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食人間煙火的陳知南落魄後,我用一副助聽器把他拐上了牀。
他一向厭惡我這樣招搖的女人,可我偏愛在牀上摘掉他的助聽器說他最厭惡的話,逼他做最難堪的事。
後來他東山再起,拋棄他的白月光也後悔回頭,二人宣佈婚訊。
怕陳知南迴過味來報復,我當機立斷飛去了大洋彼岸。
直到聽說他已經妻女雙全,才安下心來回了國。
可誰知,我剛出機場就被捂着嘴拽進一輛車裏。
那天,我求饒求得嗓子都啞了。
可陳知南卻摘掉助聽器隨手扔出窗外,掐着我的腰啞聲輕笑:「大小姐,沒用的,我聽不見。」
-1-
房間裏只開了臺微黃的夜燈,陳知南清雋的五官在燈光下多了幾分魅惑。
我勾上他的脖子,懶洋洋出聲命令:「親我。」
陳知南眼神一暗,毫不猶豫地低頭吻下來。
脣齒相依間,曖昧的水聲在寂靜的屋內顯得格外明顯。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喘不上氣去踹他的腿,陳知南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我。
目光相接,呼吸驟然滾燙,他眼眸幽深,又想低頭親我。
卻被我躲開。
「今天來這麼晚,被哪個小姑娘絆住了腳?」
我擺出質問的樣子。
陳知南微涼的手指捏上我的後脖頸,嗓子還啞着:「沒有小姑娘,一直在和合作方談判。」
「這還差不多。」
我獎勵似的吻上他的脣角。
陳知南ţŭₑ偏頭捉住我的脣,急急地吻上來。
另一隻手已經開始去扯我的肩帶。
我按住他的手。
「遲到可不行。」
我轉身坐到沙發上,手輕輕揉捏着他的耳垂,低聲耳語:「就罰你今晚跪着服侍我。」
尾音落下的同時,我摘下他的助聽器隨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
陳知南不喜歡女孩太大膽,更討厭女孩太開放。
恰巧我大膽又開放。
所以我很喜歡在牀上摘掉他的助聽器,湊到他耳邊說些葷素不忌的話。
反正摘下助聽器後他聽不到。
-2-
我覬覦陳知南多年。
學生時期他是難以接觸的高嶺之花,更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形影不離。
白天我眼巴巴看着他們一起上下學,晚上就求神拜佛算塔羅問他什麼時候和青梅吵架分手。
上大學後他們兩個依舊感情融洽,我只好找一個和他有幾分像的男朋友解饞。
本來以爲我這輩子都沒機會了,可後來陳家卻突然遭遇危機。
陳父生意失敗,重壓下自殺而亡。
陳母目睹陳父跳樓,突發心梗住進了 ICU。
在外地的陳知南得到消息匆匆往家趕,卻出了車禍,從此失聰。
他的小青梅在這時選擇隨父母出國,沒留下隻字片語。
從前的高嶺之花跌落神壇,落魄到連一副助聽器都買不起。
我聽聞消息,立刻甩掉男友結束度假飛回國。
所有人都以爲我是去救贖陳知南的。
可我不是。
我是去乘人之危的。
-3-
找到陳知南時,是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
我扔了一個助聽器和幾張銀行卡在他面前,然後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給他看。
「陪我睡,這些都是你的。」
陳知南看了我一眼,眸底毫無波瀾,像是已經放棄和不堪的人生負隅頑抗。
直到滾到牀上,我整個人還有點暈。
日思夜想這麼多年的人現在脫光了抱着我親,誰不迷糊?
特別是……
我咬着下脣偷摸瞥了一眼,暗自感嘆。
能忍受那個贗品這麼多年,我可真是餓了。
「不舒服?」
看我走神,陳知南以爲自己技術不行。
「不是。」
我笑着湊近他的耳朵ťű₎,輕聲說了句正經人聽了都會面紅耳赤的話。
他眉頭緊皺,忽然偏頭離我遠了一些。
我這纔想起來,對於那些向他直白示愛的女孩子,陳知南一直厭惡至極,甚至連句體面的拒絕都吝嗇說出口。
他應該喜歡那種溫婉大方的女孩。
我不是,但他的小青梅是。
既然他不喜歡聽我說話,那就不讓他聽好了。
我抬手摘掉他耳朵上已經被汗打溼的助聽器扔到地上。
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
我摸着陳知南的腹肌,肆無忌憚地胡說八道。
-4-
四年了,陳知南被我調教得十分懂事。
我哼一聲他就知道是輕了還是重了,偶爾不聽話按自己的心意胡亂來時也不會越過我的底線。
有一個完美牀伴的後果就是,我起晚了,沒有親眼看到陳知南送生日驚喜。
我拿起牀頭櫃上的小盒子輕輕打開。
裏面是一個小銀戒,沒有多餘的裝飾,很素淨。
我小心翼翼把銀戒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不大不小,剛剛好,量身定做一般。
我舉起手掌,在陽光下美滋滋地觀賞。
直到樓下傭人催促早飯快要涼掉,我才戀戀不捨地收回手。
「劉媽,好看嗎?」
到一樓後,我高興地轉了個ẗüₘ圈,伸出右手向劉媽炫耀:「陳知南送的。」
「好看好看。」
劉媽知道我有多喜歡陳知南,她打趣道:
「先生夫人送來的包包衣服和豪車也沒見你這麼喜歡,一個銀圈子倒是寶貝得不行。」
「不一樣!」
我坐到沙發上,一邊打開手機,一邊反駁劉媽:「那可是陳知南……」
朋友圈彈出的一張照片讓我失了聲。
是好多年沒消息的宋微,那個和陳知南有婚約的小青梅。
照片上,宋微穿一身長裙,戴着大鑽戒的手指捏着一張薄薄的卡片,卡片上有一句動人的情話:
「靜下來想你,覺得一切不可思議。」
而她身後,一早就出門說有急事的陳知南正背對着鏡頭垂眸整理袖釦,側臉溫柔。
配文是:「原來冰山也會開口說情話。」
那些向來看不上我的陳知南的兄弟紛紛留言。
「怪不得不讓我們去接,原來心上人早就到了。」
「高嶺之花爲你折腰,我們宋姐就是 NB。」
「你倆的請帖我等的花兒都要謝了,趕緊給個準信兒啊。」
宋微在最後一條評論下面回覆:「快啦,到時候讓知南請你做伴郎呀。」
我久久地看着宋微鴿子蛋一樣大的鑽戒,半晌,又垂眸看向自己手上半點裝飾都沒有的銀戒。
不知過了多久,轟隆一聲巨響ƭú₃將我驚醒。
我扭頭望向窗外。
天氣由晴轉陰,外面開始下暴雨了。
-5-
陳知南迴來的時候,我還在睡覺。
身邊的牀鋪突然塌下一塊,他捏住我的無名指輕輕晃了晃:
「劉媽說你一直在睡覺,要不要喫我給你煮的面?」
我沒看他,輕輕點了點頭。
「商明嘉。」
我正埋頭喫麪,陳知南突然開了口:
「爲什麼不戴我送的戒指,不喜歡嗎?」
我頓了頓,平聲回道:「還好,就是太素了。」
其實挺好看的,但和宋微的比就太拿不出手了。
屋內一片寂靜,只剩時鐘「嘀嗒」的聲音。
半晌,他才輕聲說:「我的新公司已經慢慢起步,最近正談一個大單子,成功後就能拉到更大的投資。
「到時候我送你一個更好的,再買一個你喜歡的海景別墅。」
這是什麼意思?
宋微住陳家我住海邊?
要把我當情人養在外面?
我閉了閉眼。
這就是陳知南東山再起後的報復嗎?
我拿他當小白臉,他就結婚後把我當情人不讓我進陳家的門。
如果真被他得逞,以後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着我。
想起自己在牀上對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我狠狠打了個冷顫。
-6-
第二天一早,陳知南剛走我就麻溜地下了牀準備跑路。
誰知剛踩上地毯,我的腿就一軟,差點跪下行了個大禮。
心裏罵了陳知南兩句,我打開衣櫃瘋狂往行李箱裏塞衣服。
「小姐,您這是突然要去哪?」上來打掃衛生的劉媽問。
我頭也不抬:「跑路……啊不,是度假,歸期不定。」
走之前,我拉着劉媽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告訴陳知南我去了哪兒。
如果他追着問,就告訴他我出國結婚了,讓他別騷擾有夫之婦。
交代完一切,我扔掉電話卡註銷所有社交軟件,匆匆登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
……
五年轉瞬即逝,聽劉媽說陳知南沒有結婚,倒是已經有了個女兒。
他骨子裏竟然是這麼封建的人!
我倒是有些同情宋微了。
二十一世紀還搞生出兒子再給名分這套,嫁過去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磋磨。
這麼長時間都過去了,陳知南已經成了國內行業新貴,也有了妻子女兒。
應該早把我忘了。
於是我誰都沒通知,自己偷偷溜回了國。
誰知剛出機場,我就被捂着嘴拽進了一輛車裏。
男人的懷抱堅硬滾燙,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戴着的銀戒,喉嚨裏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大小姐,不是出國結婚了嗎?無名指還戴着我送的戒指算怎麼回事?」
-7-
五年沒見,陳知南變得險些讓我認不出。
他從前最愛白襯衫,清清爽爽,眼睫一垂就能帶出幾分無辜和清純,把我迷得七葷八素。
現在的他額前沒了碎髮,一身黑西裝矜貴沉肅,眉眼冷峻,讓人多看一眼就腿軟。
無名指被他不斷摩挲,似有一把火自指節燃起,逐漸燎原。
車內溫度不斷攀升,我縮在角落,大氣也不敢喘。
陳知南低笑一聲,單手扯開領帶,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商明嘉,你老公窮到這個地步,連一個像樣的戒指都買不起?」
看不慣他這副東山再起,嬌妻在懷且小人得志的模樣。
我反脣相譏:
「我是商氏獨女,我老公就算是一攤爛泥也能給他扶起來,就不勞陳總掛心。至於戒指,今天走得慌,不小心拿錯了而已。」
看着陳知南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我輕笑道:
「陳總不會以爲,我對你餘情未了吧?」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突然卸了力,我趁勢打開車門準備溜走,卻又被拽回來。
「戒指,還給我。」
陳知南的聲音有些啞,黑漆漆的眸子似一汪深潭,壓抑着無邊洶湧。
「這是我的!」我下意識護住戒指。
他卻依舊不讓我走,平聲道:「商大小姐要什麼樣的戒指沒有,這枚銀戒太普通,和大小姐不相配,還是把它還給我,免得你再拿錯。」
最落魄的時候也要爲宋微買最好的戒指,現在他挽回心上人,連這枚素淨的銀戒都不肯再留給我。
看着陳知南冷沉的神色,我眼眶一熱,咬牙把戒指摘下來砸進他懷裏:
「還給你!去找和它相配的人吧!我商明嘉不稀罕!」
沒再看他一眼,我狠狠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8-
到家時,圈子裏的朋友給我打電話,說大家在酒店爲我舉辦了接風宴,問我什麼時候到。
我看着鏡子裏自己仍有些發紅的眼眶,磨了磨後槽牙,說:
「我不要去酒店喫飯,我要去酒吧找人做飯。」
傅融川帶我去了他自己的酒吧。
酒吧燈光迷亂,他隨手從舞池裏撈了個身材熱辣的美女摟在懷裏,朝我招呼:
「看上哪個就說,自家地盤,不用客氣。」
我端着酒杯晃盪了一圈,又興致缺缺地回到卡座。
「沒有看上的?」
傅融川剛接完吻,神情饜足,揉着懷裏女人的腰和我開玩笑:
「大小姐,要不你看看我?家裏有錢,談戀愛經驗也多,絕不會讓你ṭű̂₇受委屈。」
我懶得搭理,可他懷裏的女人卻當了真。
「傅少,你的婚戒好硬,硌的人家好疼呀。」
「嬌氣鬼。」
傅融川隨手把婚戒扔到茶几上,重重拍了下女人的後腰,言語曖昧:「現在還硬嗎?嗯?」
我聽不下去了,起身準備換個地方。
走之前,餘光瞥到傅融川的婚戒孤零零地躺在果殼廢紙之中。
我頓了頓,多說了一句話:「收好戒指,小圓知道了會生氣。」
傅融川從女人懷裏抬起頭,輕嗤:「她生氣就滾,我怕她?」
一個圈子裏的人,不好把話挑明。
言盡於此,我不再多勸告,抬腳離開已經滿是曖昧喘息的包廂。
-9-
找了個稍微安靜一點的地方,我一個人坐着喝酒。
搭訕的人來了一茬又一茬,我怎麼看都覺得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不忍直視。
「商明嘉。」
不知道喝了多久,一道含怒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仔細辨認許久,突然皺起眉:
「你長得好眼熟啊。」
「呵。」
來人冷笑一聲,把我扯進懷裏:
「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更眼熟了?」
我眨了眨看什麼都扭曲一片的眼睛,張口就來:「真的哎,帥哥,你長得好像我老公。」
「ŧų₎商明嘉,你到底有幾個老公?」他咬牙切齒地問。
我把滾燙的臉貼在他微涼的胸前蹭了蹭,甜言蜜語不要錢地往外蹦:
「只有你一個老公,別的都不要,就要你呀。」
他似乎是懶得和醉鬼多說,把我抱起來就往外走。
只是我不老實,手一個勁兒地往他衣服裏鑽。
這兒捏捏,那裏摸摸。
短短一段路,陳知南出了一身的汗。
「商明嘉,你再亂摸,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他把外套蓋到我頭上,將我死死地按在懷裏,不讓我動彈。
胳膊動不了了,我看着眼前上下滾動的喉結,眨眨眼,一口咬了上去。
-10-
被扔進車裏的時候,我的酒勁還沒完全過去,整個人都是蒙的。
男人欺身壓過來,抬起我的下巴就開始攻城略地。
十指交纏中,掌心被汗濡溼。
車廂內好像也變得潮溼起來,讓人有種快要窒息的錯覺。
我的一切都被面前這個男人所掌控。
情潮洶湧中,他是我的唯一浮木。
不知過了多久,連車窗都覆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我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嗚咽着求饒。
「陳知南,放過我吧,不行了,太累了。」
陳知南的下巴還掛着幾滴要落不落的汗珠,他忽然偏頭單手摘下助聽器,一手打開車窗。
助聽器瞬間就從那條細縫中飛了出去。
玻璃再次合上,陳知南掐緊我的腰,抬眸望向我,啞聲輕笑:
「大小姐,沒用的,我聽不見。」
回國第一天,我差點死在陳知南的車裏。
-11-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我裹緊被子,試圖在空蕩蕩的房間找到一件可以穿的衣服。
待會兒對峙起來可不能光着身子。
可房間裏唯一的布料就是桌布和窗簾,就在我猶豫要不要將就一下時,浴室的門開了。
自浴室裏出來的陳知南衣裝得體,只是髮尾還有些濡溼。
「衣服馬上就送到,你先等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問:「買藥了嗎?」
陳知南整理領帶的動作頓了頓,隨後平聲回道:「買了。」
剛纔醞釀的話這時候一句也吐不出來了,我垂眼看着地板,低低應了一聲。
屋內靜了一會兒,陳知南突然又開了口。
「我和你老公,你更滿意哪個?」
他的語氣裏滿是認真。
「啊?」我迷茫了一瞬,愣愣地抬眼望向他。
「對比不出來也沒關係。」
陳知南俯身慢慢靠近我,低聲說:
「身邊只有一個男人難免會膩,再多收一個換換口味不好麼?」
溫熱的氣息直往我耳朵裏鑽,聽明白他的話後,我連指尖都在發麻。
陳知南這意思是,想當我的小三?
耳垂被含住細細舔咬,壓着我的男人像妖精一樣,恨不得將我吞喫入腹。
我反應過來後,抬手狠狠推開他。
「陳知南你是不是有病?有老婆女兒還想給我當情人?凡事先問自己配不配。」
陳知南的後背撞上牀頭櫃,臉霎時就黑了:「你說我不配?」
下一秒,他忽然又皺起眉:「商明嘉,誰告訴的你我有老婆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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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陳知南和宋微根本沒有婚約。
「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兩家大人開的玩笑,誰知道宋微會當真。
「至於五年前的那個朋友圈。」
陳知南直接把手機解鎖了遞給我,皺眉道:「宋微大概設置了可觀看權限,我一直不知道有這回事。
「那個戒指是我買給宋阿姨的,當初我媽後續治療需要花很多錢,我就去向宋阿姨借了一些。後來我還錢的時候就買了個她喜歡的首飾託宋微帶回去。」
五年前陳知南的困境我是知道的。
我幫他安葬好陳父後,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再繼續要我的錢。
那時候我只當他還不肯彎下傲骨,等着他被生活壓斷脊樑。
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再拿過我一分錢。
「還有那句情話。」
陳知南握住我的手,輕聲說:「是我準備了好久想和你告白的話。」
「你說銀戒太素了,所以我當晚就去買了一個更好看的,想第二天送給你。我去找你時,劉媽卻說你出國結婚了。」
牀頭櫃的抽屜被陳知南打開,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兩枚戒指和一張小卡片。
銀戒素淨似雪,鑽戒璀璨如星。
卡片上的那句話字跡依舊清晰。
「靜下來想你,覺得一切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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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那晚的雨下得有多大我清清楚楚。
看到宋微那條朋友圈時,我的內心有多苦澀。
陳知南聽到那句淡淡的「銀戒太素了」後,內心也應該是一樣的感覺。
那時候他剛還了錢,又給宋母送了禮物。
如果不是真的沒錢,他不會說出那句「等我有錢了,就給你買更好的」。
刷爆了多少卡,又借了多少錢,只有陳知南自己知道。
我突然哭得止不住,揪着他的衣角道歉:
「對不起啊陳知南,我不該不問清楚就逃跑,留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裏。」
「不怪你。」
陳知南把我抱緊,低聲說:「是我做得不夠好,纔會讓你誤會,以後不會了。」
我哭了一會兒,突然又想起來什麼。
「不用因爲誤會道歉。」
我用他的衣服擦掉眼淚,小心翼翼地說:
「其實……我也讓你產生了一些誤會。」
「比如?」
陳知南漫不經心地揉捏着我的耳垂,眼睛微微眯了眯。
「比如……我沒有結婚這件事——啊!」
我話音還沒落,整個人就被扔回了牀上。
屋子裏悲傷的氛圍驟然煙消雲散,我的眼淚還沒完全擦乾。
「原來大小姐喜歡情景演繹啊。」
我坐在牀上,眼睜睜瞧着陳知南慢條斯理地一粒粒解開釦子。
他垂眸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脣角微勾:
「今天,我一定讓您玩盡興。」
完了,這是真生氣了。
我手腳並用地向門的方向爬:「不不不,我不喜歡,誤會,一切都是誤會。」
陳知南攥住我的腳踝,把試圖逃跑的我拖回身下。
一個個滾燙的吻接連不斷地落下,他輕聲在我耳邊問:
「什麼誤會?是昨晚大小姐把我錯認成自己老公的誤會嗎?」
躲不掉了。
我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做出最後的掙扎:「能不能把窗簾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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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陳知南騷擾醒的。
「先喝口粥再睡好不好?」
他讓我靠在胸前,向我脣邊送來一勺熱粥。
「不想……」
我張開嘴,發出的聲音卻極其喑啞。
天殺的。
我瞪了眼容光煥發神清氣爽的陳知南。
他淡定自若,像罪魁禍首不是自己一般:「先喝粥,等嗓子好了再罵。」
我還沒說話,就忽然聽樓下傳來一道軟糯糯的童聲。
「爸爸,我和媽媽一起回來啦。」
我和陳知南一起循聲望去,只見一身灰色吊帶長裙的宋微牽着個粉糰子一樣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穿着灰色的小裙子,兩人穿得很像一套親子裝。
我看了眼陳知南身上的灰色家居外套,冷笑道:
「真是好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啊。」
「我也不知道宋微爲什麼和珠珠在一起,珠珠又爲什麼會喊她媽媽。」
陳知南反應極快地甩掉了身上的外套,又在我側臉上落下一吻:
「彆氣,我去解決。」
-15-
陳意珠是陳知南收養的女兒。
我問陳知南爲什麼要收養她,他沉默了一下,說:
「因爲她和你很像。」
「小嘉,你消失得太突然了。我不給自己留一點牽掛的話,會死的。」
我不回來,他就打算守着這個和我有幾分像的女孩兒過一輩子。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陳知南早已愛我入骨,甚至比我陷得更深。
我倚着欄杆看他教訓女兒。
「陳意珠,你是不是又喫了陌生人給的東西?」
陳知南冷下臉還是很唬人的,珠珠立馬撒開了牽着宋微的手,小聲說:
「沒有,只喫了一點點蛋糕。」
宋微把珠珠護到身後,柔聲道:「阿南,我又不是什麼壞人。再說了,珠珠還是小孩子,喫一點蛋糕沒什麼的。」
阿南是你叫的嗎?
我頓時就不爽了,懶洋洋開了口:
「宋小姐,我們自己家教育孩子,你這個外人還是不要出聲的好。」
正想開口的陳知南看了眼差點被醋酸死的我,垂眸輕輕笑了笑,沒再說話。
宋微一抬頭,臉色霎時就變了:
「商明嘉?你不是出國結婚了嗎?怎麼會在阿南家裏?」
我輕飄飄瞥了她一眼,笑道:「不好意思啊,你的算盤落空了,我和陳知南並沒有因爲你製造的誤會從此不相往來。」
我伸出右手晃了晃,無名指上的銀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我們就快結婚了,你千萬別來參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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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
宋微白着臉,還在強裝鎮定。
「商小姐的話我聽不懂,既然你和阿南就要結婚了,那我就在這裏祝你們能白頭偕老。
「只是商小姐以後就要在兒童教育方面多下功夫了,畢竟珠珠年紀小,很排斥陌生人。」
她彎下腰,問珠珠:「珠珠,爸爸要給你找新媽媽了,你高興嗎?」
珠珠眨眨眼,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仔細瞧了瞧,然後看看面前的宋微,又抬頭看了看樓上的我。
而後,她突然睜大眼睛,衝我喊了一聲:「媽媽!」
正想罵宋微連小孩子都忽悠的我被這一聲喊蒙了。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珠珠已經像顆小炮彈一樣衝上了樓,抱着我的大腿哇哇大哭:
「媽媽你總算回來了,我和爸爸終於ƭùₗ不是留守兒童了。」
無痛當媽,還是這麼個糯米糰子一樣的女兒。
我的心頓時就軟了,把哭得小臉通紅的珠珠摟進懷裏:「珠珠不哭,媽媽在這兒呢。」
宋微在樓下看着,皺眉道:
「珠珠,你剛纔不還說我纔是媽媽嗎?怎麼突然又叫別的陌生人媽媽了?」
陳知南輕嗤一聲:「宋小姐,珠珠爲什麼會把你認成小嘉,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嗎?」
我懷裏的珠珠也舉起手裏的照片探出了頭:「這個阿姨長得就很像媽媽呀。」
我這纔看清,珠珠一直拿的是我的照片。
那是我五年前的樣子。
齊肩長髮,夏天喜歡穿吊帶裙,因爲懶所以無論出席什麼場合都是淡妝。
而宋微現在的打扮,幾乎和五年前的我一模一樣。
宋微被戳破心思,再也沒臉繼續待在這裏。
-17-
晚上陳知南在書房辦公,我負責哄珠珠睡覺。
珠珠是個嘴裏把不住門的,爸爸的所有事都被她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媽媽,你別看爸爸經常冷冷的,其實他可脆弱啦,比珠珠還需要媽媽保護。」
「爲什麼?」
陳知南怎麼也不像是和脆弱兩個字掛鉤的樣子。
「珠珠經常看見爸爸偷偷哭,就拿着媽媽的照片,有時候爸爸睡着也會哭。
「爸爸爲了找媽媽很辛苦,每週都要坐飛機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爸爸還讓珠珠每天帶着媽媽的照片一起找,可是怎麼都找不到媽媽。」
珠珠握着我的手,小奶音帶了哭腔:「媽媽可憐可憐爸爸,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我聽得眼痠心也酸,連忙輕輕拍拍珠珠的背,柔聲說:「媽媽不走,一輩子都陪着珠珠和爸爸。」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我進了書房。
陳知南還在處理公務。
他鼻樑上架着一副銀色的眼鏡,電腦屏幕的藍光投射到他平和的側臉上,一片靜謐。
我沒說話,徑直走到辦公桌後環抱住他。
陳知南眷戀地蹭了蹭我的側臉:「珠珠睡着了?」
「嗯。」我低聲說,「小丫頭很乖,挺好哄的。」
他不以爲意:「她只在喜歡的人面前乖。」
說起這個,我有些疑惑地問:「珠珠爲什麼會這麼喜歡我?還這麼容易就接受我是媽媽這件事?」
陳知南偏頭吻了吻我,笑道:「小嘉,你信不信,就算是陳家的老鼠,也會特別喜歡你。」
我瞪他一眼:「哪有把自己女兒和老鼠放一起比的?」
陳知南無言低笑,捏住我的下巴和我交換了一個綿長的深吻。
一吻畢,他抵着我的額頭,輕聲說:
「因爲陳知南愛商明嘉,所以和陳知南有關的一切也都很愛商明嘉。」
-18-
我和陳知南要結婚的消息放出後,圈子裏的朋友紛紛發來祝福。
也有恨不得我和陳知南馬上吵架分手的。
比如,宋微。
這是今晚陳知南手機響起的第八次。
我瞥他一眼,他立馬從善如流地全部坦白:
「是早就不聯繫的朋友,說宋微喝醉了一直吵着要我去接。」
「那你去嗎?」
陳知南摟住我的腰,聲音裏帶了幾分委屈:「她自己沒老公,還妄想讓我沒老婆,居心叵測。」
「女孩子夜裏喝多了挺危險的,你還是去吧。」
我輕輕扭了扭手腕,勾脣道:「我和你一起去。」
敢撬我商明嘉的牆角,也不怕自己的鋤頭不夠硬。
我踩着恨天高挽着陳知南的胳膊到場時,宋微還在被所有男人圍着哄。
「微姐,你別哭了,那商明嘉也就仗着自己家世好,其他的半點比不上你。」
「是啊,我們打心眼兒裏認定你纔是嫂子,知南就是一時昏了頭。」
「就她那大小姐脾氣,過不了多長時間知南哥肯定把她甩了。」
好傢伙,我商明嘉在外名聲這麼臭啊?
我正想一腳踹開門,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明嘉姐哪裏是你們說的這個樣子?你們不知道就不要胡說!」
是傅融川的未婚妻,蘇圓。
隨後又是一陣嗤笑。
「孟非宴,你能不能管好自己女人?」
「我看你和陳知南一樣,天生被女人玩的命。傅融川的破鞋還當寶貝,真不怕讓人笑話。」
-19-
酒瓶破碎聲和咒罵聲一起傳出來。
我踩着這個點推開了包廂門。
孟非宴叼着煙,一手拎着沒了半截的酒瓶,腳底下還踩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
屋裏一片狼藉。
我巡視了一圈,笑道:「我和知南來得倒是巧,正好趕上最熱鬧的時候。」
「孟總,好久不見。」
陳知南跨過一地碎片和孟非宴握了手。
「知南,你這是什麼意思?孟非宴他可剛爲了一個女人和咱們兄弟動手。」
我冷眼望向那個說話的人:「就是你說的陳知南一定會甩了我,還罵小圓是破鞋?」
那個男人慌了一瞬,隨後又吼道:「就是我怎麼了?我說的都是——啊!」
我一個酒瓶子掄過去,他瞬間就癱倒在了地上,捂着滿頭血哀叫。
孟非宴一邊給陳知南點菸,一邊扯回躍躍欲試的蘇圓:「不去幫着?」
「不需要。」
陳知南彈了彈菸灰,輕笑道:「讓她玩兒。」
收拾完所有碎嘴子的人後,我望向縮在角落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宋微。
她含着淚望向陳知南,抖着聲音求救:「知南,救我……」
「這麼長時間酒還沒醒啊。」
我隨手端起桌上的酒給她澆了個透心涼,笑着問:「現在清醒了嗎?」
宋微成了落湯雞,也顧不上自己滿身狼狽,白着臉瘋狂點頭。
我輕聲說:「不得不說,你確實聰明,但還不夠聰明。從小到大還沒人從我商明嘉手裏搶走過東西。
「你也不會是例外。
「如果你真想試試和我硬碰硬。」
我意味深長道:「我們商家樂意奉陪。」
宋微露出一絲嗚咽,又被我的眼神嚇得立馬捂住了嘴。
我滿意地直起腰,望向星星眼一臉崇拜的蘇圓和兩個風輕雲淡抽菸的男人:
「宋小姐的酒已經醒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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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姐,你好颯啊!」
蘇圓挽着我的胳膊尖叫:「我要嫁給你!」
「好呀。」
我揶揄道:「那你趕緊和孟非宴提分手吧。」
蘇圓羞紅了臉:「我們沒有在一起,今天就是來給他送個東西。」
「送東西?」
我瞥了眼後面陳知南身旁眉眼冷沉的男人,輕笑道:「他可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路燈拉長我們的身影,蘇圓一腳踩在孟非宴的影子上,低聲說:「他確實是在追我。
「可我還沒有想好。」
「是因爲傅融川嗎?」
提起傅融川,蘇圓的眼眶立馬紅了:「是,也不是。
「我和傅融川分手了,他讓我滾,還說我這種寡淡軟弱的女人沒有人會喜歡。
「明嘉姐,我真的很差勁嗎?」
蘇圓秀氣的臉上多了幾分迷茫。
我握住她的手,輕聲說:「小圓,你一點也不差勁。因爲一個男人的話就否定自己那纔是真的差勁。
「傅融川是混蛋,你因爲一個混蛋已經浪費掉了自己寶貴的青春,不能讓自己接下來的人生也被這個混蛋毀掉。
「相信我,你配傅融川加孟非宴都十八個來回帶拐彎。
「而且——」
我湊近蘇圓,偷偷告訴她:「我聽說孟非宴他不行。」
蘇圓驚訝地瞪大了眼。
我拍拍她的肩膀,斬釘截鐵道:「就這你還配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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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圓和孟非宴在一起的消息傳到我耳朵裏時,我正在試婚紗。
傭人幫我整理着裙襬,我偏頭去看陳知南:「好看嗎?」
陳知南的眼睛裏帶着毫不掩飾的驚豔,他牽着我的手走到鏡子前,替我理順碎髮:「你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我正欣賞着自己身上華麗的裙子,陳知南卻突然在我頸側咬了一口。
「小嘉,剛剛孟總給我來了電話。」
我笑着躲開他的啄吻:「他有事嗎?」
「他說謝謝你替蘇圓解開心結。」
鏡子裏的陳知南垂眸仔細地吻着我耳後的小痣,聲音染上了幾分情慾:「還說我看上的地皮他奪定了。」
我沒注意他Ŧŭₛ的不對勁,皺起眉問:「爲什麼?」
傭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光了,陳知南掐着我的腰把我壓在鏡子上,語氣危險:
「孟總名譽有損,私密的事不太好過問女士,只能來找我問罪。
「小嘉,孟總行不行,你怎麼比他女朋友還清楚?」
我頭皮一麻,終於想起自己乾的好事,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傳聞嘛,圈子裏大家都這麼說。」
小圓,姐姐對不起你嗚嗚……
陳知南摩挲着我的下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了笑:
「聽孟總的語氣,傳言似乎也不全是危言聳聽。
「他真的要和你競價嗎?」
陳知南的公司正在上升期,一點點小誤差都能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擔憂道:「要不我讓爸爸——唔……」
脣忽然被堵住,我再分不出思緒去考慮其他。
不知過了多久,陳知南才放開我,允許我呼吸。
我與他的脣齒間拉出一根曖昧的銀絲,他的手探到我背後,慢慢拉開暗鏈。
嗓音惑人:「不用爸爸出手,只需要你稍稍補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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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一聲「有請新娘」落地,教堂的門轟然打開。
商明嘉一身潔白的婚紗, 眉眼彎彎,身後西班牙四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向她, 宛若上帝寵兒。
陳知南含笑望向她。
這是他從十八歲就放在心上的女孩兒,京市最耀眼的明珠,商家唯一的小公主。
十幾年來爲她輾轉難眠, 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初見商明嘉,是高一開學典禮。
乏味冗長的頒獎環節中,她身穿一身明豔的短裙就那麼突兀地闖進來。
校董們沒一個不滿,甚至還要向她問好。
「商小姐。」
他了然,怪不得這麼肆無忌憚。
原來她就是京市最豔麗的那朵玫瑰, 商明嘉。
陳知南不喜歡張揚的女孩, 可那抹耀眼的色彩如此囂張地在他心上留下一道劃痕, 經年不消。
「靜下來想你, 覺得一切不可思議。」
這是陳知南在確定自己的心意後, 腦中第一時間浮現出的話。
他在一個女孩身上第一次體會到種種新奇的感覺。
甜蜜,酸澀, 慌亂,以及自卑。
驕傲耀眼的紅玫瑰,要怎麼做才能讓她低頭看自己一眼呢?
高中畢業時, 陳知南往學校的許願箱投進一張小字條。
上面一筆一畫認真地寫着「想帶陳氏集團闖進世界,也想娶到商明嘉」。
大學快畢業的那一年, 家裏突遭變故。
他雙耳失聰成了殘廢, 連一副助聽器都買不起,商明嘉也交了男朋友。
年少時的夢想, 在那年碎了一地。
陳知南在出租屋裏消沉度日,甚至想過死。
直到商明嘉踹開門, 扔給他一副助聽器和幾張銀行卡,要求是做她的牀伴。
他沉默地看着那行字, 竟然慶幸自己在她那裏還有些價值。
四年裏, 陳知南一邊着手復興垮掉的陳氏, 一邊做商明嘉乖巧懂事的金絲雀。
終於還完所有欠款後, 他用身上僅剩的一點錢, 找人熔掉了自己小時候戴的長命鎖。
父母傾注了所有愛意的長命鎖, 被他親手打磨成一個小小的銀戒,想送給自己最心愛的女孩。
準備了十幾年的表白快要吐出口時, 她說, 戒指太素了。
是太素了。
商家的明珠,怎麼能戴這麼普通的戒指。
陳知南冒雨去了奢侈品店, 刷爆所有信用卡拿回一個鑽戒。
但商明嘉沒有等他。
她出國結婚了。
陳知南無比悔恨,爲什麼不快一點?爲什麼自己這麼沒用?
她走的五年,他活得像一個行屍走肉。
只有看着和她有幾分像的養女時, 他才能打消幾分想死的念頭。
直到她再回來, 直到所有誤會解開,陳知南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失而復得, 是老天垂憐。
他摘下了京市唯一一朵紅玫瑰,陳知南想,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她離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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