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上,我意欲勾引禮部侍郎。
獻舞時,我越跳越變態。
卻不慎將攝政王踹入池水中,當晚,這位心狠手辣、人人皆懼的主兒連夜病倒。
一個月後,他聾了……還出現在我和禮部侍郎的賜婚宴上。
我硬着頭皮,上前關懷:「王爺,您耳疾好些了沒?」
「什麼?」攝政王鳳目微眯,「你是說,你想嫁給孤?」
我驚恐:「沒沒沒……」
「好,明白了。」他勾脣,勉爲其難道,「那孤便如你所願。」
-1-
我是相府的千金,半個月前,患了相思病。
連飯都喫不下了。
丫鬟冬梅勸我:「小姐,就算你死在這張牀上,禮部侍郎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從牀上彈起:「那如何讓他看我?」
「你死他牀上。」
「……」
一月前,朝廷裏新上任了個禮部侍郎,名喚宋懷,眉清目秀的,那脣紅齒白的模樣,還怪勾人的。
就是性子太冷。
初見那次,我故意摔倒撲到他懷中,他竟閉着眼睛將我推開:「葉姑娘,你自重。」
我滿臉嬌羞,在他耳邊吹氣:「什麼是自重啊,宋公子教教我。」
那日,我尾隨宋懷一路,許是大雪路滑,他狼狽地摔了幾次,直至我看見了同樣上朝的我爹。
他才逃過了一劫。
自那以後,宋懷遠遠地見了我,跑得比脫繮的馬還快。
……
可我日日見不到宋公子。
便患了相思病。
冬梅將酥餅端到我面前:「小姐,喫點唄,要是餓瘦了,就沒法兒愛下一個了。」
「……」
我幽幽道:「冬梅,我是認真的,他不一樣。」
-2-
他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那日,我問宋懷何爲自重。
他竟手持紙傘將我戳開三尺,耳垂微紅,卻冷靜自持道:「葉姑娘,這便是自重。」
他不愛我相府獨女的身份。
他不愛我的美貌。
冬梅插嘴:「他也不愛你。」
「我這不是想法子讓他愛上我嘛……」我鬱悶地將一整個酥餅分成八塊,一口吃掉,「若是宋懷是塊酥餅,那就好了……」
我剛喫一塊,冬梅就開拿着軟尺量我的腰:「小姐,這腰再粗一分就不好看了,夫人又該罰我們了。」
我鬱鬱寡歡地躺在牀上,別人不解我爲何總是偏愛這張牀,其實我只是餓得兩眼昏花,走不動路而已。
自小,我是相府唯一的嫡女。
父母對我寄予厚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不行,必須出衆得像只雞羣中的鶴。
讀不好書,彈不好琴,寫不好字……這些都是要人命的事。
幼時,我高燒不退,跟母親求饒:「娘,我不想練琴了。」
接着,我被關在相府祠堂,面壁思過。
而我娘坐在高椅上,冷冷瞧着我:「你往後是要進宮伺候皇上的,如此懶惰,怎麼得了。」
從那以後,我再不舒服也咬牙忍着,因爲我知,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與相府的前途息息相關。
可如今聖上都快四十了。
我想起日後,天天與後宮那羣美人們看老男人、哄老男人、睡老男人,我潸然淚下。
別人只知我端莊自持,是未出閣便驚豔衆人的相府嫡女。
殊不知,我日漸變態。
我見不得俊俏男人,否則見一個愛一個。
可怕得很。
而宋懷尤爲倒黴,他每天被迫收下我寫的情意綿綿的酸詩。
連容貌都憔悴了幾分。
-3-
冬梅看不慣我得相思病。
「姑娘,攝政王近日回京。」她誘惑地說道,「聽聞他丰神俊朗,高大威猛,那腿比人命還長。」
腳下踏過的人命多了。
腿可不就長了。
「我保證,你看完什麼相思病都沒了。」冬梅瞥向我,「不去看看多可惜啊!」
「哦。」我一副戒過毒的模樣,「那就讓他可惜吧。」
我又不傻。
我愛的是男人,不是麻煩。
這攝政王名喚納蘭熾,是聖上的親胞弟,自小養在聖上膝下,被寵得不得了。
十年前,奪儲夜。
他屠宮破開了城門,助兄長謀得了錦繡江山,後因殺孽太重,在寺廟修身。
這是個可怕的、嗜血的男人。
並非我喜歡的溫文爾雅的俊朗公子。
據說,納蘭熾此次回京,是聖上逼的。
這位主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可如今連顆私生的蛋都沒有,皇帝急了。
自從他回京,滿城的貴女們連大門都不敢邁出一步,生怕被攝政王一見鍾情。
唯有我頂着巨大的風險出門,潛伏在下朝的路上與宋懷強行偶遇。
-4-
可宋懷過分自重了。
我一出現,他就結巴。
他神情冷靜:「葉……葉姑娘……好……好巧。」
「宋侍郎。」我湊到他身旁,「雪好大,正巧我帶了傘,剛好順路。」
他真是個溫潤的人,連拒絕都不會。
走出一段路後。
宋懷突然頓住腳步:「葉姑娘,你住城東,我住城西。」
「……」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這樣啊。」
說完,宋懷將傘遞到我手上:「外頭危險,近日別出門了。」
他差人將我送回相府,我卻被氣得食不下咽,真是榆木腦袋!
一個月了,他竟還不懂。
思及此,我頗爲頭疼,丫鬟冬梅瞧着我日漸憔悴,恐慌道:
「小姐,你不會真動心了吧?」
「這可使不得。」
「你要是不入宮,我們只能等死了。」
整個相府都知,我即將入宮,這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事情。
冬梅擔心我的不聽話,會害死她們。
而我躺在牀上,持續發病:「宋郎,真是讓人喫不下飯。」
最近喫不下飯的,不僅僅是我。
還有當今聖上。
-5-
攝政王回京後,皇帝給他賜了幾個弱柳扶風的美人侍妾。
幾個月後,皇帝一瞧,以爲個個都懷孕了。
結果走近一看,美人們膘肥體壯,臀大腰圓,紛紛羞澀道:「攝政王喜歡珠圓玉潤的,奴家……奴家們已經很賣力討他歡喜了。」
那滾圓的身段,確實賣力。
一時間,全上京都知道,攝政王喜歡肥碩美人,越肥越好……
皇帝越看越不對勁,臉都氣綠了。
這個關頭,我爹提一句送我入宮,都被皇帝懟得雙眼發黑。
第二日,皇帝讓朝臣們把自己嫡女獻出來,參加百花宴,若攝政王有看上的,直接押去洞房。
消息一出。
我娘當場發瘋:「要去我去!盈雪要入宮爲妃的,萬一被看上怎麼辦!」
我爹點頭:「把她鎖起來,對外聲稱告病。」
我聽着兩人大聲密謀,十七年來,我第一次學會了反抗。
「爹,攝政王喜歡肥碩美人……」我扶着盈盈一握的腰,弱弱道,「與其犯下欺君之罪,不如給陛下個面子。」
果然,稱病的嫡女太多,皇帝說把棺材抬上去參宴。
萬一攝政王看上,還可以結個冥婚。
-6-
我參宴那日,打扮得像個花孔雀。
冬梅生無可戀:「姑娘,這次,您愛上了攝政王?」
我怪不好意思的:「不,爲了勾引宋懷。」
其實,宋懷是皇后的親侄子。
只要我出類拔萃,定能博得皇后青眼,若她能親自爲我和宋懷賜婚。
十個我爹都攔不住這段天賜姻緣。
冬梅恍然大悟:「小姐,原來你喜歡宋公子的原因竟如此詭計多端……」
「哪有那麼多一見鍾情。」我清聲道,「你記着,只有步步爲營,才能遠離老男人。」
-7-
百花宴上,男女分席。
我剛落座,就聽到身後貴女們彷彿要斷氣的聲音。
「我餓了七天……」
「我餓了一個月……」
「我皮包骨,攝政王看都不看我一眼。」
環視一圈,平日光鮮亮麗的貴女們面黃肌瘦,頗有家破人亡的錯覺。
人羣中,宋懷坐姿端正,見到我優雅落座,他手一抖:「……」
身旁貴女悄悄問我:「宋侍郎是在看你嗎?」
「啊?你別亂說。」我紅着臉,難爲情道,「我日日在家中背《女德》,也不知宋公子是何意。」
自小,我娘教會我的,就是裝出相府嫡女的派頭,像一顆待價而沽的寶石。
貴女納悶道:「奇怪,那日日將宋侍郎堵在路上的,不是你?」
我真想堵住她的嘴。
好在,很快沒人說話了,整個宴會變得死氣沉沉。
我背後森涼,抬頭只見一個男人穿花而過,他容貌昳麗,眸光淡淡的,有一種誤落塵世的謫仙氣息。
身後,不少貴女嚥了咽口水:
「這是誰家公子,長得真俊。」
「妹妹醒醒,這是攝政王。」
誰能想到納蘭熾竟長了張人畜無害、普度衆生的臉,他格外高大,世家公子們被襯得嬌小瘦弱。
他掠過衆生,最後,定定坐在了我的對面。
「……」
我坐立不安。
作爲相府嫡女,我不能失了儀態,否則回去得跪祠堂。
我不低頭,他也不低頭。
尷尬之間,納蘭熾抬起眼皮:「你在看孤,讓孤很不舒服。」
「……」我連忙低頭,「是,臣女不敢了。」
低頭後,我無聊得絞着手指,然後,目光不知不覺地亂瞟起來。
對面石桌,那雪袍下佛珠纏繞的手腕骨粗大有力,彷彿珠串快被撐斷開了。
我頭皮發麻。
好可怕啊。
他一手能掐斷我整條腰。
納蘭熾縮回手,沉聲道:「你,眼神安分點。」
「……」我咬脣,死死閉眼,「ṭŭ̀ₗ是,臣女不看了。」
無數人向我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遠處,宋懷臉色失了平日的溫潤,他微惱道:「葉姑娘,我與你換桌,你到我這兒來。」
那一刻,我快哭了。
宋懷,不愧是我追了個把月的男人,他總算會了。
-8-
高臺上,皇后面色驚恐:「攝政王,宋懷亂了規矩,我自會罰他。」
「換個桌而已。」納蘭熾語氣寡淡,「我弒父殺兄,懼我也是人之常情。」
這下,人人自危,不敢出聲。
滿城皆懼納蘭熾的原因是,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生。
十年前的奪儲夜。
納蘭熾殺了他的父皇、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奶孃宮女,那夜的血濺滿了宮牆,半月才擦乾淨。
那時,他只是個少年郎。
如此可怕。
可是這畜生,即使在寺廟裏披了身佛僧的皮,日日行善,難道就不是畜生了?
……
皇后乾笑,讓我獻舞。
我意欲勾引宋懷,故而跳得熱情如火,期間,我扭頭看他……
這一看。
給我看得火冒三丈。
宋懷鬼迷心竅般看着納蘭熾。
對方眼神迷離,竟露出讓畜生都神魂顛倒的笑,右手舉杯向他邀酒。
這兩個人,趁我不注意,居然好上了。
舉朝龍陽之風盛行,我自以爲宋懷自重,沒想到,他竟然也如此不自重!
我舞到宋懷面前,滿臉憤懣。
他仰頭看着我。
這一眼,倒有幾分寵溺的味道。
我剛想笑,但不知哪個天殺的,居然扔了個酒杯在地上,我一腳踏空,踹到了宋懷對面之人身上。
一聲落水聲後,有人微窒:「剛剛什麼掉下去了?攝政王,攝政王被人踹落水了!」
第一個跳入湖中的是我。
那落湖的哪裏是攝政王?
分明是我的人頭。
若納蘭熾若死了,相府明早就會驚現數個無頭乾屍,包括我。
他在湖底,他好重。
納蘭熾半睜着眼,惺忪地看着我,喝醉了,自個在湖裏吐泡泡。
「……」
在他準備把自己玩死前,我心一狠,湊上去咬住他的嘴巴,給他度氣。
……
納蘭熾的護衛們跳入湖中撈人,水下看不清楚,他們急得慘兮兮地叫:「王爺,王爺你在哪裏?」
終於,他們看見了,我正摟着納蘭熾的腰拼命往上撲騰,這羣護衛好像又瞎了。
「看ṭŭ₌不見……」
「根本看不見……」
「王爺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缺氧暈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有人握着我的腰,將我拖到岸上。
當晚,宴會不歡而散。
-9-
我被我爹關在祠堂裏,拿着戒尺一下下狠打:「葉盈雪,收起你那自作聰明的小心思,你以爲勾引了誰,就不用進宮了嗎?」
皮肉綻開的疼讓我一陣昏眩。
我咬牙,目光隱忍:「爹,十幾年來,我只是進宮的棋子嗎?」
這句話,我憋了十幾年,一直沒問出口。
我是相府嫡女,卻連飯都喫不飽,受了無數的罪,就爲了一句「德才兼備」,就爲了進宮當皇帝當妃子。
「你若是進宮了,」我爹露出虛僞的笑,「自然是我的女兒。」
「可納蘭熾問起罪,你也不要怪我狠心,親手殺你以平他心頭之恨。」
……
我帶着一身傷回了房中。
冬梅給我敷藥,輕聲道:「小姐,疼不疼啊。」
我雙眼無神:「不疼啊。」
我早該預料到的。
可聽到自己是葉家的棋子時,錐心蝕骨之感還是遍佈了全身。
爲何我哥哥們任性妄爲、肆意闖禍,可從未被真正責罰過。
而我多喫一口飯,就要被困在祠堂,面對葉家的列祖列宗懺悔。
可我有何錯?
我所求並不多,只是尋個普通夫君,舉案齊眉,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罷了。
這些人卻都想用金籠子將我束之高閣,供人觀賞玩弄。
冬梅很難得看見我哭得稀里嘩啦。
她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我冒死給你偷偷收了封信……」
那信封上的字雅秀。
似乎還帶着未乾涸的墨香。
正如宋懷,渾身上下都自重剋制,卻做了書信來往這些私相授受的事。
我拿過信,將信放在火上燒了:「既然是冒死做的,那下次便不要做了。」
冬梅大驚:「小姐,這是宋……宋侍郎的信,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懨懨道:「不愛了,下一個吧。」
我愛不起任何人。
我只是一枚即將進宮的棋子。
-10-
幾日後,納蘭熾病了。
我眼皮子跳了跳:「什麼原因?」
冬梅猶豫道:「外頭都在傳,你踹他下水,害他生了病。」
「……」
我膽戰心驚:「嚴重嗎?」
「快不行了。」冬梅哭喪着臉,「日日病臥在牀,藥石無醫。」
果然,一打聽到納蘭熾已經病了幾日,個個都在傳他作惡多端,我替天行道。
我爹登門道歉,三番幾次都被奴僕趕了出門,這幾日,連我爹的小妾都躲着他,生怕被遷怒。
我趕緊扶住腦袋:「我爹不會真的殺了我,提頭給納蘭熾謝罪吧。」
「有……有可能。」冬梅也害怕了,「小姐,要不我們去哄哄攝政王,讓他原諒我們。」
有道理。
我剛想出門,又後退三步:「他一見到我,忍不住就提刀殺了怎麼辦?」
冬梅也慌了。
我坐到梳妝檯上,指了指臉:「喏,把它弄成讓人不忍心殺的模樣。」
冬梅:「……」
-11-
攝政王府前。
冬梅急得滿頭大汗:「我家姑娘是相府嫡女,前來探望攝政王的,勞煩您通報一下……」
攝政王府門前的兩個侍衛,一個耳背,一個眼瞎。
三番幾次後,侍衛聽清了。
他大喜,對着府內大聲吼道:「傳下去,相府嫡女心悅攝政王,前來探病,快稟告攝政王。」
府內回應無數:
「是!」
「立刻!」
「這不得樂死主子!」
!!!
冬梅氣哭了:「等等,我們是說……」
侍衛寬慰她:「我知道你們急,但你們別急……」
我坐在軟轎裏,一聽這話。
腿抖成了篩子。
……
通報的奴僕出來了。
「王爺說,他沒死,你們不用探望。」他頓了頓,「王爺也說,若你是誠心探望的,王府的門也攔不住你們……」
啊這。
求生的慾望讓我格外狗腿子。
我落轎,看了面前的朱門,提裙邁入府中:「ṭųₚ誠,如何不誠!」
納蘭熾病得沒有半分虛假。
珠簾搖曳間,他直挺挺地躺在病榻上,臉色蒼白如雪,脣也失了血色。
我心慌啊。
那日一腳,竟能讓他病成這樣,我正想着如何狡辯,才能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一道冷不丁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若你是來瞧瞧孤睡得安不安心,那便可以走了。」
我輕聲道:「臣女日日憂心攝政王的身體,不知好些了沒?」
他淡淡吐出兩個字:「不好。」
我慌忙跪下:「都怪那日臣女魯莽,臣女也是無心之舉,望攝政王不要怪罪。」
他毒辣道:「不怪你,怪誰?」
「……」我咬牙,命人抬上一箱子的寶珠玉石,足足幾千金:「臣女身無一物,只有這些俗物,略表歉意。」
果然,閉目養神的男人單手支起腦袋。
他感興趣了。
衆所周知,攝政王雖握了些兵權,但皇帝從不拿他當外人,無論他立下多少功,都沒賞賜過他什麼東西。
每月只領着朝廷發下的俸祿。
他總是賞賜部下,自然窮得叮噹響。
而我就不一樣了。
葉家是百ṭùₙ年望族,祖上積蓄了不少。
自小,我娘砸下重金培養我,生怕我入宮後,被別的妃子嘲笑沒見過面。
我有錢。
他剛好缺錢。
思及此,我感覺脖子上的腦袋都穩了不少。
誰知,納蘭熾嗤笑:「孤不要。」
他居然不要。
我氣得胸悶,只能軟下話:「賠禮雖少,可卻是臣女十幾年來替自己攢下的嫁妝,本以爲傾盡所有能讓王爺笑納……」
說着,我象徵性拭了拭淚。
等我哭完。
納蘭熾嘴角露出滿意的弧度,勉爲其難道:「既然如此,我便收下。」
大手一揮。
他讓下人把我的嫁妝全搬空了。
「……」我鬆了口氣,「王爺原諒了臣女,那我便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冬梅……我們走……」
正當我如釋重負時。
珠簾背後,一雙黑眸幽幽地透露着人世間的險惡,他說:「等等……誰說,本王原諒你了?」
-12-
我活了十七年。
第一次見識到無恥,把我的家底全搬空後,還將王府能走路的門全鎖死。
我臉色難看:「你……你想幹什麼?」
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嚕聲從我肚子傳出。
重重珠簾後,男人面沉如水:「你用過膳後,再跪着好好想想,我需要什麼……」
一句話,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侍女們齊齊上了十幾道菜:「姑娘,您快點喫,喫飽了好問罪……」
「……」
身旁,是一隻因長得太胖,舔毛只能一下下舔着空氣的白貓。
侍女和善地對我笑:「這是王爺的愛寵,名喚雪泥,王爺吩咐讓它陪姑娘用膳……」
我該不該誇一句。
他還挺貼心的嘞。
侍女給我擺碗筷:「王爺說,姑娘太瘦了,你想喫多少都行。」
在滿盤珍饈面前,我敗下陣來。
一頓飯下來,冬梅不爭氣地哭了:「小姐,喫飽飯真好,我想做攝政王府的丫鬟。」
我幽幽道:「真沒出息。」
別說冬梅。
我自個也想去給納蘭熾當女兒。
舉朝風氣崇尚女子纖瘦,世家小姐個個弱柳扶風,甚至貼身丫鬟也是細腰成羣,否則丟主人的面子。
而攝政王府內,這羣丫鬟們長得如此肆意,都是大風颳不走的樣子。
可惜,冬梅跟着我受苦,天天捱餓。
也許是喫飽了。
我再次跪在那道珠簾後時,怒氣少了一半,竟在思考納蘭熾究竟想要什麼。
他如今身子孱弱,小廝正扶着他喂藥。
但那小廝患有眼疾,總是把納蘭熾的鼻子當嘴,一個硬喂,一個不喫。
火光電石間,我衝上去奪過那碗藥。
「王爺,我來。」
做人,還是主動點。
-13-
我一邊溫柔似水給他喂藥,一邊給他洗腦子。
「王爺,這病過幾日便會好。」
「你也無須氣壞身子。」
「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納蘭熾突然咳嗽一聲,淡然吐出了一口濁血。
那攤血,好大。
他問:「你讓孤如何是好?」
我的心上躥下跳。
這病看上去,命不久矣的模樣啊。
他重新閉眼,躺回牀上:「明日,繼續來伺候孤……」
我推脫道:「攝政王,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名聲不好……」
可他不喫這套。
「葉盈雪,你能掩人耳目去找宋懷,」納蘭熾眸光幽深,「自然有辦法瞞天過海來尋孤。」
那一刻,我啞口無言。
果然,人不能太有本事。
踏出王府時,侍衛將我攔住:「姑娘,您還是別走正門了,對攝政王的名聲不好。」
我:「……」
這偷雞摸狗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啊。
冬梅翻了個白眼:「呵,你們王府高貴,怎麼全都又聾又瞎啊。」
「我們王府確實沒有正常人,」侍衛好脾氣地笑着,「大家都是天生有疾,所幸遇到了攝政王,我們才能餬口活命。」
「葉姑娘,我們王爺的好。」
「你往後就知道了。」
-14-
一連幾日,我頂風作案,外頭隱隱有傳言,說看見相府嫡女與攝政王私會。
終於,我娘上心了。
甚至她命人量着我的腰,犀利道:「短短几日,這腰便粗了一寸,你不會揹着我在外頭做了什麼醜事吧?」
這話一聽,便知在敲打我,是否懷了身孕。
我心跳如鼓:「女兒沒有,近日是喫多了。」
可我娘並不信,反而讓一個婆子將我扒光了,檢驗處子之身,渾然不顧我屈辱落淚。
最後,她鬆了口氣:「下去吧,切不可貪嘴了,去和嬤嬤領罰。」
這句話冷冰冰的。
雖然無數次,我都聽得麻木,但仍然希冀有一日,她會心țûₑ疼我,讓我多喫點。
「娘。」我終是閉了嘴,「我會少喫點的。」
我娘慈愛地笑了:「這就對了,誰讓皇帝喜歡細腰,只是苦了你。」
她也知道我苦。
可爲了皇帝不值一提的喜好,她心甘情願讓我苦了十幾年。
我突然想撕破這羣人粉飾的太平,突然想讓他們知道,我也是活生生的人。
我不要做不願的事情。
-15-
聽聞聖上寵愛納蘭熾,對他有求必應。
這半月相處,納蘭熾並沒有傳聞中那般可怕,與喜怒無常相比,他更像是一尊被人供之高臺的佛。
總是淡淡的,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那日,我以探病的名義,光明正大地坐着相府的轎子入了攝政王府。
納蘭熾在病牀上閉目養神。
侍從攔不住我。
我衝上去就是一個吻,硬是把他給吻得裝不下去。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便心照不宣。
終於,納蘭熾睜眼,眼底波瀾不驚:「無事獻殷勤,你有什麼事想求孤?」
我羞於啓齒,憋了半日吐不出一個字。
「你不說。」納蘭熾涼涼道,「我如何答應。」
我道:「娶我。」
這兩個字,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驚起他眼中波瀾無數,最後,他閉上了眼。
叫人窺不見其中是何種神色。
我再問一遍:「你娶不娶啊?」
他終於開口了:「不可。」
「不可」兩個字,有些刺傷我了。
既然不娶,那這些日子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是覺得有趣?
我轉身,屈辱感淡淡縈繞在心頭,臨走前忍不住罵了句:「納蘭熾,你真賤。」
一隻手將我拽了回來。
他似乎有些亂了。
「你不喜歡我。」納蘭熾聲音淡淡的,「這是不娶的理由。」
這一句,讓我的腳步頓住,差點沒跌倒。
我與他相處不過十日。
前五日,我憂心怕他一命嗚呼,我家相府會被誅九族。
後五日,我驚恐相府發現端倪,出門都得偷雞摸狗。
何況,我也並非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如何喜歡他……
ťů₄好在,我情緒穩定。
我湊上去,壯着膽子摸了一把他的腰,瞬間他肌肉繃直,硬得像塊石頭。
我半是調侃,半是猜疑:「納蘭熾,你喜歡我,對嗎?」
他又不說話了,神色是平靜的,可眼底卻是隱藏了些狼狽。
我又驚又赧:「你真喜歡我啊?」
納蘭熾定定抬眸瞧着我,身子微顫,可嘴裏卻是冷冰冰的話:「今日你若無事,便回去休息吧。」
不知爲何。
我竟然不怕納蘭熾了,甚至有點想惡劣地去讓他臉紅。
-16-
那日百花宴上,我與他對視間感到不舒服,倒不是他惡名在外,而是那黑眸下隱藏得極深的佔有慾。
那宴會的一腳,我踹得極輕,可他卻落湖了。
這本就很蹊蹺。
從外頭傳出落湖染病的風聲,到後來我自投羅網,這倒像是請君入甕的把戲。
而我來了王府後。
這個許久未曾住人的府邸添了不少假山池苑,種了花兒,還裝了個鞦韆架。
侍女說過,那是給我玩的。
納蘭熾擺了不少稀罕物在寢室,這些珠寶,他從未把玩過,但不知是不是巧合,我都很喜歡,每次能玩很久。
幾次三番。
我再遲鈍,也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可冬梅說:「可我們偷偷摸摸的,別說喜歡,我覺得還挺侮辱人的。」
這事確實離譜。
近日,我娘對我步步緊逼,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找他對峙。
果然,他沒否認。
面前的人從未像今日這般寡言。
「納蘭熾。」我沉下聲,「你要娶我嗎?」
他喜歡我就夠了。
往後我好好做他的妻。
可男人眉間未見喜色,他別過目光:「你該回去了。」
……
我忍着委屈踏出王府。
「小姐,這男人好生奇怪……」冬梅罵罵咧咧,「他又喜歡,他又不娶……」
我頓時腳步:「不,他們不奇怪。」
這句話讓我想起了家中哥哥們,他們總是哄別的姑娘,嘴上說着喜歡,可一旦姑娘們問,何時娶她們回家時……
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在他們心裏,那些姑娘只配給他們做妾,娶妻是頭等大事。
思及此,我竟然異常冷靜。
剛纔得知納蘭熾喜歡我,我還暗喜,如今一瞧,哪有傻子是像我這樣的。
我敢去逼他娶我。
我何德何能啊。
-17-
我的轎子在回相府的路上,被攔住了。
冬梅悄聲:「小姐,碰到大麻煩了。」
我掀開轎簾,居然是宋懷。
半月不見,他清瘦不少,整個人依舊散發着溫潤如玉的氣質。
「葉姑娘,你近日可還好?」宋懷淡笑,「信可看了?」
我冷着臉:「沒看,扔了。」
宋懷嘴角微僵:「嗯。」
我放下轎簾:「宋公子讓一讓。」
可他一動不動。
我聽見他說:「那信上說,我願意和姑母請願,讓她爲你我賜婚,只是不知葉姑娘意下如何……」
我後悔了。
這樣單純的少年郎,我不該利用他。
原本我被納蘭熾氣得食不下咽,如今看到宋懷,更是覺得自己不自重。
不能一錯再錯了。
我正色道:「宋懷,我起初接近你,意圖並不單純。」
「葉姑娘,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宋懷眉目溫和,「你不想進宮,又看上了我的家世,想要靠着我擺脫。」
原來,他一直很清醒:「葉姑娘,擇良木而棲並沒有錯。」
我勉強維持着鎮定:「宋懷,我不喜歡你。」
一句話,宋懷面色微僵,他追問:「那你可喜歡別人?」
我笑了:「宋侍郎,你問我這種問題,合適嗎?」
相府嫡女端莊自持的人設,偶爾也能派上用場,可以避開一切不願回答的問題。
宋懷行了個禮,不再攔着我的轎子。
「若葉姑娘不願回答,那我就當作沒有。」
我的轎子走了。
那一刻,我決定若今後進宮,橫豎得給皇帝吹枕邊風,讓他升大官。
-18-
我整日待在祠堂誦經祈福。
一日,冬梅面帶喜色:「姑娘,攝政王有報應了!」
我埋頭抄着經書。
實際上在畫王八,每一隻王八的蓋上都有一個字,連起來便是「納」「蘭」「熾」。
當着我列祖列宗的面,詛咒他下輩子當一隻王八。
我收起王八圖:「他怎麼了?」
冬梅笑着說:「他近日病情加重,居然聾了。」
我隨口應了句:「哦。」
冬梅古怪地瞧着我:「小姐,你好像不對勁了。」
「哪裏不對勁?」
「你有心事。」
「自然。」我在撕掉紙上的王八,「遇見過王八後,誰能沒心事?」
祠堂外,我娘帶着一羣侍女穿過,我嚇得將手中亂七八糟的紙藏好,再擺出認真抄經書的模樣。
我娘盯着我,讓我全身寒涼。
許久,她狐疑:「盈雪,近日沒闖禍吧?」
我渾身顫抖:「女兒沒有。」
「今日,皇后邀請我帶着你進宮。」我娘打量着我,「能見到皇帝,你抓住機會。」
我天靈蓋都涼了。
我不願發生的事情,終究來得如此快。
「好。」
-19-
進宮那日,我一日未食,只因我娘說,腰會更細些。
這個宴會,更像是家宴。
帝后坐於首座上,而我落座後,便瞧見了宋懷。
他在看我。
我乖巧地坐在我娘身邊,聽着大人們客套,皇后目光落在我身上:「聽聞盈雪蕙質蘭心,待字閨中便頗有美名。」
我娘笑:「她啊,一個野丫頭。」
皇后也笑,招了招手:「本宮也有個侄子,名喚宋懷,聰慧正直……」
此話一出,我娘臉都白了,坐立不安。
我抿緊脣。
果然,皇后爲我和宋懷賜婚。
我起身,卻被人猛地按下。
我娘面色爲難,瞧向首座的皇帝:「其實,盈雪早有心悅之人。」
所有人面色微變,包括我。
我娘瘋了,我生怕她在皇后面前說,我心悅皇帝。
我當即穿過衆人走到臺上:「謝皇后娘娘的懿旨,臣女感激不盡。」
只是,一日未食,我頭腦眩暈。
我走路,剛要摔倒,便被人一把扶住腰。
那人身上淡淡的苦藥味讓我稍微清醒,我抬頭便見那張眉目寡淡、五官雅俊的臉。
是納蘭熾。
我硬着頭皮,推開他:「多謝。」
「什麼?」納蘭熾鳳目微眯,「你想嫁給孤?」
衆人神色更奇怪了。
無人不知,最近攝政王被我踹落入水,重病在牀後,聾了。
我頓時清醒了:「我沒說……」
「好,明白了。」他勾脣,勉爲其難道,「那孤便如你所願。」
納蘭熾攜着我的手,拉着我下跪:「皇兄,我們兩情相悅,臣弟非她不可。」
不遠處的宋懷站在原地,血色喪盡,而皇后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可沒人敢提醒納蘭熾。
他如今只是個聾子,若被人告知真相,說不定會尷尬地即興發瘋殺人。
皇帝愣了,卻不戳破:
「朕也覺得,葉盈雪合適。」
「拿筆來!」
「朕要爲你們親自賜婚!」
這一出,實在出乎意料。
我跪着大氣都不敢出,而玉骨般的手遞來一塊桃花糕:「喫……」
納蘭熾眉目溫和:「我擋着你,別人看不見。」
我:「……」
那他可曾聽見,臺下的人在小聲議論,這餵食的架勢,恐怕明年開春就能見到小世子了。
-20-
那日的賜婚宴。
衆人只記得,突然出現的攝政王奪走了相府的嫡女,我爹孃一夜之間蒼老了不少。
大婚在下月十五。
原本欽天監說,下一個黃道吉日在六月十五。
可攝政王耳聾,他聽成了下月十五。
「他是不是故意的。」冬梅慪氣,「生怕自己活不到六月十五。」
其實,我並未告訴冬梅。
納蘭熾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被賜婚那日,他問過我:「若我有朝一日,會死於非命,你可還要嫁給我?」
我在紙上寫:「那你死了,家中的財物良田鋪子歸誰?」
他臉黑如鍋:「歸你。」
我又寫下:「我嫁。」
我沒告訴他,自己的陪嫁比他的聘禮多了。
-21-
大婚那日,我娘送我出門:「你喫多點,攝政王喜歡胖的。」
她這輩子,從未得到過我爹的喜歡,唯有在培養我入宮爲妃這事上,我爹纔會感激她一下。
難怪她拼命逼迫我。
我拍了拍她的手:「娘,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角落裏,我看見了宋懷,但他很快消失在人羣裏。
當晚,我清點賀禮,發現了宋家送了一座送子觀音,宋懷心思玲瓏,知道這是納蘭熾唯一不會扔掉的東西。
納蘭熾看見我看了許久,問道:「誰送的?」
「不認識,記着便好。」我一筆一劃記在本子上,「以後他家有喜宴,我們禮尚往來便好。」
清點賀禮都是管家該乾的活。
可我喜歡拆東西。
我今晚都必須摸過這些綾羅綢緞和珠寶,再放入倉庫裏鎖起來。
納蘭熾蹭了一下我的腰:「喜燭快燃盡了,該休息了。」
「等會兒。」我有些害怕,「我還有八十件賀禮沒拆……」
可我忘了,他聽不見。
天翻地覆間,我被人抱着吻,然後放在牀上,此後一夜紅燭帳暖。
「完結」
番外「邏輯閉環+發小甜餅」
-1-
大婚那夜。
他讓我一遍遍地喊夫君。
我氣紅了臉,推開他:「你又聽不見,逗我玩呢……」
納蘭熾幽幽道:「聽不見什麼?」
原來,他聽得見。
-2-
半年後,納蘭熾準備回封地。
我滿眼眷戀:「我不想走。」
「好。」納蘭熾當即決定,「那再緩半年,但這裏不安全。」
我土生土長的地方,怎麼會不安全?
一個月後,我被掠進宮裏。
皇帝坐在我對面,將我軟禁起來,那日,我看見納蘭熾沉着臉入宮。
他沉聲道:「放開我的妻兒,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當即連哭都忘了。
原來,這就是當初納蘭熾不願娶我的理由。
皇帝一直忌憚他,想讓他娶妻生子也不過是讓納蘭熾多個軟肋,好做他的把柄。
他曾經中毒,罪魁禍首便是皇帝。
皇帝獅子大開口:「我要你交出兵權,交出你那支精銳。」
這個條件,讓我想咬舌自盡。
他口中所說,絕不是一個兵權、一支精銳,而是納蘭熾的命,是他用來保護我的鎧甲。
這個皇帝十年前便能殺害父親和兄長手足,爲了一己私慾,最後將罪名嫁禍給十幾歲的胞弟。
這根本不是人。
納蘭熾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皇兄,盈兒先放你這裏,這事我得考慮兩天。」
他站在離我一尺遠的地方,「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會把你換出來的。」
我點點頭:「好。」
皇帝答應了。
兩天後的深夜, 他帶兵殺入宮中, 血淋淋地將我救出來,連夜回了封地。
我哭得很傷心:「早知道,我就不嫁給你了。」
他一個人多好。
如今有了我和腹中的孩子, 終究是處處被掣肘。
他反倒笑了:「有軟肋, 也挺好的,死了會有人替我哭。」
-3-
當初納蘭熾回京, 只有一個目的。
他想帶一個人回封地。
可十年前,那個說非他不嫁的小女孩, 早就忘了他,還有了夫君的人選。
很可笑。
十年前的奪儲夜, 他親眼目睹哥哥殺了所有親人,而他頂替罪名、被罵畜生時。
那個小姑娘牽着他的手說:「哥哥,你救了我,你是好人。」
「你去和外面的人說,你不是畜生。」
「哥哥, 你不敢說, 我幫你說。」
……
這些把我感動得哭死。
我腫着眼泡問:「這是誰啊,我要親自感謝她。」
納蘭熾問:「謝她什麼。」
「謝謝她忘了你。」我板起臉, 「我認識所有的京中貴女,這誰啊?」
醋罈子還是翻掉了。
他也笑:「我剛回京,她費心費力勾引人,那腰扭得挺歡快。」
嗯,小浪蹄子。
我笑得更變態:「然後呢?」
納蘭熾道:「於是,我勾引了她想勾引的男人。」
「……」
好熟悉。
「葉盈雪,是你。」納蘭熾眉眼寡淡, 「你忘了我。」
我頓時想起來了。
當年我爹攜着我和娘入宮參宴,突然宮變,他和我娘各跑各的,我被留在血色宮中。
本以爲, 我也會被殺掉。
但被一個穿着銀色盔甲的大哥哥救了, 他對我說:「忘記今晚的一切, 活下去。」
故而, 我一直將這個祕密埋在心裏, 久而久之便忘了。
我暗喜:「是你啊, 那時我只是隨口說說。」
「那晚宮宴,我對好幾個小公子說,我要嫁給他。」
「只有你記住了。」
納蘭熾頓時臉色微妙:「當初,你還和誰說過這句話?」
事實證明, 醋意不會消失, 只會從一個人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4-
那年春日,小世子三歲。
圓滾滾的。
在滿朝皆瘦的情況下, 他被喜歡的姑娘嫌棄了。
他不願喫飯。
他娘哄他:「棠棠不胖,棠棠ŧù₎只是嬰兒肥……」
「可他們說我胖死了。」小世子生氣, 「可我再瘦, 就連路走不動了。」
她娘偷笑:「嗯。」
「娘, 我真的胖嗎?」小世子迷茫。
他娘認真想了想:
「喜歡你的人,從不會說你胖啊。」
「他們只會說,你好可愛啊。」
「有天, 你也會遇見一個看見你渾身都好的人,不必爲了任何人,勉強自己。」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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