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而嫁

大婚前一日,徐庭爬牆看望小青梅,摔斷了腿。
徐母覥着臉來問,婚期能否延三個月?
我笑着說,不必了。
當日婚事一切如常,除了新娘的花轎。
——徑直抬進了攝政王府。

-1-
徐庭受傷的消息傳到後院的時候,我正準備試嫁衣。
外祖請了九九八十一位蘇州繡娘,寓意我同夫君長長久久,那紋樣是宮裏賞下來的,很是喜慶好看。
聞聲我腦子一懵,提起裙襬就要往外跑,邊走邊問:「他怎麼樣了……」
新做的指甲鑲了金箔,不慎剮到了嫁衣衣襟上的珍珠,珍珠叮叮噹噹地滾落到了地上。
清脆作響。
「小姐!」報信的丫鬟見攔不住我,跺了跺腳,「徐少爺……是在宋小姐院子裏摔傷的!」
腳步頓住,我有些遲緩地回頭,問她:「宋小姐?」
丫鬟點點頭。
看來,是我認識的那個宋小姐,徐庭的青梅竹馬,宋如嫣。

-2-
前院差人來傳,說是徐庭的母親上門拜訪。
徐庭夜半在未出閣的女子院中摔傷,傳出去了,丟人的是我。
尚未成婚,未婚夫就和旁人不清不楚,引路的小廝都忍不住偷偷看我,目光中帶着憐憫。
正廳裏,父親和孃親冷着臉,徐母不住地賠笑。
「都怪庭兒莽撞,如今摔傷了腿,不能來親自賠罪。」
「親家,韶安,你們看……婚期可否延三個月,我差人去算了,三個月後的初九,那可真是極好的日子……」
孃親打斷了她:「莽撞?莽撞到闖進了旁的女子閨房?」
父親本就身體不好,氣得連連咳嗽。
徐母連連擺手:「沒有這樣的事!親家莫要聽別人嘴碎,庭兒只是去宋府送東西,不慎受傷,和,和宋小姐毫無關係啊。」
說罷她又來看我:「韶安,你知道的,庭兒萬萬不是這樣的人!」
我垂了垂眸子,輕聲問:「既然是誤會,徐庭爲何不親自來向我解釋?」
縱是摔傷了腿,又不是摔傷了腦子,明知滿京城都將會看我的笑話,抬也該抬來請罪。
可從出事到現在,這麼久了,徐庭一封口信都沒有捎給我,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這……」徐母吞吞吐吐,「他傷得有些重……新婚夫妻典禮前,不能見面的!對,不能見面的。」
成親的儀式都已佈置好,家中的親眷也都邀請入京,都在府上住下了。
侯府裏張燈結綵,熱熱鬧鬧,門前都掛上了紅色的喜字。
明日一過,無論這婚事結與不結,我和侯府,都會成爲滿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
徐庭自己躲在背後,讓我來承擔他犯下的過錯,還想要我等他康復……
我搖了搖頭,展開笑顏:
「婚期不必延遲了,不僅如此,徐庭也不必來接親。」

-3-
徐母喜笑顏開地離開了。
婚期照常,還省了徐庭來接親的環節,他只需要美美地隱身在府裏,等着新娘子到了成婚。
徐府的人朝廟裏許願,都不敢許這麼好的事。
孃親一臉不贊同地看我:
「這徐庭做事,太不知分寸,婚期延遲是好事。你向來是個主意大的,怎麼這麼糊塗!」
說罷又嘆氣:「也怪我們,如今你父親身子骨不好,倒叫徐家這樣的都敢來欺負!」
父母膝下無子,僅我和姐姐兩個女兒,後院和諧,從來沒有姬妾。
可偌大的侯府,無子嗣襲爵,父親一朝生病,侯府便成了一塊肉。
旁系的子侄都盯着,想要分一杯羹。
嫁予徐府,本是兩家知根知底,徐庭又是小兒子,想着日後能多多幫襯。
恐怕原是錯付了。
我寬慰母親莫要憂心,我心中有數。
若是徐庭當真負我,婚期照常,新郎,卻是可以換一換的!
飛鴿傳書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我就收到了回信。
信上的字跡張狂,筆鋒遒勁有力,寥寥幾筆回覆了我的疑惑:
徐庭趕不來侯府賠罪,不是因爲傷得不能動彈,而是人還在宋府!
他昨兒半夜爬了宋如嫣的牆頭,不慎摔落,右腿卡在了園子裏的假山石上。
那假山石,是攝政王十年前送給皇帝的賀禮,宋大人有功,又被皇帝賞給了宋家。
天家御賜,無人敢搗碎,徐庭就只好在假山上風乾,等着工匠在石頭上鑿洞,好將他解救出來。
明日我若真的嫁進了徐府,怕也見不到我的「好」夫君!
信中最後,執筆人字跡潦草,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韶安,眼光頗差。」
我抿了抿脣,提筆回信:
「我瞧你好,可願娶我?」
卷好信紙綁在鴿子腿上,我從窗外將它放飛,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梳妝檯前等着。
這次還不到一盞茶,一道殘影捉着鴿子從窗子跳了進來。
來人劍眉入鬢,目若朗星,一身玄色勁裝,腰間掛着一枚暖玉。
聲色裏帶着幾分氣息不穩:「韶安,你當真?」
我柔聲笑他:「竟也學了徐庭的做派,翻女子院中的高牆。」
他嗤笑:「我身手好得很,不像他那般沒用。何況我給侯府遞了帖子的。」
「那帖子呢?」
「……應當剛剛送到侯府前門。」
「韶安,你可當真?」他復又問我。
我點頭:「你不是說我眼光不好嗎?這次看的人行嗎?」
來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中似有千萬般話語,又歸於沉寂。
「韶安,你眼光真是……差極了。」
口中說着我眼光很差,手中卻沒停。
——他從鴿子腿上解下信箋,鄭重地遞到了我手裏。
展開來看,信箋的中央只留了一個字:「可。」
我問他,可願娶我,他說,可。
「你只管照常,明日我來接你。」他沉聲,字字滾燙。
我瞧着日頭,再過會兒便要西沉。
「只有不到半天時間了。」
來不及置辦的,就不必置辦了,只消他一個名字,抵得上尋常男子幾輩子的功勳。
他卻不肯:「既要娶你,當然要給你最好的,你且放țű̂ₛ心。」
我央他,不必太過招搖,至少,不能提前讓徐家知道。
徐庭如此不給我臉面,就要做好反噬的準備!

-4-
我和徐庭、宋如嫣,是從小就認識的。
以徐家和宋家的官職,原本不該和我有交集。
但徐老夫人心善,曾經在去佛堂上香的時候,救下了被賊人綁走的我。
彼時我才六歲,賊人受父親政敵的派遣,在春遊的路上行刺,擄走了我。
賊人受了重傷,一路潛行至深山,恰好撞上了帶髮修行的徐老夫人。
事後,父母對徐家千恩萬謝,因着徐老夫人已是紅塵之外的人,便將謝意回饋到了徐府。
徐父受父親提攜,升官晉爵,年歲相仿的徐庭也成了我的玩伴。
宋如嫣,是徐庭的表妹,自幼借住在徐家,是徐庭的小跟屁蟲。
一來二去,我們也有過一些交集。
徐庭在我面前,一貫是清風霽月的模樣,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笑意溫柔。
他心悅我,是兩家公開的祕密。
不同於姐姐賢良淑德,知書達理,我從小就是家裏的「皮猴子」。
人前輕聲細語,人後爬牆上樹,最愛玩鬧。
每次闖了禍,徐庭都會擋在我面前,撐着一張稚嫩的小臉:
「伯伯,是我做的,別怪韶安。」
年長的哥哥姐姐們打趣,問他,小徐庭是不是喜歡韶安,不然怎麼和護眼珠子似的,恨不得時時抱在懷裏。
徐庭臉騰地就紅了,結結巴巴,說不完整一句話。
年歲稍大一些,我聽到父母有一次閒聊。
說徐庭是個好孩子,性情溫和,又是家中次子,雖說家世差些,但好在知根知底,對我也好。
侯府中不會再有別的兒子,一個女婿半個兒,若是徐庭願意,日後我們的孩子,有一個跟我姓,就當傳承了侯府的血脈。
再見到徐庭時,想到父母說的話,我心中平添了幾分羞澀。
我身份高,在世家中也是翹楚,身邊的玩伴很多,徐庭只是其中一個,從前衆人的調侃,我一概一笑而過,從未當真。
用心察覺之後才發現,徐庭竟的確是圍着我一個人轉。
學堂裏的少爺小姐那麼多,他獨獨和我最要好,無論什麼場合,只要我在,他就一定在我身邊。
我彼時懵懂,見父母默許,便自然而然與徐庭走得更近。
如若不是軍情緊急,父親身體每況愈下,我要陪着他去北疆戰場。
我和徐庭,大約在我及笈那年,就會許下婚約。

-5-
我和那人,便是在北疆相識的。
一把長刀,令敵軍數萬衆聞風喪膽。
縱是我這般皮猴子,也萬不敢在那人面前有一分造次。
許多次,他從我面前大步流星地走過,帶起勁風陣陣,我只敢同旁的士兵一樣,低下頭去,待人走遠後,纔敢崇拜地張望。
他是沙場戰神,拯救平民無數。
多年前平定宮變,一朝定乾坤的大人物,誰人不羨其風姿。
我同他頭次說話,是父親與他探討軍情,我在一旁斟茶。
彼時他們正爲了行軍速度達不到預期而頭痛。
「麓山西北向有一條小路,陡崖不過十幾尺,做繩索可躍下。」
軍帳中陡然安靜。
父親咳了幾聲:「見怪,小女被我寵壞了。」
又催促我道:「還不快給貴人請罪。」
那人擺了擺手,升起興味:「你說的小路,可能通行?」
我點點頭:「自然能的,同行兩人不受阻礙,前鋒可先行。」
他同副將交換了一個眼神,副將領命去探查。
他問我:「你一個小姑娘,如何知道北疆的山路?」
「……捉山雀走丟了,無意中尋到的,藤蔓叢生,尋常不易發現。」
父親捂了捂臉。
之後我們便熟了。
那人雖位高權重,面色冷峻,帶着上位者的威壓。
卻同時心思細膩,體察入微,不拘一格。
他並不因我是女子而低看,反倒很是尊重我的意見。
知我好學,他送我兵書,教我長刀,北境獵獵的風呼嘯而過,我因一個男人手上生了繭子,卻無比興高采烈。
我偷偷加入了前鋒部隊,去給他們指路,行至叢林深處,偷襲倏然而至!
——那是我殺的第一個敵軍。
鮮血飛濺到我的臉上,溫熱麻木,他從身後打馬而過,將我撈上去捂在懷裏。
我感覺到他的手臂沉穩有力,捂着我的那隻手卻微微顫抖。
論功行賞時,他在進京的請封函上落了我的名字,說,縱是女子,也可建功立業。
卻又冷着臉罰我,說軍紀嚴明,不可再犯。
新年伊始的那天,軍情緩和,敵方撤了兵。
軍營上方燃起煙花,在星空下方綻出絢爛,照亮了眼前可見的天地。
士兵們說是那人的私藏,慶大周福澤綿延,萬世太平。
他送我一把短刀。
「女子使長刀不便,這個送你。」
「煙花真好看。」我同他說。
他說:「放給你的。」

-6-
我逃了。
下意識的。
逃回軍帳,黑夜裏我的心跳聲清晰可辨。
我告訴自己,那人,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那句話不過是前輩對小姑娘的獎勵,我不該多想。
第二日,好不容易偷得清閒的副將同我閒聊。
「韶安,你及笈了吧?在京中可有許親?」
我搖搖頭,他又問:
「那可有瞧好的人家?」
腦海中劃過徐庭的模樣。
清貴人家的小兒子,包容溫和,日後能同我一起撐起侯府的基業。
他心悅我,縱使他從未說過,但大家都這般調侃。
若是他願意,這麼多年,我該給他個交代。
我輕輕地點了頭,說,有。
身後一陣勁風,那人從我身旁走過,似乎低低地呵了一聲。
我陪父親回京休養,離開的那天,他沒有來送我,只託人給我送來了一籠信鴿。
最大的那隻腿上綁着一封短信,信上說,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放飛信鴿,它們自會去尋他來。
回到京城後,徐家上門提親。
父親試探地問,日後可否同我一起操持侯府的產業。
徐庭當場立下字據,說願同我一起孝順父母,日後的第一個兒子跟我姓,當作侯府子弟。
父母很滿意,應下了這門婚事。
我將鴿子養在後院,信箋壓在箱底,一次都沒有放飛過。
人當重諾,既許了徐庭,我便不會三心二意。
但也是在回京城後,曾經不聲不響的宋如嫣,頻頻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
確切地說,是出現在徐庭的生活裏。

-7-
宋如嫣自幼被寄養在徐家,性情怯弱,幼時見過幾次,她都躲在徐庭身後,不敢和我說話。
徐庭後來就不帶她來了,說表妹不愛出門,也不愛見人。
我還同他抱怨過,小姑娘文文靜靜的,怎麼不多帶出來走動,一個人窩在屋子裏有什麼意趣。
徐庭只笑,說宋如嫣與我不同,且不必管她。
可是回京後我見到的宋如嫣,卻不是徐庭口中的模樣。
再次見她是在京城詩會上,宋如嫣一身青裙,笑容明媚,出口成章。
徐庭雖站在我旁邊,眼神卻一直黏在宋如嫣身上。
我不動聲色地問他:「表妹瞧着,同之前很不一樣。」
徐庭怔了一下,立馬回頭看我,眼神深情款款:「縱她如何,比不得韶安半分。」
……
我原也沒有要同她比較的意思。
不知爲何,徐庭的示好讓我並不太舒服,我壓下沒說,只當是自己多心了。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相反,徐ţü⁹老爺子得了貴人賞識,平步青雲。
一日在鋪子裏,我遇到宋如嫣,她身邊的丫鬟嘰嘰喳喳:
「等日後小姐過了門,生下的孩子姓徐,少爺整顆心都得在您身上。」
宋如嫣斥她胡言亂語,兩人匆匆走開。
我差人去查,下人回稟,徐府竟真的存了給徐庭納妾的心思。
徐母私下裏同人說,侯府小姐是外人,生下的孩子也是外人,我徐家總不能絕了後。
收到信兒的那天,我摔了茶盞,拎着短刀,讓人將徐庭請進了府。
我柔聲:「徐庭,同我一起撐起侯府、子嗣隨我,是你主動許諾的,侯府不曾脅迫。如今我再給你個機會,若是你不願意,想要納妾生子,只管同我說,我會主動退婚,不會糾纏你半分。」
徐庭慌忙解釋,說自己絕無此意。
我繼續說:「我侯府的姑娘嫁人,沒有要與妾室爭寵的,成親三年內,你不可納妾。」
體諒徐庭對我的許諾,若他真想有自己的解語花,日子久了,我也可以做主替他納進府來。
但絕對不能越過我去。
「韶安,你多心了,我心中唯你一人,斷然不會同別人有牽扯。」
我問她:「那宋府的小姑娘呢?」
徐庭面不改色:「如嫣自幼在徐府長大,難免對我有幾分情誼,我已經同她說清楚了,讓她斷了這份心思。」
我嫁的是徐庭,日後也會單獨開門立府,他這般果斷,我信了他。
不如信狗。

-8-
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侯府徹夜長明,紅紅的燈籠掛滿了院子。
我正準備就寢,丫鬟前來稟告,說有人想見我。
今兒是什麼日子,事情竟這般多。
來人是從侯府後門敲的門,戴着遮面的兜帽,她走上前來,見四周除了我的貼身婢女並無他人,才掀開兜帽。
竟是宋如嫣!
她神色焦急,顧不得許多,一照面就問我:
「你快取消大婚,徐庭嫁不得,他還在我家假山上掛着呢!」
我和婢女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我曼聲問她:「徐庭與我有婚約,縱使你想嫁他,也不該如此心急,你就不怕我將你扣下麼?」
宋如嫣蹙了蹙眉,一臉嫌棄:「誰說我想嫁他?」
「嗯?」
她接着說:「徐庭是自己要來爬我的牆,他想讓我給他當外室,生兒子,說有了子嗣就將我扶爲正夫人。他做什麼夢呢,我憑什麼要給他當小老婆!」
我遲疑着問:「你既不想嫁他,爲何要深夜來阻我?」
宋如嫣瞪大了眼睛:「爲了拉你一把呀!」
「徐庭都掛在我家假山石上了,你還不退婚,我只好冒着風險親自來勸你。」
「假山石……是你做的?」
宋如嫣佯裝沒聽到,摸了摸鼻子:「虞小姐,徐庭不是良配,我曾聽他們母子商議,要徐庭萬事都裝作心愛你的樣子,好娶了你這個侯府小姐喫絕戶。」
「三代還宗聽說過沒?你的兒子姓虞,等徐庭掌控了侯府,你們的兒子承襲爵位,再讓兒子的兒子改回徐姓,你們侯府就變成徐家的啦。」
身旁的婢女倒吸了一口冷氣,驚呼道:「好生惡毒!」
我問她:「你如此行事,不怕徐家報復嗎?若是他執意要納你進府,你要如何逃。」
宋如嫣狡黠一笑:「所以我來抱侯府大腿啦,我幫你看清徐庭真面目,換你救我一命,不虧吧。」
我便也笑了。
宋如嫣這人有趣,怪不得回京後,衆人皆道她如朗朗明月。
「多謝。」我同她說,「外祖周老爺子近日在京郊賞景,他同我說想收個女學生,我給你寫封信,你且去找他避避風頭。」
宋如嫣驚喜地連忙道謝:「虞小姐爽快人!」
臨別前,宋如嫣回頭,欲言又止,我問她怎麼了。
「我曾聽聞,虞小姐是在戰場上有過功業的……女子未必不可承襲爵位、繼承家業,原不必引狼入室Ṫü₁,遭人惦記。」
這幾句確是肺腑之言。
我點點頭,囑咐她一路當心:「我心中自有決斷。」
宋如嫣朝我擺擺手,戴上兜帽,又從後門離去。
「小姐,這宋小姐說的,可有幾分能信?」婢女小聲道。
我願信她,信女子對女子的善意。
一個能勸我女子承爵的人,想必,確實看不起徐庭這種陽奉陰違的東西。
我彎了彎脣角。
看來徐庭忙活這麼久,終究要竹籃打水一場空,我們這些小女子,一個都瞧不上他!

-9-
第二日,鑼鼓喧天,侯府門前皆是道喜的親朋好友和圍觀的百姓。
孃親爲我梳頭,說日後定要好好教訓徐庭,讓他老老實實地守着侯府。
我心中暗道,如徐庭這般人,怕是得打斷腿才能老實,與其期待日後他能改變,不如就此蹬了他。
八抬大轎搖搖晃晃,我在紅蓋頭裏默默算着,過了這條街就是岔路。
左邊是去往徐府的路,右邊——
窗外傳來人羣的驚呼聲,我偷偷掀開簾子一角去看。
岔路右邊,那人一身婚服,眉目俊朗,騎在高頭大馬上,自有一番風流倜儻。
身後是威嚴的數百人儀仗,挑着一箱又一箱的聘Ṭũₑ禮,滿街都鋪上了紅色的長毯,十里紅妝。
百姓中發出歡呼:「攝政王!是攝政王!」
轎伕懵了,奏樂彈唱的樂師也懵了。
朝左的路被堵上了一排碩大的石頭,將整條路都擋住了,狗都過不去。
——不知那人從何處連夜搬來的。
我心中暗笑,朗聲吩咐道:「且右行罷。」
於是,侯府小姐的花轎,大婚當日,徑直地抬進了攝政王府。
下轎時,圍觀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爆發出一陣叫好聲,我不慎踩空了一階,右臂被人攙住——
「當心。」
他悅耳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頓覺半邊臉都燒了起來。
昨日孤注一擲放飛信鴿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想,只想着不能輸這口氣,且挺過今日再說。
蓋着蓋頭走在他身邊的時候,我才恍然,我,竟嫁給了攝政王……
拜天地的時候我才知曉,皇帝竟也來了。
少年皇帝剛過十歲,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年紀,他是攝政王帶大的,同我們很是親暱。
敬酒時,小皇帝託人取來私藏的玉簪,遞給我:
「這是皇奶奶的,她年事已高,託朕轉贈給嬸嬸。」
攝政王和先皇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是太皇太后的小兒子,皇帝的親皇叔。
這樁婚事,高朋滿座,一夜之間能佈置好王府已不容易,攝政王竟連夜上稟了皇帝和太皇太后,請他二人爲我做主。
如今皇帝親自主持婚禮,太皇太后賜下賀禮,天下無人敢指摘我的不是。
婚宴盛大,徐家人在府上得意地左等右等,等不到新娘的花轎,出門一問,才知道轎子抬到了攝政王府。
徐母趕到時,我和攝政王已經拜完了天地。
ẗûⁱ
上有君王,徐母不敢造次,怒氣衝衝地站在觀禮的人羣中間。
待到我們前去敬酒,徐母騰地擠了出來,上前拽我的胳膊:
「韶安,庭兒只是受傷想要推遲婚禮,你怎能讓花轎抬進別人家裏,這事你也太胡鬧了!」
「你快跟我回去,庭兒還在家中等你,我徐府的臉面都要被你丟光了!」
攝政王側身攔在了我面前,正要開口,我攔住了他。
「徐夫人,徐庭竟回家了麼?」我佯裝驚訝,「他昨夜還在宋家偷竊,人掛在了宋府的假山石上,許多人都看到了呀。」
「你別胡說!」徐母慌張地打斷我,一雙眼睛左右探看,他們封鎖了宋府的消息,卻沒想到被我當衆捅了出來,「庭兒大戶少爺,怎會去偷盜!」
我眉眼彎彎,笑着問:「夜半闖入別人府上,不是偷盜,那是偷……」
我欲言又止,周遭的人聽着了,紛紛豎起了耳朵。
徐母柳眉倒豎:「你莫要攀咬,你是我徐家的媳婦,你……」
攝政王冷呵了一聲:
「本王的夫人,何時竟輪得上旁人肖想!」
我的聲音冷了下來:「徐夫人,我同令郎曾議親,但聘禮早在兩個月前就已退還,婚約未成,我與徐府毫無關係!」
人羣中一片譁然。
婚事急促,大家少不了私下裏議論紛紛,索性就趁這個機會,說個明白。
徐母瞪大了眼睛。
身旁的婢女遞上了一個盒子,是當日退還聘禮的禮單,上面赫然落了徐庭的名字。
因宋如嫣之事,和徐庭攤牌的時候,我就勸父母將聘禮退了回去。
徐庭日後是要同我一起支撐侯府的,雖沒有入贅的名頭,但到底和尋常嫁娶不同。
我將聘禮退了回去,也爲了日後不被徐家以此拿捏。
沒想到,竟是冥冥中註定了,我嫁不進徐府。

-10-
熱鬧結束已經到了後半夜。
人羣散去,我纔開始覺得拘謹,婚房裏皆是紅色的紗幔,龍鳳燭臺上的火苗微晃,那人換外袍的模樣影影綽綽。
「韶安,過來。」
我坐着沒動,警惕地看他。
過了會兒,他無奈地笑:「過來卸珠釵,你莫不是想戴着這一頭睡。」
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梳妝檯前,他動手替我卸下了鳳簪。
銅鏡裏映着我的面容,男人一截細腰,在外袍裏晃。
「看什麼呢?」
「沒什麼。」我眼神亂瞟。
「王爺。」我抿了抿脣,「……你睡哪兒?」
他卸下一隻耳環,慢條斯理地放在梳妝檯上,曼聲:「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沉默,小聲叫了一句:「楚珩。」
「裝模作樣。」他拍了拍我的肩,讓我把另一隻耳朵轉過去。
北疆前線戰場,他將我夾在胳膊下,從人羣中硬是將我扛回去的時候。
——我齜牙咧嘴,沒大沒小地喊了他好多聲「楚珩」。
「楚珩,你放我下來!」
「楚珩,你憑什麼不讓我上戰場!」
「楚珩……」
故事快到終章,男主人公才終於有了名字。
珠釵褪下,楚珩摸了摸我的長髮,轉身走去了側邊的軟榻。
「你睡吧。」
龍鳳燭通宵燃着,光影明明滅滅,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小聲喊他:「楚珩。」
「怎麼了?」
「你沒睡着啊。」
「嗯。」
「你爲什麼說我眼光差?」
「……」
我翻了個身,正對着軟榻的楚珩,他平躺在上面,手搭在腹前,閉着眼睛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聞言他輕笑了一聲:
「你若不怕我,北疆就不會跑。」
這次輪到我沉默。
攝政王功勳卓越,卻非一般女兒家敢高攀。
爹孃心中的佳婿,是性情溫和,官職不高不低,事事以我爲重的溫潤公子。
楚珩殺伐果決,官場關係詭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的人物,後半生或波瀾壯闊,或顛沛流離。
可是有一事,爹爹想錯了。
性情溫和者,頗多算計,事事以我爲先,也不過是騙取侯府信任的手段。
虛無縹緲的承諾實不可信。
「楚珩,謝謝你。」
我頓一頓,決定還是先同他說清楚。
出嫁隨夫,世上風氣到底如此,古板的人家,連回孃家都要年年數着日子。
「侯府無子,姐姐是養女,已經嫁人,日後侯府的產業要我來打理,也會常常同侯府走動。」
至於百年之後,旁系的孩子若是有出息的,再行過繼之事。
攝政王家大業大,想來也瞧不上侯府這仨瓜倆棗,不會像徐庭那樣處心積慮想要佔爲己有,倒省了我防備的煩惱。
楚珩漫不經心地答:「你是侯府的女兒,打理家事、看望父母是應該的,想回去多久,就回去多久。王府人少,我娘在宮裏,平日裏操心的事情不多,你不必擔心。」
他繼續道:「韶安,且放心吧。」
我這才沉沉睡去。

-11-
再見到徐庭,是第二日回門。
楚珩攜着我的手,神采飛揚地向父親母親行禮。
父親連忙去扶,孃親還是懵的,一個幾十年的世家夫人,站在門口手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趁着父親和楚珩寒暄,孃親悄悄把我拉到了一旁。
「到底是怎麼回事,花轎竟抬到了攝政王府裏,真是急死我了。」
我安撫孃親:「這樣不是很好嗎,攝政王難不成還比不上那個假山上掛着的男人?」
孃親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自然是好……孃親就是擔心,攝政王威嚴,你又是個倔性子。」
我心中一暖,他們自幼看着徐庭長大,婚前對他心存幻想,並不奇怪。
但我婚前改嫁,也實屬離經叛道,若非攝政王位高權重,又有皇帝和太皇太后保駕護航,少不了要被別人指指點點。
孃親雖怪我莽撞,卻並無半分指責,他們相信我,也支持我。
父親受不得寒,我們正要進門。
「韶安!」
徐庭在身後大喊。
見我回頭,他急急跑過來,顧不得旁人,仰頭看我,帶着幾分祈求:
「韶安,不要同我賭氣了,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我日後再也不會了。」
身旁的婢女好心提醒他:「我們姑娘早已同你退婚,如今已經是王妃了。」
徐庭篤定地看着我,眼珠一錯不錯。
「你唬得了我娘,卻唬不了我,你和攝政王無媒無聘,這婚宴作不得數!」
楚珩抓過了我的手,聲音從身後響起:
「誰說無媒無聘?王府的鴻雁、禮單、婚事皆在,你可要來查?」
小廝有眼力見地將托盤遞了上來。
徐庭不可置信地上前翻看。
我小聲問楚珩:「你是何時備的?」
他微微低下頭:「一年前。」
見我愣怔,他又補了一句:「送是前日送來的,我不是同你說了,我有正式的拜帖,不是闖進府中的賊人。」
原來他那日收到信,趕來見我時,就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了。
徐庭顫抖着手,看着婚書和禮單的落款:「這是……我受傷那日?」
我嘲諷道:「是啊,是你去爬別人的牆,摔下去的那日。」
君子一諾千金,我是真的想過要和徐庭好好過日子。
但直到徐庭從宋府的院子裏滑落,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如同嫁衣上繡的珍珠,崩落滿地。
「攝政王趁人之危,迎娶下官的未婚妻,就不怕下官參你嗎!」
楚珩氣定神閒,笑着應:「本王等着。」
徐庭握了握拳,眼神中滿是懊悔。
「韶安……」
自他出現,我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徐庭興許還心存幻想,我對他割捨不下。
畢竟我們曾相識多年,是衆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我嘆了口氣,向前走了一步。
「徐庭,我們相識多年,我並未有對你不妥之處,婚姻ṭü₃嫁娶,講究兩相情願,我也一再同你確認,是否要在一起。」
「你可以拒絕,我侯府,我虞韶安,決不會因此而有任何意見。」
「你貪圖侯府權勢地位,卻又想揹着我尋旁的女人,瞞天過海,這般人品,我瞧不起你,更不會再同你有瓜葛!」

-12-
徐庭並不敢在朝堂上參攝政王。
相反,他夜半去宋府行竊的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
一部分人在傳,徐庭有偷竊的癖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想去偷宋府御賜的假山石。
還有一部分人在傳,徐庭人前溫潤如玉,背後是個採花賊,遁入宋府欲行不軌之事,好在宋府的高牆上有厚厚的青苔,他不慎摔落,掛在了假山上。
無論是哪個,徐庭下半輩子,恐怕都和假山脫不開關係了。
宋如嫣躲到了我外祖那邊修學,樂得清靜,我託人去問,徐庭在宋府的糗事,他家人可會爲難她。
她給我回信:「宋老爺雖然官小,很有骨氣的,那天差點把徐庭從假山上抽下來。」
原來許宋如嫣做妾,也不過是徐家的一廂情願。
就是這宋如嫣頗奇怪,喊自己父親叫宋老爺,性情也同之前大不一樣。
父親病重,我連夜趕回了府上,在他身邊侍奉。
趁着楚珩去江南巡查,徐庭偷偷前來叩門。
「韶安。」他望着我,神情落寞,如今他名聲不好,徐府想給他重新說一門親事,可但凡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要一個爬牆越瓦的女婿。
想要攀徐家高枝的,徐母又都看不上。
「我是伯父自幼看大的,想來探望他老人家一二。」
「不必了,父親並不想見你。」
徐庭攥了攥手中的信箋:「韶安,我自知不如攝政王功勳卓著,但你一個女兒家,想要陪你留在侯府的相公,攝政王絕無可能。」
「這是我當初寫給虞伯伯的承諾書,我願意入贅侯府,日後陪你侍奉雙親,我們的孩子無論幾個,都姓虞,好嗎?」
我蹙眉:「你瘋了不成,竟連攝政王的牆腳也敢撬?」
徐庭神色渴求:「攝政王爲人光明磊落,若你不願,他定不會脅迫於你,也不會爲難我。」
「何況,我是真的心悅你,韶安,這麼多年,愛你已經成了我的習慣……」
「侯爺病重,侯府需要一個撐得起家的女婿,我願意上門,我跟你姓都行!」
多年的僞裝和欺瞞,徐庭在我身上付出的時間和精力都太多了,多到他無法承受一朝我嫁給別人,他們的滿盤算計皆落了空。
竟跑來朝我發這個癲。
我正想將這晦氣東西趕出去,楚珩的副將叩門。
他摸了摸鼻子,曾經和我在北疆侃大山的大漢,一朝成了自己夫君的下屬,他大約還有些不習慣。
「王爺臨走前吩咐我,若是有髒東西上門搶媳婦兒,就把這個拿給他看。」
他遞給我一張信箋。
「是王爺給小世子取的名字。」
我臉上一紅,這人,八字還沒一撇,就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信箋展開,我和徐庭都愣住。
徐庭倒退一步,口中喃喃着:「這如何可能!」
信上字跡清晰可辨,楚珩寫字向來張狂,這三個字卻寫得端端正正。
——虞承韜。
「承」是侯府一脈下一輩的字。
他竟給自己的孩子,取了隨侯府的名字!
皇室血脈不容混淆,若是出身不入皇家族譜,日後再想更改,難上加難,如徐庭一般三代還宗的心思,幾乎是沒可能。
我腦中立時浮現出楚珩漫不經心的模樣,倘若他現在在場,定會輕笑着摸摸我的頭,說一聲:「算不得什麼大事,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徐庭神色恍惚,貌若瘋瘋癲癲,口中一直唸叨着「不可能」。
我讓人將他趕了出去,從今往後,侯府的大門,再不許徐家人進來。
轉身回到屋裏,我將信箋放到父親手中。
心中想了想,索性給爹爹個念想:
「爹,我同楚珩有孩子了,名字都取好了——」
「叫虞承韜。」

-13-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父親的病竟有了好轉。
春暖花開的時候,楚珩帶着江南尋到的神醫回了京。
孃親一臉喜色地請楚珩進門,歡喜地同他說:「王爺要做爹爹啦!」
我頭一回,見什麼大場面都見過的攝政王,瞬間僵硬如石雕。
他一言難盡地看向我,趁着孃親去倒茶,低聲問:
「你……」
我捂臉,瘋狂朝他使眼色:「假的假的,哄我爹高興的。」
楚珩要我伸手。
「做什麼?」
他朝我手心放了一個錦盒,打開看,是碩大的一顆東珠。
「我瞧你那日嫁衣上少了一顆,此去江南恰巧碰到了,給你補上。」
我眼眶酸澀。
那顆珍珠掉落得匆忙,我都早已忘記了。
卻有人默默記下,想着給我一個圓滿。
徐庭的事,我表現得再雲淡風輕,又何嘗不難過呢。
神醫行鍼頗有一番造詣,他留在侯府,盡心爲父親醫治。
我同楚珩回王府休整,遣退下人後,我問他:
「取名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同我提前說。」
正如我料想的那般,楚珩一邊換外袍一邊應我:「這算什麼大事。」
不算大事,卻讓徐庭耿耿於懷,恨不得在娶我的前夕就去宋府搞定自己的小妾。
楚珩拉着ẗüₖ我坐在榻上:「天下都姓楚,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也不多,岳丈既然介懷,就隨了他的心意。」
爲人子女,我無法非議父親的宗族觀念,縱是他心有遺憾,也未曾納妾,未曾對不起孃親,對我亦是盡心盡力,真心疼愛。
也因此,我曾對徐庭多有包容忍耐,甚至允他三年後納妾。
「別想了。」楚珩一路舟車勞頓,眉目中皆是倦色。
我點點頭:「路途勞累,今夜你在牀上休息吧,我去軟榻。」
想起身, 身後卻被拉住。
楚珩攥着我的手, 眼神灼灼有光:「你去睡軟榻, 許給岳丈的孩子從哪裏來?」
我沒敢回頭, 聲音壓得低低的:「你不是累了麼?」
他在我身後低笑,手臂一使力,我驚呼一聲, 被拉回了牀上。
楚珩一雙眸子燦若星光, 哪還見剛剛的倦容。
「又不累了……」

-14-
承韜出生的時候, 父親樂得滿面紅光, 逢人便說自己家的小兒生得健壯, 像一頭小老虎。
楚珩還政於皇帝,自在清閒, 只苦了小皇帝, 成天託內侍往王府跑。
小皇帝一面惡狠狠地說:「這小崽子出生,皇叔都不管我了。」
一面將自己私庫裏的好東西可勁兒往王府裏搬。
我問他:「皇上要不要抱抱?」
小皇帝連連擺手,眼裏卻全是好奇和期待。
我說沒事, 抱抱吧。
堂堂大周皇帝, 同他皇叔第一次抱孩子一樣, 彷彿被點了穴, 一臉僵硬地立在原地。
民間向來愛編排故事, 揣測攝政王與皇帝之間定然不和, 要倒戈相向。
官員也多有心思。
真的嫁入王府後才發現,皇帝和楚珩之間,是君臣,也是叔侄。
楚珩養大了小皇帝, 盡心盡力,皇上也知恩圖報, 從未猜疑。
宋如嫣從外祖門下出師, 做了女先生,雲遊四海,行至盡興處,便席地而坐,爲人講學。
她託人寄回一枚平安鎖, 祝福我和我的孩子歲歲平安。
侯府和王府在各地的門下,皆會對她照拂, 感念她當年在外牆置青苔的恩情。
徐庭德行有虧, 在官場不進反退, 徐母刁鑽, 尋常人家的姑娘還瞧不上, 府上日日爭吵不休。
徐母罵徐庭色迷心竅, 急着去探看宋如嫣, 連自己的正妻都丟了。
徐庭罵徐母徐父貪心不足,想要喫絕戶, 自幼就勒令他對我耳提面命, 使勁兒討好。
家宅不寧,沒過幾年, 父子二人就雙雙被貶謫到了遠鄉。
我再未見過這一家人。
一日,楚珩抱着承韜逗弄,我忽然問他:
「北疆的煙Ţù₄火, 真的是爲我放的嗎?」
他輕笑:「爲你,也爲大周將士,天下子民。」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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