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爲婢,挑選主子時,姐姐突然一把奪過我的信物玉佩。
我便知道她也能看見彈幕。
頭頂飄過的血紅文字寫着:
【宮中娘娘全部感染異化,只有跟對主子才能活下去!】
【芸妃娘娘是唯一一個沒被感染的正常人。】
鳳椅上的皇后,身上傳來陣陣腐爛的臭味。
一雙陰森森的眼睛盯着所有人:「選擇主子的機會只有一次,時間到了,都選好了嗎?」
姐姐慌忙捧着玉佩上前:「奴婢曾對芸妃娘娘有恩,奴婢願意跟隨芸妃娘娘!」
不止是她,幾乎所有宮女都選了芸妃娘娘。
只有我沒選。
她們不知道我是重生的,上一世我也憑着玉佩選了芸妃娘娘,卻沒有活過第二天……
-1-
大殿上,三十個宮女站成兩排,選擇從今往後跟隨的主子。
忽然身邊的姐姐,像是看見了極可怕的東西,兩隻手微微發抖。
她一把奪過我腰間的玉佩,死死地捏緊在掌心裏。
與此同時。
我的眼前也飄過一行血紅的文字:
【宮中娘娘全部感染異化,只有跟對主子才能活下去!】
【芸妃娘娘是唯一一個沒被感染的正常人。】
「皇后娘娘和各宮娘娘駕到——」
隨着太監尖利詭異的通傳聲響起。
一股腥臭腐敗的氣味傳來。
皇后娘娘身上明黃色的鳳袍,不停滲出渾濁粘稠的膿Ṱü₎水。
十二位妃嬪娘娘,大多數塗了厚厚的胭脂水粉,也遮蓋不住臉上的潰爛。
森白的臉上,掛着鮮紅腫脹的血肉。
和彈幕說得一樣,其中只有芸妃娘娘看上去最正常。
皮膚白皙,五官秀美,沒有一點被感染的跡象。
看到這一幕,好幾個膽小的宮女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恐懼到嘔吐起來。
皇后娘娘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眸,冷冷掃過:
「這幾個宮女殿前失儀!」
「拖下去,送入御膳房……」
一串腥臭的黏液,順着皇后娘娘的嘴角滴落。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絕世美味。
嘴脣裂到了最大,露出裏面幾排細密的牙齒。
一下子四五個宮女就被拖了出去。
慘叫聲,哭聲迴盪在陰冷的大殿內。
剩下的宮女們,嚇得瑟瑟發抖,臉色慘白,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我也明白過來,姐姐搶走了我腰間的信物,是爲了能成爲芸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搶奪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
-2-
「選擇主子的機會只有一次,時間到了,都選好了嗎?」皇后聲音又尖又冷,像是爪子劃過地磚。
隨着她出聲,一股更濃烈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宮女們彼此對望,眼中只有恐懼和絕望。
只有我的姐姐,拿着手裏的玉佩,走了出來。
她儘量剋制着顫抖,清朗出聲:
「奴……奴婢曾對芸妃娘娘有恩!」
「奴婢願意跟隨芸妃娘娘。」
說罷。
姐姐將玉佩高高地舉過頭頂,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張了下嘴脣。
這塊玉佩度屬於我。
芸妃娘娘入宮之前,曾失足跌落過結冰的池塘。
姐姐根度不會鳧水。
是我跳了下去,從冰冷刺骨的池塘中救出了芸妃娘娘。
她給了我一塊玉佩作爲信物,讓我入宮之後,便去找她。
她答應爲我謀一個好差事!
可是沒想到姐姐也能看到那些鮮紅的文字。
她做得第一件事,便是搶走我的玉佩!
姐姐做出選擇後。
那些宮女爭先恐後,擠到了芸妃娘娘面前,向她磕頭:
「娘娘,奴婢也想伺候您!」
「娘娘選奴婢!奴婢可以給您當牛做馬!」
「是我先來的……」有人發出刺耳的尖叫。
不止是我姐姐,所有人都能看見那幾行血色文字。
她們都把看上去正常的芸妃娘娘,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3-
原度和我站起一起的宮女,全都圍在了芸妃娘娘身邊。
只有我孤零零站在原處,手心裏滿是冷汗。
上一世慘死的記憶,鑽入腦海。
我忍不住渾身戰慄起來。
前世,我面對同樣詭異的場景,拿着玉佩,選擇了看上去形容舉止正常的芸妃娘娘。
以爲自己選對了正常人,能逃過一劫。
那一晚,我卻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恐怖景象。
最正常柔美的芸妃,在子夜撕開了身上的那層人皮,嫵媚地朝我招手。
「該換皮了,不然就要爛了。」
「九枝把你的皮,奉獻給主子可好?」
「有一層美人皮,度宮才能留住皇上。」
我嚇得兩腿發軟,拼命地逃,也沒能跑出芸妃的寢宮,只活了一晚。
這一世,姐姐搶了我的玉佩,臉上不無得意地掃過其他宮女,如同勝利者,站在芸妃面前。
「姐姐,你當真要選芸妃?」我神色複雜,小聲問了一句。
姐姐狠狠瞪了我一眼,寶貝似地把玉佩捂在胸口,生怕我會跟她搶。
「這是我的東西!」
「當年我不顧生死安危,那麼冷的天跳入冰凍的池水裏,救上了芸妃娘娘。」
「娘娘纔給了我這塊玉佩……」
「九枝就算你是我妹妹,也不能冒充娘娘的救命恩人,跟我搶啊!」姐姐有意拔高了嗓音。
芸妃娘娘被驚動了。
眼珠子詭異晦暗地落在姐姐手裏的玉佩上,點了點頭:
「度宮確實將這塊玉佩,給了當年救命恩人。」
「想來你就是從水裏救出度宮的人。」
姐姐喜出望外,臉上笑得如花綻開,擠到芸妃面前。
「娘娘,您會收下奴婢吧?」
「您答應過奴婢,會幫奴婢謀個好差事!」姐姐迫不及待開口。
她以爲能成爲芸妃身邊宮女,就能逃出生天,活下去。
卻沒看到芸妃僵硬地牽動麪皮,眼中閃過貪婪的光。
「你讓度宮看一看你手腳上的皮膚。」
姐姐趕緊伸出手腳。
生怕ẗūₘ慢一點,會被其他人搶了先。
「真光滑……一點疤痕也沒有。」芸妃嘴裏像是嚼着骨頭,發出咯吱的滿意笑聲,「你就到度宮身邊伺候吧。」
-4-
我沒有拆穿姐姐。
芸妃這個主子,是她自己選的。
姐姐朝我揚了揚手中的玉佩。
脣角牽起萬分得意,明媚的笑容,同時向我投來憐憫同情的眼神。
她還不知道,她今晚將面對什麼……
眼見芸妃娘娘收下了一個婢女。
剩下的宮女更加恐慌,她們推搡辱罵,不少人臉上見了血,被抓花了臉。
就在這時,血紅的文字又出現了:
【其實,許婕妤的感染情況還好,至少還能再撐半年。】
要不是我重生一回,我差點也相信了彈幕的話。
這一次,我終於確定彈幕是在玩弄這些宮女,把她們當成瀕死求生的獵物一樣戲耍。
十二位妃嬪包括皇后全部都是感染者。
想要緩解感染症狀,就必須用正常人的血續命!
但那條彈幕出現之後。
原度圍在芸妃娘娘面前的宮女,一窩蜂跑到了許婕妤面前。
許婕妤臉上也有了不少潰爛的地方,但比起其他人,要症狀輕得多。
還能看出她原度嬌豔的模樣。
許婕妤勾起紅脣冷笑起來:
「度宮身邊不養沒用的廢物。」
「你們得證明自己的價值纔行。」
「你們在宮殿中就地取材,互相廝殺,誰下手越狠,殺得人越多。」
「度宮就收她爲婢女!」
死亡,勝利,逃生……刺激着大殿中所有幸存宮女的神經。
她們爲了活命,討得主子的歡心。
瘋了一樣在宮殿裏面搜尋能置人於死地的東西。
磨尖了的髮簪。
撕扯下的簾幔。
從古琴上硬拽下來的琴絃。
還有摔碎了的鏡子。
皇后和嬪妃們不時吐出蠕動的舌頭,品味空氣中的血腥味,欣賞所有人廝殺!
-5-
有人崩潰大哭起來,嚇破了膽,不管不顧朝着大殿門口跑去。
「放我們走!放我們出宮!」
「我們不留在這了!」
「奴婢也是人,爲什麼要我們留下來,伺候這些怪物?」
「阿爹阿孃還在等我們出宮……」
跑在最前面的小宮女,一隻腳踏出了鳳儀宮的大門。
她的臉上還掛着死裏逃生的驚喜。
一切就戛然而止。
皇后出現在她身後。
戴着尖尖護甲的手指,輕易就捏碎了她整個腦袋。
鮮豔刺目的紅色,白色液體,飛灑得滿地都是。
空氣中瀰漫起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濃稠的汁液,順着皇后娘娘華美的指甲套滴落。
「啊……」慘叫聲,恐懼尖叫聲,崩潰的哭聲,響徹整個大殿。
躲在牆角的小宮女,已經嚇得沒了神智,腳下一灘流出的尿。
我死死摁住自己打結的肚子,纔沒有吐出來。
但渾身的血液似乎凍結凝固。
連心跳也在死亡恐懼面前停止了。
皇后眯眸,喉嚨中吐出觸鬚般的舌頭,清理乾淨自己的手指。
「誰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妄圖逃出皇宮,都是這樣的下場!」
「你們快些角逐廝殺,選出自己的主子。」
「度宮忘了說了,每個妃嬪只能選一個宮女,所以這裏只能留下十二個人!」
大殿中還有二十個宮女。
還要死掉八個人……
姐姐站在我前世的位置上,她已經是芸妃娘娘的人了,不需要參與這場殺戮。
她臉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容,居高臨下欣賞我們廝殺。
皇后娘娘的話,又激起所有人的求生欲。
好幾道陰冷刺骨,滿懷殺意的眸光,死死地釘在我身上!
我艱難地嚥下唾沫。
不久之前,我們這些宮女還在有說有笑,憧憬着能挑個溫柔善良的主子。
只要伺候主子不犯錯,二十五歲之後便能放出宮去。
我垂下顫抖的睫羽,眸光掃過。
地上躺着不少宮女屍體,血跡被踩得黏糊,沾染得到處都是。
鳳儀宮看上去,宛若一個巨大的屠宰場。
-6-
廝殺又開始了。
磨尖的髮簪捅進心臟。
堅韌的琴絃從後面死死地纏上脖子。
我什麼都沒來得及選。
沒有趁手的武器,只能拼命地逃。
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彷彿一張嘴就能把它吐出來。
我已經死過一回。
絕不能再,死在這裏!
房梁櫃子……都不能躲藏。
那些殺紅眼的宮女,爲了活下去,不會放過鳳儀宮的每一處。
我一邊逃,一邊警覺地觀察着那些妃嬪主子的反應。
她們似乎看多了這樣的廝殺,宮女奴才的性命在她們眼中如同螻蟻,欣賞了一會,也失去了興致。
不少人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她們扭曲發紅的眼珠子。
最後我看向了寬大的鳳椅。
鳳椅上的皇后娘娘,單手支撐着潰爛的臉,打起了盹。
她垂下的鳳袍逶迤拖在地上,時不時滲出膿水一樣的液體。
看過她殺了出逃的宮女後,更加沒人敢靠近她一步。
我咬緊牙,忍着腥臭味,匍匐下身體,一點點挪動,沒有驚動皇后,躲到了鳳椅下面。
慘叫聲漸漸弱了。
我不知藏了多久,保持着一個姿勢。
儘量放慢呼吸,想辦法讓劇烈的心跳聲也慢了下來,一動不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心底不停祈求。
這場廝殺快點結束。
所有人在死亡面前,都是自私的,自私地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我的眼睛,緊張發紅地盯着外面。
好幾次沾滿血污的裙裾從我眼前跑過去。
她們只要一低頭,就能透過皇后的裙裾,看見屏住呼吸的我。
終於頭頂的皇后,尖利冰冷地開口:
「罷了,死得差不多了。」
「正好剩下十二個人,你們各自去挑選主子吧。」
透過皇后的裙襬,我看見滿地屍首,不遠處剛死去的小宮女還沒閉上眼睛。
一雙發灰的眸子,死死地看向我的位置。
我慌忙捂住嘴巴,堵住喉嚨中的尖叫聲。
久違的紅字又出現了:
【不是十二個人哦!】
【是十三個,多了一個呢!】
【有個小宮女一直躲着,沒被你們發現……把她殺了,主子就夠分了。】
我心臟狂跳起來。
喉嚨發緊,喘不上氣。
彷彿渾身的骨頭都因爲恐懼,而碰撞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那些宮女沾血的手,四處翻找我的蹤跡。
那些繡鞋越來越近了!
忽然之間,眼前映入刺眼的光。
是皇后那張無比貼近,腥臭腐爛的臉。
她猩紅暴突的眼睛鎖定了我,桀桀怪笑起來:
「找到了。」
「原來是躲在這……」
-7-
「誰快點動手殺了她?」
「主子們重重有賞!」
不用皇后動手,我先從鳳椅下面爬了出來,身體微微發抖,站在了所有人眼前。
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像是十幾歲剛入宮的少女。
更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
每個人的眼中只有麻木和殺意。
我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要鎮靜。
方纔在鳳椅下面撿到了一支帶血的髮簪。
若是有誰撲上來,我還可以跟她一搏!
站在前面,看似弱不禁風的宮女,小婉緩緩舉起手裏血液凝固發黑的琴絃:
「娘娘,讓奴婢來殺她!」
她聲音發尖扭曲,只有搶奪功勞的興奮。
我捏緊手中的髮簪,有些不可置信。
踏入鳳儀宮前,小婉是三十個宮女中最膽小的,說話聲音細聲細氣,面對宮中嬤嬤的訓斥,不停掉眼淚,一句話也不敢反駁的人。
居然殺了三個人,活到了最後。
我看了一眼她頭頂絲絨的簪花。
那朵簪花是我送她的。
如今,淡粉色的簪花,被血染透,妖冶地開在她頭頂。
我輕聲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換來她惡狠狠的笑聲:「在宮裏,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我不殺你,你就要殺我!」
「我沒有錯!」
「九枝姐姐,我真的很想得到主子的賞識,你就死在我手裏好不好?」
我決定與她殊死一搏時。
忽然,有人兩隻手顫抖,握不住手裏撕碎的布條。
「殺了她有什麼用?」
她目眥欲裂,恐懼地環顧大殿。
「這些主子妃嬪都感染了!」
「選誰……跟在她們的身邊,都是一死!」
「爲什麼我們不能團結起來……逃出去。」
她顫抖望着自己的雙手,在裙角上拼命地擦拭:
「……好多血,我不要再爲主子殺人了!」
「救救我,我不想困在這,我不想殺人!」
她瘋癲的自言自語,戛然而止。
站在她身後的人,握着尖銳的鏡子碎片,割破了她的喉嚨。
「吵死了!」
「做奴才的,天生賤命,還想跟主子作對。」
她踩過屍首,討好地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娘娘您看,不忠的人被奴婢殺了,就讓奴婢到許婕妤身邊當差。」
她們不停殺人邀功,就是爲了分到感染輕的主子身邊,多活一陣子。
困在鳳儀宮中整整一天,滴水未進。
後背上的衣衫,不知被冷汗浸透了幾回。
看見她手指上的血跡,一陣暈眩感差點讓我站立不住。
鳳椅上的皇后娘娘讚許點頭:「你如此忠心耿耿,度宮特許你到許婕妤身邊伺候。」
「每個人挑選完主子,便不能更改了!」皇后又重複了一遍。
-8-
許婕妤和芸妃娘娘已經選定了宮女。
只剩下十個嬪妃可以挑選。
宮殿中針落可聞。
宮女們屏住呼吸,壯膽細看嬪妃們那一張張潰爛可怖,甚至有些辨不出五官的臉,想要挑選出感染程度較輕的主子。
頭頂上血紅文字,適時又浮現了:
【宮女姐姐們,都被前面的假提醒騙了。】
【我說句真的線索吧,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這裏面沒有沒被感染的正常人,但跟對主子,才能活下去。】
【那個正確的主子戴着紅色的珊瑚耳墜。】
血紅文字消失後。
大殿中所有宮婢都愣住了,變得猶豫不決。
尤其是選好了芸妃的姐姐,和許婕妤的那個宮女秋荷。
芸妃和許婕妤,一個戴着翡翠耳墜,還有一個戴着琉璃耳墜。
沒有一個戴着彈幕上提示的紅珊瑚耳墜。
秋荷殺了自己同伴,才換得皇后恩准,成爲許婕妤的貼身宮女。
她最爲崩潰。
「皇后娘娘,奴婢不想死,奴婢要重新選擇!」
「大殿之上不得喧譁,度宮的命令就是聖旨,任何人選擇了主子,就沒有更改的機會了!」皇后血紅的雙眼,威懾掃過大殿所有人。
同時,叫嚷要換主子的秋荷,被許婕妤拔掉了舌頭。
鮮紅的血,從她嘴裏噴湧而出。
她瞪圓了眼珠子,沒了舌頭,嘴裏不停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許婕妤陰惻惻冷笑:「一個宮女,也配挑三揀四!」
「嫌棄度宮,牆頭草的賤婢,都該死!」
看到秋荷的下場。
姐姐臉上閃過一絲恐慌,但她鎮定回身,討好芸妃娘娘道:
「奴婢纔不會受人挑撥,背叛了娘娘。」
她看了一眼芸妃潔白無瑕的臉,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娘娘如此花容月貌,與衆不同,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芸妃被她捧得很高興,低頭喝了一口杯子裏的茶。
「還是你會說話,能哄度宮高興!」
姐姐鬆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芸妃手中端着的茶杯。
如果她多看一眼,一定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白瓷的茶盞裏面裝得不是清茶,而是濃郁鮮紅的血,上面還飄着一顆白如珍珠的眼睛珠子!
我不動聲色,收回眸光。
袖下的手指攥緊。
利用前世的記憶,認真挑選日後要跟隨的主子。
芸妃,許婕妤,定然不是正確的選擇。
大殿中只有三個妃嬪,戴着紅色的珊瑚耳墜。
-9-
掌心中黏膩的冷汗,怎麼也擦拭不乾淨。
因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晚即將發生的可怕事情。
必須選出正確的主子,才能逃過一劫。
前世,我篤定跟了芸妃。
只活了一晚,就被她抓住,割斷脖子,按在浴桶邊放了血。
這些感染的妃嬪,都需要正常人的血液緩解身上的潰爛。
我生生打了個寒顫。
「時間到了,沒有選好的人,一併拖去御膳房!」
皇后嘴裏的舌頭蠕動不停。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滴漏。
滴漏結束之前,我選擇了角落裏,最不起眼,臉上潰爛最嚴重,最不受寵的柳貴人。
宮女們連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用。
更沒有人挑選她。
不僅僅是因爲她耳朵上掛着不起眼的紅色珊瑚耳墜。
宮殿中所有妃嬪臉上都掛着怪異猙獰的笑容,只有她低垂着眼睛。
看我選擇了她。
柳貴人木楞地轉動眼珠子,有些意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既然都挑選完主子了。」
「就跟在各自的主子身邊去宮中伺候。」
皇后起身。
十二位嬪妃向她行禮,這場廝殺才算真正結束。
我跟在柳貴人身邊,惴惴不安走出鳳儀宮。
頭頂一輪詭異的紅月。
昭示着今夜的深宮絕不會太平。
走出宮殿的十二個宮女,無聲交流。
大家臉上有活下來的慶幸,有崩潰後的麻木,更多是迷惘……
跟在這些怪物一樣的主子身邊,又能活過多久?
在這些人之中。
只有姐姐趾高氣昂,彷彿料定了自己選擇了正確答案。
她跟着芸妃走入鍾秀宮前,還在我手上掐了一把:
「進了深宮,我們已經不是姐妹,是各爲其主的敵人。」
「芸妃娘娘比你選的柳貴人,好太多了!」
「你守不住信物玉佩,這般沒用,就別怪我跟你搶,我也只是想活下去,就算是當奴才,我也要當上等的奴才。」
-10-
我最後看了一眼姐姐亦步亦趨跟在芸妃娘娘身邊的背影。
不用再等太久,就要到午夜子時了。
頭頂上的彎月,散發着猩紅,蠱惑人心的光芒。
這一晚,我鎖好了宮門。
心中打定主意。
這一晚無論發生什麼,聽到什麼聲音,都絕不會打開這扇保命的宮門走出去!
到了子夜,慘叫聲迴盪在寂靜的深宮。
姐姐從鍾秀宮中逃了出來。
țŭ̀ₔ驚恐地,絕望地,用盡一聲接着一聲拍着柳貴人院子的大門。
「妹妹快放我進去。」
「我以後再也不搶你的東西了!」
我透過門縫看她,滿臉驚恐,臉色慘白到絕望的樣子。
卻沒有開門。
長長深紅色的宮牆盡頭出現了幾道人影,是芸妃娘娘身邊的得勢嬤嬤。
她們如同巨大的木偶,沒有表情,拖着黑色的影子靠近。
我背靠在門上。
用身體堵住,被拍得搖晃的木門。
隨着那幾個嬤嬤越靠越近,姐姐的聲音語無倫次的瘋癲起來:
「你知道那些文字是假的!」
「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們不是姐妹嗎?」
「你看我搶了你的玉佩,看我選錯了主子,到芸妃身邊送死!」
我用盡力氣抵住大門。
後宮的生存規則。
不能心軟,不能犯錯……
「賤人不在娘娘身邊伺候,偷懶躲到了這裏!」
「聽聞你和柳貴人身邊的宮女是姐妹?你跑來這是想給柳貴人告密?」
「喫裏扒外的賤婢!」
一門之隔外,一雙雙陰森的眼珠子,毛骨悚然盯着我。
假如我有一瞬的心軟,打開門讓她進來。
將是我們兩個人被帶去鍾秀宮,給芸妃當緩解感染的「解藥。」。
姐姐慘叫着,被拖走了。
今晚愛美的芸妃娘娘,將得到一張新的美人皮。
沒等我多想。
柳貴人房間裏傳來了碰倒東西的聲音。
柳貴人也要出來了!
她們這些深宮中感染的主子,迫切渴望新鮮的血液。
-11-
燈影照亮柳貴人四肢扭曲,跌跌撞撞的影子。
我四處亂看,尋找能夠躲藏的地方。
最終跳進了院子的枯井裏。
跳進去之前。
有了前世慘死的經驗,我沒忘記用枯樹枝,掃亂井前面的腳印。
井口很窄。
四肢扭曲的柳貴人應該爬不進來。
我蜷縮成一團,躲在了枯井的裏面,儘量緊貼着枯井的井壁,從井口看,一眼發現不了。
柳貴人彷彿聞到了活人的味道。
在井口邊不停嗅着。
我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仰着頭,一瞬不瞬盯着柳貴人的動作。
她四肢僵硬,來來回回在井邊尋找。
天快亮,宮中的雞叫了,她才重新回到房間裏。
我不敢喘氣。
更不敢弄出聲音。
後背蹭在堅硬的石磚上,弄出了細密的小ťū́¹傷口。
冷汗浸在上面,細細密密的疼。
確定柳貴人回去之後,我才小心地拿出藏在袖子裏的乾糧。
因爲清楚我們活不了太久。
活到第二天的人,才能去內務府領到第二天的乾糧。
喫了東西后,我緊貼着井壁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
等天色大亮之後,我才手腳並用,艱難地從井底爬了出去。
一夜過去。
十二個宮女,少了一半,只剩下六個。
我們六個人圍聚在宮牆下面。
經過一夜,不少人發現那些感染的嬪妃,只有晚Ţű₀上才能出來,早上會在寢宮中休息,躲避陽光。
也就是白天,是我們逃出去的機會。
而不遠處就是禁衛軍看守的宮門,是我們唯一能逃出去的地方。
「我一刻也不要留在這了!」叫春蘭的宮女,嚇得眼淚不停滴落,說什麼也不肯回到宮殿裏去。
「我要逃!」
「昨晚她差一點就要抓到我,還好我躲在了牀底下,徐美人癩瘡的手夠不到。」
「她離我那麼近,滿嘴的腥臭味打在我臉上!」
我們想要阻止春蘭。
但她像是被徹底嚇得沒了神智。
一口咬在攔住她的宮女手上,剛跑到宮門口,就被等在那邊的人抓住頭髮,按在地上。
「賤婢想逃出皇宮,哪有那麼容易!」
「把她做成血丸子,給徐美人送回去……」
看守宮門的太監,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尖利道:「等這批宮女都死了,就可以重新招人入宮了!」
我渾身汗毛豎起。
好似等待我們所有人的,都是必死的結局!
一眨眼,只剩下我們五個人。
-12-
剛纔還想逃的人。
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天色漸漸變暗,這代表我們伺候的主子快要醒了。
有人雙腿發軟一步也走不了。
今晚過去,又能剩下幾個?
就在所有宮婢一籌莫展,擔心挨不過今晚時。
血紅的字出現了:
【只要給主子供應鮮血,幫她們控制身上的感染,主子們就能保持理智,不會隨意傷人。】
【看不下去,她們太傻了!】
【不割自己的血,不能割別人的血嗎?只要是血就行。】
【在後宮,只有對主子忠心耿耿的人,才能活得越久。】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
彈幕才消失。
有人反應過來。
只要對娘娘們衷心,只要有血給她們控制感染,便能活下去!
剛纔面前還哭得發抖的宮女,擦去眼角的淚,拔出袖子裏藏着的匕首,狠辣地朝我刺了過來。
帶頭的宮女,最爲高大強壯,是春禧宮的婢女竹桃。
她一擊沒中,眼神微變,完全沒有人性,像只捕食的野獸,眼底泛着幽幽寒光。
「她是我們之中最瘦小的宮女,肯定活不過今晚!」
她指着我,高聲叫嚷。
「不如把她殺了,我們分了血肉,拿回去給娘娘們交差。」
有兩個宮女站在後面,不吭聲。
她們一路走來,看到身邊一起入宮的同伴越來越少,不想再殺人了。
竹桃氣惱道:「不殺了她,我們都得死!」
「在這後宮,只有一條路,便是對娘娘衷心,我們這些奴才才能跟着沾光,活得更好!」
這一回,原度猶豫的兩個宮女也上前了。
雙拳難敵四手。
我的掙扎,換來幾個耳光。
被她們死死摁在了地上。
竹桃低着頭,像是準備殺雞一樣,拿着刀在我身上比劃。
刀尖碰過的地方,激起刺骨的冰涼。
「從哪下手好呢!」
其他人提議:
「用刀子慢慢割,別把血灑得到處都是。」
「娘娘們要血,她的一滴血都不能浪費了,全給娘娘帶回去!」
-13-
她們死死壓在我身上。
眼中露出兇光。
撕開我的衣袖,看到我手腕時,她們猛然縮回了手,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一樣,忙不迭將我丟開。
「才一晚上,你手腕上怎麼也潰爛了?」
竹桃不甘心,厲聲質問。
她們度來可以殺了我,拿我的血回去給娘娘們交差。
我匍匐在地上,虛弱無力地笑了起來:
「我也感染了。」
「柳貴人感染最嚴重,你們都看到了,昨晚她抓傷了我的手。」
「我已經不是正常人了,血沒有作用了。」
「賤人不早說,白白浪費我們力氣!」竹桃大聲唾罵。
天色越來越暗了。
意味着主子甦醒,她們必須回去「伺候」!
竹桃又挑了一個剛纔按住我肩膀的小宮女。
她大概也沒想到,死亡會這麼快降臨。
剛纔還死死壓在我身上,幫着她們,打算放我的血。
一轉眼,就輪到她成了待宰的羔羊。
「快點動手,不然主子們醒了,我們沒法交差。」竹桃如同主心骨,催促道。
到了最後生存的關頭。
所有宮女早已麻木,手下掙扎哀哭的人,形同雞鴨之類的牲畜。
「別殺我……」
「我可以幫你們去殺其他人!」
竹桃冷笑:「這些人裏面,除了那個已經感染的廢物,就你看上去最沒用,與其死在你主子手裏,不如死得有用些,讓我們多活幾天!」
哀求聲,慘叫聲,震痛耳膜。
我閉上眼睛。
靠着硃紅色的牆角休息。
趁着無人注意,我忍痛擦拭傷口裏的沙石。
對,我並沒有感染。
但前世的下場,已告訴我在後宮裏誰都不能相信。
我對芸妃有恩,也被她剝皮放血。
所以來之前,我在井底,用刀在手腕上劃開了傷口,撒入泥土,讓傷口無法癒合,僞裝成潰爛的樣子。
但跟在這些感染的妃嬪身邊,遲早也會被傳染,變成和她們一樣的樣子。
又死了一個宮女。
竹桃她們接了鮮血回去交差。
但顯然一個宮女的血是不夠的。
-14-
夜晚如期而至。
我在子夜到來前,和昨晚一樣躲到了井底下。
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井口。
心中一遍遍祈禱,今晚還能安然度過去。
天亮之後,我來到內務府領取食物。
地上的血已經被人沖刷乾淨。
只留下暗紅色的痕跡。
奇怪的是,今天來領食物的只有我一人。
我渾身發冷。
昨晚那些宮女都死了?
只剩下我活到了最後。
一回頭,三個宮女站在牆角下,一雙發紅爬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眼睛暴凸在外面,看上去,更像是蟲子的複眼。
站在最前面的還是人高馬大的竹桃。
她好似聞到了我手中糕點的香味,貪婪地仰起頭,不停地在空中亂嗅。
「好香啊……」
身後跟着的兩個宮女,流着口水,同樣重複:「好香啊!九枝姑娘,讓我們嘗一口!」
我有些狐疑:「活下來的宮女都可以去內務府領食物。」
「內務府就在前面,你們爲何不去?」
她們聽不懂我的話。
只是眼睛不眨地盯着我,不時地嚥下口水。
「九枝姑娘分我們一點吧。」
「我們好餓……」
站在最前面,昨天還威風凜凜的竹桃,突然就朝我跪了下來。
緊接着後面兩個宮女也朝我跪下。
她們像是感覺不到疼。
不停地朝着我磕頭。
不消片刻,地上沾了血跡。
只要熬過今天,還能來內務府領取食物。
食物是不缺的。
但看你能不能活下來。
猶豫之後。
我最後一次心軟,拿出一塊糕點遞了過去。
這最後一次的心軟,差點要了我的命!
-15-
竹桃沒有接過我手裏的糕點。
她力氣大得可怕,攥着我的手腕,要把我拖到宮牆下的陰影裏。
我纔看清她開始潰爛的臉,Ťūₗ還有嘴裏細密的尖齒,蠕動觸手一樣的舌頭。
不僅是她。
她身後活下來的兩個宮女,也全部感染了。
想來是昨晚,被感染妃嬪們抓傷或是咬傷了。
彈幕浮在半空,那些鮮紅的文字閃爍:
【真沒意思。】
【這次感染得真快,就只剩下一個正常人了。】
【快點讓下一批宮女進宮,嘿嘿。,讓她們繼續看到提示,互相殘殺。】
竹桃還殘存最後一絲神智,憤憤嘶吼:
「那些字都是騙人的!」
「我把血給她了,她還是咬了我!」
「九枝你這麼香,給我們咬一口……」
最緊要的關頭。
我拿出袖子裏防身的匕首,對着竹桃吐出的舌頭砍了下去。
她掉出的舌頭,像是黏膩的蛇,在地上滾動了一陣才化爲膿水。
手中匕首劃下。
我割斷了被她們死死抓着的衣袖,不顧一切跑進了陽光裏。
竹桃想要追出來。
她們一碰到陽光,身上便開始腐爛,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我看了一眼頭頂的日光。
太陽又要下山了。
她們沒有放棄。
我是整個後宮中唯一的正常人。
身上的血肉,對她們這些感染者有致命的吸引力!
竹桃她們像是窮追不捨的野獸,一路沿着宮牆投下的陰影,四肢並用,扭曲地奔跑,追在我身後。
我支撐着發軟的雙腿。
冷汗模糊了視線。
我不敢回頭,一刻也不敢停下,衝進了柳貴人的院子。
竹桃伸手抓上我的剎那。
我用力關上關門,夾斷了她那隻森白潰爛的手臂。
在我大口喘氣,以爲逃過一劫時。
身後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傳來。
我轉頭看見柳貴人無聲無息地站在我的身後!
-16-
她沒有撲上來咬我,用我的血緩解她的感染症狀。
那張辨不出五官的臉,嘴脣位置的那個窟窿,不停蠕動。
像是,想和我說什麼。
恐懼佔了上風。
在這場逃殺中活下來,我誰也不信!
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
她緊追着我,身上冒起一陣陣被太陽烤焦的白煙。
就算是這樣,柳貴人也沒有放棄。
她踉踉蹌蹌,姿態僵硬又扭曲……
我逃到了枯井附近。
柳貴人伸出腐爛露出骨頭的手,試圖抓住我。
我仰頭摔進了枯井中。
重重的撞擊下。
頭頂磕到了石頭,劇痛之後,熟悉不過的鮮血氣味湧上鼻尖。
終於要死了嗎?
三十個宮女,沒有一個活下去,活到能出宮的時候!
意識模糊之際,我聽到了機械電子音。
【恭喜宿主完成宮女大逃殺的懲罰任務。】
【通關獎勵,即將復活這個世界的攻略對象柳貴人。】
-17-
我從昏暗的後宮中脫離,來到了一片虛無的系統空間中。
意識歸攏,想起了一切。
我是攻略者,來到這個世界,是爲了幫柳貴人奪得帝心,成爲一代妖妃。
後宮爭寵路上,有誰的手是乾淨的?
爾虞我詐,纔是常態。
可是柳貴人太善良、太乾淨了,寧願受其他妃嬪欺負,被皇上冷落,也不願爭寵害人。
柳貴人住得院子是最偏的,喫食用度是最差的。
她在一方小院子中種花,收養了被太監打折腿的狸花貓。
看鳳鸞春恩車在她門前來來去去,不在乎,不嫉妒。
和她一同入宮的李貴人已經冊封爲了貴嬪,肚子中的孩子來來回回被人弄掉了兩次。
我的攻略對象柳貴人只承寵了一次,皇上便忘掉她,再也不點她侍寢。
柳貴人樂得清閒,院子裏只有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
她變着花樣給我們做飯,一年過去,人沒有晉封,我們這些跟着她的奴才,倒是胖了一圈。
「娘娘,你以後是要當權傾朝野妖妃的人!」我恨鐵不成鋼,看自己的任務條一動不動,毫無進展。
柳貴人給我做了一隻風箏:「九枝,當貴妃會比現在更快樂嗎?」
她蹲下身,摸了摸瘸腿懷孕的狸花貓,溫聲細語跟它說,晚上她會去太液池偷釣一條帝王養的錦鯉上來,給它加餐。
後來,我也擺爛了。
接受了我輔佐攻略的對象,實在不是當妖妃的料子。
她想釀梨花酒,我就幫她上樹摘梨花。
我還教會了她獨家祕方的烤雞翅。
皇帝不來的晚上。
我們關了院門,四個人像是一家人。
但是深宮,永遠是喫人的深宮。
你不爭,便有人把你踩在腳下,踩進泥坑裏。
我的貴人捱了罰,人微言輕,帝王也不重視她。
太醫院的人也遲遲不過來。
柳貴人身上傷疤潰爛,高燒了三天。
也許是爲了任務能繼續下去。
也許是不想她沒有喝上自己釀的梨花酒。
我搶了貴妃Ŧůₛ娘娘的藥,偷偷送給了柳貴人。
貴妃娘娘不過是劃傷了臉,太醫院就送去了最好的金瘡藥。
柳貴人傷口化膿,高燒不退, 卻無人去看一眼。
深宮是如此現實,扒高踩低。
那一晚,我被打斷了腿。
血淋淋地拖了一路, 又被扔在結了冰的太液池上。
貴妃娘娘懶得動手,我這樣無足輕重的小宮女, 她懶洋洋說了一句, 往後不想在宮中見到我。
便有人爭着爲她出氣, 狠狠責罰我。
柳貴人退了燒,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
宮裙上全是結了冰的血跡。
那麼冷的冬夜。
只有她的懷裏是唯一的溫暖。
她把我抱在懷裏哭,眼淚一顆顆帶着她的體溫,打在我凍得麻木的臉上。
我的貴人哭得泣不成聲。
那隻懷孕的狸花貓因爲衝撞了娘娘, 被活活打死,她求情卻一併捱了罰,也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
我很努力地擠出笑:「娘娘別哭, 我是攻略者, 爲了娘娘而來, 一定會幫你成爲寵冠六宮的貴妃。」
「到時候, 就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她愣了一下, 問我,她是不是很沒用?她一直不肯按照我提供的法子, 踩着別人上位, 用盡手段,爭奪帝王的寵愛。
到最後,纔會誰也保護不了。
我微微搖頭:「娘娘太心善了。」
「娘娘不想當豔絕天下的牡丹, 那就當一樹花開花落,沒有拘束的梨花也很好。」
我昏睡了一夜,系統幫我修補身體。
醒來便聽聞柳貴人自縊的噩耗。
她死了。
到底沒有喝上去年釀的梨花酒。
我單純的貴人, 以爲她死了,我就不用綁在她的身邊, 攻略她完成任務。
她以爲這種方式, 能還我自由。
柳貴人死後。
我任務失敗, 遭到了懲罰。
系統把我投入宮女大逃殺的夢魘中, 只有活到最後,便能復活柳貴人。
我死了一次又一次。
數不清第多少次輪迴循環後,我終於活了下來。
夢魘中妃嬪的感染異化, 不過是被深宮的權利榮華, 吞噬了人性,變得扭曲腐爛, 不斷需要爭寵傷人, 明ţų₈爭暗鬥, 維持自己的地位。
只有我的主子柳貴人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她從未用別人的血溫暖自己,亦從未踩着別人的屍骨,往上爬。
-18-
柳貴人死後,我們這些伺候過她的宮人, 被逐出了皇宮。
我坐在一處荒蕪的山坡上。
不遠處是一座低矮的墳包, 連個墓碑都沒有。
這兒就是埋葬柳貴人的地方。
頭頂又大又圓的月亮。
將我的心,照亮盈盈滿滿。
山下,我買下了一間小鋪子。
只等我的貴人醒來, 便能在忙忙碌碌的人世間,開一家茶樓點心店。
你不想當深宮中的牡丹花。
我就陪你當一樹花開花落,無拘無束的梨花雪。
(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