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作精後被反派黏上了

穿成男主的作精炮灰女友後。
我敬業地走着劇情。每天在牀上肆意欺辱男主、在牀下大筆揮霍他的錢。
只等男主徹底厭棄我,任務就結束了。
可無論我怎麼作,男主永遠都笑得溫柔繾綣。
毫不在意地任我睡、任我撈。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時,掉線的系統忽然發出尖叫:
「宿主你睡錯人了,這是本書最大的瘋批反派謝懷宴啊!」
我:……
難怪他那麼淡定。
跟他一比,我這點壞就像小貓撓爪一樣輕啊!
我嚇得轉身就要跑,可一回頭就撞見了謝懷宴。
他把我扔回牀上,慢條斯理地解開衣釦:
「你欺負我那麼多次,也該讓我欺負回來一次吧?」
「別怕寶寶,就一晚。」

-1-
「唔……」
剛睜開眼,周圍是一片幽深昏暗。
耳邊傳來陌生人壓抑至極的喘息聲。
適應了一下光線後,我朝聲音來源看去——
只見一個肩寬腿長的挺拔男人坐在沙發裏。他身體輕微顫抖着,眼尾泛起豔麗的桃紅。
原本合身的黑色制服被解開幾個釦子,露出一片帶着薄汗的胸膛。
我一驚。
這、這人是被下了催情藥嗎?
這什麼情況?
我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喂……」
可還沒說出下個字,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傳來。
下一刻,我已經被人壓在了牀上。
熾熱滾燙的氣息鋪面而來,壓迫感沉重得讓人頭皮發麻。
一道低啞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你是誰?」
我一愣。
其實我是個穿書者。
穿成了名爲沈梨的惡毒女配。
原著中,沈梨本來是男主謝懷宴的女友,僞裝得溫柔純情。
可男主一朝破產後,她就暴露了嗜財好色的本性。
白日裏大筆揮霍男主剩下的積蓄。
晚上則是把男主囚在牀上,夜夜欺凌。
時間一久,沈梨覺得無趣,就把男主扔進了黑市自生自滅。
可是男主活了下來。
從此,他徹底黑化。不但組建了自己的勢力,還千百倍地報復了沈梨。
最終等她奄奄一息後,男主覺得無趣,就一槍給了她個痛快。
而我的任務,就是走完這段劇情。
對男主使勁睡、使勁撈,然後識相地死掉。
這麼說來——
我眼前這人就是男主謝懷宴了?
「咔噠。」
正琢磨着,腰間忽然傳來一陣堅硬的觸感。
我猛地回過神來。
餘光一瞥,抵在我腰間的是一把槍。
我靠!
男主你哪來ţṻ¹的槍,原著也沒寫這段啊!
我嚇得魂飛天外。
對方聲音卻再次冷靜地響起,危險至極:
「你到底是誰?」
感受到對面的殺意,我渾身一激靈。
連忙按照原著設定,一刻不敢耽擱地痛哭着抱上了他:
「我還能是誰,我當然是你對象啊老公!」

-2-
對面頓時一僵。
他聲音低啞地重複了一遍:「……對象?」
我拼命點頭,生怕對方不信就被一槍崩了:
「對啊老公,你忘了嗎,我是梨梨啊!」
「你昨天還叫我寶寶,怎麼今天就這麼冷漠了!」
「我要碎了嗚嗚嗚……」
說到最後已經染上了哭腔。
雖然其實是被嚇的,可聽起來卻好像是爲情所傷,格外可憐。
對面輕笑一聲。
下一刻,他的俊臉忽然放大數倍。
眉眼冷峭,鼻樑高挺,那雙幽深清冽的眼眸倒映着我的臉。
我的心跳瞬間停滯。
果然是男主謝懷宴。
除了他,書裏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長得這麼好看了。
「寶寶,」謝懷宴盯着我,語氣忽然變得溫軟誘哄:「既然你是我對象,那你知道我被下藥的時候,你該做些什麼嗎?」
滾燙的氣息拂過耳邊。
一陣強烈的酥麻感從耳朵蔓延到四肢百骸。
心跳聲陡然放大。
什麼意思?
現在是該按照原著……睡他了嗎?
可爲什麼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啊。
原著裏,謝懷宴明明很討厭沈梨的觸碰,對沈梨可以說是避之不及。
怎麼現在謝懷宴還上趕着要我碰呢?
見我呆呆地盯着他,謝懷宴嗤笑一聲,起身就要走:
「裝都裝不像,真笨。」
我:……
可惡,竟敢嘲諷我!
我憤怒地坐起來,一把拽住對方的袖子,然後捧起他的臉就用力吻了下去!
睡就睡吧。
反正謝懷宴身材這麼好,我也不喫虧。
爲了完成任務,拼了!
謝懷宴瞳孔一縮,他抬手似乎想推開我,然而藥效在此刻又湧了上來。
他再也壓抑不住,輕喘着攬住了我的腰,加深了這個吻。
……
天昏地暗的熾熱中,我被折騰得只剩哭的力氣了。
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自討苦喫。
謝懷宴這個狗男人,體力簡直好得變態。
迷迷糊糊中,我不知怎麼忽然想到了原著對沈梨的描述——
「沈家大小姐人面獸心,竟然夜夜折辱謝懷宴,不肯放過。」
第一次看這段話時,我只對女配的行爲深感憤怒。
可現在卻全都變成了敬佩。
夜夜折辱?
姐,你的身體素質是真好。

-3-
再次睜開眼。
我渾身上下都是難以言喻的痠痛感。
一邊揉着腰,一邊向周圍望去。
純黑的大理石地面、掛滿碎鑽的華麗吊燈,隨處可見的精緻裝飾。幾乎每一處都溢滿了奢華昂貴的氣息。
我看呆了。
再一低頭,就連牀都是 king size 的豪華大牀,比我在原世界的牀大了三倍不止。
幸福的淚水忽然掉落。
我知道沈梨是大小姐,可沒想到她居然能富成這樣。
窮了這麼久,也終於輪到我享受一把了。
正含淚感慨時,視線裏突然出現了一碗清粥。
與此同時,謝懷宴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哭什麼,不喜歡待在我家嗎?」
?
我:「這是你家?」
「不然呢,還能是你家?」
我揉了揉眼睛。
沒過一會兒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
不是。
我在心裏流下血淚。
你家不是破產了嗎,爲什麼還能有這麼豪華的別墅?
這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
一旁的謝懷宴看我掉淚,不知道誤解了什麼。
他溫熱的指腹在我眼角摩挲了幾下,有幾分不自在地安慰了起來:
「別哭了,昨晚是我沒控制住。」
「你喝點粥吧。裏面有止痛藥,應該會好一點。」
我:……
想起昨夜一些曖昧的畫面,我眼角的淚直接被臉頰溫度蒸發了。
「哦」了一聲後,接過碗默默喝粥。
果然胃裏舒服了不少。
謝懷宴看着我,繼續道:「昨晚的事,我會對你負責的。以後就在我這裏住下吧。」
「啊?」
一口粥差點嗆在喉嚨裏,我眼睛驚恐地睜大了。
這發展不對啊。
按照原劇情,現在不應該是我養着破產的謝懷宴嗎?
怎麼反過來了!
見我沒答話,謝懷宴挑了挑眉:「怎麼了寶寶,昨晚不是說遲早要把我睡出心理陰影麼,這就食言了?」
我:!
他怎麼還記得這句話!
這是昨晚謝懷宴問我「你是不是不行了」的時候,我勝負欲被激起時說的胡話。
實際上也是我的任務內容。
可是……
如果真這麼做了,我還能活到任務結束那一天嗎?
不會先力竭身亡了吧。
我瞬間心虛了起來,小聲亂編:
「那個……算了吧。其實我比較認牀。你家這張牀太陌生了,我躺上去會睡不着的。」
謝懷宴微笑道:
「沒關係的寶寶。你不喜歡這張牀,我就讓人把昨晚那張牀搬過來。」
「那張牀應該不會陌生了吧?」
我:……
原著裏不該是女配把男主欺負得說不出話來嗎?
爲什麼輪到我,就換我啞口無言了?
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4-
一晃幾天過去了。
我的系統不知道爲什麼,一進入這個世界就掉線了。
怎麼都聯繫不上。
我只好放棄這個不靠譜的系統,自己繼續做穿書任務。
總共三個任務——
睡男主、撈男主、死。
第一個任務不知道爲什麼進行得格外順利。
謝懷宴並沒有像原著那樣,被我碰了就要死要活的,反而總是笑得如沐春風。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暗罵一聲:
這人真是個變態!
罵完後,我站起身就朝謝懷宴辦公室走去。
還是去進行第二個任務吧。
撈錢。
我手拿一張銀行卡,氣勢洶洶地推開了房門:「謝懷宴我沒錢了——」
話音未落,我的冷汗就「唰」一下落了下來。
空闊的辦公室裏站着一堆訓練有素的保鏢。
在我推門的那一刻齊齊轉身,警惕地盯着我。
然後不約而同地拿起了幾十把槍對着我。
我:……
雖然我的最終任務就是被男主殺掉。
但是一把槍和幾十把槍的區別我還是分得清的。
我腿一軟,非常識時務地蹲下抱起頭。
「大哥們別殺我!我只是路過而已,馬上走,馬上走!」
忽然,一聲很輕的笑傳來。
謝懷宴慵懶地單手托腮,歪着頭,嘴角微微上翹:
「寶寶別怕。過來,你剛剛想說什麼?」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這才放下槍。
但我的頭皮依舊發麻。
……這我哪裏還說得出來啊。
我磨磨蹭蹭走過去,原本囂張的氣焰弱了十分,撒嬌一樣軟綿綿地開口:
「老公,我卡里沒錢了。你能不能 v 我一萬看看實力?」
謝懷宴接過銀行卡看了一眼,忽然皺起了眉。
我眼睛一亮。
崩壞的劇情終於要按照原著走了嗎?
原著裏,謝懷宴破產後,沈梨偷偷揮霍光了他剩餘的財產。
這導致他病重的母親失去了醫藥費,最終痛苦離世。
這是謝懷宴一生的痛,也是他黑化的催化劑。
從此,他恨透了愛財如命的撈女。
我看着謝懷宴緊皺的眉,心裏隱隱有些興奮。
他這是開始討厭我了?
劇情終於正常運轉下去了,我完成任務有望了!
可下一刻,謝懷宴就把這張卡丟到一邊——
然後在我興奮的目光中,拿出了另一張黑金色的卡。
一看就比我的要高級得多。
謝懷宴看着我目瞪口呆的眼神,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聊超市特價菜:
「怎麼用這種銀行卡,消費額度只有十萬能買什麼。用我的黑卡吧。」
我:……
什麼叫「只有十萬」啊。
這可是整整十萬啊!
您這財力算破產,那我算什麼。
乞丐嗎?
有時候真會被自己窮笑了。

-5-
又過了幾天紙醉金迷的生活後,我猛然從幻夢中清醒。
不對。
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了。
我的任務明明是走完原著劇情。
可現在這劇情已經亂得親媽都認不出來了!
原著中,謝懷宴被沈梨睡了一次、撈了一把之後,就已經恨她入骨了。
爲什麼我現在天天睡、天天撈,謝懷宴還是一直笑眯眯的!
是因爲只有我的任務被加強難度了嗎?
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這日子沒法過了!
就在這時,謝懷宴那張好看過頭的臉忽然湊過來,然後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怎麼生氣了寶寶,誰惹你不開心了嗎?」
「上次拍賣會你沒買到的限量款新包,我剛給你買了一屋子,要一起去看看嗎?」
我頓時喜笑顏開:
「好啊好啊。」
好吧。
這日子……好像也還能過下去。
……
「啊啊啊啊啊!」
夜晚,正在我一個人睡覺時,一陣刺耳的尖銳爆鳴聲吵醒了我。
我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誰啊,吵什麼?」
熟悉的電子音崩潰道:「是我啊宿主,我是系統!ṭü⁶」
哦?
聽到這兒我終於來勁了,起身興奮問道:
「你可算回來了!你不在我都不能看進度。快來幫我看看任務進度怎麼樣了?」
系統詭異地沉默了。
半晌,它才細聲細氣道: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我一愣。
不過我一貫喜歡先甜後苦:「那就先好消息吧。」
系統:「好消息是,謝懷宴對你的好感度是百分百,攻略成功。」
謝懷宴這小子居然喜歡我!
我的魅力有那麼大嗎?
我頓時喜出望外,心裏美滋滋的,「那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系統淚流滿面:「你攻略他有什麼用啊!」
「你的任務是找男主走劇情,可你到現在連男主的影子都沒見到!你居然還問我任務進度怎麼樣了!」
我:?
我的 cpu 一瞬間都冒煙了:「什麼意思,謝懷宴難道不是男主嗎?」
「豈止不是男主,他甚至都不是個普通人。這可是全文最大的瘋批反派啊!作惡多端手段狠戾的反派啊!」
我:???
這幾個詞能和對我那麼好的謝懷宴扯上關係?
我深吸幾口氣,揉了揉發痛的腦袋:
「不對吧。我記得穿書前,你明明跟我講過,男主名字就叫謝懷宴啊……」
「不是!」系統義正言辭:「你別冤枉我。我說的明明是男主叫謝淮燕,反派叫謝懷宴,你這都能聽錯嗎!」
我:……
不是哥們,這難道不是同一個音嗎。
不認錯纔是見鬼吧!
懶得再跟這個不靠譜的系統掰扯,我問出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系統:「還能怎麼辦,快跑啊!」
它的語氣瑟縮了一下,「你知道什麼叫最大反派嗎?那就是遠比你想得要殘忍心狠。」
「你落在男主手裏,也就一顆子彈的事。落在反派手裏,還不知道會怎麼死呢!」
「趕緊趁現在逃命吧!」
我被系統吼得腦袋發痛,下意識聽它的話從牀上爬起,轉身就想跑。
可剛一抬頭,我渾身的血液就凝固了。
昏暗的房間門口,謝懷宴正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聽了多久。
他明明面無表情,可隱匿在陰影裏,卻無端陰沉得讓人害怕。
「寶寶,你在跟誰說話呢?」
「你想逃去哪兒?」

-6-
這跟大白天撞鬼也沒區別了。
我的冷汗瞬間落了下來。
看不清謝懷宴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多少。
我現在只能賭一把。
想到這兒,我幾乎是用了這輩子最快的反應速度,瞬間笑意盈盈地撲了上去。
「老公你怎麼來了,我在跟朋友打電話呢!」
「她今天玩了密室逃脫,一直在跟我聊怎麼逃出去,聽起來好好玩。」
「我下次也想和她一起去,可不可以呀?」
一邊說話,我還一邊搖晃着他的胳膊,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謝懷宴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
「是嗎?」
「當然可以去玩,只不過有一個小條件。」
賭贏了!
他居然真的信了!
我在心裏鬆了口氣,隨即笑着問道:「是什麼條件?」
謝懷宴薄脣輕啓,語調慢條斯理,「既然喜歡逃跑,那就先在家裏和我玩一次密室逃脫。」
「半小時,你能逃出我家,我就放你離開。」
「當然,」他深邃眼眸裏翻湧着我看不懂的情緒:「如果你這次逃不出去,以後就永遠留在我身邊吧。」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
話音剛落,我就跳起來和謝懷宴勾了小拇指,生怕他下一秒反悔:
「好!那一言爲定,不許後悔!」
說完轉身就跑。
真不怪我自信。
只是謝懷宴的家再大,也就只是一棟房子而已,逃出去有什麼難度?
半小時,我就是爬都爬出去了!
……
半小時後,我看着一望無際的花園,終於絕望地癱下了。
腦海裏只剩下一個想法——
謝懷宴不愧是終極大反派,果然不會輕易就放人離開!
之前一直以爲他家只有一棟別墅。
所以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彷彿已經看到了自由在招手。
於是,我幹勁滿滿地一路穿過了歐式巨型噴泉、白玉石底廣場、人造河、馴獸場,終於見到了……
他家的花園。
好一個輕舟已過萬重山,烏蒙山連着山外山啊。
我兩眼一黑。
累倒在地上時,還不忘憤怒地衝着天空揮了一拳。
可惡的有錢人,這麼多地就不能分我一塊嗎?
忽然間,一陣夜晚冷風吹過,周圍頓時響起一片簌簌聲,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隨風而動。
甚至還有鳥發出了淒涼的尖叫。
我又默默收回了拳頭。
硬生生被叫出了一身冷汗。
剛纔腎上腺素飆升,現在冷靜下來才發現,我的周圍空無一人。
這麼偌大的花園,此刻只有我一人在。
這氛圍實在是有點恐怖了。
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完全不敢回頭,生怕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追我。
可偏就在這時,鞋尖被樹叢絆了一下。
我注意力全集中在身後,一時沒防備,身體重重向前摔去。
遭了!
我瞬間閉緊眼睛,等待着痛意來襲。
可就在這時,一股力量忽然揪住了我的領子,輕輕一扯——
我就摔進了一個人的懷抱裏。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我魂飛魄散,拼命掙扎了起來,「啊啊啊啊什麼東西!不要纏上我!」
一聲輕笑傳來。
對面輕而易舉地制住了掙扎的我,給我披上了一件溫暖的大衣,阻隔了夜晚的寒氣。
熟悉的雪松香水味傳來。
我瞬間停下不動了。
睜眼抬頭望去,正好撞進了謝懷宴含着笑意的眼睛裏。
「你輸了。」
不知道爲什麼,見到謝懷宴的這一刻,我緊繃着的心下意識就放鬆了下來。
明明逃跑失敗了,此刻卻不合時宜地感到了安心。
我嘟噥着耍賴道:「……剛剛的比賽能不能反悔啊,沒想到你家這麼大,不公平啊。」
謝懷宴微微一笑。
「不能反悔。你可是跟我拉勾發誓的,忘了嗎?」
月亮下,他那過於絕美的容顏瀲灩得不像話,幾乎比月光更勾人。
我的腦袋都宕機了一下。
半晌才耳朵紅紅地轉過頭。
「嗯,忘了。」
謝懷宴盯着我,忽然笑了幾聲。
「那你記性真不好,我幫你深刻一下記憶吧。」
「輸了遊戲的代價是——」
他牽起我的手十指緊扣,垂頭在手背上落下鄭重其事的一吻。
「留在我身邊。」

-7-
絕世帥哥對我說情話的殺傷力太大了。
足足用冷水洗了三遍臉,我的熱意這才消了下去。
冷靜後,我突然意識到了後果:
「完了系統!錯過這次機會,我就再也不能逃了怎麼辦?」
系統沉吟片刻:
「要不,我們換個思路呢?」
「不要主動逃跑,而是讓謝懷宴自己受不了你,把你趕跑。」
我一愣,「啊……這真能做到嗎?」
系統信心滿滿地拍了拍胸膛,「放心吧,我走南闖北見過那麼多男人了,對男人的瞭解可比你深多了!」
「男人最討厭糾纏不休,控制慾強的女人。」
「你只需要充分發揮作精的本領,一刻不停地無理取鬧,惹他厭煩,保證幾天過去就被丟出來了!」
聽起來好有道理的樣子哦。
於是我重重點頭。
「好主意!」
……
第二天傍晚,謝懷宴晚回來了五分鐘。
他一邊向裏走着,一邊單手解着領帶,身上隱隱散發着慵懶的倦意。
好機會!
系統說過,在男人疲憊的時候作死,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於是我立刻飛奔着撲進了他的懷裏。
仰頭就號啕大哭了起來。
謝懷宴身子一僵,隨後用手指細緻地擦着我的眼淚,「怎麼了?」
我哽咽着揪住了他的衣領。
「老公,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謝懷宴微妙地挑了一下眉:「嗯?」
「我不管我不管!」
「你今天回來那麼晚,肯定是出去找別人,不要我了!」
我用力擠着眼淚,把這輩子最傷心的事都想了一遍。
極力裝成一幅心碎戀愛腦的模樣。
可就在這時,臉上忽然被溫熱的東西碰了碰。
我疑惑地扭頭看去。
然後忽然就哭不出來了。
謝懷宴舉着一袋包裝精美的糕點,語氣裏有幾分無奈。
「說你記性差還不信。」
「前幾天不是還吵着要喫新品糕點嗎?今天他家開門,我這才耽誤了點時間。」
我一愣。
這纔想起來,前幾天是有家新開的甜品店,聽說廚師是世界頂級的水平,對食物品質有很高的要求,一天只限量做五份。
我當時就那麼隨口一提,根本沒想過能買到。
可沒想到,謝懷宴竟然真的給我買回來了。
我捂住胸口。
盡力去壓抑那莫名加速的心跳。
不行,絕不能在美男計這裏倒下!
視線一轉,我忽然瞥到謝懷宴衣領上的一抹紅色,終於再次找到了機會。
「等等,你這衣服上是什麼?」
鬥志重新燃起。
我激動地踮起腳尖,一把扯開了他的衣領。
「你的領口上,怎麼有個口紅印?」
謝懷宴被扒衣服的時候,耳尖有些泛紅。
此刻聽見我的話才回過神來,低頭淡淡地瞥了一眼領口。
然後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按在了我的嘴脣上。
我的話就這麼僵在了喉間。
正疑惑地想問他要幹什麼,就聽見謝懷宴有些暗啞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這是你的口紅印。」
「今天早安吻不小心蹭上去的,沒捨得擦。」

-8-
我的臉驀然紅了。
謝懷宴雖然是瘋批反派,可作爲男友來說,真是能給足對象安全感的完美存在。
硬生生讓我挑不出一根刺來。
於是,我只好磕磕絆絆地爲自己找補:
「老公你別嫌我煩,其實我只是很沒安全感,想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眼裏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情緒才激動了點……」
「好。」
謝懷宴打斷了我的話。
他修長的手指一翻,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銀色手銬來。
明明嘴角的笑容溫潤如玉,可在暗色燈光下,卻顯得格外病態偏執。
「既然這樣,那就把我們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好嗎寶寶?」
我的神色瞬間一僵,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開玩笑的吧。
怎麼會有正常人隨身帶手銬啊?
可謝懷宴的表情卻不像是開玩笑。他慢條斯理地朝我一步步逼近。
語調很輕,卻每個字都踩在我心臟上。
「你今晚這麼主動,我可以ƭū́⁶理解爲是很想我嗎?」
我剛想辯解,可下一刻,對方已經把我按在了牆上,垂頭深吻了起來。
熾熱的氣息一點就燃。
謝懷宴專屬的氣味、溫度、觸感……就這樣強勢地侵入了我的世界。
我呼吸不暢,被迫仰起了頭。
然後就聽到了「咔嚓」一聲,手腕被冰冷的手銬鎖住了。
謝懷宴在我耳邊低聲道:
「放心寶寶,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
……
好在,謝懷宴雖然瘋批,但在聽見我哭着說只是開個玩笑時,還是沒真把我銬起來一輩子。
只是作爲懲罰,他銬了我整整一晚。
第二天起牀時,我的腰已經酸得不成樣子了。
我只能邊揉着腰,邊沉痛地進行失敗總結——
本以爲我已經假裝得佔有慾很強了,可沒想到對方的佔有慾更是強到爆棚。
真是好一場自投羅網啊。
現在看來,想要讓謝懷宴被我纏煩、從而趕我走的方法,應該是行不通了。
畢竟謝懷宴腦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樣。
我纏着他,他並不會覺得煩。
反而會爽。
於是我只能拉着系統,再次改變策略。
這一次,系Ŧũₚ統沉思了半天,終於研究出了針對謝懷宴的方法。
「宿主,我算是明白了,謝懷宴這種佔有慾變態的人,可能就是喜歡黏人的。」
「那你就反其道而行之,表現得兇一點。」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具體怎麼做呢?」
「比如……你可以雙目血紅地辱罵他、踐踏他,告訴他你很討厭他,沒人會喜歡和變態待在一起。」
「像他這種控制慾強的,肯定不喜歡敢反抗自己的人。」
「惱羞成怒之下,肯定會趕你出去了。」
這話確實挺有道理的。
但我還是呆住了。
這個「雙目血紅」是什麼操作?
我拼命瞪了半天眼睛,都沒讓眼睛紅起來。
看來,只能另闢蹊徑了。
於是,謝懷宴晚上回到房間時,看到的就是我又紅又腫的眼睛,跟個核桃似的。
一看就明顯哭過。
他立刻快步走上前來,垂頭看着我的眼睛,「怎麼了?」
我謹記系統的指導,努力衝他怒目而視,「我討厭你!」
可謝懷宴看起來並不在意的樣子,他一邊揉着我努力瞪大的眼睛,一邊點點頭。
「嗯,但是我喜歡你。」
「因爲喜歡你,很擔心你,所以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的語調溫柔如水,就這樣輕易化解了我的第一輪攻擊。
我頓了片刻。
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磕磕巴巴地去羞辱他。
「你還好意思問?」
「你、你這麼變態,誰能受得了和你待在一起!」
氣勢很足。
只可惜,剛剛爲了讓眼睛哭紅的我,此刻聲音還有些哽咽,威力直接大打折扣了。
謝懷宴盯着我,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才啞聲道:
「好了寶寶,我承認昨晚銬你是不對。」
「別哭了,我下次一定輕一點了。」
「或者你想銬回來也隨時可以,我任你報復。」
我:……
有時候真懷疑謝懷宴跟我不是一個頻道的。
不然爲什麼總能把話題歪到莫名其妙的方向?

-9-
謝懷宴揉了揉我呆滯的腦袋。
隨即就要站起身來,「我去找人拿些冰塊來,給你敷眼睛。」
不行!
我的瞳孔驟然一縮。
本來就是鼓足了勇氣纔來羞辱謝懷宴的,要是被打斷一次,我哪還有臉能繼續?
想到這兒,我站起身來,用力按住了謝懷宴的肩。
然後重重一推——
謝懷宴對我毫無防備,就這樣倒在了牀上。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你……」
就是現在!
下一刻,我已經用高跟鞋踩在了他的腹肌上!
系統在我腦海裏尖叫慶祝。
「沒錯就是這樣,宿主好樣的!好好踐踏羞辱他!」
而謝懷宴表情似乎愣住了。
我趁此機會,用高跟鞋又在他身上滑動了幾個來回。
說實話,他腹肌踩起來還挺舒服的,線條流暢又緊實,看來身材練得不錯……
「怎麼了,剛剛不是說任我報復嗎?」
「現在想跑怎麼行?」
我一邊說着霸氣宣言,一邊有些心虛地和系統對話:
「怎麼樣,這次的羞辱力度夠大了嗎?」
系統自信一笑:
「包的!」
「放心吧宿主,我前面去調看了一下謝懷宴的生平經歷,發現他從小就遭人虐待羞辱,最反感這個!」
「所有欺負過他的人,都無聲無息消息了!」
我的笑容登時一僵。
啊……?
這不靠譜的系統!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可能會消失呢?
我只是想被趕出家門,不是想被趕去天堂啊!
想到這裏,我立刻就想收回腳。
可卻沒收動。
我膽戰心驚地朝謝懷宴看去,卻見他眼眸裏像是燃起了火焰,暗藏着滾燙的熱度。
他的聲音暗沉至極:「既然想要報復,爲什麼不再大膽一點?」
說着,他單手握住我的腳踝,強迫我一路向下。
明明隔着ţũ̂₂高跟鞋什麼都碰不到,可我卻覺得整隻腳都燒了起來。
我頭皮瞬間發麻,下意識想要再次掙脫。可這一次卻被攥着腿按進了牀裏。
上下位置一瞬間顛倒。
謝懷宴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薄脣勾起:
「一直說我變態,你這不是喜歡比我還要變態的玩法麼?」
「還喜歡什麼,一會兒可以直接告訴我,不用拐這麼一大圈再說。」
「我們今晚都試一遍。」

-10-
這麼折騰了一星期,謝懷宴還沒煩,我的身體先撐不住了。
系統也崩潰了。
「這人戀愛腦吧,都這麼作死了還沒煩,我都快煩了!」
「事到如今,也只剩個下下策了。」
我現在對系統的餿主意已經提不起半分興趣,但出於禮貌,還是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然後就聽見系統說:「只要是人類就都愛錢,所以你去把他錢花光吧。」
我:……
果然是下下策。
這難度比之前的主意還要高。
憑謝懷宴的有錢程度,他的錢如果都換成現金,估計大火燒個三天三夜也燒不完。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剩這一個方法了。
雖然花不完,但花到讓他心疼,應該也不難的……吧?
……
A 城拍賣會上,各界名流、達官顯貴,甚至是黑白兩道都聚集於此。
一路上,紅毯兩邊都擺滿了價值連城的展品。
這要放在以前,這樣的場合我是踏都不敢踏進一步的。
可如今風水輪流轉。
我拿着黑卡一路刷過去,買空了幾乎所有的展品,收穫了無數驚歎目光。
旁邊的人一直在小聲竊竊私語。
看口型,似乎是在猜測我究竟要買到什麼時候。
可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得一直買到謝懷宴受不了爲止。
「叮鈴鈴!」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聲終於響了。
來電顯示上赫然是「謝懷宴」三個字。
難道說……!
我按耐住心底的激動,點了接聽,「喂,老公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一直在消費?」
我「嗯嗯」兩聲,「老公你是心疼錢了嗎?」
可沒想到,謝懷宴似乎是被逗笑了,聲音裏都能聽出一絲笑意。
「在亂想什麼,我是心疼你的手,拎這麼多東西不累嗎?」
「你今天出門沒帶幾個保鏢,估計拎不下。所以我剛剛增派了幾個人,一會兒到。」
我一怔。
語氣不由得染上了疑惑:
「我買了這麼多東西,不會太高調了嗎?」
相處這些天,我發現謝懷宴雖然是反派大佬,但平時對外並不會過分張揚,還是以低調內斂爲主。
可我今天的行事風格跟他大相徑庭,真的不介意嗎?
不過,謝懷宴顯然並不在意的樣子。
他的聲音依舊溫柔沉穩,無形中蘊含着讓人安心的力量。
「不會。」
「你儘管去高調,有我給你買單。」

-11-
系統的最後一個方法也失敗了。
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多失望。
相反,這顆心比任何時候跳得都要快,彷彿有什麼陌生感情在裏面沸騰。
真是奇怪啊……
逛展結束後,我邊揉着心口,邊朝更衣間裏走去。
由於男士止步,保鏢都自動停在了門外。
我一個人走了進去。
然後挑了一間隔間,脫去了一身華麗繁複的裝飾,換上了日常的衣服。
「呼……」
我終於舒了一口氣。
貴衣服好是好,就是太過累贅。
一天走下來,差點把我累癱在地。
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一羣貴婦人打扮的人先成羣結隊進來了。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句激烈的聲音。
「剛剛那個浮誇的女人居然是謝懷宴女伴啊!」
哦?
居然有人討論我?
我好奇心起來了,輕輕貼在了門板上,想聽得更清楚一些。
「噓,聲音小點。你吵得門外都能聽到了。」
「我的天,有誰數了那女人一晚上究竟買了多少東西嗎?跟錢花不完似的,好敗家啊。」
「就ţũ̂ₕ是說,而且她跟了謝總之後也不在圈子裏露露面,一露面就這麼高調,感覺像在跟我們示威一樣……」
「可能就是想讓男人看她吧,故意穿那麼華麗,害我先生今晚一直盯着她。她心裏肯定爽死了!」
「謝總和這種女人在一起,真是家門不幸!」
我聽着聽着,不但毫無波瀾,反而有些想笑。
沒想到這些從來沒說過話的人,居然會在背地裏這麼蛐蛐我。
不過我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別人在背後說壞話。
只要不妨礙到我,無論她們怎麼說,我都不會分過去半點眼神。
於是我推開門,轉身想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一道格外尖銳的聲音傳來。
「就我覺得,謝懷宴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嗎?」
聽到「謝懷宴」三個字,不知道爲什麼,我離開的腳步登時一頓。
那人憤憤不平地繼續分析:「那女人又不是什麼千金,哪能有什麼話語權?要我說,她今晚做的事,肯定還是謝懷宴那個賤種命令的!」
「他從前和我們家合作的時候,竟然因爲我們施工時不小心毀了一片村莊,就和我們取消合作了!」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渾身都透着低賤的氣息!」
這下,我的腳步徹底停住了。
原來,我對謝懷宴的瞭解竟然這麼少。
她所提到的事,我一件都不知道。
但在和謝懷宴朝夕相處的這麼多天裏,我對他倒是有Ṫũ̂₂一些新瞭解。
他會給受傷的野貓包紮,會認真接待上門感謝的福利院院長,也會對作死的我無限寵溺。
樁樁件件,都讓我覺得,他並沒有系統口中那麼恐怖。
也沒有門外那人口中那麼壞。
她們罵我的時候,我從小就厚臉皮,並不在意。
可罵到謝懷宴的時候,我卻下意識覺得困惑、荒謬……
和久違的生氣。
門外一羣人全都大驚失色,紛紛去捂嘴:
「我的姑奶奶啊!謝懷宴你也敢亂說,被人聽到就完蛋了!」
那女人紅脣一撇:「切,怕什麼,難道謝懷宴還能派人在女更衣間監聽我們不成……」
「嗨。」
她話音還未落,我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瞬間停住了話語。
她緩緩回頭看向我,華麗的妝容也遮不住驟然變白的臉色。
像見到了鬼似的。
我嘴角帶笑,語氣溫柔道:
「姐姐們,你們在說什麼,可以也帶我一個嗎?」

-12-
沒想到,這羣人背地裏議論得風生水起,可真見到本人時,卻嚇得話都結巴了。
「啊,這、這不是謝懷宴那位……」
「哎呀!妹妹也真是的,怎麼來了也沒點動靜呢。」
「就是呢哈哈哈,你看姐姐們正在聊着你呢,你就來了,多巧啊……」
一羣貴婦人強顏歡笑着湊上來,故作親暱地挽住了我的手。
而我任由她們攬着,語氣依舊溫和:
「還好,也不是很巧。我在這裏聽了十分鐘纔出來的。」
「今天敗家買了一堆東西,很累。所以在更衣室休息得久了一點,姐姐們不在意吧?」
這下,大家的臉紛紛變得五顏六色,好不精彩。
「不好意思啊妹妹,姐姐們喝醉酒了,說醉話呢,妹妹別往心裏去……我就先告辭了!」
「那我也先走啦。」
「下次再見!」
她們腳下生風,一個個穿着高跟鞋躥得飛快,轉眼間就空無一人了。
看起來像是這輩子都不想和我「再見」了。
我緩緩收回了笑臉。
隨即敲了敲系統:「系統,你之前說調查過謝懷宴的身世背景,可以跟我也說說嗎?」
「當然可以啊,不過……」系統有些摸不着頭腦:「你怎麼突然想知道這個了?」
我也不清楚。
剛穿書時,我只想快些完成系統任務,對具體的任務對象並不關心,覺得無論是誰都一樣。
所以到最後,纔會連主角和反派都能搞混。
可現在不同。
不知道爲什麼,我此刻特別想深入瞭解謝懷宴。
想了解他的喜怒哀樂,想了解他的過去經歷,想了解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想了解,我所不曾見過的、他的另外一面。
……
謝懷宴父親是豪門陸家的主人。
他風流成性,曾在醉酒後強迫了謝懷宴的母親。
又在第二天毫不留情地抽身離去。
母親雖然崩潰絕望,但內心卻是一個強大的女人。
她很快調整好了自己,一個人擺攤養着謝懷宴。
在閒暇的日子裏,她會抱着孩子,一遍遍溫柔地說:
「寶寶,你的名字叫謝、懷、宴。」
「宴的意思是安逸閒適。以前的日子我們不回頭了,往後的日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她說到做到。
以後的日子裏,無論孤兒寡母多辛苦,也從未去找過謝懷宴的父親一次。
謝懷宴就是在這樣的愛裏長大的。
可十二歲那年,這點愛卻被用最殘忍的方式摧毀了。
父親忽然帶着一堆人上門,強硬奪走了謝懷宴。
他看着跌坐在地的母親,冷笑道:
「這怎麼着也是我陸家的兒子,你想讓他跟你一個外人姓謝,做夢!」
原來,陸家夫人不孕不育,父親愁了很久,終於想到在外還有個私生子。
於是,他立刻把謝懷宴搶了回去,對外宣稱是夫人的孩子。
父親很高興,夫人很高興,陸家上下都很高興。
可自此,母親的生活被第二次毀了。
她終日以淚洗面,去陸家大宅鬧過無數次,卻每次都被毫不留情地拖了出來。
從此再也沒見過謝懷宴第二面。
而另一邊,謝懷宴一進門就被改名爲了陸懷宴。
他默默忍受着親生父親和繼母的冷眼,忍受着豪門那嚴厲到近乎苛刻的訓練。
就是爲了有一天,能夠逃出去找母親。
逃跑那天,他做夠了萬全的準備,終於如願溜出了家門。
可年紀尚小的謝懷宴,並不知道這座繁複的囚籠有多大。
他在層層疊疊的大宅裏迷了路,最後還是被僕人發現,拽了回去。
事情發生後,陸家舉宅震怒。
夫人認爲謝懷宴是不知好歹的賤種,應該放放血,把私生子的骯髒血液流乾淨。
於是,謝懷宴開始被各種凌虐,每天都傷痕累累。
但他從未放棄。
逃一次、抓一次、再加強監管和懲罰力度……
不知循環了幾次,謝懷宴終於順利逃了出去。
他懷着雀躍又忐忑的心,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裏。
可迎接他的,卻是早已破敗沾灰的傢俱,以及鄰居一句可惜的喟嘆。
「這女人可憐吶,明明才三十出頭,居然早早就病逝了……」
從此,謝懷宴徹底黑化。
系統講到這裏,我徹底聽不下去了,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系統果然貼心地停下了。
我閉了閉眼睛,想要緩緩胸口那過於酸澀的情緒。
然而卻一點也壓不住。
混亂中,思緒忽然回到了謝懷宴陪我玩密室逃脫的那天晚上——
我奔走在深宅大院裏整整半小時,到最後還沒看見出口,身體就先累倒了。
那時的我沒想到,謝懷宴竟也曾和我一樣。
拖着重傷而幼小的身軀,一次次踏上這逃出囚籠的路。
又一次次找不到盡頭。
不過,我和他又是截然不同的。
我逃不出去沒關係,會有愛人來接我回去,併爲我披上溫暖的大衣。
可十二歲的謝懷宴逃不出去,留給他的,就只有冰冷的虐待怒罵。
以及下一次的絕望,週而復始。

-13-
剩餘的故事就很簡單了。
得知母親去世後,謝懷宴就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起來。
他手段狠戾果決、行事雷厲風行,在陸家迅速站穩了腳跟。
終於,在父親生日這天,他拎着一把槍,走進了陸宅的主臥。
父親和夫人看到槍直接就嚇癱了,尖叫着跑去拍門。
可門卻早被反鎖了。
謝懷宴一步步向他們走去,笑容溫潤如玉。
「你們之前不是這麼對我母親的嗎,怎麼輪到自己就怕了?」
從此陸家易主,改姓爲謝。
……
講完故事後,我們都沉默了一陣。
半晌,系統才唏噓道:
「以前只是大概過了一遍劇情。今天認認真真看了一遍這段經歷,才發現這個反派,好像真的有點慘……」
能讓見多識廣的系統發出這種感慨,也算是不容易了。
於是,我更加疑惑了:
「所以謝懷宴爲什麼是反派?」
「童年悽慘、爲母復仇這種美強慘的設定,怎麼看都不像是惡人吧?」
系統思索片刻:
「嗯……大概是因爲後面發生的事吧。」
「謝懷宴在 A 城最亂的地方發展了自己的勢力。表面上看是野心勃勃,但實際上,只是爲了幫助在那邊生活艱難的普通人。」
「爲了減少那些遊手好閒的亡命之徒來找事,他就對外宣傳出了自己兇狠殘暴的名聲,嚇走了一大堆心思不正的人。」
「然後也被儀器檢測定位爲反派了。」
Ṭûₘ我:……
也就是說,謝懷宴根本沒做過什麼壞事,只是因爲裝得兇,就被當成反派了。
這人還真是,書裏書外都那麼慘啊。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卻下意識覺得——
謝懷宴應該並不會在意這些的。
對他來說,只要能夠護住自己想守護的事物,無論被別人怎麼誤解都沒關係。
畢竟,他就是這樣堅定而強大的人。
「寶寶。」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去。
只見謝懷宴一身寬闊挺拔的風衣,站在燈下,就像一棵泠然淡漠的雪松。
可在和我對視後,他脣角揚起了溫柔的微笑。
一瞬間,冰消雪融。
我的心臟頓時怦怦亂跳,但語氣還是儘量裝得平穩:
「你怎麼來啦,不是說讓保鏢來給我拎東西嗎?」
謝懷宴穩步走到我身邊,他單手接過了我的包,微微挑眉。
「難道我不能來給你拎東西嗎?」
「上車吧。」
我跟着謝懷宴鑽進了副駕駛。
然後在他要開車前,先攥住了他的手。
謝懷宴一愣:「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怎麼,就是眼睛有點疼,好像是進什麼東西了,能給我吹吹嗎?」
聞言,謝懷宴果然俯身湊近了我。
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極其清亮,泛着柔和的光。
好看到讓人想要沉溺其中。
他皺了皺眉,低聲道:「眼睛確實紅紅的,別動,我來幫你吹吹。」
可我沒聽他的話。
我趁他靠近的時候,揚起下巴,輕輕貼了上去。
謝懷宴毫無防備地被我偷襲了一口,當即怔住了。
我忍不住笑道:「你怎麼那麼好騙呀,我是想親你才這麼說的。」
可下一刻,謝懷宴就不甘示弱地追吻了回來。
滿世界頓時只剩下彼此的氣味。
這個吻並不如同往常一般熱烈,兩個人都在認真吻着對方,黏膩又安靜。
實在是太過安心美好了。
我覺得自己就在此刻死去,恐怕也是幸福的了。
謝懷宴在交吻的間隙處,輕聲笑道:
「其實我也騙了你。」
「來找你不是爲了拎東西,而是因爲我很想你。」

-14-
我並不懂愛是什麼。
七歲那年,媽媽告訴我愛我,可轉頭就跑了。
八歲那年,爸爸告訴我愛我,可轉頭就和別人結婚生子了。
十四歲那年,我在學校裏獨來獨往,有個小男孩紅着臉上前說,我喜歡你,請跟我在一起吧。
可在我面無表情地拒絕了後,他哭着跑了。
邊跑邊喊我就是個沒感情的怪物,活該被人孤立。
再長大一些後,我學會了人情世故,也學會了察言觀色。
所有人都誇我開朗又體貼。
可只有我知道,我的外表和內心是割裂的。
無論表現得有多麼熱情,內心永遠都是一潭死水。
直到系統找到了我,說我的性格很適合去完成任務。
陰差陽錯中,我恰巧遇到了謝懷宴。
從此,這潭死水開始泛起了波瀾。
謝懷宴明明從小比我更不幸,可他卻像他母親一樣,依舊擁有愛人的能力。
我生命中來來往往那麼多人。
只有他會用行動告訴我,這世界上是存在愛的。
它毫無理由又至死不渝。
……
回到家後,謝懷宴去沖澡了。
我坐在牀上思考良久,終於敲了敲系統。
「系統,我想說件事。」
「怎麼了?」
我緩緩抬起頭,眼神堅定。
「我想放棄原本的穿書任務了。」
畢竟,謝懷宴對我真摯赤誠,而我卻是因爲任務才接近他的。
總感覺對他很不公平。
系統震驚了:「宿主你認真的嗎!」
它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放棄這個任務,積分獎勵一億塊就沒了!」
我:「……我現在看起來很缺錢嗎?」
「開個玩笑,」系統悻悻道:「你是我宿主,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放棄任務的代價是什麼。」
我確實知道。
放棄任務就代表違背了命定的情節,代價是再也回不去原來的世界,只能被困在這裏。
一般人肯定難以接受。
可我不同。
「回去其實也沒什麼好的。我在那裏又沒有親人朋友,也沒有什麼特別留戀的事物。」
說到這裏,我抬起頭輕笑一聲:
「但在這裏,有我的愛人。」
所以拿不到系統獎勵也沒關係。
因爲我最大的獎勵,早就已經出現在我身邊了。
話音未落,我忽然僵住了。
一條線條流暢的小臂緊緊錮住了我的腰。
男人略帶沙啞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貼得極近。
「寶寶,謝謝你。」
我的手瞬間攥緊。
腦袋緊張到一片空白:「……你都知道了?」
謝懷宴埋頭在我脖頸間,悶聲道:「早就知道了。」
「從聽到那個破系統攛掇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居然這麼早!
我震驚了。
虧我當時還集中生智地編出了什麼密室逃脫的謊言,自以爲瞞過了對方。
可沒想到他竟早就知道了,只是不願意揭穿而已。
我困惑地轉過身和他對視: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騙你,爲什麼不說?」
「爲什麼要說,」謝懷宴反問道:「你樂在其中,我也樂在其中,你情我願的事有什麼拆穿的必要?」
我:……
我的嗓音逐漸低落了下去,愧疚感油然而生。
「可是我一直在欺騙你,很惡劣……」
下一刻,嘴脣就傳來溫熱的觸感。
原來是謝懷宴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抵在了我的脣上,打斷了我。
「你一點也不惡劣。穿過來這麼久,即使有了財富和地位,也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還願意陪在我這種惡人身邊……」
他移開手指,在昏黃燈光下吻了上去。
聲音溫柔而虔誠。
「你是很好的人。」
「是我的愛人。」
心跳頓時爲這兩句話失去了控制。
我忍不住摟住了謝懷宴的脖頸,主動又生澀地回吻了他。
我很小聲地說:「但我欺負過你很多次,還是有點愧疚,怎麼辦……」
下一刻,謝懷宴就摟着我的腰,支撐在了我身上。
曖昧的水汽撲面而來,惹得我臉頰滾燙,也將他的嗓音浸染得無比低啞。
「既然欺負我那麼多次,那也讓我欺負回來一次就好了。」
「別怕寶寶,就一晚。」

-15-
一晃眼冬天到了。
謝懷宴的生日也到了。
我牽着謝懷宴緩緩走着,一路千叮嚀萬囑咐:
「千萬別睜眼啊,很快就到了,睜眼就沒有驚喜了!」
謝懷宴則有些無奈地笑道:
「這是你第十次這麼說了。」
「我真沒睜眼,寶寶。」
這位外界聞之喪膽的反派,此刻卻乖乖低着頭,一步步任我牽着走。
我看得心動,忍不住笑道:「這麼聽話, 你就不怕我趁機把你賣了?」
「這麼絕情啊,爲什麼要賣我?」
「嗯……倒也不是非得賣, 你求求我,我就不賣。」
「好,」謝懷宴的聲音染上一絲溫柔的笑意:「我求求你寶寶,別拋下我,別離開我,好不好?」
這樣的謝懷宴是讓人無法拒絕的。
我頓時捂住了胸口, 發誓道:
「再缺錢也不會把你賣了的, 剛剛開個玩笑而已。」
「到了,睜眼吧。」
謝懷宴淺笑着睜開了眼睛。
然而在看到周圍景象的一剎那,就這麼怔在了原地。
四周是明亮的色調。
偏橘色的燈光溫柔地包裹着傢俱,處處都透着熟悉的氣息。
這竟然是他和母親曾經的家……
在他十二歲生日那天,這兒曾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再次回來時,已然變成了一塌糊塗、死氣沉沉的模樣。
一同到來的還有母親的死訊。
從此, 這裏就成了謝懷宴不願再踏足的噩夢。
可現在, 他又恍若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些恐懼的陰影也開始一點一點被暖色光線代替。
……
我站在一旁,看到謝懷宴許久沒動,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了起來。
這個生日禮物是我早就策劃好的。
畢竟, 這座房子裏裝滿了謝懷宴童年最美好的回憶,卻就這樣廢棄了,實在可惜。
於是, 我請系統提供了這房子原來的照片。
又對着它,一點點清理乾淨了蛛網灰塵, 慢慢找人修復了破舊傢俱。
盡力復原這裏曾經的模樣。
但有些歲月的痕跡畢竟無法去除,做不到百分比還原。
於是,我在這些地方又加了點自己喜歡的元素。
最後完工時,整座房子看起來既古樸溫馨,又有一絲現代的生機。
原本我是很滿意的,但是——
我看向身邊的謝懷宴, 越發緊張: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阿姨會不會介意……」
聞言,謝懷宴好像這纔回過了神。
他回頭看向我,沒開口說話, 而是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了我。
我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只能拍拍他的肩:「你還沒回答我呢,這禮物怎麼樣呀?」
謝懷宴這才鬆開了點。
那雙深邃的瞳眸,此刻被光線染成了一片漂亮的暖色。
「我很喜歡。」
明明說的是房子, 可他的視線卻一直停在我臉上。
下一刻, 謝懷宴像是再也剋制不住一般,在我脣上落下了輕柔的一吻。
一滴淚在脖頸處劃過。
「謝謝你,寶寶。」
曾經, 母親就是站在這裏, 笑着對他說:小宴,歡迎回家。
而如今,是喜歡的人站在這裏, 眉眼間笑意盈盈地說道——
謝懷宴,歡迎回家。
於是,他終於又有家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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