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鎖定

室友失戀喝醉酒,我騎着小電驢送她回家的路上,被後面的奔馳車不小心蹭了一下。
室友看了眼車牌號,幽幽問我:「你最近缺錢嗎?」
我誠實回答:「一直缺錢。」
室友點點頭,然後直愣愣地從電動車上栽了下去,還順帶給我說了句,「今天讓你暴富。」
我……
與此同時,奔馳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帥哥走了出來,和我面面相覷。

-1-
臨近畢業,室友和他男友悄無聲息分手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室友喝了個爛醉給我打電話,讓我接她回家。
騎小電驢載她回家的路上,她邊給我指路邊控訴渣男的惡行,我一邊安慰她一邊看路。
別說,這醉得一塌糊塗了帶的路風景還挺美。
我打量着前面的美景,忍不住問道:「誒,死鬼,這片我咋記得前面是別墅區呢,你這路帶得對不對啊?」
室友趴在我背上,半晌說道:「你知道嗎?我是他澆灌的玫瑰,離了他,我怎麼活。」
我:「……」
好的玫瑰姐,您先難過着吧。
室友已經不省人事指望不上了,我實在覺得不對勁,只能靠在馬路牙子打開導航,打算看看到了哪裏。
突然,一股力量襲擊了我可愛的小電驢,手機由於慣性原因順勢飛了出去。
呀!!我的手機!
破碎的手機又讓我貧窮的家庭雪上加霜。
我憤怒地轉頭去看,發現一個全黑的奔馳,把我們輕輕撞了一下。
正打算下車查看我那可憐手機的情況並找車主理論時。
室友像是垂死病中驚坐起,轉頭看了眼車牌,沉吟了很久,突然問:「你最近缺錢嗎?」
好傢伙,什麼叫最近缺錢嗎?
你跟我喫糠咽菜這麼久都不知道我一直是個窮鬼嗎?
我誠實答道:「一直缺錢。」
室友點點頭,然後我就看見她慢慢往下滑,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奔馳車旁邊,順帶還給我說了句:「今天帶你暴富,感動嗎?」
感動啊,你看我現在敢動嗎我的好室友!
這什麼情況?碰瓷好歹給我排練一下啊,我這演技不行啊!!
正當我站在她旁邊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放時,奔馳車門打開了。
車門打開的瞬間,一雙修長的腿先穩穩踏在地面上。
然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挾着冰冷的氣壓,臉上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凌厲的眉眼再加上身高,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我不自在嚥了咽口水,蹲在地上死命搖着在地上躺屍的室友。
好兒子你快起來吧,你碰瓷碰上釘子了!
再不起來你爹我下一秒可能都被噶了。
陰影從我頭頂投下,我抬頭去看他,剛好和他居高臨下審視的視線交接。
「起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2-
聲音低沉,帶着不容反駁的意味。
開着奔馳,長的好看,聲音好聽,霸總本人沒錯了。
我都快嚇死了,雖然說是這位霸總先撞了我的車有錯在先。
但是我這蠢室友想碰瓷人可就不對了啊!
眼看這姐還在擺爛躺屍,我只能硬着頭皮實誠地說道:「那個,大哥,我們不訛人,她只是喝大了……」
話還沒說完,只見他皺了皺眉,然後蹲下輕輕嗅了嗅,輕嗤一聲,像是氣極反笑一樣,「出息了陸春和,都會喝酒了?」
「???」
什麼情況,他認識我室友?
看着我震驚的眼神,這位霸總轉頭十分有禮貌地對我說道:「抱歉,司機不小心蹭到你的車了,我是陸春和的哥哥。」
「陸景明。」
語氣還是依舊的冷淡。
什麼???
這位冷臉得像霸總一樣的人物,是我那死鬼室友的哥哥!
那也就是說,我的死鬼室友!
我看了眼躺在地上和我那破碎手機躺在一起的玫瑰姐,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下來。
嗚嗚嗚嗚嗚你是富婆你不早說啊!
我緩了口氣,對她哥哥說:「沒事沒事,她喝醉了讓我送她回來。」
陸景明微微點頭,對我道謝後打算將室友抱起來時,我那死鬼室友,哦不,親愛的富婆朋友突然詐屍了,拉着我的手硬是不讓我走。
唸叨着什麼:「你不要我了嗚嗚嗚,趁我喝醉你就要拋棄我,你的車都是我給你買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我的小電驢是我喫糠咽菜纔買的啊!
餘光裏,是陸景明對我投來探尋的目光。
我踏馬,我想解釋那人不是我,是她前男友,但是又不知道她談戀愛有沒有給她哥說,我是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三個人一瞬間陷入詭異的糾結中。
陸景明抱着她,她抱着我,我……
我想死。
不過陸景明果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將我們都帶回了家。
連帶着打包了我的車和手機。
一進門,簡直閃瞎了我的二十四克鈦合金狗眼,太豪了。
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我滴媽。
但是房間雖然豪,卻莫名有點空落落的,我偷偷地環顧四周,才發現一個保姆都沒有。
「麻煩送春和回來了。」
陸景明把我室友放在牀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對我伸出手:「該怎麼稱呼您?」
我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跟他短暫地握了一下:「鬱言,我是她室友。」
陸景明點點頭,他個子本來就高,我又離他很近,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流暢凌厲的下顎線。
「今天太晚了,鬱同學就先住在這裏,車和手機。」
陸景明看向我手裏破碎的手機,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情緒:「我安排人處理。」
他說的是我的小電驢和碎了的手機。
我點點頭,陸景明轉身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外,室友突然帶着哭腔哼唧了一聲:「媽……」
然後小聲含糊不清地說着醉話。
陸景明步子猛地一頓,揹着光站在門外沉默不語,客廳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這樣高大的背影莫名讓我覺得有點孤寂。
站了不知道多久,陸景明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整個房間就剩我和睡得不省人事的陸春和。

-3-
他怎麼看起來,有點難過呢?
我心裏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去多想,給陸春和梳洗後就累得躺在牀上。
直到我躺到牀上,我都覺得在做夢。
ṱų⁾每天跟我一起喫鹹菜的室友突然成了富婆,碰瓷還碰到自家親哥頭上,這是什麼弔詭的事情。
想着想着,我就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我是被陸春和的鬼叫聲喊醒的:「臥槽,鬱言,我怎麼在家啊!」
我把頭埋進被子裏,腦子完全不能思考,含糊不清地說:「你哥帶你回來的。」
陸春和瞬間哀嚎起來:「臥槽我哥!!怪不得我印象裏看見他車牌號了。」
好傢伙,原來你知道那是你哥的車纔敢碰瓷啊,我還以爲你真刑呢。
她抓了抓頭髮:「那我沒說什麼羞恥的鬼話吧?」
一說這話,我腦子裏就清晰浮現出陸景明一個人站在門外孤獨的背影,瞬間就清醒了。
我坐起來,看着她哀嚎的樣子,有點想笑,問她:「你指什麼?」
陸春和把頭埋到被子裏,絕望地說:「當然是爲了渣男要死要活的話,太丟人了。」
原來是這個,那可是說了不止一星半點啊玫瑰姐。
見我不說,她開始搖我,我舉手投降:「沒有沒有沒有,我全程捂你的嘴。」
她給我抱拳:「感恩的心,感謝有你。」
說到這,我把她從被子裏扯出來:「你個狗東西,你不是說你哥高中畢業就去打工了嗎?」
陸春和一臉真誠,「是啊,他高中畢業就創業了啊。」
然後嘀咕道:「目前混得還不錯。」
誰懂啊,你管這叫打工啊!管這叫不錯啊!
我佩服地向她豎起大拇指,說:「既然你醒了,那我回去了。」
陸春和立馬把我拉住:「誒,你暑假不是找不到地方住嗎?你跟我一起住我家?」
我震驚地看着她,不愧是我親愛的室友啊,咱倆想一塊去了。
其實我之前是打算問她要不要跟我暑假一塊租房住的,畢竟實習點離得很近。
但是現在這個場面,着實有點意想不到,她哥還在家,我住着多不方便。
可能看出來我的顧慮,陸春和立馬說:「放心,我哥基本上不回來,你要是不來,我就得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多難受啊。」
嗚嗚嗚嗚富婆你真的很凡爾賽。
陸春和開始裝可憐:「你也知道,我害怕嘛,家裏就我一個人。」
我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家沒有其他人嗎?比如什麼保姆之類的。」
這麼大的家,怎麼空空的。
陸春和不解地說:「沒有啊,我要是住宿,家裏就我哥一個人,他不喜歡僱保姆啥的。」
那個背影又開始在我腦子裏浮現出來,ṭű₅越發顯得孤獨。
我晃了晃腦袋,把那個畫面抹掉,誠實說:「我都可以,但是你得跟你哥商量……」
話還沒說完,她就拉着我飛奔下去:「那得快點,我哥馬上就去公司了。」
我被她拉得一個咧貼,到了樓下時發現陸景明已經在餐桌前坐着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4-
陸春和拉着我坐過去,陸景明有些涼的眼神就掃過來,聲音帶了些鼻音:「解釋一下?還會喝酒了?」
陸春和尬笑道:「這不是畢業季嘛,離別的傷感……」
陸景明哼了一聲,明顯不信:「你今年畢業?」
陸春和求救的眼神望向我,給我瘋狂使眼色。
臥槽,這位姐怎麼每次都沒有個排練的。
我咳了一聲,面無表情編瞎話:「對,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們畢業了,我們關係好,就喝了點。」
陸景明幽深的眼神看向我,似乎要把我看穿,我鎮定地對他笑笑,但是心裏已經緊張炸了。
這比我高中時候最兇的教導主任都讓人害怕。
我以爲陸景明還要再問時,他卻不問了,淡定地開口:「喫飯吧。」
彷彿剛剛那個威嚴的大家長不是他一樣。
我鬆了口氣,陸春和給我偷偷豎了個大拇指。
喫了沒兩口,那口氣還松完時,陸春和一邊喫飯一邊說:「哥,鬱言暑假不回家,能不能跟我住家裏。」
話一說完,陸景明的目光就落到我身上,短暫地思考之後回答:
「可以。」
然後繼續慢條斯理地喫飯:「那這段時間我就不回來了,有問題隨時喊我。」
陸春和正大光明給我比了個耶,然後激動地給他哥誇讚道:「你知道嗎?鬱言賊牛,我們宿舍唯一的大佬,從小就喜歡天體物理還學得津津有味。」
頓了頓,又強調道:「那可是物理啊!」
那是因爲隔行如隔山,我們宿舍是混寢,我和他們專業不一樣,但其實大家在各自研究方向裏都挺厲害的。
陸景明好像對這件事挺感興趣,問道:「一直這麼喜歡?」
我想了想,誠實地說道:「那倒也沒有,之前一段時間學得還是很痛苦。」
陸春和佩服道Ŧů³:「鬱言覺得痛苦可以繼續學,學着學着就喜歡了,我就不一樣了,我學着學着就掛了。」
我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笑了,陸春和作採訪狀:「來來來,你是怎麼克服困難喜歡天體物理的?」
這也沒啥,我組織了下語言,儘量言簡意賅:「其實挺老土的,我那會兒遇到一個大佬,他教了我好多東西,然後就慢慢重新喜歡學了。」
陸景明微微點頭,繼續問:「那現在呢?」
我堅定的說:「畢生理想。」
陸春和激動地點頭,把我的鑰匙扣展示出來:「她真的超愛,她鑰匙扣都是一個冥王星的模型。」
掛件被展示的時候,陸景明一愣,突然就不動了,眼神緊緊盯着我的掛件,神色十分複雜,眉毛都微微皺起來。
我疑惑地看向陸春和,她淡定地解釋她哥最近的項目涉及這方面知識,聽到這些就來勁。
噢噢,那怪不得聽說我學天體物理的話就多了些。
「這個掛件,是你說的大佬送的?」

-5-
陸景明突然開口,聲線有些不穩,甚至有些隱約地激動。
我好奇地脫口而出:「誒你怎麼知道?」
大一那會兒經常在一個物理小衆軟件的論壇裏 emo,那大佬爲了鼓勵我才畫出來送我,之後慢慢不玩了就打印做成掛件紀念了。
陸春和提起這個明顯來勁,打趣地戳了戳我:「是啊是啊,可寶貝了呢。」
淦,這事自從我告訴她,她就經常打趣我,說這個掛件是我的物理白月光。
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抬眼去看,不小心和陸景明覆雜的眼神對上,他依舊面無表情甚至看起來冷冰冰,但莫名讓我覺得他眼底的冰霜慢慢融化。
我的猜測在下一秒得到驗證,因爲陸春和好奇地問道:「哥?你怎麼突然這麼開心?」
陸景明低頭垂下眼睫,隨意扯過一張溼巾,慢條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不辨喜怒地開口:「沒什麼,猜對了而已。」
聲音帶了些暖意。
他指的應該是猜對掛件是大佬送我的,不過我很好奇啊,他怎麼一眼就知道,這麼神奇嗎?
陸春和有些不解:「不過哥你怎麼猜到的?」
好室友,不愧是我的互聯網嘴替。
陸景明思考了一會,然後抬頭看向我們,十分正經地解釋:「聯繫上下文。」
好質樸的回答,好仔細地觀察……
陸春和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不說拉倒,偷偷告訴我:「我哥就喜歡故弄玄虛,可悶騷了。」
陸景明已經喫好了,站起來往外走,走到玄關時,想起什麼一樣,回頭說道:「對了,突然想起來,我暑假也要住在家裏。」
什麼?!
不是說好不回家嗎?怎麼還變卦了。
陸春和也反問道:「爲什麼?你不是說不回來嗎?」
陸景明側着身,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見慢慢勾起的嘴角,想了許久,他說:「因爲,有重要的事情。」

-6-
雖然陸景明說着要回家,但其實我住在這裏的一段時間,整個家都只有我和陸春和兩個人,可能是怕我尷尬的緣故,除了偶爾讓人給我們送些好喫的回來,陸景明基本上不露面。
直到有一次實習下班的路上,我騎共享單車不小心摔到腿只能請假幾天臥牀休息。
陸春和還要繼續實習,我一人在這麼大的家,終於體會了一把陸春和說的「難受感」
百無聊賴在房間裏刷劇時,我突然聽到房門外有人在走動,但卻不進來,似乎有些猶豫,我躺在沙發上,看出了來人的糾結。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狗室友實習回家故意嚇我,這事她可沒少幹。
我一瘸一拐,陰暗爬行到門邊,猛地開門準備反嚇回去,結果迎面就撞上了陸景明。
彼時他敲門的手剛抬起來,罕見地露出來比較懵的表情,再配上我陰暗爬行的搞笑動作,顯得更加詭異。
淦!
這這這,怎麼是陸景明!
要怎麼解釋,他不會以爲我是個神經病吧。
此刻我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手腳並用站起來,各種話在腦子裏過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下……下午好。」
聽到我說這句話,陸景明一愣,眼睛裏露出一些笑意,低沉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似乎在忍笑,聲音都沒那麼冷:「嗯,下午好。」
我在心裏已經摳出三室一廳了,實在是有點尷尬。
陸景明適時開口:「聽春和說你受傷了,我回來送點藥。」
誒?
他這麼一說,我才發現陸景明手中提着一堆東西,好像確實是藥。他像是剛開完會的樣子,雖然從頭到腳都一絲不苟,但莫名就有些風塵僕僕。
說着,他把藥遞給我,我趕緊去拿,連聲說着謝謝。
結果可能剛剛的刺激太大了,前進的時候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半殘,一腳踩下去立馬身體傾斜往下摔去。
真的,一天之內丟了兩次人,我真的太行了。
再來一次,我就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我閉上眼,絕望地等待着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摔個可笑的狗啃泥時。
一聲悶哼在我耳邊響起,和預料不一樣的觸感傳來,我睜開眼睛,觸及的就是那雙永遠淡定的眸子和微皺的眉毛。
彼時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裏也沾染了一些情緒。
我靠!
我滴媽!我怎麼摔人懷裏了。
「你沒事吧?」
我聽見陸景明沉聲問道。
我一邊道歉一邊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但是奈何是個半殘,手剛剛摔倒撐地時又給壓了一下,又很緊張,一時間使不上力氣,半天都只能從他身上挪開一點。
我簡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正當我想繼續嘗試移動時,頭頂傳來一聲微微的嘆息,沉聲說:「抱歉。」
然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我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向客廳的沙發走去。
輕鬆的彷彿在抱一顆白菜,我靠在他胸口旁邊,都沒見他大喘氣。
我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裏,隨意指了指一塊地方,「你,你把我放在這裏就行。」
他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說話,我偷偷抬頭去看,發現陸景明耳朵居然紅了,雖然不明顯,但這樣的現象出現在這樣渾身低氣壓的人身上,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臥槽……」
一聲不屬於我們的聲音傳來,我嚇得差點掉下去,抱着我的手感受到我的緊張,把我往懷裏帶了帶。
然後抱着我轉身,一起看向聲音的發源地。
就出這麼詭異的一幕。
一個高大的男人抱着一個震驚尷尬得不行的女人和門口那個抱着菜籃子同樣震驚的女人三臉懵逼。
我滴媽,陸春和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很好,一天三次丟人,我可以安詳地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7-
三個人裏,最淡定的是陸景明,他迎着陸春和激動的眼神,慢慢把我放下,甚至都沒有開口解釋,只說:「進來啊。」
陸春和這才緩過神,眼神在我和陸景明之間掃射無數次,然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一臉喫瓜表情激動的向我走來:「哈哈哈,剛剛我好像看到了一點瓜。」
我麻了,正打算解釋時,陸景明挑了挑眉,雙手交叉在胸前,彎腰對她說道:「她要摔倒,我扶了一把,有什麼問題嗎?」
陸春和立馬投降,趕緊狗腿地說沒有沒有。
我抬眼看他,發現陸景明又恢復到那個面無表情的冰雕樣,彷彿剛剛那個紅耳朵的人不是他一樣。
陸景明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冷不丁抬眼,我收回不及時,和陸景明的視線短暫地交接,他幽黑的眸子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屋子外的夕陽穿過未關的房門,打在陸景明俊朗的臉上,將他整個人都裹在光裏。
靠!
我趕緊瞥開目光,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陸景明站起來徑直向廚房走去,將襯衫袖子捲上去,看樣子好像是去做飯。
我有點震驚,他?一個冰雕?居然會做飯?
陸春和突然靠近,戲謔的聲音在我身後幽幽響起:「會啊,會得可多了,喜歡嗎?」
我猛地回頭,就看到陸春和調侃以及喫瓜強烈的眼神,才驚覺自己無意間居然問出聲了。
我趕緊捂嘴,趕緊眼神示意她別說了。
陸春和笑得更厲害了,朝我使眼色:「誒,我哥好像對你不一樣。」
天,她現在的狀態像極了在瓜地裏孤獨的猹,瘋狂地在找瓜喫。
我扶額解釋道:「這真的是個意外。」
春和搖搖頭,看了眼正在廚房忙活的陸景明說:「不不不,我哥這人吧,做事缺心眼,就是基本不多解釋,除非開口問他。」
「但是剛剛,他一直在觀察你,看你一臉爲難,他竟然主動解釋原委。」
我想要反駁,解釋事實是爲了讓我們不尷尬而已。
陸春和打斷我,眼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而且你們剛剛在對視,我哥緊張了。」
淦,果然被她發現我剛剛不小心和陸景明對視了一下。
不過緊張又是哪裏看出來的,這人臉上基本沒表情啊。
陸春和一臉磕到了的表情,湊近我悄悄說:「他緊張時喜歡轉手上的戒指。」
戒指?
她不說我都沒注意到,陸景明手上還戴了戒指?
看見我疑惑的表情,陸春和趕緊解釋:「誒誒別多想,太多人給我哥介紹對象了,他沒辦法才自己給自己戴了個戒指。」
這操作還挺厲害。
我表示佩服時,陸春和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問我:「你覺得我哥咋樣?」
臥槽,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啊。
她這麼一問,剛剛陸景明在光裏的畫面又浮現在我腦子裏,心跳又有點加速,我晃了晃腦袋,不讓自己多想,正打算說點什麼回覆她的問題。
陸春和觀察着我的表情,一臉頓悟地噢了半天:「我悟了,看我的。」
不是我還沒說話呢,我的好室友你又悟什麼了啊。

-8-
我的疑惑在飯桌上得到了答案。
陸景明做的飯竟然意外地味道不錯,我在心裏感嘆道果然優秀的人幹什麼都優秀。
陸春和突然說:「哥,最近不忙吧?」
陸春和聞言嗯了一聲,抬頭示意她繼續。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陸春和指了指我:「鬱言不是受傷請假了嗎,我馬上又要去基地,你能抽空過來照看一下她嗎?」
我滴媽這很難評啊,這我怎麼好意思啊!
「好。」
「不用不用……」
我和陸景明同時出聲,卻是不同的回答。
陸景明拿着筷子的手一頓,嘴脣緊抿,一言不發地看着我。
我解釋道:「真不用這麼麻煩,小傷而已,我過幾天就能去公司實習了。」
陸景明向我微微點頭,然後繼續喫飯,但是莫名覺得氣壓有些低沉。
陸春和見狀,嘴都要笑裂了,繼續說:「哎ƭů₊呀沒事,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你給我哥補補理論知識,他最近的項目和你的方向很像。」
好傢伙我這半吊子學藝不精有點不太敢啊。
陸景明眼神看向別處,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轉着戒指,不經意說:「嗯,項目不是很難,但是需要專業人士幫忙。」
那如果不難的話,我想了想,確實自己最近沒啥事,要是真能幫到他,也算是感謝人收留我。
於是我點點頭,說:「有需要可以隨時喊我。」

-9-
由於陸春和要跟着實習單位去基地考察得出去好幾天,我倆索性聊了個通宵。
她跟我講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才知道怪不得她喝醉了喊爸媽時陸景明會在房間外站這麼久了。
據陸春和說,高中畢業時他們家破產,爸媽都承受不了意外離世了,陸景明沒辦法連大學都沒去讀,高中畢業就去打工還債。
他們只差兩歲,但陸景明寧願自己打工,也要讓妹妹去讀書。
陸景明的形象開始在我腦海裏立體起來,不再是內斂得看起來沒有一絲情緒的人。
這樣聊天的後果就是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下午了,陸春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我睡得天昏地暗,腦子都是蒙的。
恍惚間聽到樓下好像有人走動,我開門去看,正撞見陸景明在做飯。
我趴在樓梯口正打算打個招呼,彼時陸景明正挽着袖子慢條斯理地切着什麼,屋外的陽光剛好打在他身上,整個人都充滿了煙火氣,莫名的,我不忍心出聲破壞這樣溫馨的一幕。
但是陸景明似乎覺得有些熱,單手解開襯衫釦子,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他寬厚的肩膀以及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
淦!
我捂住自己眼睛,告訴自己這樣不禮貌,不能看。
但是不得不承認,陸景明真的好帥,這是一點沒誇張,那張臉簡直是女媧的神作。
陸景明突然仰頭,我眼神來不及收回,被他抓了個正着。
由於仰頭的緣故,平時凌厲的眉眼在此刻顯得有些無辜,該死的心跳又開始亂起來。
我穩了穩聲線,對他一笑,然後做了個打招呼的手勢:「下午好。」
陸景明卻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就這麼看着我,距離太遠我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我去,不會被我嚇到了吧。
一抬頭有個人盯着自己,那確實有點嚇人,我暗罵自己沒出息看人家那麼久一點也不禮貌,剛想解釋,陸景明卻猛地回神,移開了目光,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下一秒,鮮紅的血不要錢一樣染在他潔白的襯衫上。
我靠!
我急忙要往下走,但奈何是個半殘,只能扶着牆着急地下樓。
陸景明看着我焦急的樣子,隨意扯了張廚房紙壓在傷口上就大步流星向我走來。
「要去哪裏?我扶着你。」
然後作勢就要來扶我。
我震驚地看着他手上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紙巾,同時也震驚他的腦回路,這時候了還想着扶我,「我去給你找藥。」
上次在醫院擦傷的藥還有,這得趕緊止血啊,陸景明怎麼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呢,我要流這麼多血早就吱哇亂叫了。
我也顧不上什麼,拉着他一瘸一拐往客廳沙發方向去,然後手抖得從書包掏出藥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整個全程,陸景明都一聲不吭,一直沉默地注視着我,彷彿我處理的是別人的手一樣。
不過幸好傷口不大,要包紮的時候,我抬頭看他,問道:「痛嗎?痛的話我……」
還沒說完,陸景明平靜的聲音響起:「痛的。」
面上依舊沒有多大表情,但是眼神卻很溫和的。
誒?
這怎麼和陸春和說的人設不符啊。
按陸春和形容,他哥是個會打碎牙都往肚子裏咽的狠人,基本上不怎麼表露情緒。
但是受傷了怎麼能不疼呢?
心疼和愧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我下意識放緩語氣,安撫道:「那我輕一點,別怕。」
陸景明嗯了一聲,目光終於落在他的傷口上面,餘光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微微下垂的睫毛,擋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讓人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10-
包紮好了後我真誠地道歉,畢竟因爲我把他嚇到了纔會受傷。
陸景明扯了扯包紮的繃帶,有些好笑地望向我,解釋道:「沒有被你嚇到。」
但是他明明當時愣住了啊。
陸景明看我還是一臉懊悔,對我笑了笑,連眼睛都微微彎起來:「不是因爲這個。」
我沮喪地問:「那是因爲什麼啊?」
陸景明被我盯着雞窩頭沮喪的表情逗樂了,眼底的笑意逐漸放大,故意開口:「因爲,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
這哥們兒怎麼這麼悶騷啊,他這麼冷冰冰的人這樣開玩笑,不得不說還挺萌。
我被他這個笑搞得有點失神,陸景明笑起來像是冰雪融化後的清冽溫和,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麼大的壓迫感。
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陸景明挑了挑眉,視線不由自主落到我身上,詢問道:「餓了?」
我:「……」
我本來想嘴硬說其實不太餓,但是廚房又傳來香味,掙扎了一會,我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陸景明把我扶起來,聲音有些上揚,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洗漱喫飯吧。」
喫完飯後,他就要去公司,我才明白過來他今天回來就是給我做了一頓飯。
陸景明快要出門時,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喊住他:「誒,陸……」
喊到一半,我喊不出來了,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腦子裏想了很多個稱呼,都覺得很彆扭,一時間就頓住了。
陸景明聽到我的動靜,轉身不解地看我,似乎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糾結半天,打算直接說事的時候,陸景明好像發現了我的窘迫,說:「喊我名字就好。」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春和在家也會這麼喊我。」
這也太細心了吧,雖然我都沒聽過陸春和直接喊他大名,但是我知道他估計是怕我尷尬才這麼說的。
「所以鬱同學喊我,有什麼事?」
我回過神,莫名有點結巴:「你的傷口,要小心不要被碰到。」
陸景明側着身,準備打領帶的手一頓,不着痕跡地把領帶放到一邊,說了句好。
我緩慢地移動過去,透過窗外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跳有點快。
玄關處的領帶被主人丟棄孤零零躺在那裏,我ŧũ⁻端詳了一會,後知後覺地回過味,陸景明是不是因爲我提醒了他要保護傷口,纔不去做打領帶的動作的?
一時間,我ƭű̂ⁱ有點上頭,開始亂起來了。

-11-
經過上次的烏龍事件,我和陸景明相處起來沒那麼拘謹,他每天在下午就會回來做飯,晚上會和我討論關於項目的問題。
我發現這人在工作時冷漠得厲害,簡直是冷酷無情,有時候我坐在他旁邊查文獻,他開線上會議,每次只要一開口房間溫度都能降一降。
我現在膽子大了,會小聲吐槽真兇,他就從電腦旁抬眼看我,然後沉默着不說話,再次開口安排工作時就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但是到了我給他講理論知識時,陸景明聽得格外認真,眼裏閃爍着熱烈的光,那麼內斂的人卻絲毫不掩飾對知識的渴望,讓我恍惚覺得,如果他不是一個商人,或許會是一個很好的物理學研究者。
這樣的相處模式直到我腳痊癒了可以自己上班了,還在維持。
明明當時說的是因爲我受傷了才麻煩他照顧我,現在我已經好全了,並且自己已經去公司實習了好幾天,但下班回來一開門,陸景明都會在廚房那裏抬頭,問我一句:「回來了。」
我也會微笑着回應,誰都沒有提傷好了之後恢復到各自之前的生活模式,彷彿對這樣的節奏已經適應。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廚房裏空無一人,飯桌上擺好了各種包裝袋,估計是他讓人送過來的喫的。
我原本升起的笑容僵在臉上,嘆了口氣,有點垂頭喪氣地進門躺在沙發上。
陸春和算對了,也沒算對,他哥喜不喜歡我,我不是特別清楚,但是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我好像有點喜歡陸景明瞭。
我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久,連沙發上縫了多少道線都數清了。
我想給他發消息,但是又覺得沒有立場,也怕影響他工作,正在糾結中,陸景明的信息框彈了出來。
他發的是:「今晚要開個會,你先喫飯,晚點回來我們再一起看資料。」
這是在給我報備嗎?
我揉了揉剋制不住要上揚的嘴角,之前失落感一掃而空,回了一個 OK 的表情包,然後開始在牀上打滾。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麼,但心情就是跟坐過山車一樣激動。
但是樂極生悲,這幾天一直和陸景明一起喫飯,我都不怎麼敢敞開了胃口喫,今天一個人放縱的後果就是喫太飽了,導致倒頭就睡。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顫巍巍打開手機,差點背過氣去。
半夜兩點半了。
臥槽,我鴿了陸景明,一覺睡到現在啊。
我抓了抓腦袋,在牀上蒙了幾秒後。
鬼使神差地,我慢慢走去書房,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有點毛病,現在已經兩三點了,陸景明肯定睡覺了吧。
走近之後,心跳突然加速,因爲我看到,書房門虛掩着,微弱的光從縫隙裏跳躍出來。
我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慢慢推開門。
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旁邊的檯燈投下微弱的光把他整個人藏在光裏和周圍的黑暗強烈地割裂開來。
陸景明聽到動靜,從書裏抬頭,眉眼間多了些疲憊。
我在門外的黑暗裏跟他對視,愧疚簡直要衝破天際:「對不起,我不小心睡過了。」
我走近一些,跨過門外那道明暗交接的分割線,問道:
「現在跟你一起看,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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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昏暗的光線下,陸景明整個人柔和不少,他嘴脣動了動,眼睛裏浮現了一些笑意:「來得及。」
我坐到之前的位置上,想着陸景明熬這麼晚,估計項目可能不太順利,於是趕緊開電腦讓他把今天的資料發我我來算。
可不能因爲我睡大覺耽誤事啊。
陸景明卻有點奇怪,眼睛看向一邊,似乎有些難爲情,半天才有些僵硬地開口:「今天,沒有。」
沒有?
一般來說我和陸景明的工作模式是他找好文獻我來複現來着。
可是他在這裏估計都學了好幾個小時了,不像他的效率啊。
我還想再問時,突然愣住了。
因爲我看到,電腦沒開機,陸景明手上的書拿反了。
我反應了好幾秒,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難不成陸景明今晚熬着這麼晚壓根不是因爲工作,而是在等我?
這個猜想讓我有點激動,我深呼吸幾下,試探地問:「你是在等我嗎?」
陸景明一愣,無意間轉動着手上的戒指,似乎在掙扎這個回答,然後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承認:「是……」
我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裏五味雜陳的。
一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我抬起頭,對他扯出一個笑:「讓你等那麼久,不然,我補償你一下吧。」
陸景明抬眼,露出一絲疑惑,還沒來得及問我,就被我拉着手往天台走。
整個過程,陸景明並沒有放開我的手。
我更加確定心裏的想法。
到了樓頂,溫柔的暖風吹過,我指了指天空問:「你最喜歡什麼星星?」
陸景明抬頭看向天空,閉了閉眼,聲音有些低沉,「冥王星。」
代表死亡和重塑的星星,出乎意料卻情理之中的答案。
冥王星在 06 年由於不滿足行星條件,降級爲矮行星,從此不再屬於行星列,繼續着自己孤獨漫長的太空旅行。
而陸景明,我曾經在陸春和那裏看到過陸景明物理競賽獲獎的照片,照片中的陸景明不過十幾歲,雖然依舊內斂,只露出極小的笑容,但眼睛卻充滿了期待與生機。
如果沒有家庭的變故,他應該能成爲一個很好的物理學工作者,在自己喜歡的領域發光發熱,而現在。
我側過臉去看陸景明,此時他西裝革履,沒有一點當年青澀的樣子,成爲一個成功的商人,但是看向星空時的眼神卻永遠帶着遺憾與嚮往。
我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意說道:「那我就喜歡卡戎。」
陸景明一頓,瞳孔微微放大,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喉頭滾動。
我用拳頭向他比了個兩個星球的形狀,笑得燦爛。
「一個人等了那麼久,補償你一個雙星系統吧。」
頓了頓,我湊近笑着問道:「你願意在太陽系裏被我潮汐鎖定嗎?」
卡戎是冥王星最大的衛星,由於引力作用,兩個孤獨的星球在無垠的時間裏永遠正面照向彼此,成爲整個太陽系裏唯一互相鎖定的浪漫存在。
陸景明呼吸有些急促,幽深的眸子裏流淌着洶湧的情緒,默默地注視我好久,突然輕笑起來,然後前進一步,慢慢地把我擁進懷裏Ţù²,暖風將他的聲音吹散不少,但我還聽到他說:「天體規律,必須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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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景明在一起後,剛開始其實有點彆扭,反而沒有之前在一起那麼自然。
尤其是陸景明,他和我一起牽個手都要詢問一句:「可以嗎?」
我還能說不行……
又或者,他送我去實習時,看到了旁邊摟摟抱抱的小情侶,就會沉默地想一會兒,然後不經意地說:「想不想潮汐鎖定?」
我麻了,主要問題是他每次問我都非常正經,非常嚴肅,臉上都沒什麼表情變化。
知道的以爲我們是情侶,不知道還以爲是領導訓話呢。
我每次給陸春和吐槽時,她都哈哈大笑,然後配上磕瘋了的表情包。
但是我們對於陸景明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這件事都很迷。
每次我問當事人時,陸景明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少有的眼神閃躲,這讓我們更加好奇。
直到一天下午,我才發現藏在時間裏的答案。
那天陸景明在做飯,門鈴聲響起,我以爲是陸春和終於回來了,興奮的去開門。
「Surprise!!!」
一個皮膚白皙,打扮十分前衛,留着銀色頭髮的帥哥,滿面笑容地跟我大眼瞪小眼。
對方看見我的一瞬間也有點蒙,過了不到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就重新浮現起來。
這笑,怎麼跟陸春和磕 CP 的笑那麼像啊。
我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是?」
對方還一臉姨母笑,拿過揹包不知道在找什麼。
我定睛一看,嚯!!!
某某醫院精神科紀念包。
這麼帥的人,不會是個瘋子吧,我後退一步。
他終於開口:「我叫陳硯知。」
然後把從口袋裏找到的東西遞給我:「我的賀禮,你和陸景明的。」
誒?他們認識。
但是他那個包,我還在糾結時,修長有力的大手從我身後穿過,穩穩地拿到了這個盒子。
陸景明帶些調侃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稀客啊。」
然後一邊請他進來,一邊說:「你這打扮,還拿着個精神科的袋子,嚇到我愛人了。」
陳硯知聳聳肩,望向我無辜地說:「我不是精神病,我是精神科的醫生。」
好傢伙,精神科的醫生,這麼時尚啊。
我趕緊打招呼,陳硯知熱情的跟我揮揮手,然後眼尖地看到我的戒指,又一臉姨母笑,「嘖,就是這個戒指啊。」
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陸景明換了他之前那個戒指,重新買的一對。
陳硯知指了指在往廚房走的陸景明:「這傢伙有一天,突然大半夜給我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潮汐鎖定。」
我看了眼一本正經做飯的陸景明,差點笑出聲。
那應該是我們告白當晚,他表現得很平靜啊,沒想到轉頭給精神科的醫生打電話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陳硯知指控道:「我問他是不是有病專門過來找我拿藥,結果他回了我一句猜你也不懂,就把電話掛了。」
「掛了!!!」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聲,是陳硯知大半夜起來都要罵一句:「不是他有病吧。」的程度了。
陸景明聽到我的笑聲,抬頭看了我一眼,依舊端得很正經,我更想笑了。
陳硯知繼續給我吐槽:「然後吧,有一天我向他諮詢一點事情,問他的意見時,人突然癡漢笑,給我在視頻裏展示自己的戒指,問我好不好看。」
不行,我要笑瘋了。
他在我面前真的很淡定啊,買戒指時,除了回家嘴角上揚的弧度大一點之外,再沒有別的表現了。
沒想到他這麼開心。
陳硯知還要再控訴時,陸景明喊我們去喫飯,於是我們約定好之後再給我反饋陸景明的犯病行爲。
飯桌上,他們應該很久沒見了,雖然一直在陰陽怪氣,但是能看得出關係很不錯。
我一邊喫飯,一邊喫陸景明的瓜,陳硯知這小夥子真不錯,給我抖出不少瓜來。
他指了指陸景明:「這小子之前創業,窮得褲子都穿不起了,我都以爲他撐不下去的時候,有一天人突然拿着一個冥王星的設計圖問我可不可愛。」
我一頓,腦海裏那些記憶碎片突然就形成了一條線,我趕緊問:「然後呢?」
陳硯知沒太懂我震驚的點,撓了撓頭說:「然後他就振作起來,現在穿得起褲子了啊。」
陸景明咳了一聲,有些古怪地打斷他:「喫飯,你太吵了。」
不對勁。
我趕緊從口袋裏取出我的鑰匙掛件,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陳硯知就驚喜道:「對對對,就是這,設計得還挺萌。」
我張了張嘴,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原來竟是這樣,怪不得我第一次拿出這個鑰匙扣的時候陸景明話明顯多起來。
當年在我最迷茫的時候,遇到的人竟然是陸景明。
我轉頭去看陸景明,他也是沉默地沒有說話,但是手卻一直轉動着戒指。
他在緊張。
我斂了斂情緒,看着喫嘛嘛香的陳硯知,笑着問:「快,給我講講他當年創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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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完飯陳硯知就以要去追妻爲由而告辭。
雖然他追妻的瓜我也挺想喫,但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久遠的記憶和現實的人猛地重合在一起,陸景明跨過互聯網,越過六年的時間長河,此刻坐在我對面溫柔的對我笑。
我衝過去抱住他,突然就有點想哭:「你當年那麼慘,還能鼓勵我啊。」
陸景明輕輕回抱住我,安慰道:「也沒有陳硯知說得那麼慘,這不是熬過來了嗎?」
我在他懷裏悶悶道:「你當時怎麼堅持下來的。」
陸景明帶着笑的聲音傳過來:「我一想到,有個女孩每天晚上都眼巴巴等着我給她講物理題,突然覺得人生還有點盼頭。」
淦!
突然就不想哭了。
那時候我是個中二病,每天仰天四十五度角流淚,在那個軟件上基本上都會問大佬一些問題。
實不相瞞只有陸景明會回覆我一些智障的發言。
我哼哼兩聲:「我那時候很幼稚吧。」
雖然陸景明只比我大兩歲,但是那時候他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十分穩重成熟的人。
我以爲陸景明會調侃我時,他卻正色地說了很多話:「並沒有,那時候我以爲自己不會再接觸這些時,你突然出現了,每天問的題雖然不難,但讓我彷彿看到曾經一樣熱愛於此的自己。」
頓了頓,陸景明似乎有些難爲情,但還是說:「實不相瞞,回覆你的問題,是我那時候少有的自由行爲。」
「當然,也是最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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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這麼奇妙,自從知道我們的相遇,我就會感慨要是我之前早早知道然後繼續玩那個軟件和陸景明保持聯繫就好了。
陸景明從電腦裏抬頭,問了我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知道麥哲倫星雲嗎?」
那當然知道啊,裸眼可見的天體之一,不過在南半球才能看到。
我期待着問他:「怎麼?要帶我去南半球看星星嗎?」
陸景明聽後思索了一陣,似乎在考慮事情的可行性。
我趕緊打斷施法,給他解釋我是開玩笑的。
陸景明把筆記本轉過來給我看:「我最近看到網上一個很有意思的角度。」
我眯眼去看,NASA 發佈的小麥哲倫星雲絢麗地嵌在太空裏,美麗又燦爛。
陸景明笑着說:「麥哲倫雲在南半球,經常被歐洲水手用於導航,只要它出現,就能安全抵達,換句話說,對於他們而言,麥哲倫雲是宇宙中心。」
我點點頭:「就像我們北半球的北極星嘛。」
陸景明看向窗外的黑暗的天空,說道:「但是對於麥哲倫雲來說,並不知道它對於人類的重要性。」
這個角度倒是清奇,從麥哲倫星雲的角度來看,好像確實是這樣的,它的形成只因爲宇宙賦予了它的形態,  不管會不會被人類看見和讚頌,它都會發出絢麗的光。
等等……
我好像有點明白過來陸景明的意思,果然,  我一抬頭就看到陸景明望着我,笑得溫柔:「你就是我的麥哲倫星雲。」
「我被你指引,你不知道,就像星星不知道它對人類而言的價值,  這很正常不是嗎?」
頓了頓,他繼續說:「但不管有沒有我的欣賞,  你都會在自己的空間裏絢爛生長,在下一個黑暗中,  我會重新和你相遇。」
我有一瞬間失語,  和他對視了半天,然後朝他伸出手。
陸景明從電腦桌走過來,  蹲下來打算抱我時,  我猝不及防拉着他的領帶吻了上去。
陸景明瞳孔微微放大,  只遲疑了一瞬就扣住我的後腦勺加深這個突然的吻。
我趴在他微微發紅的耳朵前,  輕輕說道:「現在知Ţůₑ道了,  獎勵你一個星星的印記。」
陸景明扯了扯被我拽得變形的領帶,  呼吸急促,  眼睛裏都是未褪的緋紅,有些低的聲音散在我耳朵裏:「可以,再獎勵一個嗎?」
我:「……」
他這做事前要詢問的毛病怎麼又犯了。
我無奈地閉眼,親了親他脣角,「可以,可以。」
然後就忍不住趴在他背上笑起來,  窗外的北極星閃耀着,  照亮了北半球人們前進的路,  而我們,  也都沒有被迫掉入黑暗的洪流裏,在理想的銀河中慢慢地旅行着。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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