聊了聊,又返回來寬慰我。
「裕兒現在還小,也不認人,等咱倆過幾年緩緩把他們接回來不就行了嗎?再說,那是我媽,你還怕她對裕兒做什麼嗎?」
說實話,我是真怕兒子被她養歪了,網上那些因爲婆婆帶孩子,導致母子離心的事兒並不少啊!
我猶豫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卻換來老公一頓嘲笑。
「你想多了吧,我媽是不太喜歡你,可那是我兒子,她孫子,她怎麼可能教壞他?兒子是你生的,以後他要是不孝順你,我第一個不答應!
「你不是想改善我們的生活嗎?我想了想,多賺錢是好事兒,你放心,孩子那有我媽看着。」
……
老公拿我們的共同開支和結餘說事兒,「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爲了養活一大家子四口人,我還是妥協了。
儘管我一個月一萬的工資,在開銷水平極高的 X 市,我們過得也是緊巴巴的。
會不會我出去工作,就會好點了呢?
我同意了。
沒幾天,婆婆喜滋滋地抱着兒子踏上了回老家的車,我只能遙遙地看着他們的背影抹淚。
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幾年,這期間他們一次也沒回來,也不讓我跟孩子見面。
問起來,不是婆婆忙,就是兒子出去玩了,而我工作忙,也沒擠出時間看孩子。
他四歲那年,我提出要讓孩子回來上幼兒園,可婆婆卻說他們根本沒有這個習慣!
最後在老公的和稀泥下,婆婆被迫同意明年把孩子送回來上學前班。
我鬆了口氣。
能見到兒子,我很開心。
婆婆把兒子送回來後,自己也住進了我家裏。
很難想象這是當時揚言不跟孩子一起住的老太太。
大概是惦記孫子吧,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兒子的問題簡直太大了!
現在的他被婆婆養成了混世小魔王,他說東,我們沒人能說西。
爲了教育他,我跟老公只能一個扮白臉一個扮紅臉。
自然,獲得的結果就是他跟我越來越不親近,一有事就找爸爸和奶奶,對我這個親媽視若無睹。
我嘗試着改變自己,好好對他,可一看他那些賴皮樣子、做的那些噁心事兒,我就忍不住生氣動怒,壓都壓不下去的那種。
我無數次想發飆,又無數次地被自己壓下去,只是不想我們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分變得更搖搖欲墜。
可發生在十分鐘前的雞腿事件,纔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3-
晚餐時我想給兒子換換口味,訂了離家十幾公里外的一家窯雞店剛烤出來的雞。
他家的雞肉質軟爛、皮薄肉厚,輕輕一撕就汁水四溢,那味道誰都抵抗不了。
我一下班就從公司跑到窯雞店,拿了窯雞,再開半個小時的車飛奔回來,就怕雞肉涼了不好喫。
因爲婆婆喫素,所以肉菜一般是我們一家三口分的。
我給兒子撕下一條雞腿,順勢把另一條雞腿放進了自己碗裏,剛準備把雞胸脯上的嫩肉撕給老公,兒子一把揚了碗筷,指着鼻子罵我。
「你要臉嗎?先把好喫的塞自己碗裏,我奶奶和我爸還沒喫呢,你憑什麼喫!」
我的手一抖,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兒子才六歲,這些話他怎麼會說的?又是誰教給他的?
順勢,我看向了坐在一旁默默無聞的婆婆,她將正在喝的稀飯的碗抬了抬,擋住了我的眼神。
而老公好像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喫着桌上別的菜。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假裝沒聽到,坐下拿起了碗裏的雞腿,剛準備送進嘴裏,兒子撲了過來,一巴掌抽向了我的手背,油花花的雞腿掉在了地上,在地板上滾了一圈,留下黏膩的油漬。
這下我真忍不住了,一把攥住了李裕的領口,把他扯離我。
「我給你臉了是嗎?剛纔的話,你再說一遍?」
我氣得渾身發抖,突然感覺我這麼多年的工作和對家庭的付出都像個笑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聽話,我還有什麼資格教育手下的人?
剛纔假裝啞巴的兩個人見我真生氣了,忙放下碗筷來拽我。
不過我想,大抵是怕李裕喫虧,畢竟人家仨纔是一家人。
婆婆將孩子拽了回去,冷眼看着我。
「陳琳,他就是個孩子,還是你親生的,你跟個孩子一般見識,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我死死拽着李裕的胳膊,不服輸地回擊道:
「孩子?誰家孩子會這麼罵自己親媽?他的教育出了問題,我現在是在把他往正軌上引!媽,以後我們教育孩子,你別摻和了。他已經快六歲了,年紀不小了,學前班都上了一年,馬上就要上一年級了,天天出口成『髒』,我怎麼跟老師交代?」
婆婆張了張嘴,梗着脖子道:
「教育有問題?你是連我也罵了吧?你說說,我教育的孩子怎麼了?你陳琳教育得沒問題你教育啊,一手扔給我,現在說我教育有問題了?我呸!!
「那是我孫子!你打他就是打我!這麼多年我一直養着他,你現在知道教育了?早幹嗎去了?告訴你,他現在說句不好聽的,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說不能動手,就不能動手!」
我也生氣了。
「你的孩子?他是我生的,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這麼想要孩子怎麼不再生一個?倒犯不着跟我搶他!」
我倆誰也不讓,扯着李裕暗暗施力。
突然,婆婆的手一鬆,我被慣性帶得往後倒在了地上,兒子也順勢撲了過來。
他狠狠地一屁股坐在我的胸口上,砸得我喘不過氣。
接着,又一口咬在了我露在外面的胳膊上。
他是下了死口的,我慘叫一聲,胳膊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圓圓的帶血漬的牙印,我毫不懷疑,他如果再狠點,足夠咬下我Ṭüₔ一塊肉。
人家都說孩子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可我的這塊肉卻嫌我掉得不夠多,還要給我生生薅走!
兒子得意地看着我叫囂。
「讓你罵奶奶!那是我奶奶,你一個外人,罵我就算了,罵我奶奶我肯定不讓你!」
婆婆笑開了花,擁着兒子。
「乖裕兒,奶奶沒白疼你……」
我疼得倒吸涼氣,說不出話,忍不住向老公發難。
「李澤成,這就是你媽,這就是你兒子!」
老公「咚」的一聲放下了碗,把盤子、筷子摔打得噼裏啪啦。
「你有完沒完?不過就是隻雞腿,你想喫都給你喫!」
說着,他將放在餐桌中間已經涼了的窯雞提溜出來,整隻塞進了我的碗裏。
扭頭就回了房間,還摔上了門。
我ƭūₛ呆愣在原地,這一刻,我發現我從來沒有看清他,也沒有看清這一家人。
這哪裏是兒子和老公,明明是索我命的鬼!
這幾年,不知道婆婆給兒子灌了什麼迷魂湯,竟連我這個處處爲他着想,生怕他喫苦受罪的親媽都不認了。
那我這麼多年喫苦賺錢,給他找關係走後門,動用「鈔能力」塞他進重點小學享受教育,都是爲了什麼?
兒子在婆婆的保護下挺了挺身子,揚言道:
「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奶奶說了,我們現在的一切都是靠爸爸纔來的,是我爸掙錢養着你、養着我們的,以後家裏這些好喫的,都是我和爸爸的!
「你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天天說自己能賺錢,可一分錢我們都沒見着!我奶奶還說,當時你把我丟給她,就是不想養我!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了!
「看看你,都那麼胖了還喫雞腿!也不怕胃口爛了!」
……
我越聽越心涼。
他們不知道的是,從去年開始,老公的業績就不斷下滑,如今更是隻能拿基本工資。
可自打婚後,我賺的錢就存在共同賬戶裏,平時開銷都花那裏的。
因爲老公工資卡里的錢正好夠給婆婆付孩子的生活費,每個月也就是他直接給婆婆轉賬。
正是因爲每次都是這樣,才讓婆婆產生「只有兒子能賺錢」的錯覺吧。
或許也是婆婆一天天的奉承挑撥,才讓老公產生「金鱗豈非池中物」的幻覺。
他們一個兩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俯瞰我,我成了「一事無成」的代名詞。
被他們輪着侮辱,我忍不住氣得渾身顫抖。
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既然他們覺得一切都歸功於李澤成,他們才能擁有現在的生活,那他們一家三口就好好過吧!
這樣的老公、這樣的兒子、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家庭……
老孃不伺候了!
-4-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
跟往常不同的是,如果說平時的我對上班深惡痛絕,想花多點時間陪陪家裏人的話,現在的我巴不得 24 小時住在單位。
臨走之前,我叫了輛貨拉拉,把我所有的行李打包收拾好,拉到了朋友經營的民宿裏。
聽了我的事,她專門給我騰了間房出來,還安慰我只管自己住着就行了,想住多久住多久,水電網全免。
見我動真格的,李澤成也麻了。
婆婆坐在沙發上抱着兒子,兩個人縮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盯着我進進出出的身影,冷言道:
「陳琳,不是我向着兒子,就因爲一個雞腿,你至於嗎?想喫的話我晚上下班回來給你帶啊!
「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媽帶壞了兒子,你別忘了,當初你追求夢想去工作的時候,也是要我媽幫忙帶孩子的!可以說,沒有我媽就沒有兒子的今天,就算他們有什麼不對,我們不是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嗎?」
我雙手環胸,被他的不要臉氣笑了。
「你既然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就挑明瞭,當初我是想上班掙錢不假,可爲ƭů⁾了孩子我也可以做出犧牲,要不是你當初看中我的薪資慫恿我去上班,我能把他給你媽看嗎?現在看出問題來了,管不住了,倒說起來以前了。李澤成,我從沒見過你這種人,嫁給你我還後悔呢!」
興許是我的態度太強硬,婆婆也有些怒了,他把兒子往旁邊一放。
「要走就走,還反了天了?兒子,你甭搭理她,Ţū₁這女人就是被你慣的!一個骯髒的二婚,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倒想像人家一樣在家裏作威作福了?我兒子是頭婚小夥子,娶了你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走,現在就走!」
我冷笑。
「二婚怎麼了?二婚也是你兒子明媒正娶、上門提親我才嫁過來的,二婚就讓你們這麼蹬鼻子上臉地欺負嗎?不過你說起來,這麼想想確實是我的錯,已經結過一次了,還認不出來渣男、賤媽,確實是我的問題!生出來讓人寒心的後代,更是我的問題!既然這樣,我不伺候了,你們不是覺得李澤成掙得多嗎?那你們三個姓李的好好過吧!」
聽到我這麼說,李澤成的臉色變了變。
倒是婆婆和兒子不知道哪來的脾氣,兩個人此起彼伏地叫喊着要攆我走。
我頭也沒回,掉頭就坐上了搬家的車,徑直離開了小區。
放心,這只是緩兵之計,婚房是我倆一起買的,就算離婚也應該有我的一半,現在先暫時讓他們住住,等我出了心裏的惡氣再說!
面對戀愛一年結婚六年的老公,不是我冷血無情,是我寒透了心。
婚後早已沒有了剛開始的激情,而老公除了夾在我和婆婆中間和稀泥,什麼事兒也辦不成,他工作起初還不錯,喫上了行業的紅利,可每況愈下,現在的月薪更是還沒有我一半。
有時我也問自己,爲什麼非要找對象結婚呢?一個人過不好嗎?
本來以爲這事兒在我懷孕生子後能有所改善,可兒子現在竟然被養成了這副樣子!
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我的人生,失敗得無話可說。
我才 33 歲,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既然婆婆和兒子看不上我,那他們就打包滾蛋吧,滾回他們老家的屋子裏去,我也就當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孩子!
-5-
我離家出走的第九天,家裏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李澤成的電話他打一個我摁一個,後來更是拉黑了他。
他不知道我住在哪,只能去我單位樓下堵我,可我遠遠地就從樓上看到了他,敵不動我不動,每天熬到他頂不住回家了我才離開公司。
一來二去,我們已經好幾天沒見了。
見他上陣不行,他開始慫恿兒子用婆婆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這回我倒是沒掛,我要看看他嘴裏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兒子彆扭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我想你了。」
目光下移,我不由得看向胳膊上已經結痂的痕跡,很難想象一個因爲雞腿對我下死手的孩子,會打電話說想我。
我沉默不語。
對面也沉默,偶爾還能聽到李澤成細細說話的聲音,兒子繼續道:
「對不起,我不應該惹你生氣,媽媽,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用零花錢給你買好喫的……行嗎?
「或者你不想回來也可以,爸爸說我們去看看你,你住在哪啊?」
我摸了摸甚至還隱隱作痛的傷口,冷冰冰道:
「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咚」的一聲,兒子將手機扔向了一邊,遠遠地傳來他不屑的聲音:
「爸,我要喫肯德基,我要玩你的手機!你說給媽媽打電話就帶我去喫!我不管!」
接着就是他號啕大哭的聲音,聽得我的耳膜都要炸裂了。
李澤成忍不了,把手機丟給他,讓婆婆把他拉遠了。
他拿起電話的一瞬,我就掛斷了。
我忙得腳不沾地,可沒時間跟他們在這浪費。
就這麼又晾了一段日子,李澤成也摸透了我的犟脾氣,我沒想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也接受了我不肯回去的現實。
沒多久,兒子的班主任給我打來了電話,通知我說記得讓孩子按時到校報到,做好上學準備。
我直接把微信複製給李澤成,讓他管他的好兒子,畢竟那野孩子又不跟我姓,憑什麼要我操心。
對面顯示了半天「正在輸入中」,最終還是給我發來了一句話:
【孩子第一天上學,你跟我一起送一下吧……】
我想了想,同意了。
等我開門回家的時候,入眼便看到了兒子蹺着二郎腿躺在沙發上,端着個平板在看動畫片,動作跟李澤成如出一轍,不愧是親生的。
不過照這速度下去,他遲早得成近視眼。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
「起來!誰讓你躺着玩平板的!還有,平板是哪來的?」
兒子撇撇嘴,不理我。
「我奶奶給我買的,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奶奶說了,你跟爸爸要離婚了,我要有新媽媽了!你就是個外人,你不是不回來嗎?那就在外面吧!」
原來婆婆巴不得我倆趕緊離婚,她好給李澤成再物色個新人。
兒子的話音剛落,婆婆端着洗好的水果就出來了,冷不丁地看到我,嚇了一跳。
「裕兒,快把奶奶剛買的車釐子喫了,這可是 5 個 J 的,甜得很!」
5 個 J 的車釐子?我都捨不得喫,他倆一個接一個不要錢似的往嘴裏扔。
我坐在沙發的一側:「李澤成漲工資了?你們都能喫得起這個了?」
婆婆瞪了我一眼。
「你說什麼傻話?澤成掙錢的本事有目共睹,喫個 5 J 怎麼了?要不是買不到,我恨不得喫 10 J 的!」
我差點笑出聲。
之前只顧得上更換公司的工資卡,卻忘記了把先前共同卡里我的工資轉出來,他們喫着我的喝着我的,背地裏還蛐蛐我。
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娘,這事還真是他倆能幹出來的!
我一頭鑽進了臥室,任憑外面兩人怎麼吵鬧都不出去看一眼。
沒多久,李澤成回來了。
看到門口我的鞋,他興奮得連鞋都沒換就闖進來看我。
「琳琳,你回來了!你不生氣了,對不對?」
奇怪的是,褪去了濾鏡,他的樣貌、氣質、能力在我看來一無是處,反而現在這股子殷勤有點瘮得慌。
我掉轉身子,沒搭理他。
李澤成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了出去。
一直到喫飯時,他才進來叫我。
-6-
落座前,我掃了眼桌上的菜——
兩個剩菜,一個Ṫŭ̀⁹涼菜,還有一個拌鹹菜疙瘩。
跟我第一次見婆婆時喫的飯如出一轍,當ţū́⁵時我忍下了,可這次我卻不忍了。
我轉身坐在了沙發上,端起果盤啃起了車釐子。
別說,貴有貴的好處,還真挺甜的!
兒子和婆婆穿一條褲子,時不時虎視眈眈地盯着我不斷拿車釐子的手。
李澤成也不好意思叫我別喫水果了,只能不斷找話頭跟我聊天。
兒子邊喫飯邊吧唧嘴,筷子在盤子裏翻了個底朝天,還時不時地舔舔筷頭,放在以前我早招呼上了,可現在我卻並不想管他。
沒一會兒,他開口了。
「爸、奶奶,我想要個電話手錶,樓下小夥伴們都有了,我也想要!」
李澤成看着我的臉色,沒搭理他。
兒子不依不饒,轉而求向了婆婆。
「奶奶,我知道你有錢,你給我買吧!大家都有我沒有,我不想跟別人不一樣!會被人家笑話的!」
婆婆點了點頭,無腦同意了。
兒子歡呼雀躍,高興得手舞足蹈。
我瞥了那邊歡騰的景象一眼,澆過去一盆冷水。
「別人有啥你買啥,別人考第一你怎麼不考?別人住別墅你怎麼不住?笑死。」
婆婆厲聲道:
「陳琳!我不說你你就沒完了是吧!孩子小,給他買點東西怎麼了?你不捨得花錢,我捨得!我兒子捨得!」
我努了努嘴。
「行啊,你花吧,我可沒不讓你花。等他以後變成近視眼,變成小胖墩你就滿意了。」
我轉過頭看向李澤成,似笑非笑道:
「你媽說她有錢,那想來你也有錢了?你既然漲薪了,那我的工資就挪出去了。我不想把我的錢花在沒用的地方。」
聽我這麼說,李澤成的臉迅速黑了下來。
他之前一直不願意向他媽透漏我和他的真實工資,無非是爲了滿足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和虛榮心,現在一看我要挪走工資,自己裝不成了,他怎麼可能同意。
他陰惻惻道:
「挪錢?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真不過了是吧?我本來以爲你的冷暴力是還在生孩子的氣,沒想到你是徹底不要這個家了!說吧,你是想分家還是離婚?」
我還沒說話,兒子就在一旁拍着手高興道:
「離婚咯!離婚咯!我要有疼愛我的新媽媽咯!」
我忍不住扶額苦笑,難道腦殘會遺傳的嗎?
李裕這麼傻李澤成知道嗎?
如果不是我真真切切地挺過大肚子,我甚至懷疑他都不是我親生的。
我定定地看向李澤成。
「真是不好意思,被你猜對了,我們離婚吧。」
空氣裏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李澤成雙眼通紅,拳頭緊捏在身側。
「你說什麼?離婚?!就因爲一個雞腿、孩子咬了你一口,你就要離婚?陳琳,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裕兒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種,你就這麼對他嗎?從小不聞不問也就算了,現在更是讓他生活在一個離異的家庭裏!我真想破開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陳琳,我算是知道你前夫爲什麼出軌了,你這種女人不配有家庭!離婚是吧?行,你把老子的三金和彩禮還回來!你他媽的活該!!!」
……
我氣笑了。
果然,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刀子往哪兒扎最疼。
-7-
一頓飯喫得不歡而散。
我早早地躲回了臥室,李澤成在客廳悶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平時喜歡嘀嘀咕咕的碎嘴婆婆也拉着兒子回了她的客臥。
家裏的氛圍壓抑得令人難熬。
片刻後,李澤成走了進來,鷹隼似的盯着我。
「陳琳,剛纔的話是我衝動了,但我最後問你一遍,你真的要跟我離婚嗎?」
我冷哼出聲:「你媽都給你找好下家了,我可不得給你騰位子嗎?」
他的神情一僵:「你聽誰說的?媽就是太擔心我了,沒別的意思……」
我擺了擺手,篤定了離婚的心思。
在我看來,結婚是爲了變得更好,離婚也是。
跟李澤成離婚除了一點難過,別的也再沒有了。
我從沒有覺得我二婚會低人一等,我只是覺得以後看人得清楚些,再清楚些,不僅要看這個人,更要看他的家人。
或許我不談戀愛結婚,一個人也能活得更好也不一定。
想通後,我再也不鑽牛角尖了。
既然李澤成和他媽、他兒子都不待見我,那我就要分到我該分的東西,然後讓他們徹底離開我的視線。
我邊玩着手機邊道:
「放心,我沒放在心上,我只是覺得你們花我的錢買 5 J 車釐子,這件事讓我很不爽。說起來,你還沒把自己的真實工資告訴你媽嗎?你媽知道,你們花的都是我的錢嗎?說不定我們以後離婚她可是要還給我的啊。」
聽到我說這個,他的眼神晦澀了幾分。
「什麼你的我的,我們結婚了,你的不就是我的嗎?你把錢放到一起花,不就默認了嗎?現在翻舊賬,有意思嗎你?」
我漫不經心地揉了揉頭髮。
「是啊,我是想着一家人的放在一起花,誰想到你揹着我留心眼子了,你把你的工資給你媽,她只花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給你存起來了吧?李澤成,我真是看清你看清得太晚了。」
他突然煩躁起來:「別跟我說這麼多,我就問你,你捨得我和兒子嗎?」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現在相信李裕的智商隨誰了,臉都撕破了,還以爲我跟他鬧着玩呢?
看我態度堅決,李澤成抱起自己的枕頭,憤憤道:
「離就離,陳琳,你別後悔!」
他轉身出去的一瞬,我就將共同賬戶裏的錢轉出了一半。
反正也是要離的,說不定我現在挪比明天挪還能多拿點呢,不然等李澤成反應過來把錢全挪走了咋辦?
果然,沒過一會兒他就給我發來了微信。
【你轉錢了?
【沒看出來啊,你這麼想離?不會是外面有人了吧?
【你轉了多少?我們是要做財產公證的,到時候你多拿了一分錢都得給我吐出來!
【陳琳,你有沒有心啊!】
……
這一晚上,我徹徹底底地睡了個好覺。
其實我回來本是想送兒子上學的,可昨天晚上這麼一鬧,反而攤牌離婚了,我也徹底沒了心思。
等我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李澤成跟他媽已經帶着李裕去了學校。
我順勢給李裕的班主任發了消息,簡單地闡述了我跟他爸爸已經分開的事實,將李澤成跟婆婆的微信號都推了過去,對老師設置了僅聊天和免打擾。
這小畜生,我是一天都不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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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東西離開了家,順帶將離婚協議電子版發給了李澤成,讓他看看就可以簽字了。
沒想到李澤成第一時間給我打來了電話,共同財產對半劈他沒意見(有也沒辦法,國家規定不就是這樣嘛),但他明確表示,我給孩子的撫養費太少了,他要加價。
我蒙了。
一個月五千的撫養費,還少嗎?
要不是李裕確實是我生的,這錢我一分都不想出。
掰扯了幾下確定沒轉圜的餘地後,李澤成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他藉口工作忙,過了一個月才約我去扯證。
民政局門口,我等着姍姍來遲的他。
沒想到離開我他的日子過得也不錯,竟然坐着一個女人開的車來民政局見我。
透過車玻璃,我能看到他下車的時候,那個女人還拽着他親了一口。
可惜,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喫麻辣香鍋。
看來他媽給他找的下家還不錯,最起碼還是個有車一族。
我們在排隊等叫號時,我無意看向外面,女人已經搖下車窗往民政局張望着。
真是搞不懂,怎麼會有這麼多眼瞎的人,喜歡一個沒錢還帶孩子的男人,看來這女人的智商也不高。
「讓我想想,你這算是婚內出軌嗎?」
李澤成臉色一變。
「你少放屁!小童可不是小三,她是我們感情破裂以後我接觸的,我覺得她不錯,她也很喜歡我。放心,我不缺人追,倒是你,一個人過,別太羨慕我們。」
我瞭然地點點頭。
因爲感情確實破裂了,我們的離婚證領得很順利。
我看中了一套公司附近的小房子,我一個人住肯定夠了。
因爲原房子的地理位置不錯,再加上面積不小,跟李澤成的共同房產競拍劃分下來,我能拿九十多萬,這些錢如果他給我,那房子就是他的,如果他不給,那隻能拍賣分割了。
顯然,李澤成拿不出這筆鉅款。
房子只能流拍,最後只拍出了 160 萬,我們每人 80 萬。
再加上跟頭婚老公離婚後分到的財產,足夠買我看中的那套房子了。
我很滿意。
可對他們一家三口來說,也只能解決近渴,再加上那個即將過門的新媳婦,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
想着他們以後雞犬不寧的日子,我就開心。
那個婆婆不是省油的燈,那姑娘更不是,或許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本以爲我就此脫離了那個家庭,在三十四歲這年會迎來我的新生。
沒想到在我喬遷新居的那天,李裕的班主任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皺着眉接起,李裕班的主任焦急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給您打電話不合適,可是我實在聯繫不上李裕的爸爸、奶奶,只能找您了……」
老師匆匆說了一下經過,我冷笑着就往醫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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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趕到醫院,我見到李裕臉色慘白地癱在病牀上,聽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才放下心來。
老師領着一個孩子和他的家長過來看我,他們小心翼翼地想跟我聊聊。
聽完了多方闡述,我才明白李裕這次從樓上掉下來,完全是自找的!只不過是個欺負人不成被人「反殺」的例子。
他被前婆婆寵壞了,以爲在這個世界上誰都得讓着他!
不過二年級的孩子,就敢聚集一羣人玩起了校園霸凌。
他們鄙夷那個小孩,嫌人家是農村務工人員的孩子,嘲笑人家沒有住處、沒有名牌衣服和鞋,他們把自己喫剩的零食袋子扔進小孩的書包,故意踩髒他的椅子,上體育課的時候故意把他推倒,罵他、對他扔小石子,還串通別人孤立他。
這次的矛盾也是李裕先挑起的,爲了維護自己「大哥」的地位,他像個混混一樣帶頭欺負別人。
因爲孩子帶過去一塊奧特曼橡皮,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他們爭先去搶他的東西,孩子護着,本沒錯。
李裕氣極了,率先動手打了孩子,把他押着就往外帶,推搡間兩人走到了樓梯邊。
二年級在二層,被打的孩子只是破天荒地還了下手,就把外強中乾的李裕推下了樓梯。
滾下去的時候不巧撞到了頭,見紅了。
這一下可嚇壞了老師,她給李澤成和我前婆婆打電話都沒打通,事關緊急纔打給了我。
我掃了一眼,孩子爸爸戴着工地上的帽子,一身髒兮兮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趕來了學校。
聽到老師的話,他越想越氣,雙眼通紅地看着我。
「我們雖然是村裏來的,可我們不比別人差,你兒子是怎麼欺負人的,你心裏也清楚。推他下樓,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他活該!不過這事兒確實是我孩子的不對,該賠的我們都會賠……」
我打斷了他。
「您放心,這孩子是個什麼德行我也知道,是我應該跟你們道歉,放心,這事不賴你們,就是他自作自受!我們會自己處理……」
我的話音未落,前婆婆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把推開我闖進病房裏,哭天喊地地開始了表演。
一會兒一個「我可憐的孫子」,一會兒一個「殺人償命」,且不說從樓梯上滾下來不致死,就算死了,難道不是李裕的報應嗎?
我冷眼旁觀,前婆婆衝上來想撕扯人家,被我一把抓住了。
「丟人嗎?你知道李裕爲啥能躺在那嗎?」
前婆婆敵視我。
「關你什麼事?我家的事跟你有關係嗎?離都離了就少出現在我家!真是不要臉,幫着外人欺負自己兒子,有你這樣當媽的嗎?我看你連小童那個後媽都不如!她還知道對孩子好呢!你看看你,什麼德行啊!」
……
她的話音未落,一聲尖叫傳了過來。
「啊!
「李澤成,你王八蛋!你不是說那不是你兒子,是你表哥的遺孤嗎?你嘴裏有沒有真話啊?!你真他媽的噁心!!」
我扭頭看去,我在民政局看到的那個女人披頭散髮,肚皮微微隆起,正扯着李澤成的領子罵他。
李澤成狼狽極了,咒罵着他媽多嘴,又安撫着剛懷孕的小童。
我看着一片狼藉笑出了聲,那小兔崽子不是覺得我對他不夠好嗎?
一旦這個後媽生下兒子,我看他怎麼活。
李澤成費了半天勁才安撫了小童,要跟她回去好好說清楚。
他轉而看向我,擰起了眉。
「你來幹什麼?這是我的家事,哪輪到你來看笑話了?陳琳,你趕緊給我滾啊!」
我氣笑了。
「你以爲我願意管你家的破事?要不是班主任打不通你們電話會給我打嗎?你自己看看,你在幹嗎?你媽又在幹嗎?要是我不來,李裕萬一真死了,你還會像現在一樣跳腳生氣嗎?也對,你應該不會,畢竟馬上就要有第二個孩子了,興許巴不得他趕緊死!」
前婆婆變了臉色。
「我就是打牌靜音了……我有錯嗎?裕兒這不是沒事嗎?你在瞎說什麼?你是存心咒我孫子呢吧?!兩個都是我的孩子,什麼死不死的!」
李澤成別過去頭,小聲嘟囔:
「我……我在陪小童產檢,誰能知道孩子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你以爲我們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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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倆的樣子,我也失了興致。
跟老師交代了一下,也表示不會追究對方家長的責任,我就離開了。
沒過幾天,老師給我打來了電話,她說李裕出院了,只是點皮外擦傷,受害兒童的爸爸賠了一萬塊錢,這事兒算了了。
我淡漠地嗯了一聲。
我自己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一點都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他們的事也沒必要和我彙報。
臨掛斷電話的時候,班主任叫住了我。
「李裕媽媽,那天你也看到了,李裕後媽懷孕了,我怕他們對孩子不好,孩子是無辜的啊……」
握着電話的手一緊,我撇了撇嘴,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這事給了她,我看她會做出什麼決定。
我打斷了她。
「首先,我跟他爸爸離婚的時候給他選擇了,是他要跟着爸爸和奶奶的,我也有付撫養費,我們家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其次,我們現在跟斷絕關係也沒什麼區別,你關心孩子的心意我領了,這種話還是跟他爸去說吧;最後,以後如果沒什麼事也不用給我打電話了,我真的真的,非常不關心他們一家。」
老師重重地嘆了口氣,從鼻子裏發出「嗯Ŧŭ̀⁹」的一聲。
這下,我跟他們之間最後的羈絆也斷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收到他們的消息,他們以爲我一個大齡女人在外不好過,可我過得蒸蒸日上。
不僅成功升職,而且還花大價錢改造了自己。
我開始健身、畫畫、跳舞,雖然我是培訓班裏最年長的人,但我依舊能活得開心。
我創了自媒體號經營我的生活,打着「35 歲離異不帶娃獨立女性的一天」的 logo 拍起了 vlog,反響還不錯,現在也是能掛鏈接帶貨的程度了。
我活得好,可有些人看不順眼了。
這個月伊始,在我打過撫養費後,李澤成沒隔幾天打電話又來要錢。
他說李裕長大了,需要報輔導班和課外班,我給的錢根本不夠,要求我在原來五千的基礎上再加一倍。
雖然對我沒有什麼傷害,我也能拿出來,但是……憑什麼?
且不說我對這個小兔崽子沒有多少感情,當初協議上寫得明明白白,現在轉頭就不認賬了,還嫌我給得少。
真是繼承了他媽不要臉的傳統。
李澤成大言不慚道:
「你本來工資就比我高,現在還有那麼多粉絲,給我點錢花怎麼了?再說,那是給我花的嗎?那是給你兒子花的!別以爲咱倆離婚了你就可以丟下那個拖油瓶,告訴你,沒門!
「自從你把錢分了一半以後,我們想喫什麼都不能買了!前幾天李裕還問我要車釐子喫!可別說車釐子了,就連路邊水果攤擺的蘋果我們都得想想再買!陳琳,你真是太絕情了!」
……
看來他沒錢的日子並不好過,原來寶貝的兒子此刻也成了「拖油瓶」。
我恨不得敲鑼打鼓大笑三天三夜以示自己的幸災樂禍,但最終教養阻止了我。
我聳了聳肩。
「我沒錢啊,一個月給你五千撫養費已經不少了,如果你再打電話的話,我會以敲詐勒索起訴你,你也不想李裕和你沒出世的孩子以後都不能考公了吧?」
李澤成狠狠地誇我有種,我欣然接受。
但他怎麼會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沒過多久,他竟帶着兒子堵在了我公司樓下,準備跟我「討個說法」。
我打發了跟着我的同事,轉身看向他倆。
李澤成在背後捅了下李裕,被喂得滴流圓的李裕雙膝一軟,「撲通」給我跪下了。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很想你,你回來看看我吧,好嗎?」
其實我是有點心軟的,畢竟他是我生的,一歲之前也是我自己真真切切地養的。
他把我從一個女生變成了媽媽。
他小的時候鬧人,我的生物鐘顛倒,白天睡覺晚上陪他鬧,他不被抱着就不肯睡覺。
我給他看識讀卡片,給他早教。
我真真切切地付出了辛苦,爲他傾注過心血,也確實愛過這個孩子。
但可惜,那只是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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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嘆了口氣,扶了下他。
「有話好好說,六年級的孩子了,跪在外面算怎麼回事?」
李裕聽話地起身,拽着我的袖子不肯撒手。
李澤成看到這副樣子,興許覺得又有了拿捏我的把柄,當即給李裕使了個眼色。
果然,下一刻他就抽泣着向我提出了要求。
「媽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我學習不好,馬上就小升初了,去不了好學校,小童媽媽給我聯繫了一個還可以的初中,就是要三萬塊錢的擇校費……」
我的臉色沉了下去,原來演這場戲說到底還是爲了要錢,我在他眼裏就是個 ATM 嗎?
小童媽媽?
呵……
李裕沒看出我的陰沉,繼續道:
「你那麼有錢,三萬對你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卻能影響我的一生啊!小童媽媽把一切都打點好了,就差錢了!爸爸和奶奶也沒什麼錢了,小弟弟也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家裏到處是用錢的地方……」
我淡淡地看着他。
「那是你家的事,跟我有關係嗎?」
李裕的笑容一滯,求助似的看着李澤成。
李澤成往前走兩步:「那是你兒子!你能不能別太過分了?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會問你要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看該搞清楚的是你,我今天肯站在這兒跟你倆說兩句話,都是看在李裕是我生的份上,想從我兜裏騙錢給你那一大家子花?替你養老婆、養孩子、養媽?做夢!」
我們劍拔弩張,李裕這個年紀能看出來臉色,在我幾次三番地拒絕過後,他也覺得丟人。
他眼眶泛紅,驟然撒開了拉着我的手,溜回了李澤成背後。
「爸,你不是說只要我過來就能拿到錢上學嗎?你還答應給我買 ipad 來着!那個賤人不肯給我錢,那你給我吧,行不行?我不問她要錢了,我沒有這樣的媽媽!」
看啊,只要不滿足他的要求,我就會被罵成「賤人」,更可笑的是,說不定我給了錢,他就該在背後罵我「SB」了。
李澤成還沒說話,我就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嚇到了另外兩個人,李裕更是渾身顫抖,哆哆嗦嗦地看着我。
「你說得對,你沒有我這樣的媽媽,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孩子,這是我第一次打你,也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就當你是陌生人,你罵我一次我打你一次,不信試試?」
我使足了勁,一巴掌打蒙了李裕。
他嘴巴一撇,就哭了起來,鬧騰得李澤成頭疼,一邊扯着他離開,一邊撂下狠話:
「你等着,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誠然,這不是他第一次威脅我,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也只會全盤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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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高估了他,他所謂的報復,就是在我的自媒體賬號下抹黑我,發佈孩子哭鬧要我的視頻,將婚內出軌的名頭掛在我身上,買黑粉網暴我。
他除了電話和我的公司外,對我一無所知,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折磨我」。
雖然我只是個小博主,但這也影響了我視頻的流量和我粉絲的態度。
因爲我打着離異的旗號,不少人也想到了可能是前夫要錢不成的報復,但更多人抱着喫瓜的心態,在我每一條視頻下面發表自己的看法。
別說,黑紅也是紅。
我一下躋身進了同城熱搜,也享受了一把流量。
朋友打電話問我發生了什麼,問我需不要幫忙,我也只是淡淡一笑。
「沒事,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想跟我打輿論戰抨擊我,笑死人了。
等我 10 萬粉的那天,我收集好離婚時保留下的證據,和他三番五次威脅我、問我要錢的截圖和記錄,又找了個寫手,寫了篇聲淚俱下的長文,發在某音上澄清。
雖然只是簡單的備忘錄圖文,不過我還是成功澄清了。
反倒是那些網友,發現自己被當槍使了,調轉矛頭攻擊起了李澤成。
他的信息被人們扒出來,網友在他的賬號下走起了隊形。
他工作單位的公衆號和郵箱也被我的粉絲衝了,他徹底失去了那份月薪五千的打雜工作。
就連李裕班級的家長羣都把他踢了出去,李裕也在學校臭了。
李澤成氣不過,徹底跟我反目成仇了,還試圖把我告上法庭,說我侵犯他的隱私權,說我指使粉絲網暴他……
忙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最終還是敗訴了。
我所公開自證的證據均已打碼,暴露他隱私的,是他自己爲了抹黑我而無底線地透漏出來的,跟我沒關係。
而網友的「網暴」也是自發的,我可沒讓他們去衝他,而且那些跟那時在我的評論區攻擊我的話比起來,他受到的影響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有本事他就蒐集資料告網友去,跟我八竿子打不着。
因爲這事兒,李澤成整個人已經支離破碎了,他在因爲「造謠、尋釁滋事」而公開給我道歉的視頻上鬍子拉碴、憔悴異常,充分展示了什麼叫「自作自受」。
他丟失了工作和前途,李裕口中的「小童媽媽」也丟下了上幼兒園的孩子自己跑了,更過分的是,兩個人連離婚證都沒領,小童媽媽就跟別人一起出國了。
只是可憐了前婆婆,六十多歲了還得馬不停蹄地接送兩個孫子上學、做飯,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爲了給自己一個清淨的世界,我拉黑了跟李澤成有關的所有人,也包括我們的孩子。
他動不動發來的信息更是被自動攔截在了信箱裏。
有時我忙完了自己的工作,會打開信箱看看。
他像精神分裂似的, 一會兒說想我、他錯了, 一會兒說他是我生的,我不能不管他,我應該一輩子給他錢花,供他上學,一會兒又說我是破壞了他家庭的賤人,要不是我, 他的小童媽媽也不可能跑,他爸爸更不可能失業, 他們一家人要窮死了。
應該?
哪有那麼多應該的事兒?
我笑得在牀上打滾,甚至發出雞叫。
這不應該都是從他咬我那天開始就能想到的後果嗎?
路是他們一家人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怎麼能怪到我這個冤大頭身上呢?
也怪我,三十多歲了纔想通,人應該爲自己而活,自己不心疼自己,沒人會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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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摻和他們的生活,說我冷心冷血也罷, 說我不顧骨肉情深也罷ẗų⁶,這樣的家庭我寧願沒嫁過去,那樣的孩子我寧願沒生過。
再後來,我們就斷了聯繫, 估計李澤成也想通了, 因爲那些破錢, 我們幾次三番地鬧上法庭, 真的太難看了, 最後一點感情和羈絆也都磨沒了。
我們開始有了各自的新生活, 凡事發生必將有利於我,一切都是光明的、美好的。
我開始好好工作、賺錢、攢錢、經營自己, 小日子過得也有滋有味,這是我當初怎麼也想不到的日子。
我不必困在柴米油鹽醬醋茶裏,不用爲了一棵白菜跟菜販子討價還價,更不用給天天惹是生非的李裕擦屁股、跟別人賠禮道歉。
我先是自己。
然後纔是誰的愛人、誰的媽媽、誰的兒媳……
在工作單位,也有不少人給我介紹對象, 他們欣賞我的才華和能力,隱瞞了我有過兩次婚姻還生過一個孩子的事實,向對方描述得天花亂墜, 好像我是九天仙女似的。
見了幾個人,我就統統回絕了。
求人不如求己, 男人能給我的東西我自己都可以獲得, 爲什麼還要找一個動不動就讓我生氣的人來我家住呢?
我又不是瘋了。
夕陽下,我坐在咖啡廳裏, 手捧熱熱的拿鐵,看着陽光灑在我身上,暖乎乎的。
或許, 除去那些雞毛蒜皮,這纔是人生。
難熬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那些打擾我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未來一片光明。
我充滿期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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