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沅

謝延確診胃癌的時候,我正在國外散心。
第一百個未接電話打來。
我一米八九的男祕書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身邊的人是誰?」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他近乎崩潰的聲音。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不是說好各玩各的嗎,你怎麼這麼玩不起?」

-1-
我和謝延拿的是青梅竹馬中途陌路的劇本。
少年時期互生好感,然而還沒等到窗戶紙捅破那天。
他就邂逅了自己的天命之女許婉。
而後在謝家父母的施壓下,天命之女在畢業前夕與他分手,隻身飛往國外。
心灰意冷的謝延在我的陪伴之下讀完大學。
隨後開始自己創業。
就在他事業起步,逐漸有了和家裏抗衡的資本之後。
從前棄他而去的白月光選擇了回國,並且把簡歷投到了他的公司。
謝延不知道是受什麼樣的心態左右,竟然將人留在身邊當了貼身祕書。
就在我們兩家將要宣佈訂婚聯姻的前夕。
故事到此,我看起來都是要拿惡毒女配的劇本。
要開始刁難女主,不停作妖,最後自食惡果。
然而我並不會這樣做,相反,我很理解謝延。
畢竟在我緊緊跟隨他的腳步,也找了個一米八九的貼身男祕書之後。
才明白了一件事。
人嘛,總需要些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在身邊的。
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霸道總裁。

-2-
我繼承家裏公司的時間比謝延早。
畢竟高中有三年,謝延有兩年都拿去談戀愛了。
而我從來沒有停下學習的腳步。
在高一那年就將高考所需要的知識全部拿下。
之後的兩年裏,謝延在和許婉約會牽手她逃他追。
我則在母親的帶領下,開始接Ťųₒ觸國際金融課程。
放暑假的時候,謝延帶着許婉在河邊飆車兜風。
我和母親一起飛去了國外,親臨現場參加各類金融相關的座談會。
高考結束後,我幾乎是毫不費力地考上了想去的學校和專業,
開始正式接受家裏的安排學習公司的運營管理。
謝延卻因爲失戀傷心過度而高考落榜。
謝家花了大錢將他砸進一家在有錢人裏口碑還不錯的民辦大學。
很不巧,和我的大學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同一個片區。
謝夫人央我照顧她。
我笑着應下,看向謝延的目光深情又溫柔:「我相信阿延只是一時受到了打擊,無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陪着他,直到他重新振作起來。」
謝家父母看向我的眼神很滿意,甚至帶上了一些更深的考量。
謝延如果一直不上進,
那麼指望他能守住家業的最好辦法,就是他身邊站着一個能給他帶來巨大利益又對他情根深種的女人。
在那之後,謝家先後讓了三個項目給我們。
對此,母親同樣很高興。
在我準備前往帝都上大學的前夕,她將我叫到了書房。
「你覺得謝家那小子怎麼樣?」她問我。
「一般般。」我回答道,「說實話,比不上我半點。」
母親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
她說:「沅沅,你記住,在利益面前,任何事物都可以成爲武器,感情也同樣。」
「你可以去喜歡別人,但這種喜歡絕對不能高於你的理想和野心。謝家那邊,你願意陪他們演那就去吧,就算真的看上了也沒關係,畢竟男人嘛,誰規定你只能有一個呢?」我低眸沉思片刻,朝母親彎起眼睛勾出一個微笑。

-3-
在謝延眼中,我或許是愛慘了他的。
在他大一的時候,爲了安慰失去許婉一蹶不振的他。
我每天都會提前到他宿舍外給他送早飯。
還都是對他口味的熱湯和包子。
一開始,他還有些抗拒,跟我說:「沅沅,我是在遇見婉婉之後才發現,以前我一直是把你當妹妹看,我是不會愛上你的,所以你別再做這些多餘的事了。」
我但笑不語,將手中的包子遞到他手上,轉身離開後,按照慣例發一條僅謝家可見的朋友圈:【晨練結束。】
配圖適當露出謝延學校大門的一角。
很快,謝父謝母都給我點了贊。
我們兩家最近在談合作,進展出奇地順利。
而我收起手機,拉上運動裝拉鍊,繼續沿着飄滿落葉的小道跑了起來。
我也沒有撒謊,我確實在晨練。
一個合格的企業繼承人需要具備良好的身體素質,我每天早上都跑四公里,順帶繞到謝延學校外,在路邊攤給他帶份早餐,費不了多少神。
後來,我開始參加各類大學生創業比賽,拿這些活動練手。
含金量高的,我也會順帶捎謝延一把。
加個小組成員名的事,卻讓謝延感動到不行。
他在一次醉酒後向我表白,他說:「沅沅,從很早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總是那樣站在角落裏爲我默默付出,我真的不想再辜負你。」
我側過頭不置可否,只當作沒聽見。
謝延第二天酒醒之後,想來也是後悔自己一時衝動向我告白,我倆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
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越發愧疚。
當然,對我愧疚的不只是他一個人。
他從前感覺到我默默付出是因爲,我比較忙,忙着給周遭那一圈和家裏公司有合作的男孩女孩賣好處。他們的需求各不相同,有的只是想要抄抄我的作業,有的是想在外面野的時候用我的名字讓家裏安心,有的則是需要一些情感上的價值回饋。
我太忙了,忙得沒空到處說出口,卻居然讓謝延產生了我愛他卑微到塵土裏的錯覺。

-4-
我確實對謝延產生過好感,在他爲了和許婉談戀愛將自己搞廢之前。
在我賣人情的一圈人裏面,我最關注的就是謝延。
甚至關注到,有些超出我給自己制定的邊界的地步。
無他,因爲那時候的謝延足夠優秀果決,他很聰明,可以很輕鬆就讓自己變得閃耀萬分。
同時他對待我也很特殊,周圍的人都默認了我們會成爲一對。
有時候我會看着他的身影發呆,想着這樣也不錯。
可是自從許婉出現之後。
謝延逃課、抽菸、打架,要去追求自由。
伴隨着他的成績一落千丈,他的飆車技術倒是好了起來。
不過最後,他還是因爲未成年和無證駕駛被留了案底。
「謝家小子廢了。」母親當時是這樣點評的,我心裏覺得也是,於是光速下頭。
沒再動真感情。
之後的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謝延在我的鼓勵之下,一點一點振作起來。
他終究還是有點小聰明在的,加上謝家僅有這樣一個獨子。
謝家砸了重金爲他兜底。
終於,謝延在大學畢業的時候,終於還是勉強能夠拿得出一點實力。
正式回到了我們這些二代繼承人的圈子中。
之後謝延開始自己創業。
我則回家開始準備着手繼承企業。
謝延在他的公司剛有起色的時候,向我求了婚。
我含笑着答應。
非常戲劇性的,在求婚第二天,他青春故事裏的女主角許婉便從國外飛回來了。
從那之後,謝延對兩家訂婚的事情隻字不提。
他小心翼翼地將許婉帶在了身邊,似乎篤定了我會爲愛瘋魔,去傷害他心上人一般,想方設法避開了我和許婉碰面的機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把許婉招成貼身祕書第二天,我也給自己找了個知心人。
一個比謝延更體貼、更溫柔、更有潛力的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出身不如謝延,且懂得心存感恩,永遠都越不過我。

-5-
許婉找上門的時候,我剛結束一個商務會議,帶着小祕書齊周在會客廳休息。
齊周的悟性很高,不只ṱŭ⁰是在工作上。就比如現在,他只是在許婉進門後多看了我的表情一眼,就極有眼色地出門爲我買咖啡去了。
空出來的這段時間足夠我和許婉談一談。
我看着坐在對面的許婉,皮膚光潔細膩,打扮清爽利落,一頭柔亮的黑髮高高紮起。
光從外貌上來看,是這幾年流行的白月光裏比較小衆的那一種。
許婉在高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在一衆小白花裏用別樣的叛逆姿態引起了謝延的注意。
謝延說,他從來沒有見過許婉這樣自由的靈魂,於是義無反顧地追隨了上去,開始了他向下自由的墮落之路。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笑笑,放鬆了姿態,隨意倚靠在沙發上,抬手朝她做出一個「請講」的手勢。
相較於我的鬆弛,許婉倒是全身心都在緊繃戒備之中。
她醞釀情緒很快,坐下沒多久眼眶便紅了,隨後抬頭朝我露出一個牽強的微笑:「聽說宋小姐和阿延要訂婚了,這些天來因爲阿延和我的事情很介意,阿延心裏也很愧疚,他……」
聽見她一開口就是最低級的示威和試探,我心頭不免有些失望,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打斷了她。
「許小姐,你覺得他如何?」我說着,指了指門口,許婉順着我的方向看過去,正看見守在門口的齊周。
他身量挺拔修長,哪怕是一身便宜西裝套在身上,也能穿出一番別樣的清俊風骨。
他手裏小心翼翼捧着給我帶的飲品,從回來之後那雙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我身上。
此刻見我看他,齊周隔着玻璃門朝我露出淺淺一個笑容,力度把握得剛好,既表達了依戀又不會油膩。
當然,這也不是齊周天賦異稟,而是他認真琢磨了我的喜好,再反覆練習才能夠像如今這樣走到我的面前。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並不會在意齊周本質是怎樣的人,只要他表現得足夠令我舒心,他就可以留在我的身邊。
這就是我和謝延的差距,他將所有的精力拿去追求一個腦海中構想出來的靈魂,卻連他人最基本的僞裝都辨識不出來,最後被身份居於他下位的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許是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了預測,許婉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許多,但她並沒有在我面前發作的資本,所以只能慘白着臉強撐着笑容順着我的話說道:「這位先生看起來一表人才,對宋小姐你也很忠誠,是個難得的……」
「很難得嗎?」我嗤笑一聲,再度被我打斷說話,許婉表情有些繃不住,可我並不在乎,只是微笑着朝她開口,「只要我喜歡的還是這款類型,這樣的人就可以要多少有多少。」
許婉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開始有些侷促不安起來。
「一個看起來善良、單純、與衆不同又非我不可的人,在謝延看來或許是獨一無二,卻並非我的追求,我並不會將自己的理想寄託在某個人身上。」我每說一個字,對面的許婉面色就難看一分,捏着包的手在不斷地用力。
「所以許小姐,你發力的方向錯了。」到最後,我輕輕靠回沙發上,微微抬了抬手,門外便立刻有人會意進入房內,他們朝許婉伸出手,許婉便不得不將包裏的錄音筆拿出。
整個過程中,齊周就站在我身邊,俯身爲我遞來尚且溫熱的咖啡,從頭到尾,他的眼中都只有我,彷彿在場其他人對他來說都可有可無。
對此我只是伸手,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
許婉再也坐不住,抓起謝延新給她買的包包落荒而逃。
「小姐,她身上應該還藏有其他錄音設備。」一旁的助理站直身來恭敬朝我開口道。
「沒關係,她已經想明白了。」我毫不在意地說道,隨後拿起桌面上放着的財報看了起來。
是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許婉是個有野心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每一步路該怎麼走纔是最正確的。
不然當初畢業前夕謝延母親找上她的時候,她不會走得那麼爽快。
她拿夠了錢去國外享受她本來接觸不到的精英教育,再等歲月和回憶的沉澱讓她成爲謝延心中永恆的月光。
許婉向來足夠清醒。
今天這場試探讓她明白,我不會是她的對手。
我們根本就不在同一擂臺上,我所追求的東西跟她和謝延都不一樣。
我不主動跟她作對,她也不會傻到替自己創造一個棘手的敵人。
況且我向來欣賞有野心的女人,我可以讚美她們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狠勁,只要她們不來礙我的路。

-6-
果不其然,在那之後,許婉再也沒來找過我。
與之相反的是她將謝延看得更緊,她以沒有安全感爲由,
讓謝延推拒掉了所有需要我倆共同出現的場合,。
這也讓那場遲遲無法舉行的訂婚宴越發顯得像一個笑話。
在最近的一次兩家聚會時,謝母對謝延下了死命令,要他必須出現在晚宴上。
謝延答應了,然而中途謝家管家卻接到了他發生意外出車禍的消息。
謝延說自己傷得很嚴重,要立刻去醫院。
說完不等謝夫人接過電話開口詢問就掛斷了電話。
似乎是篤定了我不會對他生氣,謝延用拙劣的謊言和敷衍的態度來應付我。
可這一次是由謝家做東主持的兩家家宴。
他的行爲打的是兩家人的臉面。
當着謝家父母的面,我和母親面色難看,但心裏其實樂開了花,巴不得謝延的表現能更加腦殘一點。
謝夫人拉起母親的手想要說些漂亮話,但是母親卻甩開了她轉身就走。
她畢竟在整個海城商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如今被謝延一個小輩這樣下了面子。
她就算立刻讓人將現場砸了都不算過分。
謝夫人不好留她,只能轉頭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我。
我朝她笑笑,還是陪他們喫完了整場晚飯。
只是這個過程當中始終一言不發。
在謝家父母看來,我這是受盡了委屈的表現。
臨走的時候,謝母拉住我的手,將她前陣子天價拍下的紫羅蘭玻璃種翡翠鐲子套在了我手上。
我推拒了兩下,最後還是爲難地收下了。
「沅沅,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來你對阿延的感情伯母一直看在眼裏,放心吧,阿延是個混蛋,但謝家不會讓你受委屈。」
在聽見謝夫人說完這句話後,我終於在心底由衷露出一個笑容。

-7-
回到家時,母親正穿着家居服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我將腳下的高跟鞋一踢,沒點兒形象地蹭到了她身邊。
「成了?」她問。
「成了。」我說,「這次至少二十個億,還是您的面子值錢。」
說完,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母親頗爲愜意地眯了眯眼,我看着她凌厲的眉眼。
歲月似乎格外偏愛她,哪怕時光無情飛逝,也只能在她身上雕刻出越發強大的姿態。
強大、狠絕、冷酷。
這是外界對她的評價,也是我所追求的目標。
我想起在我十八歲那Ťů⁵年,有個自稱是我生父的人出現。
他將手上那用粉色緞帶包裝的蛋糕遞到我跟前。
並且告訴我,從今以後有爸爸來愛我了。
他說:「你被你母親教育成了和她一樣的怪物,可女孩子生來就應該是被寵愛的,現在爸爸來了,你就只需要當個美麗的公主就好了。」
聽完他的話後,我輕輕笑開,男人以爲我認可了他的話,一雙眼睛迸射出光亮,面上的激動和貪婪幾乎掩藏不住。
他是算準了的,在我十八歲這天正式擁有繼承權之後纔出現的。
只要得到了我的認可,他便有了跟我母親抗衡的資本。
可下一刻,他就被我禮貌地「請」走。
我略微使了一些手段,他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騷擾到我和母親跟前來。
本來,我是找人查了關於我這個所謂生父信息的,但在聽完他的話後就覺得沒必要再看了。
這樣的人,在我成長的路上見識得夠多,他們的生平實在沒有什麼可供人蔘考的營養價值。
母親曾經坦然告訴我過,我是她被人暗算懷孕的產物。
那個男人是她一生的污點,但我的存在並不是她的恥辱。
「你是我的女兒,也是獨立的個體,你的父親爲人如何並不是別人用來辱沒你的理由。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不過我還是更希望我們能有相同的志向,你能夠站在我的身邊。」
那樣的話,我們的牽絆就會更深。
我是母親野蠻生長的女兒,是與她並肩作戰的同伴。
所以我的目標永遠不會只是美麗和被愛。
只要自己足夠強大,會有人爭先恐後地湧上來愛你。
你可以盡情地挑選自己喜歡的類型。

-8-
藉着謝家給出的補償,我又在海城拿下了兩個項目。
母親爲了嘉獎我,在鄰市註冊了一個新的公司。
作爲我將要到來的二十六歲的生日禮物。
其實我的手腳並不算得上乾淨,可謝家父母表現得很寬容。
「芷沅早晚是我們謝家的兒媳,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謝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面上的笑容慈愛,我聽完之後,故作羞怯地低頭笑。
反正如今的謝延並不同意。
許是因爲謝家加大了對他的施壓力度。
謝延的行爲越發乖張叛逆起來,甚至在許多場合公開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叫板。
當初在高考前夕許婉的離開一直是謝延心裏過不去的坎。
那沒能完美謝幕的青春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這是謝延親口跟我說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惆悵。
雖然我還是認爲,一個內容全是早戀喝酒打架飆車逃課的青春最好的謝幕方式是進局子。
但我面上全是對他的心疼,謝延見狀,更是苦笑一聲:
「罷了,我跟你說什麼呢,你這麼單純的人,永遠都不能明白的。」
別的我確實不明白,但我明白一點:
謝延這個人一百三十斤的體重,大概有一百二十九斤都是反骨。
當初謝夫人強行拆散了他和許婉,他就越發將許婉念在心裏。
現在謝家父母急於和我家聯姻,依舊不允許他和許婉在一起,更會將一心維護自己愛情的謝延逼上極端。  
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這陣子網上鋪天蓋地都是謝延和許婉共同出入的圖片。
畫面中的男女動作親密,早就超越了祕書和上司之間的界限。
本來該有的訂婚宴遲遲沒能舉行,網上質疑的聲音就不算少。
如今謝延的舉動,無疑是將兩家聯姻關係破裂的猜測聲實錘了。
母親趁機狠狠訛了謝家一筆。
謝父謝母似乎也疲於這樣不斷爲謝延補婁子的狀態了。
他們直接朝謝延放了話,如果謝延執意要選擇許婉的話,那他將會永遠失去謝家繼承人這個身份。
這一招若是用在過去,或許還對他有些威懾力。
但是如今的謝延自認爲有了和家裏叫板的實力。
他在社交平臺公開放話,說這輩子再也不會成爲任人擺佈的傀儡,過去的他因爲太過弱小錯失摯愛,如今他有了能力,一定會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狠話放得響亮可這陣子出門在外卻還是享受着謝家獨子身份帶給他的便利。
2023 年了,網友已經不是過去那批愛看無腦油膩霸總文的了。
謝延的評論區裏全是這種畫風:
【不是吧不是吧,我沒看錯的話,這男的的意思是要爲了一個小太妹和養他二十多年的父母斷絕關係。】
【聽說他是獨生子,謝家的所有資源都傾注在他身上,最後培養出來一個戀愛腦,我是他爸媽我也上火。】
【笑死,聽說還是個前一天向未婚妻求婚第二天就出軌女祕書的渣男,養這玩意我看還不如養塊叉燒。】
【真是被氣笑了,這些Ţü⁽有錢人家公子哥人生最大的煩惱就是高考前被女友分手,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你們這些不快樂的有錢人能不能低調點,吵到我的屍體了。】
【謝家父母能不能收養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愛任人擺佈當傀儡,請盡情用金錢擺佈我的一生。】
在一片叫傀儡哥和自由姐鎖死的呼聲中,謝延默默關閉了評論區。
出於兩家目前的利益關係和公關需要,我還是給謝延打去了一個電話。
我本想好好和他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件事情。
卻沒有想到他出口就是嘲諷:
「怎麼,你不是愛慘我了嗎?這就裝不下去了?
「宋芷沅,我已經答應跟你訂婚了,你應該知足了,這麼多年你的夢想和追求不就是成爲謝太太嗎?我給你名分,你也少管我。
「就這樣各玩各的不行?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自以爲是替我媽管着我的樣子噁心透了。」
我握着手機,使勁回想了一下,再度確認了求婚這件事是他先提的。
不是我死乞白賴要來的。
「那不行,我不能像你這樣沒有底線。」我說完果斷掛了電話,轉過頭將這段錄音 po 在了網上,單方面宣佈和謝延解除了婚約。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不知道謝家父母是喫定了我愛慘了謝延,還是真的不想管他了,到最後他們也沒叫人來替謝延公關控評
謝延和許婉被罵得很慘,後面他再打來電話來叫我刪錄音的時候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語氣和情緒了。
笑死,我能慣着他?我直接拉黑了謝延的手機號碼,反手將掛他的那條主頁置頂。
之後我便專心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沒怎麼再聽見過他的消息。
再見到謝延,是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場合。
我最近着手的項目成果很不錯,母親給我放了三天假。
當我赤着腳在海邊享受着濤聲帶來的寧靜時。
一道帶着怒氣的聲音從邊上傳來:「宋芷沅!」
睜開眼,謝延就站在不遠處,看向我的臉色算不得好。
在他身邊,還站着默默將視線移開自覺開始裝聾作啞的許婉。
「這樣有意思嗎?你就這麼陰魂不散,我在哪你就跟到哪,你是我媽找來監視我的狗嗎?」
他說着,有些激動地快步上前。
身後的許婉伸手攔了攔他,但是沒有攔住。
就在謝延指着我的鼻子大罵誰也別想干涉他的人生,就算他媽媽將我叫來了他也不會屈服的時候。
齊週迴來了。
比他人先到的,是他的拳頭。
謝延被他一拳放倒在地,臉上頓時紅腫起來。
我默默將手機上和謝母的通話掐掉,然後趁着齊周揍謝延的時間裏掐着哭腔給謝母通了語音。
我說:「抱歉,謝伯母,我本來是不小心碰見阿延想跟您報喜的,我沒有想過他會這麼激動,我根本沒有開口解釋的機會。」
謝母的聊天界面沉寂了很久,過了好一會,才彈出四個字:【不用管他。】
嚯,見狀我一挑眉。
看來謝家父母這一次是真的被傷到心了。
一時間,我又想起了謝家父母最近在造小號的傳言,看來謝延確實已經被放棄了。
只是謝延本人似乎還不知道。
他被齊周按在地上,狠話一串又一串不要錢似的往外撂。
他說得越多,捱得越慘。
就這樣,他還是喫不夠教訓,不住嘴地罵,再用自己的大臉狠狠毆打齊周的拳頭。
打到最後,甚至把許婉都給嚇哭了,她跪坐在謝延旁邊,流着淚不斷開口:「不要再打了啦,求求你們不要再打啦!」
齊周沒有理會她,一直到我出聲,他才停了下來。

-9-
「夠了。」我輕聲開口,看向躺在地上的謝延。
從前那張還算英俊的臉此刻腫成了豬頭。
只剩下那雙眼睛依舊燃燒着熊熊怒火,謝延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用眼神將我燒穿。
「謝延,我來這裏只是散心,遇見你們是意外,你突然發火敗壞了我的心情,我也挺晦氣的,我們最好以後都不要再見面。」
我語調平靜,可謝延卻似乎被我冷淡的態度刺到。
他整個人一愣,像是接受不了我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
就在我帶着齊週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身後的謝延忽然從地上爬起來。
「宋芷沅!」他大喊着我的名字,指着我身側的齊周開口問道,「他是誰?」
我剛要回答,忽然臂彎被一股大力拉扯,我被齊周抱進了懷中。
在那一瞬間,我的臉色沉了下去。
可齊周似是沒有察覺到一般繼續摟着我,姿勢霸道非常,衝着遠處的謝延開口:「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你只用知道沅沅是我的女人就夠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自己也緊張,箍着我肩膀的手不斷收緊,一直到我有些喫痛。
他在走一步險棋,爲此他甚至心虛到不敢與我對視。
「操你媽!她是老子的未婚妻!」謝延勃然大怒,朝着我們這邊就要衝過來,這一次,倒是被許婉攔住了。
拉扯間許婉被他推到了地上,。
謝延一下子回了神,手忙腳亂地抱起許婉離開了。
「鬆手。」我冷聲開口,然後毫不留情地給了齊週一耳光。
我看見他袖口下的拳頭捏了又松。
被我叫來的一排黑衣保鏢正齊齊站在不遠處。
我轉身離開,齊周趕忙跟了上來。
只是這一次,他被隔在了人後。
「爲什麼?」我聽見他在我身後大聲喊道,「你明明也喜歡我的不是嗎?」
我沒有理他,在保鏢的簇擁下回到了海城,事後光速讓人事辭退了齊周,並給足了補償。
齊周並不服氣,最終還是鬧到了我跟前。
「我不明白。」他紅着眼睛哽咽着質問我,「我想保護你,我只是擁抱了你一下。」
是了,在他眼中自己只是擁抱了我一下。
可我們其實心知肚明,我並不需要他擺出這樣的姿態來保護。
以及我若放任這樣帶着試探意味的小動作後果會是什麼。
齊周的野心被喂大了,他的動作並不規矩。
而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試探我的底線。
尤其是在我給他的已經夠多的情況下。
他表現得讓我滿意,錢車房我一樣沒有少他的。
而他東西照拿,卻不能遵守自己一開始保證自己不會越界的承諾。
既要還要的喫相實在難看。
無論齊周是真的想搞純愛,還是將目標放在了我身後的企業和家族。
我都不會將這樣的人留在我身邊。
我可以給他足夠的利益,但我並不允許他通過這樣的途徑登上我的賽道,試圖掌控我,甚至成爲我的對手。
想到這裏,我還是忍不住嘆口氣。
果然,男人的話,終究還是隻能聽聽就算了。

-10-
謝延再來找我的時候,我身邊已經換了人。
還是一樣的一米八九,還是一樣的純真面孔,爲人比齊周更加乖順。
很明顯我目前的審美就是這樣了。
可謝延看起來就好像鬆了一口氣般,朝我露出一個笑容:「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找人來氣我,既然你已經辭退他了,那我也不怪你了,以後不要再鬧這種脾氣了。」
說着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我的新祕書身上,眉頭再度蹙起:「這個也辭了吧,之後從我公司給你分個人過來。」
我看着他青一塊紫一塊尚且沒有完全消腫的臉。
朝着小祕書遞了個眼神,後者便知情會意地上前請謝延離去。
謝延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的目光看向我:「沅沅,這是什麼意思?」
「我以爲上次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說着,我翻出手機,調出先前謝延發在社交平臺上要爲了許婉對抗全世界的宣言,「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兩家聯姻關係已經破裂,若是謝總再被狗仔拍到出入在我公司裏,對雙方的名聲都不太好。」
我自認爲這話說得足夠客觀理性,還帶了一點對謝延好的成分在。
可謝延聽完卻出奇地憤怒,他的手不斷地握緊,最後化作重重一拳捶在了茶几上:「我以爲你能理解我的!宋芷沅,我一直以爲你和別人不一樣!」
他這副被背叛欺騙的模樣,就好像出軌的人是我一般。
我打算讓保安直接趕人了,但鑑於我們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馬的情分,所以還是耐心奉勸了他一句:「你最好把我當成和別人一樣。」
「爲什麼?婉婉這些年在國外已經過得很不好,我只是想要彌補對她的虧欠,爲什麼你們就是容不下她?!」
他像是完全聽不懂人話一樣,依舊自己說自己的,我沒有再猶豫,直接呼叫了大樓保安。
謝延被架走的時候,我心平氣和地跟他再度重申:「謝先生,兩家的聯姻計劃已經中止,現在你我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宋氏的公司了,這裏並不歡迎你。」
到了這時,謝延纔像是意識到我是認真要跟他劃清界限。
他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下意識呢喃了一聲:「沅沅……」
接下來的話他也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因爲我直接讓人把他扔了出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下來,我看了看時間。
很好,被謝延耽誤了寶貴的四十分鐘,晚上還得留下來加班補回。

-11-
謝延和許婉又掰了。
因爲謝延的公司破產了。
還因爲謝母懷上二胎的消息傳了出來。
這兩件事幾乎是必然關聯着發生的。 
畢竟當初謝延能夠創業成功,少不了謝家父母在其中出力。
意識到謝延真的徹底成了棄子,許婉十分麻利地卷光他最後的財產跑了。
謝延這次是真的受到了打擊,整個人變得頹廢不堪。
在他醉生夢死的期間,所有人都很忙。
謝家忙着迎接新生命,而我和母親則忙着擴大產品市場。
近兩年互聯網新風口不斷,譬如今年年初火起來的連播小短劇。
滾出的收益Ṭũ₍讓所有人都震驚。
不只我家,海市好幾家龍頭企業都想要獨吞這大蛋糕。
上個月謝家簽下來用來試水的幾個大主播全被人舉報偷稅送了進去。
現在每家都很謹慎,一家出手百家圍攻。
只是名利場上的事,再如何污穢腌臢,都會被掩蓋在光鮮的皮囊之下。
謝家再度向我們發了家宴請帖。
這一次,來送帖子的人是謝家旁支的年輕一代裏最出衆的一個。
也是從長相到性格都十分符合我審美的一個。
晚宴的時候,謝夫人特地將人安排在了我旁邊。
見我不拒絕,她笑得十分開懷。
我知道她的意思。
謝家如今也想要拓展市場,不想放棄和宋家的聯姻。
只是他們剛廢掉了一個繼承人。
下一個又還只是個胚胎,未來如何尚未可知。
謝母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抓緊我。
我半推半就着,最後也沒說行或不行。
謝母有些不開心,謝父對此倒是很不在意。
他老來得子十分得意,宴會上沒忍住多喝了幾杯。
到後面,竟說出「你們宋家就兩個女人當家,到最後這份家業還不是要改了姓。」這樣的話。
母親聞言微笑着走上前去,在謝父得意的眼神下,一杯紅酒對着他兜頭倒下。
「清醒了嗎?」她提問的時候依舊是那麼優雅。
謝父自知理虧,強壓下面上的怒色,朝着母親道歉。
可他看向母親的眼神中,依舊全是不屑。
不只是這一次,很早之前我便觀察到了,他看向母親的眼神當中,總是帶着莫名的嘲諷和優越。
這一次,我沒有再用慣常的溫和假面相對。
在母親拒絕接受道歉的時候,我也一杯紅酒倒在了旁邊向我大獻殷勤的謝氏旁親身上。
小夥子頭頂幾乎快要冒出一個問號,
我用目光對他回以肯定,不用懷疑,我就是在遷怒。
「抱歉,我對你們的家風不太信任,就不必深聊了。」說完,我和母親一起從場內高調離去。
一場鬧劇,最後以謝家向我們公開致歉收場。
這些年來,兩家的實力早從最初的不相上下到如今謝氏被宋氏狠狠甩在了後面。
母親足足晾了他們半個月,才勉爲其難地原諒了他們。
等到第二天一早,謝家又送來了一個新的小夥子。
在我晨跑的時候,十分突兀地出現,然後告訴我這是偶遇。
我沒有拒絕,逗貓似的跟他走完了一段路。
還沒把他的話套完,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我眼前。
是許久未見的謝延。
從打擊中爬起來,他整個人看着與先前有些不同了。
看見我時,他的眼神一亮,還沒來得及開口喊我,眼神就落在了我旁邊。
顯然兩邊是熟人,身旁那位率先開口打招呼,喊了謝Ṭũ̂ₓ延一聲堂哥。
謝延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了我,語調輕柔問:「沅沅,你怎麼和他在一起?」
我聳聳肩:「這是謝家給我的新聯姻對象,正在和培養感情。」
謝延聽完之後整個人一愣。
隨即目光變得幽森,他上前幾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伸手避開。
旁邊那位見狀,頗爲得意地護在了我身前:「堂兄,你怎麼在外面流浪一陣子,連自己的紳士風度都丟光了?」
謝延有些着急了,越過他朝我大聲喊道:「沅沅,我給你發了信息,你看見了對不對?」
信息?
前陣子小祕書似乎確實跟我彙報過,我的私人郵箱裏確實多了很多垃圾郵件。
我沒什麼興趣去了解,全部讓小祕書自己處理了。
似乎是Ťũ₆我低頭沉思的姿態再度引起了謝延的誤會。
他整個人再度亢奮起來,他看着我,語調堅定:「我明白了,你不是自願的,你等我,我絕不會再讓他們這樣擺佈你。」
他說完,轉過身就離開了。
留下我跟他堂弟大眼瞪小眼。
爲了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還是讓小祕書把我郵箱裏的垃圾信息復原了。
因爲數量實在太多,他貼心挑出了最具代表性的幾條信息拿給我看。
我一眼掃過就是:【沅沅,從前是我誤會你了,許婉她一直在騙我,原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纔是真正愛我的人,你等……】
一封信息沒有看完,我就趕緊按熄了手機屏幕,多看一眼我都害怕自己小腦萎縮。
有時候我也挺佩服謝延這個人的。
這幾年受到新興行業衝擊,海市的這些老豪門手下的企業都在轉型。
幾家人鬥得你死我活,我們這一代共同長大的二代早已經先後投入了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這樣的情況下,只有謝延落魄到了這個地步,腦袋裏想的居然還是感情。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就是謝父謝母的報應,那兩隻老狐狸這些年來,手腳可算不上乾淨。
當初爲了搶生意,他們可是什麼髒事都做過,如今生下來的兒子卻是個傻白甜的廢物。

-12-
我以爲上次謝延的話只是說說而已。
然而沒多久,就聽說謝延回到了謝家。
一個已經被視爲棄子的兒子,就算回去也掌握不到權力。
我和母親都不看好謝延,只是加快了手頭的動作。
從前謝家父母藉着謝延的名義讓給我們的項目裏可是埋了不少雷。
他們並沒有打算放過宋家這塊肥肉,就算當初真的聯姻成功,謝家兩個老東西也會找準機會爆雷,徹底搞垮宋家。
尤其是謝父,他的野心從不掩飾,當初的謝延就是受他暗示纔會在學生時代下意識來親近我。只是沒想到他兒子中途被貴族學校裏的平民女生截胡。
謝延演霸總劇去了,但謝家和宋家的對壘並沒有停止。
謝家給的一切,母親都照單全收,只是老狐狸自以爲挖的坑,早晚會崴到他的腳。
本以爲還要再拉扯一段時間,可我們都沒有想到,謝延這個人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
謝夫人肚子裏的孩子被他動手弄掉了,謝延又是謝家唯一的繼承人了。
謝夫人還在醫院躺着的時候,謝父已經帶着謝延重新在公開場合出現。
親兒子爲了爭權殺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弟弟,謝父不以爲恥,反倒是十分欣慰,他認爲謝延長大了,開始真正瞭解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並且成了這個弱肉強食世界的一員。
說實話,到這裏,哪怕是我和母親,都覺得他有些變態了。
但想到這隻老狐狸年輕時候做過的事,又覺得不奇怪。
他是上一代謝家繼承人中資質最平庸的人,可他靠着沒有底線,親將自己兩個本該前途無量的哥哥送進了監獄,最後繼承了謝家。
這樣的人,得勢之後,最容易自負,看不起曾經的對手。
當謝父帶着謝延再度登門。
在他們的預期裏,這個時候我應該一臉激動地衝出房門飛奔到謝延懷中了。
然而我和母親直接飛去了巴黎度假,謝家父子連我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
謝延不相信我會這麼對他,執着地站在我家別墅外不肯走。
他來的時候有多麼志得意滿,現在就有多麼失魂落魄。
管家勸退他失敗,就在院子裏升起了無人機給我們全方位連線直播。
到最後,是面色鐵青的謝父強行將他帶走的。
然後我的電話就被打爆了,我將手機給了祕書,他負責幫我拉黑一個又一個新打進來的陌生號碼。
一頓飯喫完,母親優雅地擦拭嘴角。
我問她:「要收網了嗎?」
她看着我,勾起脣角淺淺微笑:「一齣戲看久了,難免煩了。」
我低頭,放下手中的刀叉,輕聲開口:「那麼,這筆賬請由我來替你討回。」

-13-
關於宋家掌權人的負面新聞在一夜之間鋪天蓋地遍佈互聯網每一個平臺。
事態之所以這麼嚴重。
是因爲有人在其中指認我母親買兇殺人,而我則是她藏屍的從犯。
新聞裏記載了我母親二十六年前戀愛腦發作和人未婚先孕。
事後又爲了繼承家業反咬一口,指控男人強姦。
將自己的戀人親手送進監獄。
對方這麼多年都過着老鼠一樣的生活。
但如果對方真的是強姦犯的話,我的母親爲什麼還願意生下對方的血脈呢?
事情講到這裏,有些東西似乎看起來已經真相大白了。
更何況那神祕的曝光人還指出,在八年前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那個男人曾經千里迢迢找來了海市,只是想要爲自己不曾謀面的親生女兒慶祝一下成人生日。
可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一系列的誘導指控下來,人們很難不往我母親買兇藏屍上面去想。
我平靜地聽完祕書彙報,然後轉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人,輕輕挑了挑眉:「那個曝光人指控我是幫兇,你也這樣認爲嗎?」
「不可能。」坐在我對面的謝延緩緩開口,他看向我的目光深情又繾綣,「他們都不瞭解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善良的女孩子。」
比起之前,謝延沉穩了不少,我看着他眉眼間的陰鬱,沉默了好一會,才笑出了聲:「謝延,或許你也不瞭解我。」
他不置可否,只是轉頭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宋家要不行了,警方那邊已經準備立案調查了,沅沅,你嫁給我,我會保證你的生活和現在沒有什麼不同。」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帶上了對我的勢在必得。
「再等等吧,萬一有反轉呢。」我有些敷衍地開口道。
謝延還想說些什麼,但又閉上了嘴,目光憐憫地看向了我。
他如今也明白了他父親的那些手段。
謝父有心要給我家一個教訓,那麼這件事情就算是假的,最後也會成真。
網絡上要求嚴查的呼聲越來越大。
我很能理解網友們的心情,先前豪門中的小打小鬧當生活的樂子看就行。
涉及了人命的事情,必須要嚴肅對待。
所以在警車停在宋家門口那天,全網都保持了高度關注,不少人聚在宋家大門外,開着手機直播。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結果。
而結果就是,警察在宋家一無所獲。
三天後,謝父謝母因爲涉嫌謀殺未遂被警方逮捕。
而一直以來被全網尋找的我的生父也在衆人的期待下露了面。
是了,並沒有所謂的買兇殺人毀屍滅跡。
八年前,我給他買了座小島,這些年來,他就一直在島上種田耕地,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至於他爲什麼肯聽話。
從他成功避開宋家的保鏢,來到我跟前開始,我就告訴過他,送他來的人想要的是他的命。
他也不算笨,很快就想明白了在這場博弈中他作爲馬前卒的用處。
於是順從地接受了我的安排,配合着我對外弄出一副他被宋家處理了的假象。
而謝父自以爲掌握住了這一把柄,這些年來,早把整個宋家視爲他的囊中物。
直到前一陣子,他找人曝光當年的事,想要給我一個教訓。
我便趁機撤走了一部分保護我的生父安全的保鏢。
他的行蹤暴露,這些天來,他經歷了至少不下於六起車禍、入室搶劫和高空墜物。
他是真的被嚇到了,哭着找人要來了我的聯繫方式尋求幫助。
面對我讓他站出來指認謝家的要求也不再推拒。
他不僅說出了謝家父母買兇殺人的經過,還指控了二十六年前,正是謝父指使他強暴了我的母親,之後纔有了我。
而其目的只是爲了給我母親一個教訓,讓她明白女人就該回家嫁人生子,而不是跟他搶生意。
謝家兩個老狐狸鋃鐺入獄。
謝延頂着風雨在我家樓下站了個通夜,想求我放他爸媽一馬。
「都說了有反轉。」我在二樓看下去,笑眯眯地朝他開口。
「不要高興得太早,老狐狸沒有這麼容易倒臺。」母親站在我身後,輕聲開口。
我輕輕笑了笑點頭稱是。

-14-
我給謝延指了條明路。
謝父謝母倒了,但謝家還沒有倒,換個掌權人的事情而已,一切都還沒有走上絕路。
「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謝延看向我的目光深沉。
我想起半個月前他來找我時,我問他:「如果真相並不是大衆所說的那樣,你會幫我嗎?」
謝延當時給我的答覆是:「沅沅,你不要想太多,你只要知道,我可以保護你,永遠都向你提供港灣就行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深情,卻無法遮蓋住他想將我關進籠中變成金絲雀的本質。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回報他那麼多。
謝氏被舉報重大偷稅漏稅那天,我帶着小祕書坐上了去冰島度假的飛機。
屋漏偏逢連夜雨,謝延被查出了胃癌晚期。
他那令他養成了肆意酗酒飆車等習慣的荒唐青春,多年之後,還是將報應回饋在了他的身上。
謝延無力再支撐謝氏。
沒過多久,謝父謝母因經濟犯罪、故意殺人未遂及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等數項罪名被判決。
等他們坐完牢出來,謝延應該已經又有三歲了。
飛機落地的時候,小祕書告訴我,謝延一直在給我打電話。
我想了想還是接了,電話那頭的謝延聲音嘶啞。
他說:「我要死了,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宋芷沅,從今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我這樣愛你了。」
「像你那樣?」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像你那樣第一天訂婚第二天就出軌,還是像你那樣在我遭受危難的時候趕上來落井下石?謝延啊謝延,你這個人作爲對手實在讓人覺得不夠格,作爲人類也讓人看不起。」
電話那頭謝延一愣,好一會,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沅沅,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是真心愛你的,我只是……」
「你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我輕笑出聲,「沒關係的,謝延,我理解你。」
說完,我朝一旁的小祕書輕輕抬了抬手,他立刻會意,腦袋靠在我的手掌上柔順地喊了一聲:「大小姐。」
「宋芷沅!!他是誰!!」電話那頭的謝延聲音炸了。
我沒理會他,只是在電話這頭輕輕說上一句:「你知道嗎,許婉之所以回國,是我安排人向她透露了你的近況。」
讓她知道自己的老情人發達了,而且心裏還一直想着她。
她屁顛屁顛就來了。
我沒想到的是,我以爲謝延至少會裝一下,沒想到他是真的連裝都不裝,就迫不及待和許婉搞上了。
不止如此,還要順帶來踩我兩腳,在心底腦補了兩個女人愛他癡狂的戲碼,來獲得心靈上的滿足。
我哭死,這種男的到底誰在談啊,反正我不談。
深夜,母親那邊打來了電話。
「你做得很好。」電話裏母親的聲音浸着溼潤的淚意,我聽見她說,「前二十多年, 把你困在了我的仇恨中很抱歉, 今後我希望你能盡情掌握自己的人生, 自由高飛。」
「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母親。」
帶着和你相連的血脈降生, 被你教導,爲你復仇,這是我最甘之如飴的事情。
我在內心深處將話語默默補完,轉頭看向了夜色深處。
記憶再度被拉回。
在我十八歲那天, 那個滿面算計的男人出現在我面前。
我沒有去了解他的生平,而是轉頭讓人去查了是誰派他過來。
順藤摸瓜地,我知道了一些往事。
在三十年前的海市商界, 有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是一名大方美麗的女性, 出身名門,教養極高, 還具有旁人所不具備的野心。
她的前半生都極爲順利,有愛自己的長輩, 有成功的事業, 還有一位與她自由戀愛的戀人。
然而, 就是那名看起來謙和儒雅尊重她個人意志的男人。
在被她的對家買通之後,給她下了藥將她強暴, 又在事後替換了她的避孕藥。
女人在將對方送進監獄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
當時正是她事業的關鍵期, 她一手創立的公司已在上市前夕。
她本想將這個孩子打掉, 可向來疼愛她的父母卻勒令她必須回家待產。
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爲家族延續血脈。
同一時間, 公司的競標書被人盜取。
她的對家就站在她面前,大聲讓她滾回去生孩子,守好身爲一個女人的本分。
花團錦簇的前半生瞬間荒唐得像一個笑話。
原來父母的疼愛、戀人的尊重從來只是在某些限定條件下發生。
在權和利面前, 人的情感竟然是那樣靠不住的東西。
那是她人生的最後一次妥協。
十月後, 她生下了一個女兒,給她起名芷沅。
她帶着女兒脫離了家族, 單獨教導這個屬於她的孩子。
到最後, 在她父母臨終前,她靠着一己之力, 挽回了式微的家族, 正式掌權。
只是那些嘲笑的聲音一直都在。
無論她爬到多高的位置, 她曾經的對手始終保持着一種上位者凝視的姿態。
等待着將她踩回谷底。
而現在, 那些嘲笑的聲音、凝視的目光終於徹底消失掉了。
是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了,謝家父母在和我母親談話時眼中的輕蔑,以及母親偶爾黯然神傷的姿態。
從那時候起, 我就已經明白我的目標該是誰。
那年我六歲。
我用了之後整整二十年的時間, 讓謝家父母相信我對他們的兒子死心塌地。
畢竟再奸詐的老狐狸, 也很難去質疑一個六歲小女孩的真心。
連我母親都沒有想到,我從一開始接近謝延就是故意的。
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是繼承了母親血脈的孩子, 我與母親同仇敵愾。
我的目標是攀登母輩看望過的風景,而不是被困在籠中執着於美麗和被愛。
這是我畢生的信條,永遠也不會改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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