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兔與小蛋糕

和校草分享喜好。
他說他喜歡收藏沉香手串。
還暗示我說下個月就過生日了。
我點頭:「明白!」
轉頭我把這個消息賣給班裏的富家千金,怒賺一千塊。
生日那天靳覺生氣地給我打電話:「所有人都到了,你人呢?」
下一秒我推門而入:「您好,您的蛋糕已送達,請查收。」
靳覺面頰微紅:「你……專門給我送蛋糕的?」
「是呀是呀!」我扭頭看着富家千金,「感謝周小姐打賞 200 元跑路費!」

-1-
高三宣講大會。
領導在上面講得激情澎湃。
同學們在下面聽得昏昏欲睡。
我旁邊坐的是校草靳覺。
我倆嘮嗑。
「食堂新來那個阿姨,手不抖,每次都給我打很多肉,下次你也去試試。」
靳覺微微驚訝。
「是嗎,我還沒在學校食堂喫過,下回我去試試。」
好了,這個話題結束。
「新開的那家科技館你去了嗎,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靳覺小聲問。
「科技館?」我瞪大了眼,「就是那個門票要 980 的科技館嗎?等我以後有錢了我就去!」
靳覺摸了摸鼻子。
這個話題也結束。
看來得換點兩個人能聊得上的話題。
可能是覺得有些尷尬,靳覺主動找話題。
「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
我:「《一個女人堅持不懈的逃亡史》《沉迷僞裝的男人》。」
靳覺眼神清澈:「這是誰寫的,聽起來很勵志。」
我:「《總裁的 99 次落跑新娘》《顧總,你馬甲又掉了》。」
靳覺:……
一看他就沒聽過。
「那你有什麼喜好?」
靳覺頓了頓:「我喜歡收藏手串,沉香木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他手上確實一直都戴着串手串,看起來不便宜。
「對了,我生日是 4ƭṻ⁻ 月 18 日。」
我抬起頭,那不就是下週。
靳覺撇開臉,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禮物勝在心意,價值不重要。」
有點深奧,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懂。
不管懂沒懂,我都點點頭。
「明白!」
宣講會結束後,我就找到班裏的富家千金周啾。
「有個消息賣給你要不要,關於靳覺的。」周大小姐暗戀靳覺的事,人盡皆知,除了靳覺。
只要有人能給她提供關於靳覺的小道消息,那都是重重有賞的。
果然,她聽完眼前一亮。
「什麼消息?」
她出手大方,從不賴ƭü₊賬。
我直接就告訴她:「靳覺喜歡收藏沉香手串,下週過生日。」
周大小姐聽完,二話不說,給我轉了一千塊。
再看靳覺那張臉,我都覺得比以前更帥了。
關鍵是值錢。
回家之後,我立馬拿着那一千塊,去給我媽交這個月的社保。
她拄着柺棍跟着我走進廚房。
「我還是覺得那社保不划算,萬一活不到那一天,不就虧了嗎?要我說,還是把錢留着上學,交社保沒意思。」
我揮着鍋鏟頭也沒抬。
「別忽悠我,現在不交,以後老了還得我養老。」
她立馬不吭聲了。

-2-
時間很快就到了第二週。
週五放學的時候,靳覺路過我的桌子。
停下腳步。
「我約了同學們明天下午在花尚一起玩,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一起來吧。」
我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有時間的話一定來。
靳覺腳步輕快地走了。
不過我第二天完全沒時間。
我媽在家閒不住,又接了很多手工活。
幫人串手鍊,那種很廉價的塑料珠子,簡單的串一串五分錢,稍微複雜的一毛。
我要是不幫她,不知道又要熬幾個夜。
「安安,你去看書吧,我忙得過來。」
我正跟那針眼較勁呢,氣得不行:「不想看那破書。」
Ṭū́⁼
這時我那破手機也響了。
周大小姐給我發的消息。
【賀安安,我給靳覺定的蛋糕,你幫我去取一下吧,我給你 200 塊錢辛苦費。】
好的,奴才馬上就來。
我抓起手機,「媽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我飛奔到蛋糕店,又飛奔到花尚。
剛到門口,靳覺給我打電話。
「賀安安,人都到齊了,你怎麼還沒來啊?」
嘿!
估計是等蛋糕等不及了。
就來就來。
我推開門。
「您好,您的蛋糕已送達,請簽收。」
靳覺愣愣地看着我,還有我手裏的蛋糕。
面頰微紅:「你……專門給我送蛋糕來?」
他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我點頭:「是的是的。」
靳覺臉上露出小酒窩:「讓你破費了。」
「不破費不破費。」我轉頭看着周啾,「感謝周大小姐打賞的 200 元小費。」
靳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想說什麼。
不過一羣人圍着他,催促他吹蠟燭,然後又切蛋糕。
我本來想唱完生日歌就走的。
但周大小姐遞給我一塊蛋糕:「來都來了,一起喫吧。」
她真的是……人美心善,還大方。
我剛準備喫,勺子被靳覺一把奪了去。
「禮物呢,你禮物都不給,就想白喫嗎?」
這……
我哪有準備什麼禮物啊。
「算了,我不喫了!」
「你……」靳覺臉都氣紅了。
周大小姐:「怎麼禮物還有自己開口要的呀?」
她重新把蛋糕遞給我:「我買的,喫!」
我內心掙扎了一下:「算了,我還是不喫了。」
跟靳覺說了句生日快樂我就Ţų⁾走了。
剛出門,我就感覺頭有點暈。
糟了,低血糖犯了。
後悔了,應該喫了那塊蛋糕。
扶着牆走到門口,我更加眼前一黑。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從我眼前經過。
居然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刺頭顧塬。
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我強撐着最後一點力氣衝過去,一把搶過他嘴裏的東西。
下一秒我就哭了。
是煙!
顧塬下意識把我扶住,有點懵逼。
「你要抽嗎?我去幫你借個火?」
我虛弱地搖頭:「不抽,我想喫糖,你有糖嗎?」
顧塬倏地笑了:「你幾歲啊,想喫糖回家找爸媽啊!」
我掐着他的胳膊,真的快哭了。
「我現在就要喫,現在!」
不然我真的要暈給他看了。
「那你……等會兒。」他讓我坐在路邊,然後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東西回來。
巧克力、牛奶糖、棒棒糖、口香糖,全是糖。
他插着兜,嘴裏又叼着那根沒點的煙,含混開口:「要喫什麼你自己挑吧。」
我拿起一塊巧克力直接塞嘴裏。
過了一會兒終於好點了。
「要是有一盒牛奶,就更好了。」
顧塬撓了撓頭,嘟囔了句什麼,居然真的又去給我買了一盒牛奶。
「喝吧。」
喝完牛奶,我總算又活過來了。
看了看袋子裏剩下的東西,好像退不了,還有點貴。
我還給顧塬:「錢先欠着,等我有錢了再還你。」
顧塬居然不生氣:「那哥可得好好記着。」

-3-
回到家,我媽飯都做好了。
「我還以爲你不回來喫了呢。」
「差一點就回不來了。」我端起碗就是炫。
喫完飯又趕工到十點才收工。
我把手鍊成品用盒子裝起來,手機又響了起來。
靳覺:「賀安安,你家到底在哪兒啊,我好像迷路了。」
我愣了愣,他找我有事?
「你在哪兒啊?」
「我就在這個什麼家屬院,我不知道 2 號樓在哪兒,我旁邊有個垃圾桶,還有根電線杆,我該往哪個方向走啊。」
垃圾桶?
到處都是垃圾桶。
電線杆?
到處都是電線杆。
「站在原地不動,我馬上就來。」
我拿了支電筒出去,繞了一大圈,纔在一個路口找到了靳覺。
大晚上的,就他一個人站在那。
我先拿電筒晃了他兩下:「這麼晚了,有事嗎?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啊?」
靳覺有點不好意思:「我找班裏的人問的,你不是想喫蛋糕嗎,我給你帶了一塊。」
他手上拿着一個盒子,蓋子透明,四寸的方形小蛋糕,上面鋪滿了草莓,看着比周啾買的那個還要好喫。
我嚥了咽口水,有點不敢相信。
「給我的嗎?」
「嗯!」
他打開盒子,我迫不及待就要拿刀切。
「你等一下。」
我疑惑:「怎麼了?」
不會是又不想給我喫了吧?
那我可要翻臉了。
「我還沒吹蠟燭許願呢。」
他把蠟燭插上,又把火柴遞給我:「你幫我點。」
我覺得他事情有點多,但是蛋糕是他買的,聽他的。
點完蠟燭我把火柴盒揣兜兒裏了,改天拿給顧塬,算他一塊錢。
靳覺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閉上眼,雙手交握在下巴底下。
然後睜開眼,將蠟燭吹滅。
「好了,可以切了。」
一個蛋糕切成兩半,我倆直接蹲在馬路邊喫。
喫着喫着,靳覺突然問。
「賀安安,你真的……沒給我準備禮物嗎?」
我:……
嘴裏的蛋糕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喫。
不會要讓我吐出來吧?
我騰出一隻手伸進兜兒裏掏了半天,掏出來一根紅繩。
攤開手:「這個給你。」
我媽去領材料的時候順手拿的,那種一毛一根的贈品,上面有一顆豌豆大小的木疙瘩。
靳覺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你能給我……戴上嗎?」
「嗯。」
我點點頭,解開繩子,替他綁在手腕上。
靳覺揚起手看了看,露出尖尖的虎牙。
「那我先走了。」他站在路口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我該從哪條路出去啊?」
我打着電筒:「走這邊。」
臨走的時候,他又回過頭。
「賀安安,我今天真的很開心。」
我:「哦!」

-4-
週一早上,靳覺從前門進來。
袖子挽在手肘,眼尖的同學立馬驚歎道。
「靳覺,你怎麼戴個紅繩啊,你那沉香木不戴了?」
靳覺把手舉在半空。
「你說這個嗎?好看啊,沉香木戴膩了,換換新。」他若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從旁邊經過。
與此同時,班裏另一個男生也從外面進來。
把一瓶牛奶和兩顆大白兔奶糖放我桌上。
Ṭū₇
聲音特別大:「賀安安,這是顧塬讓我給你的!」
整間教室安靜了那麼三秒。
靳覺猛地衝過來。
「顧塬?顧塬爲什麼要給賀安安這個?」
男同學嚇了一大跳:「我哪兒知道啊,我就是個跑腿的。」
靳覺又轉頭看我:「賀安安你怎麼會認識顧塬?」
我也有點疑惑:「大家不都認識嗎?」
顧塬在學校的出名程度,比起靳覺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教導主任水杯裏放蛐蛐被追着滿樓跑。
開學典禮嫌校長講話太囉嗦,直接拉電閘。
公開課不穿校服,問就是質量太差開襠了。
在同學們眼裏,神一樣的存在。
在老師們眼裏,神經一樣的存在。
靳覺胸膛起伏,用譴責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甩頭走了。
我和男同學面面相覷。
誰怎麼着他了?
課間,我跑到隔壁班門口。
「請問顧塬在嗎?」
一個男生幫我喊:「顧塬,有人找!」
顧塬從桌上抬起頭,揉了揉眼睛,慢悠悠晃到門口。
「又想喫糖嗎?等一下,我去給你買。」
我感覺他好像還沒睡醒。
「不是,我不喫糖。」
我悄悄掏出一盒火柴:「這個給你,藏好,別被老師發現了。」
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一塊錢我就不收他了。
顧塬盯着我手心看了一會兒,伸手撈走。
「其實我不抽……算了,還挺懂事,知道給哥遞火。」
他抬手 rua 我腦袋,直接給我 rua 蒙了。
我點點頭:「那你……回去繼續睡吧。」
一轉頭,看到靳覺站在教室門口看着我。
像是有什麼人做了特別對不起他的事情。
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靳覺突然抬起手,按着我的腦袋就是一通揉。
末了還在我臉上掐了一下。
哼着歌,愉快地回座位了。

-5-
第二天早上,我剛踏上樓梯。
看到顧塬和靳覺一左一右在門口站着。
顧塬手裏拿着熟悉的大白兔和牛奶。
「喏,拿着!」
靳覺也不甘示弱,袋子裏裝着小蛋糕和酸奶。
「賀安安,這個給你。」
我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都沒接。
「我喫過早飯了。」
「沒事兒,你拿着,想喫的時候再喫。」顧塬說着直接就往我手裏塞。
靳覺依然不甘落後:「給你你就拿着,等會兒餓了喫就行。」
天下哪有白喫的午飯。
一次兩次就算了,多了肯定有陷阱。
我心裏警惕,不肯收。
但他們倆都硬要給我。
拉過來,推過去。
突然,一道暴怒聲在背後響起。
「你們三個在幹什麼!」
我轉過頭,是教導主任。
……
辦公室裏。
「你們三個,青天白日,成何體統!都已經高三了,這麼關鍵的時候,居然還談戀愛!簡直是在辜負家長和老師的辛勤教導和一片苦心!」
「談戀愛?」我疑惑開口,「誰和誰?」
「別給我裝傻!以爲自己在拍電影呢,還學人家搞三角戀。」教導主任拔高音量,「你們三個,回去給我寫檢討,然後叫家長!」
一聽叫家長,我立馬急了。
「不是,主任,真沒有!沒談戀愛!」
我戳了戳顧塬,又搖了搖靳覺。
「你們倆快說話啊,解釋啊!」他們兩個是啞巴嗎!
顧塬轉頭盯着窗外,靳覺偏頭看着門。
兩個人的嘴巴都像是被水泥封住了一樣,屁都不吭一聲。
我牙都要咬碎了。
真是兩個老六啊!
主任滔滔不絕訓了我們半個小時之後,讓我們回去上課,我低着頭大步往外走。
不知道是誰從後面拉了我一下,我猛地甩開。
「別碰我!」
煩死了!
這輩子沒背過這麼大的黑鍋。

-6-
課間操的時候,教導主任站在主席臺上。
「今天發佈一個通報批評,高三二班顧塬,三班靳覺、賀安安,偷偷早戀違反校規校紀,在此嚴厲批評,各位同學一定要引以爲戒!」
周圍齊刷刷的視線投射過來,我想找個地縫鑽一鑽。
不但冤枉,還丟人。
我就是喫了個蛋糕和幾個糖,至於嗎?
天下果然沒有白喫的午飯。
就在主任要宣佈解散的時候。
臺下突然舉起一隻手:「等一下!」
顧塬幾個大步,撐着手直接跳上主席臺,從教導主任手裏搶過話筒。
「在這裏解釋一下,賀安安沒有早戀!」
主任氣得橫眉豎眼:「你們當我瞎嗎?我工作幾十年,像你們這樣的我見多了,還跟我嘴硬,以爲不承認就沒事了嗎?」
顧塬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裏。
「沒有不承認啊,我就是來承認的!」
他微微揚着下巴看着下面,朝我眨了眨眼。
「其實……談戀愛的是我和靳覺,賀安安是被我抓來放風的,不信你問靳覺!」
臺上臺下:……
整個操場瞬間炸開了鍋。
同學們不顧主任鐵青的臉色,交頭接耳,嘰嘰喳喳討論了起來。
而我,這個炮灰,在這一瞬間恍然大悟。
靳覺過生日的時候,顧塬從外面經過,但沒進去。
可能是兩人吵架了,在鬧彆扭吧。
顧塬故意給我送牛奶和大白兔,就是爲了刺激靳覺。
靳覺喫醋了,爲了賭氣,就給我送蛋糕。
對,就是這樣。
一切都合理了。
我扭頭看着靳覺。
靳覺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走出隊列,上了講臺。
任何奇葩的事情發生在顧塬身上都挺正常的,但放在靳覺這種乖學生身上有點離譜。
「靳覺,他說的是真的嗎?」主任明顯是不信的。
顧塬一把摟過靳覺的肩,嘴角上揚:「說說吧,靳覺同學。」
靳覺抿了抿脣。
「是的沒錯,談戀愛的是我和顧塬,賀安安只是給我們打掩護的。」
全場譁然。
「你、你你、你們……」主任差一點就氣暈過去。
顧塬扶着主任:「別激動啊主任!」
然後對臺下同學喊道:「解散!」
後來顧塬和靳覺被單獨叫走了,生死不明。
周大小姐找到我:「賀安安,是真的嗎?」
看着她眼裏最後一絲希冀的目光,我十分不忍。
但我幹不來騙人的事情。
「嗯,是真的。」
那一瞬間,我感覺她在我面前直接碎掉了。

-7-
放學,靳覺和我並肩走出教室。
「賀安安……」他正要說什麼,臉上的笑容一僵。
顧塬迎面走過來:「好巧啊,一起走吧。」
我走前面,他們倆走後面。
我感覺自己像個電燈泡。
走出校門之後,靳覺突然發脾氣。
「你自己沒有家嗎,跟着我們幹什麼!」
顧塬:「你有家沒,你怎麼不回呢?路又不是你家的,我也不是跟着你。」
他們倆旁若無人,打情罵俏,完全視我爲無物。
但我不想當他們 play 的一環。
「要不你倆去看個電影啥的吧?」
顧塬低下頭:「你想看電影啊,哥帶你去。」
「不是,我是說你倆去,我不……我不去!」
……
我坐在電影院,懷裏抱着一大桶爆米花。
嘎吱嘎吱——
然後拿起可樂喝一口。
再問一句:「你喫嗎?你喫嗎?」
太多了,我根本喫不完。
顧塬伸出手,拿爆米花,靳覺也伸出手。
然後他們倆的手碰到了一起。
我停下咀嚼的動作。
需要這麼隱忍含蓄嗎?
勇敢大膽一點不行嗎?
可能是被我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兩人快速縮回了手。
我想我應該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纔對。
嘎吱嘎吱——

-8-
晚上回到家,我從書包裏掏出奶瓶。
「學校發的。」
一週後,我媽看着櫃子上整整齊齊的奶瓶,有點困惑。
「學校發這麼多嗎?」
「嗯,我同桌不喜歡喝,都給我了。」
這些可都是我的精神補償。
我受損的不只是精神,還有我的神經。
不知道爲什麼,我每天早上走到路口,就看到顧塬和靳覺站在那兒。
雷打不動的大白兔和小蛋糕,硬塞給我。
我抬手去接大白兔。
靳覺:「賀安安,你爲什麼不要我的小蛋糕?」
我縮回手,改去拿小蛋糕。
顧塬:「你先拿他的小蛋糕,哥要傷心了。」
我必須兩隻手一起接,不然他們倆就要吵起來。
我不想破壞他們倆的感情。
晚上放學兩個人也一路跟着我走到我家樓下,我覺得終於要解脫了。
「你們回去吧。」
靳覺不高興地盯着顧塬:「你先走!」
顧塬懶懶散散地站着:「你怎麼不先走?」
「你走了我就走。」
「那你先走我再走。」
我不理解。
誰先走有那麼重要嗎?
「一起走行嗎?」
我幫他們喊着:「一、二、三!」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
終於走了。
我晚上躺牀上,腦子裏都是他們倆的聲音。
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嗡嗡個不停。
有時候,就挺想報警的。
不過我也有清靜的時候。
高中申請的貧困補助,學校每個月給飯卡里打 300 塊錢。
中午懶得回家,就在學校食堂喫。
又是那個打飯的阿姨。
我指着紅燒肉:「阿姨,我要這個。」
阿姨掄起勺子給我按了滿滿兩大勺,幾乎全是肉。
排在我後面的男生兩眼放光:「阿姨,我也要這個。」
阿姨捏着勺子抖抖抖,最後就剩三塊肉:「好了,下一個。」
男生直接傻了:「阿姨!爲什麼你給她打這麼多,給我纔打這麼點。」
阿姨面無表情:「人家還在長身體,得多喫點。」
「我也在長身體啊!」
「就你這人高馬大的,還長什麼長。」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了。
阿姨對我的偏愛太明目張膽,這樣不行。
我想跟阿姨商量一下,分量該是多少就是多少,被領導看到了不好。
沒想到轉過頭,看到阿姨從兜兒裏掏出一張飯卡,嘀嘀刷了兩下。
見我轉過身,她又慌張地把飯卡收起來。
我驚呼:「阿姨,原來是你自己掏的錢!」
阿姨立馬狡辯:「沒有你看錯了!」
我確定我沒看錯,我問後面排隊的同學:「大家都看到了吧?」
大家紛紛點頭。
阿姨卻急了:「有你喫就行了,管那麼多幹嗎?」
「可是這樣不行,我們素不相識,我怎麼能讓你花錢呢!」
「哎呀我都跟你說了,沒花我的錢,都是周……」她突然打住。
周?
周什麼?
「哎呀快走快走,別在這擋着。」
阿姨嘴太硬了。
我一口一口吃着紅燒肉,若有所思。

-9-
下午我去找周啾。
「你讓阿姨下次別給我打那麼多肉了,我喫不完。」
周大小姐驚訝地看着我:「什麼阿姨?」
我嘆氣:「她都跟我說了,是你給她錢,讓她每次都給我多打兩勺。」
周大小姐一下就怒了:「不是說好了一定做得天衣無縫嗎,她怎麼能跟你說呢?」
「所以,真的是你掏的錢?」
大小姐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在詐她。
「沒有,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有點沮喪地坐在她面前:「所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我們好像關係挺一般的吧?」
她不自然地看向別處。
「上次打掃操場,我看到你從地上摳出來一張五毛偷偷裝進兜兒裏。」
「所以,你覺得我窮得喫不起飯,想接濟我?」
「那倒不是!」周啾驕傲地仰着頭,「我爸說我不食人間煙火,非要逼着我在學校食堂喫飯。我才喫不慣呢,但我又怕他查我飯卡的消費記錄,所以我就把卡給打飯的阿姨,讓她每天都要刷我的卡!反正錢都花了,誰喫不是不喫,給你你就喫!」
雖然她這樣說,但我又想起她之前總是找我幫她跑腿,然後出手闊綽地打賞。
原來都是在接濟我。
這一刻,她在我心裏是閃閃發光的。
下一刻,我決定丟棄我的道德。
「你放心,我幫你拆散靳覺和顧塬。」
「不用不用,我已經不喜歡靳覺了!」
我不信!
「你什麼都不用管,包在我身上!」
我一定要幫她把靳覺搞到手。
這是她應得的。
沒想到,還沒等到我去拆,靳覺和顧塬就散了。
起因ŧùₗ是靳覺把手伸到我面前。
「賀安安,你Ŧüₒ送我的手繩有點鬆了,幫我重新系一下。」
顧塬挑了挑眉:「你說,這是賀安安送給你的?」
靳覺面露得意:「是啊,賀安安送我的生日禮物!」
顧塬輕笑一聲:「生日就送這麼個破玩意兒,我沒過生日,賀安安也送我禮物了。」
靳覺臉上笑容消失:「她送你什麼了?」
「喏!」顧塬手裏的火柴盒推出收回,推出又收回。
靳覺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后,「嘁」了一聲:「這個呀,這不是給我生日那天點蠟燭剩下的嗎,我還以爲扔垃圾桶了呢!原來是被你收破爛兒收走了。」
顧塬動作一頓:「你說什麼?」
靳覺:「我說那是我扔了不要的!」
嚓——
顧塬點燃了一根火柴,抓過靳覺的手。
「你幹什麼!顧塬,你個狗東西!」
靳覺捏着手裏被燒斷的紅繩,簡直要氣哭了。
顧塬假惺惺地惋惜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抖。這個賠給你!」
他把火柴盒扔靳覺身上,扭頭就走。
「賀安安,他把你送我的手繩燒斷了!」靳覺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斷了就斷了嘛。」
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沒想到他更氣了。
狠狠瞪了我一眼,也走了。
我覺得我又一次無辜躺槍了。
你別說,一個人回家還有點不習慣。

-10-
他們倆直接冷戰了好多天。
這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下雨了,我打算在教室做會兒作業。
等雨停了再走。
顧塬揹着書包進來,往我身邊一坐。
盯着我寫卷子。
「賀安安,你準備考什麼學校?」
我戳了戳筆頭:「不知道,等高考分數出來了再說吧。」
「那你到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你報了什麼學校?」
背後傳來一聲巨響。
靳覺一腳踹翻凳子。
「你誰呀!憑什麼要告訴你呀!」
顧塬倚着桌子,淡淡道:「你不想知道嗎?」
「我……」靳覺一時語塞,「賀安安,到時候你也要告訴我!」
我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轉了轉。
「哦。」
五月中旬,爲了給高三學生減壓。
學校組織了一次郊遊。
教導主任親自帶隊,帶着大家去爬山。
爬到一半,主任爬不動了,讓大家原地休息。
周啾把我拉到一邊一起喫她們家保姆烤的小餅乾。
特別香。
她把整個盒子都塞給我。
「我早就喫膩了,都給你!」
我喫得正高興呢,一個男生突然走過來。
「賀安安,我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
我猶豫了一下,放下餅乾,跟他走到一棵大樹下面。
「有什麼事嗎?」
「你想好考什麼大學了嗎?」
奇了怪了,這已經是第三個人問我要考哪兒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
男生看起來有點緊張,吞吞吐吐半天,終於鼓起勇ṭṻ¹氣:「其實,我喜歡你!」
啊?
有點子突然。
「不好意思,同學,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我在腦子裏搜刮着教導主任的各種講話,「而且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應該以學習爲重,不要爲其他任何事情分心。」
「我知道我知道。那你高考完了,有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其實我想跟你考同樣的大學,不知道你願不願……」
我還在努力地想着要如何委婉拒絕。
顧塬直接從樹後面跳出來,環着那男生的脖子。
「走,哥跟你單獨聊聊。」
那男生嚇了一跳:「顧塬?你有什麼事嗎?你先放開我。」
靳覺也從另一側死死地按着人家:「走,我們一起聊聊。」
我眼前彷彿發生了一場綁架案。
快到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那個男生遭遇了什麼不測,我就報警。
回到班裏之後,周啾問我:「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
我腦子有點亂,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不一會兒,那個男生給我發來一條消息。
【賀安安,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我回他:【哈哈,你真幽默。】

-11-
靳覺和顧塬送我回家。
剛到樓下,就聽到我媽憤怒的聲音。
「我跟你說了,你別再來了!我不想看到你,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頓了一下,抬腿就往樓上跑。
一個男人站在我家門口,抵着門,我媽想關卻關不上。
我衝上去猛地推了他一把。
「你是誰!來我家幹什麼!」
靳覺和顧塬緊跟着上樓,擋在我面前,同樣警惕地看着那人。
男人面上侷促,手裏還拿着一個信封。
「我……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不需要!你馬上走,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快滾啊!」我媽情緒異常激動。
她把我拉進門,又看了看門口的靳覺和顧塬。
「你們也進來吧。」
關上門後,她沉着臉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問:「媽,他是誰啊?」
我媽放在桌子上的手捏得發白。
「他就是五年前那個司機。」
我一下愣住:「他來幹什麼?」
「他來給我錢,我沒要。我聽說……他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女兒。」
我點點頭:「嗯,咱不要他的錢。」
我媽緩了一會兒,把注意力轉移到靳覺和顧塬身上。
「你們是安安的同學吧?我們安安在學校跟同學處得怎麼樣啊?沒人欺負她吧?」
對面兩人正襟危坐。
「阿姨,你放心,賀安安和同學們都相處得很好,她在學校可受歡迎了。」
顧塬也跟着接話:「阿姨,有我在,沒人敢欺負賀安安。」
「那就好,那你們兩個留下喫個飯吧?」
「好啊。」
「那就麻煩阿姨了。」
呵!
他們倆可真好意思。
……
喫完飯,我送他們倆下樓。
顧塬突然道:「賀安安,如果那個男的再來找你們麻煩,你可以跟我說,我隨時趕到。」
「我也是!」靳覺趕緊表態。
我看着他們搖了搖頭。
「他不是來找麻煩的。
「五年前,我爸我媽被一輛車給撞了,我爸沒搶救過來,我媽也瘸了條腿。
「是那個貨車司機疲勞駕駛釀成的車禍。他家裏沒錢,賠不起,被判了五年。
「應該是纔出獄沒多久,出於愧疚,纔來看我們吧。」
顧塬愣怔地看着我,大概沒想到是這麼一個故事。
「沒事,以後有哥在,要不要哥給你抱一下?」他張開手臂等着我。
「起開,我先抱!」靳覺一把推開顧塬,將我攬進懷裏。
顧塬笑了一下:「算了,今天就不跟你爭了。」

-12-
時間轉瞬即逝。
高考完的那天,我回家就開始收拾行李。
顧塬和靳覺都問我,暑假有什麼安排。
「安排好了,去打工!」
他倆着急忙慌地跑來問我:「在哪兒打工?什麼工作?我們陪你一起去吧。」
「周啾說沒人陪她去旅遊,讓我去陪她,出行食宿全包,一天給我一百塊呢。」
想了想,我又道:「她只要我,不要你們!」
顧塬和靳覺對視一眼。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第二天,我拖着行李到車站。
遠遠地看到兩個熟悉的人站在站廳門口張望着。
「你們怎麼在這?」
顧塬打着靳覺肩膀:「我們倆出去旅遊,你去哪兒啊?」
「我去雲南。」
靳覺:「好巧,我們也是!」
我驚訝道:「真的嗎?」
「對呀!正好我們可以一起!」顧塬一把從我手裏搶走行李箱,兩個人配合默契,一人一邊把我架起來,放在行李箱上坐着。
推着就走。
「快點,等會兒趕不上了。」
我抱着懷裏的大白兔和小蛋糕,高興地晃着小腿。
「衝!衝呀!」
(正文完)
番外
靳覺的媽媽是醫生,他從小就經常往醫院跑。
醫院是生離死別最多的地方,尤其是搶救室外,常常有人哀號着甚至哭暈過去。
但那次,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安安靜靜地坐在走廊裏。
稚嫩的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一絲情緒。
旁邊的女人大約是她的親戚。
「這孩子,眼淚都沒掉一滴,心也太硬了。」
走廊空曠寂靜,小女孩應該是聽到她的話了,眨了眨眼還是什麼都沒說。
送完飯,靳覺提着保溫桶準備回家。
聽到安全通道里傳來的哭聲。
他悄悄把門推開一條縫隙,看到那個小女孩坐在樓梯上,緊緊咬着自己的手,哭聲都是隱忍的。
有一瞬間,心間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媽媽說過,在醫院待久了就麻木了。
他可能在醫院待得還不夠久。
再見到她,是在高中。
他一眼就認出了醫院走廊那個小女孩,她叫賀安安。
不過她肯定是不認識他。
靳覺觀察了她一段時間, 發現她很開朗,一點都不像是受過什麼成長創傷的人。
平時跟同學們也都是嘻嘻哈哈地打鬧。
不過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 她的位置上都是空的。
有同學問她:「賀安安, 你爸爸媽媽怎麼沒來開家長會?」
她開玩笑道:「他們忙着給我賺學費呢, 來不了。」
可是靳覺知道, 她爸爸已經去世了。
他再次感覺到了那種心尖微微的刺痛。
不是同情,不是憐憫,是心疼。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保護她。
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顧塬第一次見賀安安是在一個水果攤。
女孩提着一袋壞水果找老闆算賬。
「阿姨,你賣給我的水果都是壞的,你給我退錢。」
水果攤老闆不認賬。
「果子你從我這兒挑走的時候可是好好的,不知道去哪兒拿的爛水果想賴在我頭上,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顧塬在店裏待了沒一會兒,看到那個老闆稱秤的時候,把顧客挑的好水果換成了提前藏在竹筐後面的爛水果。
已經有好幾個人着道了,但還沒有人找回來過。
見老闆不但不承認還倒打一耙, 女孩也不生氣。
「沒關係,我跟你家孩子一個學校, 到時候我就跟大家說, 他媽媽是騙子, 我看到到時候還有哪個同學願意跟他玩兒!」
老闆一聽就急了:「嘿我說你這個小丫頭,不就是十塊錢嗎,我退給你不就得了,你可別去學校亂說。」
從店門口經過的時候,顧塬聽到女孩兒身邊那個拄柺棍的中年女人問她:「安安, 她孩子真的跟你一個學校的?」
女孩笑着露出滿口白牙:「我亂說的。我看她穿着迷彩褲, 看着像是哪個學校軍訓時穿的, 猜她家孩子應該在上學。我都沒說那個學校, 也沒說她家孩子的名字她就怕了。」
像個小機靈鬼。
二班和三班就在斜對門。
顧塬經常都在走廊裏遇見她。
不過女孩從來都是直視前方,從來不東張西望。
直到那天撞進他懷裏,還要糖喫。
顧塬剛開始覺得好笑, 後來才發現她應該是低血糖犯了。
瘦瘦小小的一隻, 有低血糖也不奇怪。
後來他去買了一大包大白兔, 往兜兒裏放幾顆, 以備不時之需。
但轉念一想, 又不是她犯低血糖的時候每次剛好就能遇到他。
乾脆就叫了個男生,直接拿給她,讓她自己揣着。
沒想到他們班那個靳覺直接就找過來了。
「你是不是喜歡賀安安?」
顧塬漫不經心地反問:「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靳覺敵意明顯:「她不會喜歡你的!」
「難不成喜歡你?」
靳覺被氣得面紅耳赤。
之後,他倆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默契。
敵不動我不動。
誰也別想在賀安安面前多刷存在感。
他倆可以鬥,但不能讓別人有機可乘。
那個男生被他們拉到一邊, 連勸說帶威脅, 最後跟他們再三保證,再也不去招惹賀安安了,他倆才把人放了。
賀安安去旅遊, 他倆也去。
顧塬跟靳覺商量,要是能把周啾給踢走,就更好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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