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嫁人時,路過的年輕帝王一眼看上了我。
他便一劍殺了我丈夫,強搶我回宮。
新婚夜,我說我已嫁過八次:「你是第九個。」
他聞言大笑,摸着我的臉滿是不屑:
「是那些男人壓不住你,我可是曹國的王,誰能搶走我的女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說罷,他不願再聽,欺身封了我的脣——
可他不知,我嫁了八次,便死了八個丈夫。
我的每任丈夫,都會被下一任親手殺死。
-1-
「小姐!都什麼時辰了,新郎就快到了!」
小翠沒好臉色地把我的蓋頭蓋上。
我樣貌絕塵,不似凡人,更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只要有人看我一眼,便再也挪不動步子,癡愣愣地盯着我瞧。
十六歲那年,我與竹馬擇良辰吉日完婚。
其實我與竹馬並無太多情感,只當他是好友。
可是爹孃對這個未來的女婿極爲中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就算再不情願,也無可奈何。
卻不承想,他連洞房都未踏進半步,就被人取了性命。
那人將我劫走了。
等蒙着眼的布被取下,只見華彩滿堂,紅燈連天。
我這才明白過來,這人早有預謀,想強行與我拜堂。
不顧我幾近崩潰的哭聲,他強行要了我的身子。
婚後,這個夫君待我極好,我十指不沾陽春水。
漸漸地,我也不再奢求什麼,只想安安靜靜地過完餘生。
原以爲此生就這麼平淡而過,也算不得太差。
然好景不長,第二任丈夫,在回家途中,遭人暗殺。
我又成了寡婦。
鄉里對我議論紛紛,將我貶低得一無是處。
但,這只是一次循環。
很快,我便被第三任丈夫搶了。
如此循環往復。ẗú⁽
今日,已是我第八次出嫁。
「小姐!姑爺登堂了!就等你了!」
丫鬟小翠嚷嚷道。
我垂了垂眸,起身由着小翠將我扶入大堂。
透過紅紗,隱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正欲上前,卻瞥見身影又消失不見。
許是幻覺。
我微微抿脣,看着紅鞋底,淡如止水。
「我敢保證,秦小姐這任丈夫絕對活不過三個月!」
「我看啊,都不一定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
「長得這般傾國之色,讓我睡一覺,我就是死也願意啊!」
在男人眼中,我如珍寶稀罕無比。
在女人眼中,我就是那災星,我所嫁之人,皆不得好死。
我早已習慣他人的飯後閒話。
再惡毒的話語也不是沒聽過。
對此早已麻木不仁。
-2-
雖嫁七夫,我卻並未誕下子嗣。
我也曾問過大夫,大夫卻說我並無異常,讓我無須憂心。
我想想,這樣也好,至少不用讓孩子跟着我東奔西嫁,朝不保夕。
「一拜天地!」
我微微頷首,外面馬蹄聲,聲聲入耳。
似有刀劍鋒鳴,賓客紛紛迴避。
新郎官看着氣勢洶洶的一羣人,聲音有些發顫:
「你!你們是什麼人!」
話音剛落,只見新郎官倒地不起。
我順着僅有的視野望去,他被人抹了脖子,一刀斃命。
死得安詳,毫無痛苦之色,可見來人武功不差。
我沒有半點驚慌,這對我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我曾想過報官,可是官官相護,終是不了了之,我也就不再執着。
隨波逐流。
那人Ṫű₋持劍探入,挑起我的紅蓋頭。
我自劍面看去。
那持劍的少年郎胸膛寬廣,散發出強烈的陽剛之氣,貴氣凌人。
少年郎被我的容貌驚豔,嘴巴微張,移不開眼。
「世間果真有如此絕色。」
欣賞過後,劍回劍鞘。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曹御景的女人了!」
少年郎將我打橫抱起,豪邁大笑,聲如洪鐘。
不顧我的掙扎,將我抱上馬,策馬而去。
衆人連忙退避。
那人一路馳騁,將我帶入一處宏偉瑰麗的所在。
我看着那長廊,才知眼前人是何許人也。
曹王,御景!
見我愁眉不展,曹御景挑起我的下巴,仔細端詳:
「怎麼?不願嫁孤?」
我搖搖頭:
「聽聞王宮是一座喫人的城,有多少女子喪命於此。」
曹御景將我攬在懷中,聲音粗獷,佔有慾極強:
「放心!有孤在,還怕我護你不住?」
我沒有回話,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
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也是,此人生性涼薄,人命在他面前,螻蟻一般。
想要活命,只能乖乖聽話。
-3-
新婚之夜,偌大的喜房空無一人,秋風蕭瑟,紅帳飄揚,格外冷清。
我坐在牀頭,嬌豔欲滴。
來人眉目傳情,將我壓至榻上,我不由得悶哼一聲,眉頭輕鎖:
「臣妾是災星,所嫁之人無一不成了地下冤魂,陛下是臣妾的第八任丈夫,陛下不怕嗎?」
曹御景聞言大笑,
「是那些男人壓不住你,我可是王,誰敢傷我?又有何人敢從我的身邊將你搶走?」
他挑開我的紅紗,白如玉瓷的肌膚,情難自控,狠狠地在我胸前留下了兩抹硃砂紅。
片刻,褪去我全身衣物,我有些侷促地微微蜷縮着身子。
他看得癡迷,開懷道:
「牡丹花下死,未嘗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他幾乎癡迷地在我身上反覆索求,不知疲倦。
我一夜無眠,腰肢痠軟。
嫁入宮闈,已是無可奈何。
所幸曹御景說到做到,將我保護得很好。
免去我許多繁文縟節,更是將我升爲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曹御景後宮佳麗三千,越是得寵,越會成爲衆矢之的。
我索性不出門,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曹御景就像着了魔一般,待在我的寢宮寸步不離,甚至連早朝都不願意去了。
他一把捏住我小臉,似有威脅之意:
「愛妃,孤對你一片赤誠,若是你背叛孤,孤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眸子裏的寒光,我不由得心頭一緊。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作壓迫。
我嬌順地點點頭,依偎在他的懷裏。
他十分享受我的溫度與他緊緊相連,撩起我的裙襬,粗糙的手掌在我大腿根部狠狠捏了一把。
疼得我淚眼婆娑,楚楚可憐。
曹御景見我這副嬌軟之姿,獸慾大漲。
欺身而上,封住我軟糯的脣。
聲聲嬌喘,讓他的佔有慾愈發濃烈。
雙手覆上我傲人的雙峯,快速在我的體內來回遊離。
我累得骨頭酥軟,倒了下去。
曹御景滿頭大汗,粗喘不斷,趴在我身上。
-4-
曹御景知我喜愛扶桑花,在我院子裏種滿了扶桑花。
我看着扶桑花出神,想到了什麼,臉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曹御景第一次見我笑得這般開懷。
有些不忍打破這份美好,靜靜地陪着我。
忽來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我循聲望去。
端莊高貴的女子邁着疾步,朝我二人走來。
看她的穿着雍容țüₖ華貴,我一眼便知,她是當今王后。
她對上我的眸子,似有些驚豔。
趙燕雪驚訝過後,不由分說地在我臉上落下了五指印。
我偏過頭,脣角溢血,可見力度之大。
憤恨地指着我的鼻子罵道:
「便是你這個妖妃,迷了陛下的心!」
說完不解氣,抬手欲再次扇我。
曹御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甩開,眸光森冷:
「王后!你當着孤的面打孤的愛妃,可是越發不把孤放在眼裏了?」
趙燕雪慣性後退幾步,咬牙道:
「陛下日日與這妖妃尋歡作樂,棄朝政不顧!你知道文武百官都怎麼說嗎?說陛下是個昏君!曹國遲早要毀在你的手裏!」
曹御景扶着我的手鬆了鬆,許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孤自有分寸!」
我揚起下巴,看了看他晦暗不明的眸子後,我便明白,比起權力,我不過是滄海一粟。
這一點,我看得一直都很透徹。
自那以後,曹御景再沒來過扶桑殿。
衆人皆知我恩寵已盡。
就連小小答應也敢指桑罵槐地在背地裏討論我。
我只作無事發生。
在這種陰險狡詐之地,能活着已是萬幸。
-5-
半月有餘,也算是過了段安生日子。
世人皆知扶桑花美豔,卻不知正是因爲它的美,背上了紅顏禍水的罵名。
如我一樣,只會開花不會結果。
我拾起凋謝的扶桑花,滿是心疼。
趙燕雪一腳踩在我的手上,居高臨下。
我疼得倒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嫉妒的眼神宛若一條毒蛇,陰險,狡詐,我不由顫抖。
「我原以爲,陛下對你沒了興趣,不曾想到,夢裏所言皆是你,你到底使用了什麼狐媚法子,讓陛下對你這般愛不釋手?」
說完,加重了腳上的力氣,我疼得淚眼矇矓。
「我沒有!」
她鬆開腳,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我面露苦色,她看得入神,良久才回過神調笑道:
「這張臉,別說男人見了歡喜得很,就是我瞧着也是心生憐愛,Ťú⁾竟有些捨不得讓你受苦了。」
她就這麼細細地打量着我,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這才收回灼熱的目光。
她比我高上許多,一把將我拉了起來,至殿內而去,將我甩在牀上。
她扯下紅帳,將外衣脫下。
「讓姐姐瞧瞧,你是如何討陛下歡心,讓姐姐也討教一二。」
我並未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她控制住我的雙手,覆上我的脣,我才明白過來。
我驚恐萬分,淚水順勢而下,溼了枕芯。
想推開她,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我想求她停下,被她如數地吞了下去,只能發出嗚咽聲。
被襲瞬間,我放棄了所有掙扎,只剩淚水無聲地抗議。
噁心……透頂。
-6-
趙燕雪如曹御景一般着魔,一得空閒,便將我的自尊來回折辱。
我雙目呆滯。
「王后不覺得噁心嗎?」
她微微一怔,停下手。
「我是王后,曹國所有民衆爲我所有,乃至一草一木,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我也曾向曹御景求助,可他並未降罪於她,更是當作無事發生,暗自默許了她對我的所作所爲。
我閉上眼,絕望的淚水滑落,爐火一般,燙得我生疼。
趙燕雪是趙丞相的掌上明珠。
就連曹御景都要對她禮讓三分。
可想而知,她的身份何其尊貴,豈是我這種普通老百姓可以抗衡的?
若是真的以命相搏,是否會連累家人?
我不敢想象。
趙燕雪摟着我,言語傷感:
「齊國大肆來犯,爲保兩國國泰民安,衆臣提議讓妹妹前往和親,若是妹妹不願意,我可以……」
我冷言打斷:
「王后說的哪裏話,爲國效力,豈有推脫之理。」
趙燕雪抿了抿脣,良久道:
「齊國不比這兒,有我在,無人敢欺你。」
我只覺好笑。
將我踩進了爛泥裏,卻高談無人敢欺我。
這句話同曹御景當時說的毫無二致。
不過是唬人的玩笑話罷了。
呵,慣會收買人心的。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我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
趙燕雪安撫道:
「妹妹別怕,是陛下來了,許久未見,陛下很想你。」
我連忙抓起一旁的衣物,將其穿上。
被趙燕雪一把搶過。
紅帳撩開,我呼吸停止。
全身雪白,一覽無餘。
曹御景眸色一亮,鑽進帳內,笑道:
「王后主意甚妙,孤從未體會過二龍戲珠,也讓孤好好體驗體驗。」
我驚慌失措,想要逃離。
曹御景將我死死地圍在牆角,抓住我的後脖子,粗暴地襲來。
趙燕雪貼心地褪下曹御景的龍袍。
我哭求道:
「不!至少不要……
「唔!!!」
趙燕雪封我的脣,惡臭味渲染了整個扶桑殿。
趙燕雪輕聲道:
「要怪,只能怪你長得太美了。」
-7-
夜晚,月光寒氣逼人,散亂的頭髮隨風而動。
我望着被風吹起層層漣漪的河面。
面無表情,雙目紅腫。
毫不猶豫,縱身而下。
河水冰冷刺骨,沖刷着我這副骯髒不堪的軀殼。
多次喪夫已是我承受的極限,萬萬沒想到有一日,我竟與青樓女子一樣,他人爲滿足病態的一己私慾,將我玩弄於惡欲之間。
我卻……無力反抗。
真是討厭極了……
這樣懦弱無能的我!
若是一開始我有勇氣了結此生。
是不是會好很多。
再次醒來。
不知何處,我環顧四周。
一男子坐在我旁邊,撐頭而眠。
我想起身,卻渾身無力。
男子眉頭微動,幽幽轉醒,見我醒來,面露喜色:
「你醒了?」
我只覺頭重腳輕,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鄰國齊王的貼身侍衛。
名喚高一文。
至於齊王,他喬裝潛入曹國,至今未返。
高一文將我扶至牀頭:
「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儘管朝我開口。」
我警惕地看着他,他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
「姑娘,這裏是齊國,不瞞姑娘說,我見過姑娘的畫像,陛下曾交代,若是我見到,一定要把姑娘你帶回來,所以……還請姑娘切莫責怪。」
沒想到,一心求死,誤打誤撞到了齊國。
我不禁笑嘆命運,何苦這般捉弄我。
一朵扶桑花從我的袖子裏掉出,已經乾裂。
我想許是哪裏沾上的吧。
-8-
我望向天,眸子無比堅毅。
既然你不讓我死,那我便與你鬥上一鬥!
我揉碎手中早已乾裂的扶桑花,丟進花叢,滋養着象徵無上權力的鳶尾花。
「是什麼人!敢損毀我盡心培養的花!」
驕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不予理會,轉身就走。
女子小跑擋住我的去路,趾高氣揚地看着我,有些驚歎,說話都有些磕巴:
「本……本郡主問你話呢!」
她是高媛媛,高一文的親妹妹,二人無父無母,相依Ťü₃ƭű̂ₛ爲命。
一次暗殺,高一文爲救齊王險些喪命,落下終身頑疾,已然是個廢人。
齊王並未將他削官降爵,而是帶在身邊,並封高媛媛爲昭陽郡主。
我有些不耐煩地睨了她一眼,繞開她,只想回去。
高媛媛氣得跺腳,快步追了上來。
「你敢無視我!我今天不教訓教訓你!我就不是高媛媛!」
擼起袖子,擺出一副迎敵的架勢。
「媛媛!你幹什麼呢!」
高媛媛一看親哥哥來了,立馬挽住高一文的胳膊,噘嘴道:
「哥!她把我辛辛苦苦種的扶桑給摘了!」
高一文無奈:
「這花是陛下種的,什麼時候成你的功勞了?」
高媛媛不以爲然:
「王兄種的就是我種的,她摘了王兄種的花,就相當於摘了我種的花,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想再與她糾纏:
「昭陽郡主,我並未損毀,我揉碎的是我從曹國帶過來的扶桑花,而且斷枝明顯不是新痕,郡主可自行查看。」
說完我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9-
不日,齊王回朝。
齊天煜眉眼如畫,容顏清冷,膚色古白,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
這人,我認識。
我收回難以自拔的目光,自嘲道:
「齊王當真深藏不露,小女子目光短淺,險些玷污高高在上的齊王。」
五年前,我在人牙子手中將他救下。
我倆相談甚歡,互生情愫。
及笄當天,父母做主,將我許給第一任丈夫。
我不願,想與他私奔,哪怕粗茶淡飯一生,我也甘之如飴。
不料他卻放下狠話,說與我此生不復相見,並將我送他的絲巾焚燬。
他是那般決絕。
齊天煜似有苦衷,卻沒有半分辯解,只是緊緊地將我摟在懷裏。
「衣落,我知你這些年步履維艱,我發誓,今後不再有人敢傷你!也包括我!」
天下男子皆是這般花言巧語。
可獨獨他,我一如既往地深信不疑,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
我……真是犯賤。
五年的夜夜相思,在這一刻化作苦澀的淚水洶湧而出。
他說,他曾是前朝太子。
親叔叔爲了皇位,派人追殺。
齊天煜爲了保命流落曹國,爲了不連累我,選擇孤身回到齊國。
並暗暗發誓,等他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就來接我。
我回想起與第一任丈夫成親之時,那抹熟悉的身影,並非幻覺。
齊天煜擦去我臉上的淚,眸中滿是依戀。
俯身含住我的脣瓣,我深情回應。
我二人乾柴烈火,貪婪地攻略着彼此的每一寸肌膚。
魂牽夢縈在這一刻徹Ŧū́ₓ底地具象化,猶如藤蔓般緊緊纏繞,交織。
他很溫柔。
他說過些日子就與我大婚。
我沒有拒絕。
齊天煜送我一臺瑤琴,我閒來無事撫琴解悶。
琴聲悠揚婉轉。
高媛媛帶着幾個婢女,雷厲風行地闖入我的寢室。
「給我狠狠地揍她!」
我抄起一旁的花瓶,朝向我疾步而來的婢女狠狠砸了下去。
花瓶碎了一地。
婢女瞬間倒地不起。
頭上被我砸出一個包,似有血跡斑駁。
我冷聲道:
「郡主莫要欺人太甚!」
高媛媛被我唬住,嚇得怔在原地。
她沒想到我出手這般果決。
我坐了回去,繼續彈奏未完的曲子。
沒過多久,高媛媛在高一文的陪同下,與我對峙。
看高媛媛這陣仗,許是來興師問罪的。
我心情更煩了。
高一文行了個禮:
「姑娘。」
高媛媛滿臉不解,鬱悶道:
「哥!你幹嘛對她這麼客氣。」
「微臣替小妹賠不是,還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諒她這一次。」
「哥!她一看就是個狐媚妖女,你還這般袒護她!你莫不是看上她了!」
我眸子微眯,透着隱隱怒火。
高一文見狀怒斥道:
「放肆!姑娘是未來的王妃,豈容你這般詆譭!」
「什麼?」
高媛媛不可置信,眼眶紅潤,憤憤離去。
高一文有些憂心:
「姑娘,小妹實在是被微臣嬌縱慣了,性子不壞,望姑娘海涵。」
我撫琴緩聲道:
「無妨。」
身爲女人,我又何嘗看不出來高媛媛這是因愛生恨?
「高大人。」
正欲離去的高一文聞聲停下。
「高大人可知我爲何鍾愛扶桑。」
高一文搖頭。
「不知。」
「世人皆說扶桑紅顏禍水,一生無果,卻不知扶桑生命力頑強,即使在惡劣的環境中,也能破土而出。劫後餘生,不懼生死。」
高一文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再見高媛媛,是在我與齊天煜的大婚之日。
她喝得爛醉如泥,闖進新房。
她坐在一旁胡言亂語,我只是靜靜地聽着。
「你知道,我有多喜歡王兄嗎?可是無論我怎麼做,我在他心裏永遠擺脫不了妹妹這個身份,爲什麼你纔來一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成爲他唯一的王后。」
說完,她猛灌一壺酒,喋喋不休道:
「我承認你比我好看,可我不承認你比我更愛他!哪怕做個奴婢,只要能日日見他,我亦心滿意足……」
說着說着便沒了聲音。
往後,我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悄咪咪地盯着我,我再轉頭,就消失不見。
-9-
曹國藉助東風燃起毒煙,齊國邊境百姓苦不堪言,短短十日,數萬Ţŭ⁷百姓因此喪命。
齊天煜看着邊關急報,怒火直衝雲霄,起身將竹簡甩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來回踱步,咬牙道:
「曹國這幫畜生,元將軍手握十萬精兵,竟然毫無應對之策!縮在城內寸步不行!」
我撿起竹簡,不疾不徐道:
「陛下不必憂心,曹國雖表面國力強盛,實際內部空虛,否則斷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陛下大可放心,去做想做的事。」
齊天煜似有不解,我繼而道:
「曹御景野心勃勃,與宣煬國戰火不斷,現今兩國國力虧損嚴重,只要陛下假途滅虢,小小曹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齊天煜恍然大悟:
「難怪曹御景主動派使臣假意交好。呵!好一個反間計。」
「報!」
齊天煜沉聲道:
「何事?」
「回王上,王后娘娘,太君與國丈沒了……」
曹御景和趙燕雪爲了尋我,找到我家。
將我一家七人嚴刑逼供,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終受盡折磨,慘死內牢。
我的弟弟,更是慘不忍睹,被大火生生燒死,一觸成灰。
我聽到這個痛不欲生。
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他才十歲……
「他才十歲啊!!」
我的嘶吼宛若深淵,帶着無盡的悲痛與絕望。
我趔趔趄趄地走下高臺,朝家的方向走去。
齊天煜立馬扶住我,向前走去。
淚水倔強地不肯流下,只覺胸口悶得難以呼吸。
氣急攻心,我猛地吐出一口血,倒在齊天煜的懷裏。
「姐姐!你這麼喜歡彈琴,爲什麼爹孃不許你彈啊?
「姐姐!等我長大了,帶你離開這裏,這樣你是不是就會和從前一樣快快樂樂了?
「姐姐!你看,我也會剪貼花了!」
-10-
他們說,一家七口全部被大火焚燒,屍骨無存。
我終是沒能見他們最後一面。
夕陽西下,日月交替。
我整日把自己關在寢宮,滴水未進。
臉色蒼白。
齊天煜端起一旁的粥,坐在牀邊心疼道:
「衣落,逝人已逝,節哀順變,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你這樣糟蹋自己,如何能看到他們贖罪呢?」
我的眸子有了一絲光亮,大口大口地喝着粥。
半年。
宣煬國不敵曹軍,最終戰敗,卻仍心有不甘。
危難之際,齊天煜伸出援手,宣煬國同意合併,甘願俯首稱臣。
齊天煜親自率領百萬雄兵,一舉殺進曹國都城。
曹御景眼看曹國淪陷,攜趙燕雪狼狽逃跑。
我跌跌撞撞地走進曾經的家。
目光所及之處,焦炭和瓦片散落一地,屍骸遍地。
一抹翠綠映入眼簾,那是我爲弟弟親手打造的碧玉。
我拾起,輕輕擦去灰燼,終是忍不住涕泗滂沱。
心如刀絞。
高一文俯身安慰道:
「娘娘,開國大典即將開始,還請娘娘回朝主持大典。」
我擦掉眼淚,緩緩點頭。
我將家人安葬在清水河邊,那裏四季如春,鳥語花香。
他們應該會喜歡的吧。
隔日啓程回朝。
-11-
「陛下!臣等聯名請求陛下廢王后之位,此女臭名昭著,何堪爲一國之母!長此以往,豈不被天下人恥笑!陛下三思啊!」
「是啊!此女連嫁九次,前八位無不慘死,她是天降災星!陛下若執意娶她,只怕齊國會成爲下一個曹國!望陛下以大局爲重!」
「廢王后!」
衆人紛紛統一戰線,高聲呼籲。
我並未反駁,只是冷冷地看着滿朝文武。
齊天煜大怒:
「衆愛卿莫要再提,我心意已決,我大齊的王后只能是她,若是爾等再議,休怪我不客氣!」
一語話落,衆臣紛紛交頭接耳,搖頭嘆息。
我有些驚訝,從未想過,江山與我之間,他堅定地選擇了我。
心裏暖意升騰。
我慢步走下高臺,跪地行大禮:
「陛下,衆愛卿言之有理,還請陛下廢去臣妾的王后之位。」
衆大臣面面相覷,沒想到我居然甘願被廢。
齊天煜的臉上愈加難看,甩袖而去。
我起身對齊國元老將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
「元將軍,本宮乃一介婦人,手無縛雞之力,若能爲陛下排憂解難,在所不辭。」
我走到一旁,拿起齊天煜的佩劍交予元將軍:
「我知衆位大臣心繫齊國,出此下策也是無奈之舉,本宮無話可說,今日當着衆大人的面,願以死祭天,佑我大齊世代昌隆。」
元將軍眸子微閃,有些猶豫:
「這……」
我莞爾道:
「元將軍,不必擔心,今日是本宮自願祭天,與在座的各位大臣毫無干係。」
元將軍心中打鼓,舉起的劍又落了下去。
我輕聲道:
「元將軍在怕什麼?」
我拂袖轉身面向衆臣,霸氣側漏:
「元將軍不敢!因爲他知道,沒有本宮,大齊未必能有今日的輝煌!元將軍空有一身武力,有勇無謀,若是沒有本宮相助,他今日何以能高談豐功偉績,逼迫陛下廢了本宮!」
這些時日,我爲齊天煜出謀劃策,想辦法籌措糧草,這滅國之功,我佔三成,不虧心!
「大齊向來以禮治國,王后娘娘願捨身祈福,未必不能……母儀天下。」
「若是沒有王后娘娘,我大齊也未必可以一統三國。」
半數臣子立刻倒戈——這些人,本就是我埋下的棋。
元將軍有些羞愧,雙手奉上佩劍,俯首作揖。
「老臣無話可說,望王后娘娘寬恕。」
我沒有接話,轉身離去。
-12-
齊天煜見我,生氣地轉過身,不看我一眼。
我諂媚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陛下,還在生臣妾的氣嗎?」
齊天煜冷哼一聲別過臉,無比幼稚。
我抬手將他的臉扳了回來:
「陛下你就不要再生臣妾的氣了,臣妾若無把握,定不會出此下策。」
齊天煜氣急道:
「萬一那幫老頑固真的將你祭天,你讓孤如何是好?」
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緊張,不覺有些好笑,道:
「是是是,臣妾再也不敢了,以後絕不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陛下可還滿意?」
齊天煜一臉傲嬌:
「既然王后主動認錯,孤便饒了你這一回,下不爲例。」
我笑着點點頭,輕輕覆上他的脣,解開他身上的衣着。
齊天煜呼吸紊亂,一把將我放在案几上,加深了這個意亂情迷的香吻。
我鉤住他精壯的腰肢,裙尾順勢而下,露出光滑白嫩的大腿。
齊天煜寬厚的手掌探入裙內,握住我柔軟的雙臀。
我嬌聲連連。
齊天煜呼吸急促道:
「衣落,孤想和你有個孩子。」
我神情恍惚,眸子不自覺地黯淡下來。
齊王繼位,我是她的第一個女人。
只怕要讓他失望了。
我沒有回答,和他沉浸在情海里無法自拔。
-13-
三個月後,來人稟報,說是外城橋外發現了曹御景和趙燕雪的身影。
我心中大喜,忍不住揚起一抹笑。
我終於!
找到你們了!
我端坐在扶桑殿,餘音繞樑,宛若高山流水,不禁讓人癡迷。
曹御景和趙燕雪被侍衛綁了進來,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掙扎着想要起身。
被侍衛死死按在地上。
二人見我,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趙燕雪驚慌道:
「你!你不是死了嗎?」
我閉目回想着這首曲子的每一個音節,想起來了,繼續撫琴而奏。
曹御景驚嚇之後,怒意濃郁,吼道:
「孤就說,齊天煜那個蠢貨怎麼會知道孤的計劃,原來是你在背後搗鬼!」
高一文拿出板子,在曹御景的嘴巴上瘋狂抽打。
我長舒一口氣,真是醜態百出,令人作嘔。
曹御景疼得哇哇亂叫。
看得旁人紛紛捂住了嘴巴。
趙燕雪不由得往旁邊挪了挪,生怕血濺到自己的身上。
不知多久,他的嘴巴被抽得血肉模糊。
我冷聲道:
「爾等應當尊我爲王后娘娘。」
趙燕雪嗤笑道:
「你別癡人說夢了,你不過是個低賤的貧民,也配自稱王后?哪怕曹國覆滅,本宮高貴的血統又豈是你能比擬的?」
一個重音下去,高一文立馬明白,在他們身上淋上香油。
趙燕雪惶恐萬分,不顧形象地大叫道:
「秦衣落!你要幹什麼!」
我語氣宛若極寒之冰,他們不由得膽戰:
「我想讓你們下地獄,幫我問問我的家人,我的弟弟過得好不好。」
曹御景想開口,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燕雪氣急道:
「秦衣落!你敢!你信不信本宮將你的醜事全部抖出來!」
我惋惜道:
「很可惜,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高一文點燃火柴,趙燕雪瞬間沒了囂張的氣勢,連連求饒:
「不不不!王后!王后娘娘!我錯了!你饒了我吧!看在我之前待你不薄的份兒上,網開一面!」
我忽地想起什麼,嬌笑道:
「是了,我也想觀賞一下雙龍戲珠是何滋味,不如姐姐也讓我們開開眼界可好?」
在場的所有人雖然不明白,莫名地都沸騰了起來,歡呼雀躍。
趙燕雪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瘋了!」
我眉頭微蹙,指尖一壓。
趙燕雪看着越來越近的火燭,崩潰哭喊道:
「我做!不過,你要答應放了我!」
我笑道:
「那是自然。」
趙燕雪羞憤咬牙道:
「你綁着我,我動彈不得,如何雙龍戲珠?」
此話一出,我瞬間撫掌大笑,衆人也都紛紛笑了出來。
我步步生蓮,附在她的耳邊淺笑道:
「姐姐,你以爲我齊國的子民如你們這般荒淫無道,不知廉恥?我不過拿你們尋個樂子,你竟當真了?」
趙燕雪臉色鐵青,頓覺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打擊,破口大罵:
「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我鄙夷地起身。
「點火!」
曹御景神情緊張,臉色蒼白,顯然害怕到了極點,瘋狂地搖頭,似在祈求讓我饒了他。
血漬和口水來回晃動。
趙燕雪目眥欲裂。
「秦衣落!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折磨死你!」
我接過高一文手中的燭火。
搖搖欲墜的火苗將我眼底的恨意照得熠熠生輝。
-14-
趙燕雪和曹御景被大火逐漸吞噬。
鬼哭狼嚎,劃破了寂靜的夜。
衆人不寒而慄。
空氣中瀰漫着燒焦的氣味。
我命人澆滅大火。
二人身上的衣物被燒得一乾二淨,身上看不到一塊好皮。
恐怖如斯。
我冷冷地看着滿地打滾的二人,心中毫無波瀾。
趙燕雪疼得聲嘶力竭,苦苦哀求:
「我求求你!你給我個痛快吧!我受不了了!求求你!」
我無動於衷。
「想死的辦法有很多種,這麼簡單的事情,還需要我教你們嗎?」
這種令我作嘔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待。
我命人嚴加看守扶桑閣,只要他們一日沒死,一日不得擅離職守。
我看着鳶尾花,心情無比沉重。
齊天煜見我愁雲滿面,詼諧幽默地將我攔腰抱起,來回轉圈。
「大仇得報,孤的王后怎麼還是這般悶悶不樂的呢?」
我嬌嗔道:
「陛下!快放我下來,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
齊天煜將我放下,滿不在乎道:
「偌大的王宮,孤只有你一個人,何懼之有?」
我抿了抿脣,還是說了出來:
「陛下,臣妾懇求陛下廣選秀女,繁衍子嗣。」
齊天煜瞳孔微縮,擰眉求證:
「這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百官請願?」
我避開他如炬的目光,低聲道:
「臣妾一人所想。」
齊天煜氣得渾身發抖。
「好!孤便如你所願!」
他怒氣衝衝大步而去,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
我與齊天煜在一起一年了,腹中沒有半點跡象。
若我真的不能懷孕,大齊江山豈不就此斷送在我的手上。
那我便坐實了這妖妃的名頭。
齊天煜爲這江山受了這麼多的苦,我不能讓他的心血毀於一旦。
這之後,齊天煜與我陷入冷戰,還下旨廣納後宮。
但美人畫像無數,他左挑一個不滿意,右挑一個不喜歡。
終究是一個沒要。
-15-
不久後,曹御景全身潰爛而死。
趙燕雪說要見我一面。
我答應了。
打開扶桑殿的大門,一股惡臭味撲面而來。
曹御景的屍骨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蛆蟲。
他怎麼也想不到,曾經的宏偉霸業讓他風光無限,這麼自傲自滿的一個人,竟落得這般境地。
趙燕雪看見我來了,扯出一抹笑,燒焦的臉生生裂開,血肉外翻。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我可以喚你一聲妹妹嗎?」
我沒有回話。
她虛弱地看着天花板,眼角似有淚劃過。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祈求你能原諒我,曾被人衆星捧月,我自詡不凡,做了許多錯事,也是我該着的,我與先王並無情誼可言,我父親爲了穩固朝中勢力,將我送進宮中,只要是進了宮裏的女人,有誰又是好過的?
「可是我第一眼見你,是真的喜歡,不然我斷不會做出這等有悖常理之事。」
我冷笑道:
「你口中的喜歡,就是將我一次又一次地凌辱, 然後滅我親人, 連我未滿十歲的弟弟都不放過?他還只是個孩子!你如何能下得了手?」
趙燕雪搖頭道:
「不是我害的,齊王指定要妹妹你和親, 陛下爲了找到你, 對你的家人嚴刑逼供, 是他害死你家人的!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我深呼吸一口氣, 將眼淚憋了回去:
「無妨了。」
我起身欲走, 趙燕雪急忙道:
「如果我說你的弟弟沒死呢, 你會原諒我嗎?」
我瞳孔一震, 聲音顫抖:
「他在哪兒?」
趙燕雪吐出一口血:
「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兒,你能原諒我嗎?」
我沒有說話, 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趙燕雪苦澀道:
「當時先王下令誅殺你的所有血親,我以死要挾, 護下你的弟弟,這不足以抵消你對我的恨嗎?」
我咬了咬脣, 沒有答話。
但趙燕雪終究還是告知了我地點。
我按照趙燕雪的指點,找到一處暗室, 命人撬開磚。
我向暗處走去,走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
忽明忽暗的光若隱若現。
我連忙上前, 試探道:
「宇浩?秦宇浩!」
我急得直接命人把門踹開, 那一瞬間我喜極而泣, 抱着弟弟淚如雨下。
「太好了, 姐姐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是姐姐不好,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秦宇浩看見我來了,激動地抱着我, 強忍淚水:
「姐姐, 不要哭, 宇浩已經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宇浩不怕!」
我點點頭, 笑着緊了緊手,生怕這是一場夢。
秦宇浩突然想到了什麼:
「姐姐, 是王后娘娘救了我。」
我帶着宇浩回去的時候,她已然沒了氣息。
我的心不由得觸動起來,她或許也是個可憐的人。
只不過被這宮牆迷了心智。
可我終究不能原諒她。
我命人將她封棺厚葬。
後來我才知道, 她原本想用宇浩來控制我。
但是看到宇浩與我極爲相似的臉,終是不忍心,將他安置在了地窖裏。
王宮處處無真情, 卻人人都迫切地想要得到這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久後, 太醫告訴我有喜了。
我按捺不住,派人將這件事通知了齊天煜。
不消半刻, 他人已經喜滋滋地衝進來了。
抱着我哈哈大笑, 而後溫柔地撫摸着我的小腹, 眼裏滿是繾綣:
「衣落,我曾經答應過你,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 也請你不要再把我推出去了,好嗎?」
我點了點頭:
「好。」
你既待我好。
那我必傾心相待,永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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