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以我的名義給隔壁小結巴送了七封情書。
畢業聚會那天,小結巴來向我告白了。
衆目睽睽之下,他一字一頓地說,
「江,江姝窈,我,喜歡,你。」
周圍全是竊笑聲,對上我茫然又無措的眼神,小結巴難堪地轉身離開。
再見面,是朋友組的酒局上。
旁人問起他如今功成名就,可有什麼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事。
男人垂眸,
「還要感謝江小姐,讓我迷途知返。」
-1-
「就差你一個啦,窈窈!」
「你就答應我來嘛,好不好?不然我都不知道和誰坐在一起好。」
在朋友的軟磨硬泡下,我最後還是帶着幾分不情願坐上了車。
但我沒想到,會在這次聚會上看到沈既明。
他說完那句話後,全場寂靜。
有不少人的目光驚疑不定地落在我身上。
在場只有我一個姓江的。
沉默了片刻,坐在沈既明身邊的林笙月笑着出聲,
「都是過去的事了,對吧,表姐?」
林笙月朝我眨眼,還是那副無辜乖巧的模樣。
這個話題很快被揭過去。
大家起鬨,要玩你有我沒有的遊戲。
有人搶答:「高考考得一塌糊塗,我被爸媽按在家裏男女混合雙打,那次畢業聚會你們都去了,我沒去。」
「哎對了,聽說那次聚會上還有人當衆告白,是誰啊?一直沒喫到這個瓜,我心裏堵得慌。」
朋友看看林笙月和沈既明,又看看我。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湊近悄聲問我,
「要不……你先走?」
話音剛落,沈既明出聲了,
「是我。」
-2-
我在衛生間簡單擦了擦沾上可樂的袖口。
手機震動一聲,是朋友發來的語音。
那頭音樂聲很響,朋友幾乎是喊出來的,
「你先走吧,要是他們問起,我就幫你忽悠過去。」
「總是舊事重提有什麼意思?當時誰也沒想到沈既明會莫名其妙告白啊,你拒絕不是很正常的事。」
「不能因爲沈既明現在有錢有勢力了,就故意捧他臭腳吧?」
我擦乾了手,簡單回覆,
「謝謝。」
當年那場告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我也是一臉茫然。
刺眼的白熾燈下,沈既明臉色蒼白。
周圍都是譏笑聲,嘲笑沈既明連一個話都說不清的小結巴,還敢來向班花告白。
「我沒聽錯吧,沈既明和江姝窈?」
「沈既明是哪來的自信,窮得明目張膽,還是個結巴,就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臉,想攀附江家?」
「江姝窈回去得洗洗耳朵吧。」
……
沈既明固執地站在原地,似乎只要我一句話。
我拒絕了。
他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可他只從我眼底看見了陌生和無措。
沈既明什麼也沒說,難堪地轉身離開。
-3-
我站在鏡子前,定了定神色。
剛想離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走了進來。
林笙月看見我,裝出驚訝的表情,
「表姐,你也在啊?」
她總對我有一股莫名的敵意。
我隨意地點了下頭,轉身要走,她卻喊住了我,
「江姝窈,你是不是很後悔?」
「當初要是答應了沈既明,現在站在他身邊的,就是你了。」
聽爸媽說她和沈既明好事將近。
「恭喜。」
我敷衍地回了一聲。
很早之前,我知道沈既明這個名字,也是因爲林笙月。
她跑來和我說,新來的那個叫沈既明的轉校生很帥,她對他一見鍾情了。
後來我提起,林笙月卻嫌惡地搖了搖頭,
「是啊,他是長得好看,學習好,但是家裏太窮,爸爸癱瘓,媽媽連養老金都沒有,全靠低保,自己還是個結巴。這樣的人當我男朋友,我還嫌丟臉呢!」
於是此刻,看着張揚向我示威炫耀的林笙月,我問:
「他現在算是給你長臉了吧?」
林笙月氣得臉色鐵青。
我心情好了幾分,找了個就近的電梯下樓。
門還沒關緊,我注意到一道黑影快步走來,下意識按了開門鍵。
等沈既明站到我身邊時,已經來不及了。
封閉的小空間,我和沈既明一左一右。
我數着樓層,在算還有多少秒。
「抱歉。」
沈既明倏然開口,「舊事重提,讓你感到困擾了?」
我對沈既明從始至終都沒有惡意。
甚至當初表白失敗,沈既明離開時那個夾雜着失望、懊悔的目光屢屢從腦海中閃過,好似冥冥之中,我真的辜負過他一次。
「沒事。」
我併攏了腳尖,在心底倒數。
「沒事?」
這個簡單的詞似乎刺痛了沈既明。
他重複了一遍。
「果然,是我想太多。江小姐忘性大,這麼多年過去,向你表白的人不計其數,恐怕早就忘記我了。」
「可你如果真的不在乎,爲什麼要提前走?」
「沈既明,」我不明白他此刻爲何這般咄咄逼人,「我哪裏得罪過你嗎?」
除了那次莫名其妙的告白,我和沈既明可以說,從無交集。
「沒有。」
電梯停了,沈既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沒有。」
-4-
回到家,我滿腦子都是這場莫名其妙的聚會。
就連朋友也再三詢問,
「你以前真的不認識沈既明?」
「那爲什麼他一臉被辜負的模樣?」
「被害妄想症吧。」
我嘟囔了一句。
「你再想想,如果你沒有直接接觸過沈既明的話,有誰在你跟前提過這個名字?」
我打開了許久不用的聊天ŧųₐ軟件,翻閱着裏面的聯繫人。
翻了幾圈,都沒翻到沈既明。
倒是翻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她用着和我相同的暱稱和頭像,連主頁照片都復刻了個十成十。
我想起當年臨近考試,林笙月突然搬進了我家。
說是兩個人一起備考,更有學習的氛圍。
她注意到我的頭像,還撒嬌問:
「表姐,我也想用這個,可以嗎?」
一個頭像而已,就隨她去了。
沒想到她直接複製了一個和我相似的賬號出來。
「這是在做什麼,多莉羊嗎?」
朋友比我還激動,電話那頭,她尖叫道:
「你快看,有個匿名提問。」
那個匿名提問是:
「你希望你喜歡的人在什ƭü₄麼地方向你告白?」
林笙月回覆:
「畢業聚會,不來的是膽小鬼。」
-5-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
周雪不敢置信地開口,「這個匿名提問是沈既明?」
「沈既明認錯人了,誤以爲那個賬號是你,所以畢業聚會纔會向你告白?」
聽起來倒是有理有據,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有很多漏洞。
沈既明這樣聰明,會被一個冒充我的賬號輕易騙了?
「不至於。」
我搖頭,盯着那個匿名提問看了會兒,莫名有些煩躁。
「那要不要向沈既明解釋一下,免得他誤會。」
林笙月和他好事將近,再過半個月,兩人就要訂婚了。
我這時候拿着那個匿名提問,不清不楚地湊上去問:
「沈既明,你當初是不是認錯人了?」
顯得要多傻就有多傻。
說不定還會被林笙月倒打一耙,給我扣一個「覬覦表妹夫」的黑鍋。
周雪扒拉了下列表,給我發來一個電話號碼。
「別和晚八點檔狗血劇似的,到時候一個誤會不清不楚扯十集。」
「喏,之前加了沈既明,不知道他號碼有沒有變過,你加上試試?」
看林笙月那副模樣,說不定這個號碼有用得上的那天。
這串號碼有點眼熟,我鬼使神差般在通話記錄裏搜了一圈。
一年前,除夕夜。
家裏很久沒人看春晚了,但還是讓電視在那頭播着。
一邊聽着相聲,我接通了那個陌生電話。
許久,那頭都沒傳來聲音。
我還以爲是那個分手了半年還陰魂不散的前任,正要掛斷。
「新年快樂。」
聲音有點啞,那人重複了一遍,像是在確認什麼,
「江姝窈,新年快樂。」
不是前任,但也分辨不出是誰。
窗外是不斷綻放的煙花,我想了想,還是回了一句,
「你也是,新年快樂。」
電話很快被掛斷,我還翻了一圈列表,沒研究出這個號碼到底是誰的。
久而久之,這件事就被忘在了腦後。
現在,那串電話號碼連同通話記錄一起擺在我面前。
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那是沈既明。
-6-
遇上促銷買了幾大箱零食,週末我特地帶了些回去。
騰不出手開門,又懶得放下箱子,我喊了幾聲爸媽,期盼他們能聽見。
下一秒,門被打開了。
和沈既明對視的那一刻,我有些茫然,又退出去看了眼門牌。
沒走錯。
沈既明是來見林笙月家長的嗎?
那也不至於都走到我家來了。
「家裏多得喫不完,你這孩子。」
媽媽招呼我進去,又讓沈既明坐下,
「老江他還在書房開會,沈總,你先歇一會兒。」
我放下零食,從冰箱拿了一瓶酸奶。
背後一直有一道目光,如有實質般緊隨着我。
我回頭,沈既明不偏不倚,正對上了我的視線,坦然自若得不像話。
反倒是我這個主人不自在了。
我扯了下嘴角,坐在他對面。
正想問問那個賬號的事,還沒開口,沈既明站了起來。
原來是爸爸從樓上下來了。
我識趣地給他們騰出地方,只不過路過爸爸時拉住他輕聲問了一句,
「林笙月的爸媽還沒回國嗎,怎麼談婚事要來我們家?」
「林小姐的未婚夫是我的下屬張澤。」
我循聲過去,沈既明抬了下眼睛,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疑惑笑容,
「不知道是誰在外面傳錯了對象,這些日子來我收到了不少祝福,有的祝我百年好合,有的祝我早生貴子,不過很可惜,這些祝福暫且還用不上。」
「要不是和江總聊了幾句,我還不知道自己在外頭多了個未婚妻。」
他和林笙月,居然是個烏龍嗎?
我壓下疑惑,給他們騰出了空間。
出來時,恰好到飯點。
沈既明婉拒了留下一起喫飯的邀請,合上了文件夾。
爸爸輕推了一把我的肩膀,「去送送人家。」
正好有事要問沈既明,我順水推舟,跟着走了出去。
三天前的聚會剛不歡而散,現在又要走到一起。
兩人一前一後,誰也沒出聲。
我深吸一口氣,調出那個匿名提問,將手機抬高,
「沈既明,這個人是你嗎?」
我很難用語言來形容沈既明那時臉上的表情,他長睫輕顫,看着那個提問久久沒有回覆。
隨着電梯「叮」一聲響,他如夢初醒般,額頭甚至浮起了一層薄汗。
我補充道,「這個賬號是林……」
話還沒說完,沈既明回覆了,
「不是。」
「不是?」
我蹙眉,反問了一句。
之前所有的猜測都被打破。
沈既明踏入了電梯,他微垂下眼睫,遮住一半漆黑的眸子,
「江小姐,這是羞辱?還是你舊情難忘,故意翻出一些陳年往事?」
我反問,「我們有舊情嗎?」
算上多年前那次表白,這纔是我們第三次見面。
電梯門緩緩關上,沈既明罕見地沒和我嗆聲。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其中,看不清神色。
-7-
和沈既明再次不歡而散。
晚上和周雪聊天,她帶來了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她終於狠心辭職,還去了一個不錯的新公司,不光是工資加了不少,這個月底還有一次去溫泉山莊的團建,可以帶一位家屬。
壞消息是,她進去了才發現,這個公司是沈既明名下的。
我眼皮跳了一下,又是沈既明。
短短几天,這個名字幾乎是強勢地擠進了我的世界。
先是聚會見到,再是和我家有項目合作,現在我朋友還去了他的公司。
「不算壞消息,他對你沒有敵意,應該不會故意爲難。」
「那你和我一起去團建好不好?」
周雪撒嬌,「我爸媽不在這兒,和新同事也不熟,萬一要和陌生人一個人房間,也太尷尬了。」
「還有,你不是怕冷嗎?據說這幾天會下大雪,正好去溫泉山莊避一避。我問過了,這種團建項目,領導是不會參與的,沈既明保證不來!」
我感覺自己眼皮再次跳動了一下,
「你確定?」
提着小行李箱,剛下大巴的我抬頭,就看見了沈既明。
周雪往我身後躲了躲,聲音微弱,
「不對啊……他們明明說沈既明從不參與。」
來都來了。
我將行李箱靠牆放好,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周雪啊,你想害我就直ṭú₎說。」
不過好在,接下來的行程裏沈既明一直沒出現。
第一次來溫泉山莊過冬,我和周雪簡直玩瘋了。
晚上大家一起坐着烤火,我剝着紅薯皮,聽他們講故事。
沒多久,有人裹挾着風雪,坐到了我身旁。
「這裏有人嗎?」
我挪了下板凳,烤紅薯也不香了,
「沒有。」
沈既明一來,場上氣氛都變了。
原本還在大罵上級的一羣人開始講述自己辛酸的奮鬥史。
坐在一旁的人實在是太顯眼了。
我默默轉過身,背對着火堆。
「怎麼了,窈窈?」
「沒怎麼,背後有點冷,我烤烤背。」
「哎呀早跟你說了,泡完溫泉出來穿件外套。」
周雪起身,「我去給你拿。」
她話音剛落,旁邊遞來一件外套。
「謝謝。」
我起身,拒絕了沈既明的外套。
「我自己回去拿吧。」
-8-
「你說沈既明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我和周雪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雪地裏。
「一會兒咄咄逼人,好似你倆有深仇大恨的,一會兒主動送外套的,真奇怪。」
我收緊了袖口,開玩笑,「提前更年期了?」
原本我以爲,沈既明在外人面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但當我拒絕時,我明顯感覺到他拿着外套的手在半空中一滯,失落極了。
「江小姐,我是人。」
我和周雪同時一頓,被抓包時心跳得極快。
幾乎是僵硬地轉過了身。
沈既明懶懶地掀起眼皮,他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我們身後,
「既然是人,我難免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哦對了,我還睚眥必報,小肚雞腸,心胸狹窄……」
我腳下一踉蹌,被深埋在雪地裏的樹根絆了一下。
沈既明眼疾手快地上前了兩步,穩住了我的胳膊。
見我站穩,他施施然鬆開手,將那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剛想拒絕,就聽見他說,
「當然,偶然也會樂於助人。」
周雪看得一愣又一愣。
回房間的路上,她一步三回頭。
「窈窈,沈既明沒跟來。」
「他爲什麼站在那裏不動了,外面不冷嗎?」
「他怎麼還捂住胸口了,還在笑。」
……
「行了。」
我將周雪一把拉進了房間,「別管他!」
沈既明的那件黑色外套被我掛了起來。
除了黑白灰,很少能在他身上ẗų⁴看見其它顏色。
當年的畢業聚會,他穿了最體面的一套衣服到場,也是黑色。
上面是浮誇的奢侈品牌名,穿在沈既明的身上,沒人會覺得是真貨。
沈既明不認識那個牌子,但這不意味着在場的人不認識。
他們大聲笑着,對那件衣服指指點點。
沈既明轉身離開時,茫然地低頭,看着衣服上的標誌。
最後他脫下外套,丟進了門口的垃圾桶。
「你說這沈既明伶牙俐齒的,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他以前是個結巴了。」
周雪拆了包薯片,邊喫邊說道,
「也不知道這要花多大功夫。」
閉上眼睛前,我還在想。
這算報復嗎?
沈既明幾次三番出現,想報復我很多年前拒絕他的告白,讓他當衆丟臉?
-9-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外頭的動靜吵醒的。
窗上全是水汽,霧濛濛的,看不真切。
我換好衣服,推門出去看。
原來是昨夜暴雪,有兩輛運貨的車陷進了雪地裏熄火了。
大家有一個算一個,在幫忙。
「不要着急踩油門,慢慢來。」
沈既明臂彎上搭了件外套,他把車輪周邊的雪鏟了,跟着衆人推車,
「輕踩油門。」
他提醒道。
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幫忙遞了一下工具。
下一秒,一隻手伸了過來。
沈既明頭也不回,
「拿下外套。」
我看看周圍,他們忙得不可開交,沒人注意這裏的小插曲。
「我?」
沈既明幾乎是有些無奈地一笑,
「對,你,江姝窈。」
我接過了他的外套,抱在了懷裏。
外套上還殘留着一點體溫,帶着沈既明身上那股淺淺的青檸味,很好聞。
我不自在地撇過了頭。
人多力量大,兩輛車很快被救了出來。
正好周雪醒了,在二樓窗口招呼我去喫早餐。
不知爲何,我轉過頭看了沈既明一眼。
沈既明點點頭,「去吧。」
怎麼感覺哪裏不對勁?
我剛朝前走了兩步,身後的沈既明叫住了我,
「等等。」
我詫異地回過頭,卻見他朝我走了幾步,伸手抽走了我懷中的外套。
「還我。」
沈既明頗有些理直氣壯,
「我只帶了兩件外套,這件不能給你了。」
……說的好像昨晚那件外套不還給他一樣。
坐下喫早餐時,我還在想這件事。
沒心沒肺的周雪把豆漿朝我身前一推,
「怎麼了,我看你臉有點紅?」
「沒什麼。」
我揉了揉太陽穴,「或許你說得對。」
「沈既明,他真的精神分裂。」
這個人太複雜了,我有時甚至會覺得,在溫泉山莊看見的沈既明和之前看見的沈既明是兩個人。
他對我的態度總是變幻莫測,叫人摸不着頭腦。
周雪忙着刷短視頻,她翻了個白眼,
「說不定他是對你的感情複雜,又愛又恨。當初那件事像根針一樣紮在了他心口,理智告訴他,你和他完全是兩路人,但是他又無法避免被你吸引。」
「你有聽過一個傳說嗎?夏娃是亞當的第三根肋骨,據說這個位置是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沈既明被你吸引,對你好的時候,心底那根針會不會扎向他自己呢?」
我喝了口豆漿,評價道:
「少刷點短視頻吧。」
-10-
明天就要結束行程回去了。
最後一晚,周雪將行李箱翻了個遍,
「抱着必出神圖的心態帶了這些衣服,最後天天裹着羽絨服,一件都沒穿!」
我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抬頭,看見了掛在衣架上沈既明的外套。
玩了一天,忘記還回去了。
「別看了,晚上聚餐時給他拿過去算了。」
周雪本來在化妝,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一張只帶了一隻美瞳的臉出現在了我面前,
「窈窈,這幾天我看你也不太對勁。」
「有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你了,撇開那次莫名其妙的告白,再撇開前不久那場奇怪的聚會,你和沈既明多認識一段時間,他向你告白,你會答應嗎?」
我以爲自己會果斷拒絕,可當周雪說完,我腦海裏竟浮現出那天晚上沈既明將外套披到我身上時,睫毛半垂的模樣來。
光線晦暗不明,視線越是模糊,其它感官越發靈敏。
我聞到了沈既明身上那股很淺的青檸香氣,帶着溫熱的外套,替我擋住了風雪。
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些事,在溫泉山莊是我們的第一次ţū́₌見面,我說不定,真的會心動。
「可能會吧。」
我模棱兩可地回覆。
團建的最後一天,大家都放開了玩。
所有支出都能報銷,有人點了幾瓶貴些的酒,大家聚在一起吐黑水。
聊着聊着,有人就將話題落在了不遠處的沈既明身上。
「完全沒想到沈總會來,第一天看見他時我差點拉着行李箱跑路了。」
「也是,誰想在不上班的時候還看見領導啊?」
「我聽老員工說,沈總以前從不參與團建的,這次不知道爲什麼,居然來了。」
……
我低着頭,看着周雪往橙汁裏面摻酒,兩個人安靜得不行。
別人可能不知道,我和周雪是見識過的,沈既明這傢伙,耳朵太靈敏了。
眼看話題逐漸八卦到沈既明之前的訂婚傳聞,原本靠窗坐着的沈既明合上了電腦,朝我們走來。
有人嚇得一激靈,話題轉得飛快,打着哈哈說,
「要不一塊兒來玩會兒遊戲吧?SCS 玩過沒,多人組隊的團戰遊戲,以前很火的Ťũ̂ₔ。」
這個遊戲我也有所耳聞,尤其是臨近高考時,班主任抓了不少偷藏手機的同學,其中還有一向靦腆的學委。
而他們藏手機的理由如出一轍,都是爲了玩 SCS。
就連林笙月剛到我家時,她爸媽還特地囑咐我們平時不能給她手機,就怕她沉迷 SCS 考砸了。
我看着周雪掏出手機,幾人很快組上隊伍。
我不會玩,就在一旁看着。
不知什麼時候,沈既明坐到了我身旁。
他問:「不和他們一起?」
我搖頭,「我是遊戲黑洞,玩點貪喫蛇這樣的小遊戲還行,玩 SCS 會拖隊友後腿。」
沈既明頓了頓,
「撒謊的人會變成長鼻子的匹諾曹。」
……想不到沈既明還蠻有童心的。
周雪隨口跟了一句,
「可是窈窈是真的不會玩,我以前還試圖帶帶她,帶不動,根本帶不動。有些人就是沒點亮遊戲天賦吧,正常正常。」
霎時間,我感到周圍的空氣都森冷了下來。
不會打遊戲,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我悄悄偏過頭,看了眼沈既明。
這一看,直接愣住了。
-11-
沈既明微垂着頭,眼眶幾近發紅。
「江姝窈。」
他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字一句說,
「你還發過自己的戰績圖,說自己玩 SCS 很厲害。」
這下我更摸不着頭腦了,
「怎麼會,是不是你認錯人了?這個遊戲我下載沒多久就卸載了。」
我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來自己林笙月那個一比一復刻我的賬號。
「我不會玩,但是林笙月很喜歡,她玩得還不錯。」
我努力回想林笙月住在我家的那兩個月,模糊的記憶像是撥開了一層雲霧,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還說過,自己打遊戲認識了一位朋友,還找我要了信紙,說要寫信給朋友。」
那疊信紙是很早前朋友送給我的禮物,上面帶着香雪蘭的清香,花邊也極爲精緻。
但我沒有可以寫信的對象,常常閒置在那裏。
所以林笙月一說,我就給了她幾張。
難道說……
沈既明攥住了我的手腕。
他一聲不吭地拉着我朝外走。
沉迷於遊戲的周雪感覺到了什麼,她疑惑地抬頭,
「窈窈?」
回應她的,是一聲門關緊的沉悶響聲。
門一被關上,遊戲嘈雜的音效被留在了裏面,走廊安靜得可怕。
沈既明還攥着我的手腕,緊到有點發麻。
我小幅度掙扎了一下,沈既明頹然鬆開手,朝後退了一步。
「抱歉。」
真相幾乎要浮出水面。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在不斷加速,拋開一切不可能,即使再荒謬,那也是真相。
「沈既明……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也是才發現,林笙月那時候用的賬號,和我幾乎一模一樣,你錯把她認成了我,其實也……」
「不可能。」
沈既明靠到了身後的牆上。
他閉了閉眼睛,看起來累極了,但還是思路清晰地理了一遍。
「第一次模考,我拿了全市第一,你主動加了我的聯繫方式,問我兩道物理大題。我問過你的名字,你說你是隔壁一班的江姝窈。」
「後面,我們沒有再聯繫。但我們見過面,在校運動會上,你是志願者,給我送過一瓶水,那時我問你,那兩道大題會做了嗎,你點了點頭。」
「你會發自己遊戲的戰績圖,底下有很多人誇你,我本來以爲,我和你的交集到此爲止。」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來自你的情書。」
沈既明沒有看我,他垂着頭,
「可你告訴我,我認錯人了。」
沈既明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眼尾紅得不像話,
「江姝窈,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12-
校運動會這件事我還有模糊的印象。
那天光是攙扶傷員,我來來回回就跑了四五趟。
還沒坐下休息幾分鐘,又得知五千米長跑快結束了,要去給運動員送水。
終點處,已經有很多人等在了那裏,運動員一過線,攙扶的攙扶,送水的送水。
只有一個人衝過了終點,形單影隻的在一旁,雙手撐着膝蓋。
我給他遞去一瓶水,提醒他有不舒服可以和我說。
那人的髮絲上沾着滴晶瑩的汗珠,問了我一個莫名的問題。
他說:「江,江姝窈,模考的,那兩道,物理大題,你、你會做了嗎?」
看着那張陌生的臉,我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他是誰。
正好有運動員暈過去了,我急着趕去,略帶敷衍地點了點頭,
「嗯,會做了。」
沈既明幾乎是難堪地偏過了頭,墨色的髮絲壓下來,整個人靠在牆上,啞聲問,
「所以說,那纔是你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團建倉促收場。
回到家後,我顧不上收拾行李,一個電話叫來了林笙月。
林笙月快要訂婚了,今天剛剛試完妝。
她捋了一下自己微卷的長髮,
「怎麼,表姐,以前你不是不喜歡我來你家嗎?」
我將手機朝上,往前一推,
「這是什麼?」
看着和我如出一轍的賬號,林笙月神色微變。
她有幾分心虛地併攏了腿,
「以前年紀小不懂事,就喜歡模仿你,不行嗎?」
我冷笑,「既然是模仿,你爲什麼要騙沈既明,還要以我的名義給他寫情書?」
攤牌到這個份上,林笙月也不裝了。
「被發現了啊。」
她是笑着的,纖長的手指劃過桌面,
「江姝窈,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
「都是高考,憑什麼我爸媽就能捨下我出國,你爸媽寧願放棄項目,也要待在家裏陪你這個寶貝女兒?」
「還有,明明沈既明是我先看上的,雖然他那時候窮得不行,還是個結巴,但那也是我先看上的,他憑什麼喜歡你?」
林笙月撥弄了一下手指,笑得殘忍,
「一開始,我沒想過假裝你。但是沈既明太蠢了,他看到那個賬號,就以爲是你,那我就順水推舟,幫幫他咯。」
「我也沒想到,就抄了幾首情詩送過去,他居然真的趕在畢業聚會上向你告白,這一幕我至今都忘不了。」
「你站在那裏,多難堪啊,被這樣一個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的傢伙告白,丟盡了臉面,我站在人羣裏,快笑瘋了。」
林笙月略微收斂了些許笑意,她陰沉沉地看着我,眼底閃爍着各種複雜的情緒,
「如果,如果早知道沈既明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如果我和張澤晚一點認識,說不定、說不定沈既明他還是我的……」
「你瘋了。」
我打斷了林笙月的臆想。
林笙月定定地看着我,
「是啊,我瘋了。但老天給我送了一份驚喜,誰都想不到沈既明那麼長情,一說你也會在聚會,他就來了,他對你舊情難忘,而你對那一切一無所知。」
「看着你們倆互相折磨,有趣極了。」
林笙月拿着包起身,
「江姝窈啊,就算你把這件事告訴沈既明又如何,這七年,你們還是被我毀了。」
-13-
我脫力坐在沙發上。
被這種人耍得團團轉,除了最先湧上心頭的憤怒,更多複雜的情緒席捲了全身,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沈既明不知是什麼時候從門後出來的。
他安靜地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既明終於開口了,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或許你在畢業聚會上沒有做好準備,或許你認錯了匿名提問的對象,又或許,給我寫情書只是你一時興起,你還沒有那麼喜歡我。」
「可我從沒想過,那個賬號根本不是你。」
沈既明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畢業聚會,他以爲收到了心上人的邀約,於是換上了最體面的衣服,在心上人幻想的最完美的地方告白。
然而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其實我早該發現端倪的。」
「收到第一封情書那天,正好下雨。我看着你將傘借給了其他同學,我問你要去哪,可以帶你走一程,你當時看我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沈既明朝後仰,將頭輕輕抵在牆上,
「我把自己也騙了。」
像是到了梅雨季,遍地潮溼,酸澀到說不出話來。
沈既明走了。
我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周雪。
周雪聽完後,先是沉默了許久,接着大罵了一頓林笙月。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人?看見別人過得比她好,就嫉妒成這樣?」
「如果沒有林笙月從中作梗,你和沈既明說不定……」
周雪的聲音逐漸輕了下去。
我突然想到一年前的那通電話。
彼時,沈既明已經功成名就,他一直以爲當初我送完情書後又拒絕他是在羞辱,他又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和我說那句「新年快樂」的呢?
「把事情都說開了就好。」
周雪安慰我,「雖然錯過了七年,但你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倘若你對沈既明有點好感,他對你又念念不忘,你們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串數字出現太多次了,在看見的那一瞬間,沈既明的名字就從腦海裏浮現出來。
爸媽正在看電視,我繞開他們,去陽臺接通。
電話一接通,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沈既明的聲音帶着絲啞意,
「在看電視?」
我瞥了眼沒關緊的陽臺門,「嗯。」
「有一些話本來該在見面的時候說。」
沈既明頓了頓,「對不起。」
「是我誤會了你,那次聚會上,還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幾次見面都沒能給你留下好印象。」
「前幾年我有想過,再次遇見你時,我要狠狠報復回去。聚會的前一天晚上,我挑了兩個小時的領帶,那時我又想,如果你還記得我,如果你對當年的事有一點點愧疚,那就算了。」
「在我眼裏,你完全忘了。於是我故意製造和你相遇的機會,想盡一切辦法要你後悔,但每次都敗下陣來,在你面前輸得徹底。」
「我應該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吹着微涼的晚風,我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嗯,我聽見了。」
-14-
沈既明出手迅速又利落。
張澤這個人是不能留在身邊了,他將張澤調去了分公司。
林笙月和張澤大吵一架,訂婚那天,只有新娘到場,新郎失蹤了。
我在爸媽家裏住了幾天,天天披頭散髮,頂着個雞窩頭坐在沙發上看電影,享受難得的假期。
門鈴響起,我還以爲是周雪給我點的奶茶到了。
於是興沖沖地去開門,等在門外的,不是奶茶,而是沈既明。
爸爸後知後覺地出聲,
「沈總到了,窈窈啊,你給人家開個門。」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要放在從前,自己這幅不修邊幅的模樣被撞見,尷尬一陣就過去了。
但對方是沈既明。
……我好像更尷尬了。
這種尷尬一直持續到我上樓換完衣服化完妝。
爸爸和沈既明正好談完事,他客套地邀請沈既明留下喫飯。
家裏沒什麼菜,早上還說着要全家一起去喫火鍋呢。
上次沈既明就沒留下,於是爸爸依葫蘆畫瓢又客套了幾句。
沒想到這回,沈既明合上文件,金邊眼鏡泛着光,
「那就卻之不恭了。」
爸爸瞬間石化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我忙手忙腳地點了火鍋材料上門,大家圍坐在一起,喫了一頓火鍋。
我全程矜持得不像話,惹得爸媽不斷朝我看來。
「好了,你去送送人家沈既明。」
喫完飯,沈既明和爸爸聊了一會兒,他抬手看了下時間,起身要走。
媽媽把我朝前推了一步,「去吧。」
明明心裏很想去,這種情況下我還是遲疑了一下țüₛ。
「我還看不出你什麼心思了?」
媽媽撞了下我的肩膀,「沈既明這人不錯,要是喜歡,多接觸接觸也是好的。」
真正和沈既明並肩站在一起,我稍顯侷促,沒話找話一般,
「你今天的領帶還挺好看的。」
那條領帶是漂亮的深藍色,仔細看才能發現上面有幾顆碎鑽,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嗯。」
沈既明接話,「一想到要來你家,又挑了兩個小時的領帶。」
「畢竟上次見面,我給令尊令堂留下的印象不多,爭取這次讓他們都印象深刻。」
我煞有介事地點頭,
「不知道我爸媽有沒有印象深刻,不過我覺得,這身很襯你。」
沈既明停下腳步,笑道:「那我就成功一大半了。」
我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熱,偏過頭去看車,
「你的車停在哪裏了?」
「抱歉。」沈既明認真地說,「好像走過頭了?」
太拙劣了,這種故意放慢腳步,想和我多待一會兒的小心思。
但對方是沈既明,我就很受用。
我和他又慢慢地倒回來,直到沈既明停在車前,
「這次沒走ṭû⁸過頭了?」
「一個藉口用第二次,就太假了。」
我竟然有點遺憾,腳尖在地上小幅度地蹭了蹭。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道下次見沈既明會是什麼時候。
「散了會兒步,算是消食?」
沈既明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倚在門上笑,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江小姐喝下午茶?」
風和日麗,天色正好。
「那你很幸運,沈總,我正好有空。」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時間,足以明白彼此的真心,足以彌補那缺失的七年。
-15-
沈既明番外
沒有時間了。
沈既明看了眼手錶。
他結束了最後一場家教,顧不上淅淅瀝瀝的小雨,匆忙跑進了服裝店。
晚上有一場對他來說分外重要的聚會。
他只要一停下腳步,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女孩那雙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來。
「同學,真的不能再便宜了,這可是名牌,聽說過沒有,法國的大牌子?」
沈既明很少爲自己置辦新衣服,每個月拿到的補貼和兼職的收入,大半寄到了家中。
但他想,這樣重要的一天,他需要有一套新衣服。
至少足夠體面,能站在……她身邊。
沈既明不懂什麼法國的大牌子,照着鏡子, 看着裏面還算體面的自己。
「就這套吧。」
他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奢侈品牌是不可能放在路邊狹窄的服裝店裏售賣的。
滿心歡喜赴約, 等來的, 卻是女孩的拒絕。
周圍的嘲笑聲刺耳, 然而比起那些笑聲,更刺痛沈既明的,是女孩陌生的、無措的眼神。
沈既明在衆人的奚落聲中朝外走去,胸口太疼了,不知道是心臟,還是最靠近心臟的那第三根肋骨。
密密麻麻的刺痛幾乎讓沈既明直不起腰來。
他將那件外套脫下, 丟進了垃圾桶裏,然後大步朝外走去。
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沈既明想,她可能是嫌棄自己是個結巴, 又或者說她覺得自己太窮, 沒法給她更好的生活。
如果變得更好,會不會……有可能?
七年時間,沈既明一步又一步朝前走着, 身邊人都說他如今脫胎換骨, 恭恭敬敬地喚他一聲「沈總」。
最難熬的那些日子,沈既明蜷縮在出租屋裏,喫完了冰箱裏最後一碗米飯。
窗口煙花綻放, 隔壁播放着春晚, 不知道是哪個小品,引得他們一家子哈哈大笑。
沈既明翻找出了一直存在手機裏的那個號碼, 手一滑,撥了過去。
「新年快樂。」
沈既明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着,幾乎要拿不穩手機。
他聽見自己重複了一遍,
「江姝窈,新年快樂。」
女孩很輕地應了一聲,
「你也是,新年快樂。」
電話很快被掛斷, 沈既明喝了杯涼水,繼續投入工作。
一年後的他,已經足夠體面。
於是接到聚會邀約,聽見女孩的名字, 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出門前,他換了一套又一套西裝, 調整了很久的領帶。
沈既明盛裝出席, 可女孩明顯已經忘記過往。
他咄咄逼人, 想激起女孩哪怕一絲一毫的回憶,可惜,都是一場空。
那天, 沈既明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
他告訴自己應該爲難她, 報復她, 憑什麼七年沈既明過得如履薄冰,對那些過往念念不忘,女孩就能忘得乾乾淨淨?
但是看到女孩的那一刻, 還是無法自拔地被她吸引。
站在雪地裏,看着女孩披着自己的外套逐漸遠去。
沈既明捂住鈍痛的胸口。
他想,他沒救了。
他愛上了一個薄情寡義的騙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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