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是敵國細作。
我勾引太子,他誘惑長公主。
結果我成了太子良娣,他成了公主面首。
長公主和太子暗通款曲。
我倆一路跟蹤,卻在屋頂相遇。
「好巧啊,夫人。」
「不巧,夫君。」
底下熱浪席捲,上面寒風刺骨。
他挑了挑眉,「不如,咱們也來?」
「……」
-1-
姜國和衛國有世仇。
雖相鄰,但勢如水火。
我和池縝,是衛國皇帝手下豢養的暗探,從小在暗營裏接受訓練,負責前往姜國潛伏,傳遞情報。
我倆成親一年有餘,但其實沒什麼夫妻感情。
雖然我和池縝,有名有實有孩子。
要不是和他搞出了孩子,還被皇帝知道了,這孩子我不會要,這丈夫我也不想要。
可真的生下來了,在姜國的每一天我都在擔心。
若我倆辦事不力,皇帝不會放過我的晚晚。
「良娣,太子喝醉了酒,如今在書房砸東西呢。」小翠急急忙忙地向我稟告道。
我看了一下外面的日頭。
大中午地耍上酒瘋了?
不過正好。
「小翠ƭŭ³,煮一碗醒酒湯,喜兒,給我梳妝。」
「是。」
太子雖荒唐點,但也不至於這麼荒唐啊。
梳妝時,我問喜兒:「今日京都可發生了什麼大事?」
喜兒一頓,紅了臉。
附在我耳邊輕聲道:「長公主殿下從象姑館綁了個琴師當面首。
「那琴師不肯,在大街上鬧了許久,最後捱了打,被五花大綁回去的。」
琴師?
五花大綁?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良娣……您怎麼了?」
我擺擺手,「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長公主殿下也是個性情中人。」
我一想到池縝那副死德行,演一出清水芙蓉誓死不從的戲碼,我就控制不住想笑。
不過這麼看來,我和池縝沒猜錯。
太子果然對長公主有那個意思。
長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妹妹,太子的小姑姑。
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特意用青黛加重了一下淚痣。
「走吧。」
-2-
書房外,宮人們全都聚集在此。
除此之外,還有正在發脾氣的太子妃。
「你這賤奴,本宮是太子妃,你敢攔本宮腦袋不想要了嗎?」
「太子妃饒命,殿下有命任何人不許入內,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啊,還請您見諒。」
「滾開!」
太子妃一腳踹了上去,還想繼續抬手打人,被我一把拽住。
「姐姐三思。」我上前制止道。
太子妃看了我一眼,甩開手,臉色更難看了,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樓山月,你什麼小門小戶的出身,一個妾室,還敢來做本宮的主?」
「姐姐三思,並非妹妹攔您,太子殿下本就心有不快,您在這鬧事打人豈不是更惹殿下不快?」
聞言,太子妃閉了嘴。
我淡然微笑,將醒酒湯遞給了一個藍袍太監。
「麻煩公公,這醒酒湯端給殿下。」
「是,良娣。」
太子妃冷哼一聲:「說得好聽,還不是來爭寵的?」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不再搭理她。
我在姜國的身份是太史令的嫡女。
樓家小姐早已心有所屬,死活不肯嫁給太子,太史令就在人牙子手裏買了個替身。
而我就是這個替身。
太子妃是安國公嫡長女,而安國公,與長公主不睦。
她這個火暴脾氣,倒是個最好的武器。
「良娣,太子請您進去。」
「多謝公公。」
我挑釁地對太子妃勾脣一笑,做足了矯揉造作的腔調:「不好意思了姐姐,ťüₜ我進去陪殿下了。」
說完,扶了扶髮髻,跟着那老太監進去了。
太子妃氣得直跺腳,對着我的背影罵了她能用上的所有難聽的話。
這音量,池塘裏的王八都能聽見。
果然,一進屋,太子就一臉心疼地牽着我的手。
「月兒,你受委屈了,太子妃如今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孤一定給你做這個主。」
啊?
我委屈嗎?
我偷偷掐了一把大腿,淚眼婆娑地看着太子。
你說我委屈那我必須好好委屈一下。
「妾身不委屈,能陪伴殿下左右,已經是妾身的福氣了。」
嘔~
好惡心。
「孤遲早廢了這個瘋婦,給月兒你出口氣。」
呵呵。
「殿下您待妾身真好。」
天啊,好假。
其實太子沒有多喜歡我,只不過因爲太子妃是安國公女兒,再加上她脾氣不好,所以厭煩她罷了。
安國公多次上書彈劾長公主,太子全都看在眼裏。
我故意將頭偏過一些,讓太子看清我眼角的淚痣。
這顆淚痣跟長公主是一個位置。
殿下將我擁在懷裏。
這一身酒味,着實不怎麼好聞。
嘔~
「月兒,孤好好疼疼你。」
說着,就要拉我去寢殿。
我連忙不輕不重地Ṭü₃推開他,「殿下,如今是正午,還是改……」
「那今晚,你來陪孤。」
「……」
呀,完蛋了呢。
-3-
晚上,沐浴焚香,更衣梳妝,忙活一晚上。
我將衛國帶來的藥粉倒在鐲子上小孔裏,一切就緒之後,跟着宮人去了太子的寢殿。
「月兒,你好美。」
太子摸索着我眼角的淚痣,眼裏逐漸露出癡迷。
我將鐲子裏的藥粉對準杯口輕輕一晃,然後將有藥的那一杯遞給太子。
太子沒有多想,和我碰杯。
一口飲盡。
他一下子將我撲倒在榻上,吻上了我的眼角。
「月兒……」
我強忍着噁心,內心倒數。
三個數之後,太子一頭倒了下來。
我將人踹到牀腳。
走到鏡前,洗了手帕,擦了擦眼角和臉,直到擦紅了才肯停手。
還好這蠢貨一沾上和長公主有關的就降智。
煩煩煩煩死了。
「夫人如此忠貞,倒讓爲夫十分感動。」
熟悉的聲音從房梁處傳來,一股子陰陽怪氣,嚇了我一大跳。
「你怎麼來了?」
池縝穿着夜行衣,從房樑上跳下來,「夫人也是習武之人,怎麼連房梁有人都毫無察覺?」
「放屁,你輕功那麼好我怎麼聽?
「倒是你,太子要是沒中藥,你打算在房樑上看我倆給你表演一個?」
池縝指了指牀上已經陷入幻覺的太子,「這不是藥倒了嘛。」
「說正事,你來找我幹嘛?」
池縝說:「我那藥不夠了,找你要點。」
這藥是衛國祕藥,中藥之人會產生幻覺。
太子此刻已經滿臉漲紅,喉嚨裏哼出幾聲,不一會就已經大汗淋漓。
當初我倆知道要來姜國,便裝了好幾斤來。
「藥不夠你就假戲真做好了,還用來找我要?」
「夫人說這話,是喫醋了?
「爲夫對夫人忠心不二,這話可真是讓爲夫傷心。」
他一腳將太子從牀上踹下去,將我按倒,十指相扣,吻上了我的脣。
一路向下。
甚至咬了我好幾口。
「池縝,你瘋了?」
「不留點印記,樓良娣明日恐怕混不過啊。」
這倒也是。
我摟上他的脖子,去扯他的衣領。
結果胸口上一道清晰的鞭痕映入眼簾。
我這纔想起來,他在長公主那演戲的時候是真的被打了。
「真可憐啊,夫君。」
「那夫人還不好好寬慰我。」
我用指腹輕輕撫着那道傷痕,看着他的眸底滿是沉淪。
「乖,低頭。」
「遵命,夫人。」
「……」
-4-
第二天一早。
我醒的時候,池縝已經走了。
我看了一塌糊塗的牀榻,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太子,有點無語。
該死的池縝,走之前就不能把他挪到牀上嗎?
我將死沉的人拽回榻上,累得要死,又躺了回去。
還好這牀大。
我離他八丈遠。
我和池縝自小相識,是同一批進入暗營的。
暗營裏優勝劣汰,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在暗營裏活下來。
池縝是整個暗營武功最高,輕功最好的。
當然,也是長得最好看的。
暗營訓練壓力大,總要發泄發泄。
我看中了池縝,便勾搭了他。
本來我們就是互相緩解壓力的關係,沒想到我不小心懷孕了,還被皇帝知道了。
皇帝給我們賜了婚,命我把孩子生下來。
皇命不可違,我只能聽話。
我生了個女兒,取名晚晚。
孩子滿一週歲之後,皇帝便將她帶到了皇宮,同時命令我們潛伏到姜國。
晚晚就是他牽制我們二人的人質。
昨天睡前,池縝囑咐我:
「明晚卯時,將太子引到玉滿樓二樓,三皇子約了長公主在那會面。」
三皇子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對手。
長公主和姜國皇帝並非一母所生,長公主的母親是沈將軍的堂姐。
沈家有兵權,所以長公主算是握着一支軍隊。
她若和三皇子會面,太子於情於理都會發瘋。
忽然,身邊的人動了。
我連忙躺回去,裝作剛剛醒來的模樣。
滿臉嬌羞地看着太子。
太子打量了一下我脖頸上的痕跡,笑着親了親我的額頭,「月兒,孤去上朝了。
「今晚還是你來侍奉孤。」
「……」
他喫迷藥喫上癮了還。
我假裝羞怯,說道:「殿下,妾身的父親今日生辰,在玉滿樓擺了宴,您能和妾身一起去嗎?」
聞言,太子有些猶豫,「這……」
太史令官居五品,良娣說不好聽了就是個小妾,確實讓太子去賀壽算是逾矩了。
我故意抹着眼淚柔聲道:「昨日殿下還說妾身受了委屈,妾身這個側室本就被人看不起,如今……」
「好了好了月兒,孤答應你就去了,孤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殿下,您待妾身真好。」
我給了太子一個擁抱,哄他上朝去了。
此招雖噁心,勝在有用。
我給我的假爹傳了信,讓他在玉滿樓擺宴。
假爹確實是今日生辰。
頂替身份的時候我怕露餡,樓家人的一切信息我記得比他們的真女兒都準。
我跟他說太子要給他祝壽,但是太子要面子,所以明面上就說是樓家請的太子,假爹一口應下,表示配合。
晚上,我和太子一同去了玉滿樓。
我的假爹假娘十分熱情。
酒過三巡之後,我假裝去方便。
回來之後,我附在太子耳側小聲道:
「殿下,我剛纔看見三殿下往樓上去了。」
聞言,太子捏着酒杯的手頓時,喜上眉梢,「月兒,你沒看錯?」
「千真萬確,好像三殿下身邊還有……一個女人。」
太子笑了,瞬間站起身。
「月兒,孤有事先走了,你父親這,你替孤說一聲。」
「是,殿下。」
他招呼了幾個隨從,飛速出了包廂。
我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將他的椅子踢到了一邊。
嗯,寬敞多了。
-5-
回東宮之後。
我讓小翠和喜兒在前後倆門守着,太子果然一直未歸。
看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太子看見了長公主和三皇子,這時候估計在和長公主對峙吧。
深夜。
夜深人靜。
我換上夜行衣,溜出了東宮,一路飛檐走壁,往公主府而去。
我的輕功雖說比不上池縝,但也是絕對上乘。
剛一入府,就看見太子身邊那個藍袍老太監。
這狗男人果然在這。
主院門口,所有的侍從都從裏面被趕出來了,守在最外圍,簡直把「見不得人」四個大字寫在門面上了。
我蹲在房頂,偷偷掀開一塊瓦片,往裏面看去。
咦~
辣眼睛。
裏面是花好月圓,連帷帳都沒有拉上,衣衫散落在地,兩個白花花的身體滾在了一起。
這兩個人不應該是在對峙嗎?
怎麼滾到一起去了?
所以,太ṱũ̂₍子並不是對長公主單相思啊。
這時,一個黑影快速閃過。
我聽見風聲伴隨着細碎而極輕的腳步聲,從後面慢慢靠近。
我將瓦片蓋回去,警惕四周。
剛要掏出匕首,卻被一隻手直直按了回去。
「好巧啊,夫人。」
池縝拉下面罩,嘴角噙着一抹壞笑。
「不巧,夫君。」
池縝撇了撇嘴,拉着我一同蹲下,又把那塊瓦片輕輕掀起。
結果下面似乎已經結束了戰鬥。
我和池縝對視一眼。
這也太快了吧。
長公主躺在太子的懷裏,輕聲問道:「聽說你昨夜召了樓山月?」
聞言,不止屋內的太子一愣,屋頂的我倆也是渾身一驚。
有種莫名的做賊心虛。
「是樓山月那小賤人勾引我的,姑姑要因爲這個惱我嗎?」
我有些無語地看着底下的賤男人。
跟昨天那副狗德行判若兩狗。
池縝一臉憋笑看着我。
我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下面,太子摟着長公主繼續道:「您昨天綁了個面首,今夜又私會孤的好弟弟,不是更過分嗎?」
長公主忽然笑了,她輕輕拍了拍太子的臉頰。
「那你讓姑姑怎麼辦?我們又不能這樣日日在一起,姑姑自然要找個替代品啊。
「而且,池縝那張臉跟你有些許相像。」
其實長公主府裏養着十多個面首。
太子都知道。
他也不是真的介意這些面首的存在,此刻拿出來說,也不過是掩蓋昨天召了我過夜的事。
不過這姑侄倆倒是一個德行,愛情觀一個比一個扭曲。
我細細打量着池縝。
他此刻臉色冷得瘮人,眼中濃濃的殺意毫不掩飾。
但長公主這麼一說,我發現他們確實有一點點像。
只不過池縝的五官更立體精緻,骨相優越,長得比太子好看多了。
我拉住他的手,晃了晃。
池縝似乎回了神,他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無聲地笑笑。
這時,底下長公主繼續說:
「老三想要跟我合作,要沈家軍的兵符。」
太子一下子急了,「他要軍隊幹什麼?造反嗎?」
「皇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若是哪日不行了,就是你這個太子上位,他有這個心思並不奇怪。」
太子追問:「那他許給了姑姑什麼好處?總不能空口白牙地就來要兵符吧。」
長公主道:「老三許了沈家軍未來十年的軍餉。」
「他哪來這麼多錢?」
「如今,戶部和大半商會在他手裏,再加上朝廷的幾次賑災銀,老三手裏的錢是你想象不到的數量。
「皇兄有心壓制沈家軍,軍餉遲遲發不下來。
「這個條件,確實誘人。」
沒錯了。
三皇子不知道太子和長公主的關係,開出這個條件已然是十分誠心。
太子此刻已經肉眼可見地慌了。
他清楚得很。
這上不得檯面的不倫關係,可沒有真金白銀來得結實可靠。
「怎麼,慌了?」長公主戲謔道。
可太子這回是真笑不出來了。
「姑姑這麼說,確實讓人害怕。」
「本宮如今人在你懷裏,你怕什麼?」
她抱着太子吻了上去。
「有姑姑在,這皇位永遠是你的。」
接下來,又是一場火熱。
耳邊ŧű̂ₓ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我和池縝再次對上視線。
夜晚的寒風吹得我手都有些僵了。
底下熱浪席捲,上面寒風刺骨。
池縝挑了挑眉,「不如,咱們也來?」
「……」
他瘋了。
絕對瘋了。
池縝將瓦片蓋了回去。
他將我臉上的面罩掀開,吻了上來。
他吻得很重,帶着強勢的不可拒絕,是從未有過的霸道。
不知道爲什麼,我能感覺到他心情很差。
很差很差。
我和池縝相識已久,在衛國時又時常混在一起,我自認非常瞭解他。
我一把推開他,用氣聲道:「池縝,你真餓了是吧。」
「夫人不餓嗎?」
我聽着裏面的動靜,像揣了只抓耳撓腮的猴子。
餓。
怎麼不餓?
「跟我走。」
我將面罩重新戴好,一路飛檐走壁到了一處空院子。
今日我捨命陪君子,全當是在哄他了。
「這是哪?」池縝問。
我勾了勾他的腰帶,「喫飯的地方啊,夫君。」
「那就多謝夫人請客。」
-6-
折騰一夜。
起來的時候腰都要折了。
這院子是我們的一處聯絡點,前面是脂粉店,後面是住人的。
只不過這個鋪子如今生意火爆起來,做聯絡點有些不妥,便換地方了。
這個院子便也暫時空着。
「崔嬤嬤的信到了,晚晚一切安好,你放心。」
我點點頭,放下心來。
皇帝不會虧待晚晚,但孩子不在身邊,到底是不安心。
我捅了捅身邊的男人,「如今,我們是要撮合長公主和三皇子合作,還是先幫着太子鬥倒三皇子?」
眼前人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似乎昨天的失態只是我的錯覺。
池縝反問我:「夫人怎麼看?」
「自然是從三皇子那下手。」
三皇子起兵造反,姜國大亂,到時衛國趁機攻城略地。
內憂外患,姜國危矣。
我們就能回家見晚晚了。
幫三皇子鬥太子顯然是更明智的選擇。
「我還以爲,樓良娣會捨不得太子呢。」
我掐了他一把,「別一大早上找不痛快好嗎?夫君。」
池縝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好的,夫人。」
「說正事,下一步怎麼做?」
「當然是先把長公主和太子的事捅到檯面上。姜國皇帝要知道,一個手上握着軍隊的公主和儲君搞到一起了,你說他慌不慌?」池縝笑道。
我想了想,那必然包慌的。
皇帝本ƭú₊來就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此舉無異於要逼宮啊。
到時候恐怕太子之位危矣啊。
池縝繼續道:「只不過,此事由誰去揭發,就關鍵得多了。」
既不能讓皇帝起疑,又要合情合理,真實可信。
我腦海中忽然想到一個人,「撲哧」一聲笑了。
「這事,交給我了。」
我手上。
可有個現成的人選。
-7-
回東宮之後,我困得要死,便補了一覺。
「良娣,今日是十五,該是您給太子妃敬茶的日子。」小翠提醒道。
我轉了個身,忽然來了主意。
「告訴太子妃我染了風寒,身體不適,怕傳染了她玉體千金,就不去了。」
小翠猶豫了一下。
雖覺得不妥,但還是應下,隨後退了出去。
我都能想象到太子妃那副罵人的嘴臉。
不過,她越生氣越合我意。
果然,不到半刻,她就殺了過來。
「樓山月,你也太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
我揉了揉眼睛,故意打了個哈欠。
「姐姐這可冤枉我了,妾身染了風寒實在身體不適,並非對您不敬。」
我微微一笑,就差把「挑釁」兩個字寫臉上了。
藏在被子底下的手輕輕拽了一下衣襬,我故意俯一點身把頭低下。
這個角度,太子妃一眼便看到了我鎖骨處的紅痕。
任何一個要臉面的妻子都受不得這個挑釁。
「狐媚的東西,就會裝柔弱蠱惑太子!
「本宮今天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她上前,抬手就想扇我巴掌。
我聽見了門口逐漸而近的腳步聲,所以沒躲。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扇到了臉上。
「放肆!」
門口,太子厲聲喝道。
好了,主角這回到了。
我強壓着想笑場的衝動,直接開哭。
「殿下……」
我捂着臉頰,淚如雨下。
太子快步走來,坐在了我身側。
他輕輕挪開我的手,便看見我微微紅腫的臉頰。
只能說一切都是那麼剛好,太子妃打得正是我有淚痣的那側臉。
果然,太子看了之後頓時眼睛就紅了。
似是看我,又看的不是我。
太子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太子妃臉上。
他一個男子手上自然力道不輕,太子妃一個踉蹌,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太子,哭得撕心裂肺,「殿下,我纔是您的太子妃,是您的妻子,您就爲了這個賤人,如此不顧我們的夫妻情分嗎?」
「你纔不是孤的妻子!」
他幾乎沒有思考地吼出這句話。
可說出口之後,眼神一變,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太子妃似乎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太子清了清嗓子,連忙道:
「安以琳,你若還一意孤行繼續找月兒的麻煩,別怪孤不留情面。」
他指着太子妃。
「安氏驕縱跋扈,言行無狀,禁足十日。」
說完,拂袖而去。
地上的太子妃滿眼淚痕地盯着他的背影。
從小養尊處優的安國公嫡女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更何況是禁足?
太子妃被身邊的婢女攙回去的時候,怒極反笑,滿眼不甘。
我低着頭,脣角輕揚。
太子殿下低估了安氏女的驕傲。
也高估了人心。
-8-
我調動了所有暗樁,讓他們把消息散了出去。
不到三日,全城皆知,太子與太子妃不睦。
當然,我覺得單我們自己的力量,做不到這個效果。
不出意外,三皇子肯定也在暗中出了點力。
安國公武將出身,祖上豐功偉業,從龍之功,兩朝元老,哪裏見得獨寵的女兒受這樣的委屈?
五日後,安國公上奏彈劾太子。
算是徹底鬧起來了。
聽說安國公還參了太子「寵妾滅妻」,但我嫁入東宮,太子一共召我沒超過五次,這條罪屬實也不太成立。
我一個五品官的女兒,真正的大人物們是看不上我的。
三皇子是最願意看見太子和安國公鬧掰的。
自然在其中使了不少力氣。
只不過,這一點小事對太子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皇帝爲了寬慰老臣,也不過是訓斥幾句,讓解了太子妃的禁足。
可這禁足雖然解了,樑子就算是結下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靜觀其變。
我發現,只要太子身邊那個藍袍老太監沒出現在東宮,太子就會去長公主府。
「小翠,什麼時辰了?」
「良娣,剛過了辰時。」
我看了看外面,「倒是個好天氣,便去看看太子妃姐姐吧。」
小翠看了看外面呼嘯的寒風。
沒說話。
我拎了小廚房新制的糕點,去了太子妃那。
許久未見,她倒還是老樣子,只不過似乎憔悴了些。
進屋後她先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來幹什麼?滾出去。」
我將糕點放下,露出一抹笑容,「姐姐別這樣,這不是許久未見,來看看您。」
聞言,她冷哼一聲。
「你是想來看本宮笑話的吧?
「太子如今這樣對本宮,你很得意吧,樓山月。」
「是啊,姐姐。」
我就這樣認了,太子妃倒是一愣。
我繼續說:「姐姐,你和太子自幼相識,可殿下卻如此厭棄你,妹妹後來者居上,自然得意。」
這話,算是紮了太子妃的心窩子。
「樓山月,你最好祈禱自己別落到本宮手裏。
「否則本宮讓你生不如死。」
她的手死死攥着手裏的帕子,恨不得把我撕了。
我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眼角,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太子妃順着我的動作往我的眼角看,微微愣了下。
「姐姐生氣也好,困惑也好。
「您只要記得,太子永遠不會喜歡您。
「而我,永遠不會失寵。」
說完,我福了福身,便離開了。
這些年,太子對她沒有緣由的厭惡,就像是深深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如今這顆種子。
到了該生根發芽的時候。
-9-
那天我走後,不到一個時辰,便看見她屋裏的下人揣着一封信出了東宮。
信,自然是給她爹寫的。
我也該和池縝商量一下進一步的計劃了。
不過說起來,好像許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反正今日太子晚上會去長公主府,我正好就一道了。
說幹就幹。
入夜後,我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長公主府。
確定了下太子確實和長公主在一起,我就去尋了池縝。
我從窗戶翻進來,極力放輕腳步。
本想着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就看見池縝正十分艱難地給自己上藥。
他此刻沒穿上衣,身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池縝看着我笑了笑,似乎早就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並不意外。
「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他臉上也有傷。
不知道爲什麼,看他這樣子,我感覺眼睛鼻子都有點酸澀。
從入營之後,他就是最厲害的。
他從無敗績,即使掛了彩,也是春風得意的。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
我坐在他身後,接過他手裏的藥瓶,仔細地給他上藥,「怎麼回事?誰打的?」
「這裏是公主府,自然是長公主。」
「她爲什麼打你啊?!」
若是因爲是發現了他的身份,肯定不可能就是打一頓,所以肯定是因爲別的原因。
「她的愛好。」
池縝嘆了一口氣,「這後院十幾個面首,無一倖免。」
愛好?
這算什麼愛好?
這姑侄兩人一個比一個有病!
他回過頭。
看着我一滴一滴的淚珠從眼眶湧了出來。
我下意識別過頭,莫名不想讓他看見我哭成這個樣子。
可我一顆心揪着疼,就是止不住。
「別哭啊,央央。
「這傷看着嚇人,其實沒那麼疼,真的。」
白枳央,是我的真名。
自從來了姜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喚過了。
池縝輕輕擦下我的淚,將我抱在懷裏。
「你若再哭下去,我才真的心疼。」
他輕聲哄着我,語氣裏滿是寵溺與溫柔。
聞言,我卻哭得更兇了。
「池縝,你是我的。
「我都沒打過你,她怎能打你……」
剛開始來姜國的時候,我從未覺得看他勾引別的女人多麼令人生氣。
可此刻我恨不得現在就去那屋殺了那對狗男女。
「央央,我永遠是你的。
「你放心,我沒有讓她動我。」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間,「我永遠忠誠於夫人。」
我挑起他的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忽然發現,這個人早已刻在了我的心底,只是我從未發覺。
不是因爲和他成了婚,也不是因爲他是晚晚的父親。
只是因爲他是池縝。
「池縝,我好像愛上你了。」
他笑着看着我,「早在暗營你第一次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央央。」
竟然是,那麼早嗎?
我都沒有察覺到。
「還請夫人以後多愛我一些,好好彌補我。」
「你真是一點虧都不喫啊,夫君。」
「……」
-10-
我將他的傷用紗布包好,替他將衣服穿好,說了太子妃的事情。
其實太子和長公主這事其實做得不算隱晦,再加上長公主府裏這些和太子有幾分相像的面首,若是有心往這方面想,一定能查出來。
「不過,皇帝真的會因爲這個廢太子嗎?」我有些擔心道。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和妹妹,即使是會懷疑他們可能目的不純,藉機逼宮,也不一定會趕盡殺絕吧。
「不,廢太子都是輕的。」
池縝十分肯定地道。
這我倒是有點沒看懂了。
池縝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對我說:
「夫人可知,二十多年前,姜國五皇子的事。」
「自然知道。」
這件事是姜國的禁忌,可還是不少人在私下裏傳,連衛國的百姓都聽說過。
據說當年有一卦師,名曰楚青。
他卦卦靈驗,從無錯處,因此聲名大噪,被姜國皇帝請到皇宮。
皇帝讓他算一算姜國的國運。
楚青卻說:「姜國命數已盡,亡於暴雪中出生的人。」
聞言,皇帝大怒。
可楚青話落這一刻,原本外面晴空萬里,卻忽然風雪大作。
與此同時,後宮傳來喜訊,麗妃娘娘生了個男孩,就是這姜國的五皇子。
和五皇子一起到來的這場雪,下了足足一月。
那年雪災,凍死了不少人。
百姓流離失所,飢寒交迫,甚至出現了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
皇帝下旨殺了楚青。
同日,五皇子因病暴斃。
這一切過於巧合,大家都說是皇帝殺了自己的兒子。
「一個因爲卦象會殺了自己兒子的人,怎麼會容得下,一個有能力逼宮的太子?」
池縝凝視着,眸光沉黯,聲音也浸了寒意。
爲了自己的皇位,殺了自己襁褓中的兒子。
這實在是……
「皇權至上,真是諷刺。」
我:「所以,太子必死無疑。」
那我們的計劃會更順利些。
這時,我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池縝比我早聽到,他幫我把面罩繫好,指了指屏風後的衣櫃。
我點點頭,藏了進去。
不一會兒,便有人敲響了門。
「池公子,老奴奉殿下之命,前來請您。」
這聲音莫名熟悉。
是東宮太子身邊的那個老太監!
這個殿下,恐怕不是公主殿下,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這麼晚了見池縝幹什麼?
「敢問公公,如今夜已深,不知殿下喚我何事?」
「這老奴就不知了。
「池公子,請吧。」
池縝道:「是。」
緊接着,兩人便走了。
我隔了一會兒,確定沒人之後,跟了上去。
-11-
房頂上,我偷偷掀開一塊瓦片,聽着裏面的動靜。
長公主側臥在貴妃榻上,而池縝跪在殿中。
太子手持長劍,繞着池縝走了兩圈,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池縝的臉。
我心裏不由得打鼓。
連手心都是冷汗。
「難怪姑姑不惜綁也要把人綁回來,真的是像極了。」
太子冷冷地笑着,觀察着長公主的反應,「姑姑沒少享用吧,這男娼的味道怎麼樣?」
聞言,長公主笑出了聲,似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軒兒說錯了,我們池公子可是個琴師。」
「象姑館的琴師?又能是什麼乾淨的貨色。」
他ŧůₐ用劍撥開池縝的衣領,看着已經用紗布包好的傷口,「嘖嘖」了兩聲。
「看來姑姑沒少獎勵你啊。」
我看着池縝跪在那,臉上已經有幾分蒼白。
氣死我了!
我現在格外想殺人!
「軒兒,你想做什麼?」長公主問。
「當然是……殺了他。」
太子忽然將劍抵在池縝的頸上。
「姑姑,你不覺得這池公子,還長得很像一個死了很多年的賤人嗎?」
長公主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
「軒兒說的是……麗妃?」
當年生了五皇子的麗妃,在五皇子「病逝」之後,也跟着去了。
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當年,孤就躲在母后的寢殿,看着那些人活活勒死了她,如今池公子的眼神,真是像極了她的樣子。
「若不是孤的五弟死於父皇之手,孤恐怕會以爲是我的五弟弟回來了。」
這些事,是皇室子弟人人皆知的祕密。
太子說了這麼多,便不是試探。
是鐵了心要池縝的命。
長公主打了個哈欠,無所謂地說:「那便,殺了吧。」
「是,姑姑。」
太子將劍舉起,臉上的笑容逐漸有些扭曲。
對着池縝就砍了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我將飛鏢扔進去,打中了太子的手。
太子一聲慘叫,跌坐在地上。
接下來,我將一顆煙幕彈扔了下去。
「刺客!
「有刺客,護駕!」
池縝兩下解決了門口的侍衛。
我將最後一顆煙幕彈扔在了趕來的侍衛身上,拉着池縝一起飛速逃離了公主府。
他們暗通款曲怕人發現,守衛鬆懈,從外圍趕來的侍衛根本追不上我們。
「回東宮吧,剛纔他們沒有人看見我,不會有人懷疑我的。」
我伸手拉他,卻忽然感覺指尖有血跡。
「你受傷了?」
剛纔跑得急,我都沒發現。
不對啊,池縝功夫那麼好,即便身上有點傷,也不至於被那兩個蝦兵蟹將傷到啊。
「是那個老太監,他不簡單,是個練家子。」
池縝道:「央央,你現在趕緊回東宮,太子雖不會警覺,但那個老太監不一定。」
我頓時急了,「那你怎麼辦?」
聯絡點雖然說可以去,但是今天在公主府鬧這一出,肯定會全城搜查。
到時候不止保不住池縝,連聯絡點的暗探也會暴露。
可我怎麼能不管池縝?
「我去找三皇子。」
池縝從腰間掏出一塊令牌,塞到我手上。
那玄黑色的令牌沉甸甸的,上面刻着個「沈」字。
「剛纔趁亂從長公主身上拿的,這東西她一直隨身攜帶。
「你將令牌藏好之後,等我的消息,三皇子若保我,再把地址告訴他。」
此刻我的大腦來不及思索太多。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這儼然是最好的辦法。
我雖然擔心池縝,卻也只得答應下來。
若是連我也暴露,不止我們兩個性命攸關,還會牽連我們的晚晚。
這令牌能調動沈家兵馬,三皇子不可能不心動。
所以他一定會救池縝。
「好。」
我握住他的手。
「池縝,給我活着,不許死。」
「遵命,夫人。」
-12-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東宮,將令牌埋在了後院的大槐樹下。
接着,燒了夜行衣,銷燬一切證據,躺了下來。
池縝生死未卜,我根本睡不着覺。
後半夜,我察覺到窗口有人,緊接着飄進來一陣迷煙。
我偷偷將藏在袖子裏的解毒丸喫了,假裝熟睡。
接着,我察覺到有人掀開了我的牀幔,似乎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在屋裏翻箱倒櫃。
遍搜無果後,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悄悄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藍色的背影。
果然是那個老太監。
第二天下午,喜兒給我布膳的時候說;
「今日不知怎麼了,大家都起晚了,頭也疼得厲害,小翠姐姐還發了熱。」
我也假裝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是啊,可能要入冬了的原因吧。」
「那奴婢給您加牀被子吧,良娣。」
我笑笑:「好。」
看來,那老太監通過我的身形看出了刺客是個女子,所以用了迷煙,將東宮內所有的女子都查了個遍。
我問喜兒:「對了,太子下朝之後回來了嗎?」
「回良娣,太子殿下今日未上朝,一直在東宮,殿下今早練劍時傷了手,剛宣了太醫。」
看來,是溜後門回來的。
還練劍受傷,假死了。
太子根本不會武功,這謊話簡直是令人難以信服。
不過,長公主府遭了刺客,反倒是太子多了道傷,總得找個藉口糊弄過去。
「今日是該給太子妃敬茶的日子,我沒去她怎麼沒來鬧?」
喜兒答:「回良娣,太子妃今日一早回了國公府。」
「哦,這樣。」
看來,有進展了。
我昨日一夜沒睡,只早上睡着了片刻,便錯過了這些事。
昨日動靜鬧得不小,果然開始全城戒備。
官兵挨家挨戶地搜公主府的刺客。
我每日都打聽着京中的消息,一直未有刺客被捕的消息,我便放下心來。
十日後。
安國公上書,彈劾太子和長公主。
由太子妃安以琳做證,揭發二人姦情。
一時間,朝野動盪。
-13-
這個冬天來得格外快。
大雪紛飛那日,宮裏來了旨意。
長公主流放嶺州。
廢姜軒太子之位,貶爲庶人,流放諶州。
皇后教子不善,廢后位,賜自盡。
我想,若不是皇帝顧及着沈家,長公主絕不會還留着尊位和這條命。
但沈家永遠是懸在皇帝頭上的一把刀。
一旦尋到機會,就會先對付沈家。
太子被廢,我這個良娣自然也就到頭了。
安國公求了旨,安以琳和太子和離,如今繼續回去做她的國公千金。
不過我不解的是,皇帝怎麼沒殺太子?
雖然嶺州和諶州相隔千里,但太子被廢,肯定心有不甘,還是有可能會和長公主一起逼宮的啊。
不對。
當初他殺五皇子就是謊稱的病逝。
那太子,自然要麼死於路上的劫匪之手,要麼就是在諶州也一樣病逝。
可我不想他到諶州才死。
太慢了。
他敢傷害池縝,我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14-
跟着廢太子出城的那一天,安以琳也來了。
她看着一身粗布麻衣的我,得意地笑了,「樓山月,我本想親手殺了你的。」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所以呢?」
「但一劍殺了你簡直太便宜你了,諶州此刻瘟疫蔓延,會讓你比死還難受。」
原來如此。
我不禁有點想笑,這老皇帝還真是有意思。
他想讓這個兒子合理地死在諶州,死於疫病。
絕了。
「月兒,我們走。」
太子恨恨地看了一眼安以琳,拉着我走了。
可我此刻懶得和他虛情假意,甩開他的手,自顧自地走了。
月個屁的月。
太子怒不可遏地質問我:「樓山月,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懶得搭理他。
出了京城,直接送他上路。
還廢什麼話啊。
冬日,車裏卻沒有一點煤炭,冷得要命。
雪天路滑,到了夜裏,纔出了京都。
我們歇在一家破落的驛站,皇帝根本沒想讓這個兒子活,皇后也死了,太子身上這點銀錢還是長公主託沈家給的。
但沈家也看不上這個廢太子,所以給得不多。
我挑了最裏面的房間,剛一推開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池縝笑着向我張開了雙臂。
「夫君!」
我一把撲了上去,池縝穩穩地抱住我轉了兩圈。
他急切地吻上我的脣,似是訴說着綿綿的相思。
「可算見到夫人了,爲夫甚是想念啊。」
他抹去我眼角的淚花,輕輕撫過我的臉頰。
「對了,三皇子那裏怎麼樣?」
池縝道:「沈家的兵符他已取走,皇帝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應該撐不過三個月了,三皇子到時應該會聯合沈家軍逼宮上位。」
一切,按照我們計劃的進行。
他繼續道:「我已經往衛國寄了信,三皇子逼宮之日,就是衛國開戰之時。」
「好啊,那現在,該是算賬的時候了。」
這一刻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太子這一行,就只有十幾個護衛和僕從。
完全不是我和池縝的對手。
入夜,我們悄無聲息地解決了這些人。
直接摸到了太子的房間。
太子喝醉了酒,躺在地上,完全沒有察覺這一切。
我拿刀拍了拍他的臉,他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看見我手裏的刀子,嚇得驚坐起來。
「樓山月?你!你想幹什麼!」
緊接着,就看見了我身後的池縝。
「還有你,你怎麼在這?」
他拖着身子向後退,滿臉驚恐地看着我們。
天知道這一刻我有多爽。
我臉上掛着笑容,蹲在他面前,恨不得將壓在心裏許久的真相一股腦倒給他。
「太子真是眼拙,這裏哪來的樓山月?」
我一把將匕首插進他的掌心,瞬間他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我是太子,我是太子!
「你這賤人,你竟敢這麼對孤!你到底是誰!」
我拔出匕首,又狠狠插進他另一隻手。
「去你的太子。」
他疼得幾乎神智不清。
又是一聲慘叫。
「入東宮在你身邊的每一刻,每一次與你接觸,都讓我覺得無比噁心。」
我揉了揉刺痛的耳朵,用他的衣服擦去上面的血跡。
池縝攬住我的肩膀,在我的臉頰落下一吻。
「委屈夫人了。」
太子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們。
「你!你們!」
可他兩隻手止不住地流血,根本說不出來一個字。
「姜軒,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夫君池縝。
「每次晚上你覺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都是因爲我給你下了藥哦。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佔着你的牀,卻把你扔在了地上,有點過分呢。」
太子瞪着我,又看了看池縝,忽然噴出一口血。
怒火中燒地瞪着一雙眼睛。
「你這個毒婦!
「孤是太子,你們這兩個姦夫淫婦,孤若死在你們手裏,父皇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池縝冷笑一聲,覺得有些諷刺。
「你看不出他根本沒想讓你活嗎?
「諶州疫病蔓延,他想讓死在那你不知道嗎?」
聞言,太子慌了神。
他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
「任何有可能威脅他皇位的人都該死。
「包括你,也包括曾經的五皇子。」
提到五皇子,太子看着池縝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恍惚。
他忽然反應過來。
「你……
「你是……?」
「答對了。」
池縝拿過我手裏的匕首,一刀劃破了他的喉嚨。
死了。
我扔了池縝手裏的匕首,拉住了他的手。
他盯着太子的屍體,卻釋然地笑了。
「夫人冰雪聰明,那晚在公主府時就應該猜到了,怎麼卻一直不問我?」
我掏出手帕,仔細擦去我們二人手上的血跡。
無所謂地笑笑:「有什麼好問的。不管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晚晚的父親,就可以了。」
「央央,謝謝你。」
他抱住我,一行淚落在了我的脖頸處。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池縝,我會陪着你,實現楚青的最後一卦。」
姜國,亡於暴雪之中出生的人。
-15-
那夜,京外的驛站起了火。
世人只知,廢太子姜軒和良娣樓山月,死在了火場之中。
兩個月後,姜國皇帝在朝上突然吐血昏倒,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池縝本來不想見這沒有人性的父親,但我不想讓狗皇帝這麼輕鬆地死去,便拉着池縝一起潛入了皇宮。
當皇帝知道池縝就是曾經的五皇子時,彷彿見了鬼一樣地看着他。
池縝告訴他:「您放心,我一定親手毀了姜國。」
聞言,皇帝忽然噴出一口血。
他惡狠狠地瞪着池縝,卻再也撐不住身子,斷氣了。
這樣的人,不止不配爲人父,更不配爲人。
姜國暴政苛稅,終究自取滅亡。
「池縝,他當年有給你取名字嗎?」
「沒有。」
他的殺心重到,連敷衍地起一個名字都不願。
「挺好,他不配給你取名。」
池縝有些沉重地開口:「當年,是我的乳孃犧牲了自己的兒子,換了我一條命,帶我逃出了皇宮。
「池縝,本是她兒子的名字。」
所以,這一換,他便頂替他的身份活了下來。
後來的故事,我大抵也能猜到。
她的乳ṱúₗ娘怕留在姜國會有後患,便逃去了衛國。
至於池縝是出了意外被抓進去,還是自願入的暗營,我沒有再去問。
真相也並不重要了。
畢竟我們如今,在走一條正確的路。
-16-
姜國皇帝駕崩後,沒有留下詔書,宗室王爺和幾個皇子蠢蠢欲動之時,三皇子率領沈家軍逼宮造反。
同時,衛國五萬大軍圍攻邊境五城。
內憂外患。
姜國國庫空虛,幾次災亂雖撥了賑災款,但經過層層剝削,到災民手裏的卻根本所剩無幾。
災亂,暴政,苛捐雜稅,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姜氏倒臺,已是既定的結局。
衛國軍隊所到之處,不傷百姓,撥糧賑災,善待俘虜。
所以我們這一仗, 民心所向。
路過嶺州時, 遇到長公主在當地強搶民男,我順手把她殺了。
我和池縝率領主力部隊,不到半年,便攻到了皇城。
成王敗寇, 登基不足半年的三皇子在龍椅上自刎。
姜國, 國破。
正如楚青當年那一卦。
姜國國滅那天, 卻已然入春。
-17-
衛帝論功行賞, 我和池縝沒要官職,只要了賞金。
帶着晚晚,一家三口, 安居一方。
我躺在院子下的槐樹乘涼,池縝在一旁給我剝着葡萄, 剝好之後便遞到我的嘴裏。
如此生活,愜意得很。
門口,我家的小糰子跌跌撞撞跑進來。
「孃親, 隔壁家的雪兒妹妹都有哥哥,晚晚也要哥哥!」
晚晚繞過她爹爹,拉着我的衣角晃來晃去。
「孃親,我也要哥哥, 我要哥哥!」
「這……」
我拉着晚晚的手,一時間有點沒法回答她。
池縝轉過她的小腦瓜,一臉壞笑:「晚晚, 你孃親沒法給你生個哥哥了, 生個弟弟或者妹妹你看怎麼樣?」
「不要!」
「不要!」
我和晚晚同時開口。
生孩子太疼,我纔不生了。
「晚晚不要哥哥了, 也不要弟弟妹妹。
「我都不要了, 我要孃親永遠最愛的是我!」
小糰子最會賣萌撒嬌了。
我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哄道:「對, 孃親最愛的就是晚晚了。」
「孃親最好了!」
門口,隔壁家的雪兒又來招呼她,晚晚揮了揮手, 便又跟着那小妮子跑了。
我戳了戳身邊的男人。
他賭氣地撇了撇嘴, 扭過頭不看我。
「生氣了?」
池縝冷哼一聲,不搭理我。
「我說不想生是因爲……」
我話還沒說完,池縝似乎更惱了, 直接打斷我:「央央, 在你眼裏我會因爲這個生氣?!
「生不生是你的權利,我有什麼資格生氣。」
啊?
不是這個?
我忽然想到那句「孃親最愛晚晚」,不可思議地打量着他。
「你不是吧?你跟孩子搶什麼!」
男人心, 海底針。
「好了, 別生氣了,進去喫飯。」
他委屈地看着我,「還沒到飯時呢。」
我捏着他的下巴,挑眉問道:「不到飯時就不喫了嗎?」
「自然還是要喫的, 夫人。」
他一把將我抱起,往屋裏跑去。
願歲歲年年如此。
朝暮與共,行至天光。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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