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福利房

88 年,婆家沒分到工廠的福利房。
我被公婆罵了一輩子蠢貨,兒子也怨我,從此不肯再喊我媽。
因爲,是我弄壞了工廠機器,才丟了分房名額。
可老公死後,收拾遺物時,我意外看到他的日記本。
原來是他心疼初戀居無定所,自願把福利房名額轉讓給她。
又怕公婆和兒子怨恨,不想他們對他失望,故意設計我犯錯,把黑鍋扔到我頭上。
一生錯付,我氣急攻心,含恨而死。
再睜眼,回到工廠分房時。
我揪住老公的衣領,闖進領導辦公室大鬧!

-1-
「就是程夏這個蠢貨,害沈家沒了福利房?」
「她就是個掃把星,每次都拖累沈文謙!」
「嘖嘖,她怎麼還好意思回沈家?臉皮真厚!」
刻薄的指責一句又一句闖入耳中,想起真相,我憤憤不平地張口想要反駁。
抬頭看見紡織廠裏與我不對付的同事面露譏諷,我頓時愣在原地。
她們……怎麼這麼年輕?!
「蠢貨,我兒子娶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一盆洗菜水朝我潑來,腐爛腥臭的菜葉子糊在我臉上。
是婆婆。
可她不是十幾年前就死了嗎?
難道……我重生了?!
我竟然回到了 1988 年,紡織廠免費給職工分福利房的時候!
上輩子分房前,沈文謙來廠房給我送飯,我們一起喫了午飯。
他走後,我負責的機器莫名壞了。
機器是工廠花大價錢新買的,據說送去修理花了一大筆錢。
沒幾天,沈文謙沮喪地跟我說,胡主任通知他,因爲我的失職,我倆這次不能分福利房了。
三室一廳的大房子啊,就因爲我弄壞了機器,沒了……
我想去找胡主任問個清楚,沈文謙死活不讓我去,說去問了也是白給大夥當笑料。
後來,別家都住上了大房子,而我們一家只能繼續擠在窄小的出租屋裏。
從那以後,公婆徹底擺爛,不再幹活,對我動輒打罵,罵了我一輩子蠢貨。
兒子也怨我弄沒了房子,他娶不到媳婦,對我沒個好臉色,甚至不再喊我媽。
我愧疚又自責,沒臉反駁,默默忍受一切,彎着腰,低着頭,一輩子沒再堂堂正正地        走過路。
親戚朋友,乃至同事,都會用我的愚蠢事蹟教導孩子。
甚至夫妻打架,也會提到我:「我沒像程夏那蠢貨一樣丟了房子,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男人聽罷便會認錯:「也是,你再蠢,咱家的房子也分下來了。」
生活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裏,我日益沉默。
四十年後,沈文謙與世長辭。
忍着悲痛收拾他的遺物,看到他的日記本,我下意識打開。
【1988 年 4 月 7 日,晴。初雪今天終於肯接受福利房了!】
【1988 年 6 月 18 日,雨。福利房成功轉讓給初雪了,希望她以後可以不再擔驚受怕。只是我不願父母失望,不想讓兒子怨恨,只能算計程夏,讓她背了罵名。罷了,以後我會護着她,總不會讓她的日子太難過。】
「啪——」
日記本掉落在地,我的眼淚緊隨其後。
原來紡織廠新來的女工林初雪是沈文謙的初戀,當年林家要兩百塊彩禮,他拿不出來,只能痛徹心扉地看着林初雪另嫁他人。
人到中年,林初雪的丈夫意外離世,留下林初雪和女兒,公婆怨她剋夫,又沒個兒子,將母女倆趕出家門。
沈文謙得知消息第一時間,便把她安排進鋼鐵廠當臨時工,之後又找關係塞錢讓她轉正。
他一直擔心林初雪母女租房子住不安全,分房前故意來找我喫飯,趁機弄壞機器。
把黑鍋扔到我頭上,將福利房自願轉讓給林初雪!
我好恨!
他要成全林初雪,爲什麼要犧牲我?
那我這一生算什麼?
我氣急攻心,含恨而死。
沒想到,竟然有機會重來!
我抓住沈文謙的手:「走,我們去找胡主任,一臺機器出問題而已,怎麼我的分房名額就沒了,我不服氣!」

-2-
沈文謙臉色陡然一變,拉住我,語重心長地勸:
「夏夏,你冷靜點,名單已經貼出來了,你去鬧也沒用!
「要是誰不滿意去鬧就有用,那工廠還不得亂套啊!」
「事情已經發生,我不怪你。」他軟下聲音,「下次分房,我們努力點就是。」
前世就是這張嘴,左一句我不怪你,右一句我不怨你。
可公婆謾罵我時,他在一邊喫飯喝酒不吭聲。
兒子埋怨我時,他也沒說過兒子一句。
下次分房?
不,沒有下次了!
前世我也一直期盼着下次分房,好彌補這次的錯。
可事與願違,下次分房遙遙無期,紡織廠卻沒幾年就倒閉了!
紡織廠倒閉後,場地被富商收購,只有福利房歸職工所有。
我們沒有福利房,只能離開紡織廠,花錢租房子。
家裏的經濟再次惡化。
公婆、兒子、沈文謙對我的態度也更加惡劣!
「機器纔買了不到三個月,還在保修期內,賣家免費維修,還要扣我的房子,還有沒有天理了!」
「況且我們的房子沒了就罷了,憑什麼把房子給林初雪?」
「她才進廠不到三年,天天帶着拖油瓶進廠混日子,一個月要請幾次假,拿了房不心虛嗎?」
我看着一旁看熱鬧的人,指了指其中兩個熱鬧看得很起勁的人。
「要是給鄭哥,或者葉姐他們這種老員工,我都不鬧了。」
前世,鄭愛國和葉梅也沒分到房,兩人不跟那些分到房計較,只一個勁地跑來羞辱我,我就不信,現在有了藉口,他們能不鬧。
鄭愛國摸了摸下巴,不幹了。
「就是,我們也去問問,走,程夏,我們跟你一起去。」
要是被罵,他們大可以把責任推到程夏身上去。
但要是真弄到手一套房呢?
鄭愛國和葉梅嚷嚷着要去找胡主任。
「啪!」
猝不及防被扇,臉頰火辣辣地疼。
我抬手摸鼻子,手上一片紅。
沈文謙收回手,底氣不足地怒喝:
「你鬧什麼,還不夠丟臉是不是?」
「沒了房子還不夠,還要沒了工作才甘心嗎?」
壓在心底的怒火徹底爆發,我衝進廚房,提起砍刀朝沈文謙砍去。
他躲閃得快,只是耳朵被削掉了一小塊肉。
沈文謙從兜裏掏出紙按住傷口,破防大罵:「程夏,你發什麼瘋?」
婆婆看到沈文謙受傷,提着菜刀朝我砍來。
我抬手,砍刀將菜刀打在地上,提刀繼續朝沈文謙走去。
婆婆本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準備撒潑,看到我這架勢,不敢了。
「程夏,那是你男人!」
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掙扎着起來,想要搶走我手上的刀。
我動作更加利落。
鋒利的刀抵在沈文謙脖子上,稍一用力,便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線。
「不準過來,信不信我抹了他脖子,我不好過,你們都別想好過!」
踹了沈文謙一腳:「走,我們去找胡主任!」

-3-
紡織廠辦公室。
「胡主任,機器雖然壞了,但纔買不到三個月,還在保修期內,至於扣到我的分房名額嗎?」
胡主任眉頭擰得緊緊的,看向沈文謙:「怎麼回事?」
沈文謙小心翼翼:「胡主任,沒事,程夏鬧小性子而已,我這就把她帶回去!」
胡主任嗯了一聲,開始批評我:「程夏同志,你今天的行爲實在太過分了,也就是文謙,不跟你計較!」
我飛快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提出要回福利房名額。
胡主任沉思片刻:「這事我會仔細調查,但分房名單已經交上去了,改不了,要是其中真有什麼隱情,讓你們喫了虧,下次分房,會優先考慮你們。」
「是是是,多謝胡主任。」ṱṻ⁵沈文謙一臉感激地朝胡主任點頭,țŭ̀⁴拽着我離開。
「問也問清楚了,回家了!丟死人了!」
我上下打量胡主任,一個想法在腦海裏快速閃過。
難怪……
「是嗎?既然胡主任不能處理,那我只能去找廠長問問了。」
胡主任的眼神瞬間冷了。
沈文謙頓時發怒,指着我破口大罵:
「你有完沒完?自己做錯了事,胡主任好心跟你解釋,你還得寸進尺?」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桌上,高舉砍刀。
「哐當——」
沒砍中肉,只削掉了他的指甲。
我再次舉起刀。
沈文謙一邊掙扎,一邊大罵。
鄭愛國和葉梅也被嚇到了。
胡主任怒而拍桌:「程夏,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程夏,夠了,胡主任都說了,下次分房優先考慮你家了,你還要怎麼樣?」
葉梅酸溜溜地說,末了,朝胡主任諂媚一笑。
鄭愛國緊跟其後,對胡主任大誇特誇,讓我別這麼自私。
我提刀指着他們罵,前世,我沒分到房子,他們可都是當面嘲諷我的。
又罵胡主任:「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如果公平公正,怎麼這麼怕我去找廠長?就算我今天找ṭŭ₂不到廠長,明後天也要去找,問個清楚,分房到底是什麼標準!」
「夏夏姐,你怎麼能這麼污衊胡主任!」
一道溫柔又着急的聲音飄進辦公室。
下一刻,林初雪漂亮的臉蛋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她微喘着氣,雙眸含淚,不贊同地看着我。
「夏夏姐,房子名額現在在我手上,你要鬧也是找我鬧,找胡主任鬧幹嗎?你這不是讓胡主任難做嗎?」
胡主任眼裏閃過贊同,滿意地點了點頭。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天天不是肚子疼,就是頭疼,再不濟就是孩子有事,幹不了活,憑什麼拿福利房?我沒記錯的話,上個月你也弄壞了一臺機器,修理花了一百多塊。」
「我那機器壞了,可還在保修期,是免費維修的,怎麼我的分房名額就沒了?連帶着,還把沈文謙的弄沒了,你卻替補上了?」
林初雪回答不上來,淚眼汪汪地朝我搖頭。
而後表示她不願意爲難胡主任。
如果我非要鬧,她可以把房子讓給我。
胡主任不滿地嚷嚷:「程夏,上個月可還沒開始評比,你是在評比期間弄壞的機器,能和林初雪同志的一樣嗎?」
林初雪強顏歡笑:「胡主任,沒事的,房子就給夏夏姐吧!」
胡主任握住她的手,嘴裏不斷誇讚:「林初雪同志,還是你深明大義,不像……」
他瞥了我一眼,冷哼。
沈文謙被林初雪的做法感動到眼眶泛紅,扭頭罵我:
「你看看你的瘋樣子,能不能學學初雪的善良與體貼?福利房名單已經上交了,房子就是初雪的!」
「不能因爲你鬧就給你,不然工廠以後還怎麼管理員工?你講點道理行不行?」
我氣得心肝疼。
林初雪願意把房子名額還回來,胡主任也同意了,偏偏他不願意。
怎麼,就這麼心疼林初雪?
嫁給他這二十年,真是餵了狗了!
「反正我沒房子,就去找廠長理論,我年年都是先進員工,分個房沒我的,這說得過去嗎?」
「你!」沈文謙氣得胸脯劇烈起伏。
林初雪拉住他的手,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
「啪!」
胡主任一掌拍在桌子上,趕我離開,「房子給你給你,走走走,都別在辦公室打擾我做正事!」

-4-
今天分房。
我抽到了三樓的邊戶,南北通透,採光絕佳,還比別的戶型多了個生活陽臺,頂頂好的房子!
我喜滋滋地回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婆婆那穿透力極強的聲音。
「都是文謙有本事,本來我們分不到福利房的,但他和胡主任關係好,進一趟辦公室,名額就到手了!」
她叉着腰:「哎,不是我這個當媽的非要誇他,實在是他做事讓人安心,去找胡主任,沒帶酒,也沒帶煙,但胡主任就是看重他,二話不說,就把事情辦了!」
客廳裏的幾個親戚,你一句,我一句地捧她的臭腳。
婆婆得意得不行。
看到我進門,她斜了我一眼,當我不存在似的,繼續招呼親戚:
「走,我們搬東西去新房,讓你們瞅瞅大房子!」
幾人喜氣洋洋地搬着傢俱朝新房走去。
呵,想住我爭取來的新房?
做夢!
二十分鐘後。
婆婆怒氣衝衝地跑回來。
「程夏,那是文謙分到的房子,你憑什麼私自租出去?」
沈文謙同樣沉着臉,冷聲道:
「你到底要鬧什麼?房子租出去了,我們住哪兒?」
我聳肩,「那是我自個的房子,關你們什麼事,你們愛住哪兒住哪兒!」
「胡主任之前弄錯名單,誤把房子給了林初雪,現在還給我,是我一個人的!分房名單可沒有你的名字,你想要房,自個問胡主任要去。」
分房需要寫申請書,我寫的時候,沈文謙忙着安慰林初雪,根本沒來簽字。
婆婆推搡着我往外走:「你個敗家精,去把房子收回來!」
「我不去,你們愛去,去唄!」
兩個小時後,兩人頭腫臉青地回來。
婆婆跟快斷氣了似的,靠在沈文謙身上,嗓子都罵啞了。
我滿意一笑。
許家,可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租戶!
戰鬥力槓槓的,根本不怕沈文謙和婆婆去鬧事!
我進房間後,聽到婆婆鬧着要去找胡主任要個說法。
被沈文謙攔住。
「媽,我有辦法治程夏。」
他彎腰跟婆婆一頓耳語。
婆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陰險地看了一眼房間。
「就該這麼對她!」

-5-
次日下班。
家裏很熱鬧。
我媽居然在。
我剛進屋,她就走過來,對我一陣噓寒問暖。
「說吧,什麼事。」
我這個媽,無事不登三寶殿。
媽媽訕笑:
「那媽直說了,你去把許家趕走唄,新房怎麼能讓陌生人住進去!」
我面無表情,「怎麼不行,就算是克,那也是克我。」
媽媽的臉瞬間拉長了,「你這麼兇悍,把我們家的名聲搞壞了,你妹妹還怎麼再嫁?」
聽到這話,我心底那一丁點期待也灰飛煙滅了。
妹妹、妹妹……
永遠是程柔最重要!
前世的記憶湧上心頭。
那時,我以爲真是自己弄壞了工廠機器纔沒了福利房名額,在婆家是又自責,又愧疚,處處搶着幹活,不敢歇上一會兒。
可即便這樣,婆婆依舊看我不順眼,大年三十晚上故意找事,潑了我一盆冷水,把我趕出家門。
寒冬臘月,外面下着鵝毛大雪,身上還溼淋淋的,凍得我直打顫。
我挨着餓,受着冷,艱難地走回村裏,敲響孃家的門。
可媽媽打開門,看到是我,立馬又關上了。
「嫁出去的女兒是不能回孃家過年的,這樣會讓孃家倒大黴,你是不是故意來找晦氣的!」
可我分明記得,程柔以前和妹夫吵架,媽媽特意去接她回來過年。
雪花飄飄,我拖着凍僵的身體又走回城裏,在門外凍了一夜。
那一夜,讓我留下了一輩子的病根,一吹風、一下雨,骨頭就跟被針刺似的疼。
「好了,媽知道你最聽話……」媽媽佯裝溫和。
「你就一個妹妹,難道你要害她婚嫁不順嗎?」
我直視她。
這是……婆婆答應給程柔介紹個城裏人了?
「這麼看我幹嗎?媽做什麼,還不是爲了你們姐妹倆……」
她開始細數這些年對我的付出。
「這事不可能,你們做了什麼交易,都不關我的事!」
我媽咻地一下站起來:「你還會頂嘴了?」
說着就要動手打我
她打我已經打成習慣了。
我小時候,還沒掙錢時,她打得更兇。
長大了,給錢了,纔會誇我兩句好。
但程柔是不一樣的。
她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好似我是個被練廢的大號。
而程柔是她精心呵護的小號。
「頂嘴?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歇斯底里地吼回去!
同樣都是女兒,爲什麼對我這麼苛刻?
什麼都要我忍?什麼都要我讓?
我不想忍,也不想讓了!
我把沈文謙和林初雪的事捅破。
媽媽表情一僵,片刻後開始勸我:「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可誰像你似的到處嚷嚷,家醜不可外揚,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白讀這麼多年書了!
「再說了,文謙那麼愛你,頂多就是和林初雪走得近點,你就污衊他亂搞,良心被狗叼走了嗎?」
我轉眼朝屋外看去。
沈文謙和妹妹程柔靠得極近。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笑得格外大聲。
「我說了,拿回房子不可能,你們談好什麼,別扯上我!」
我媽氣得狠狠擰了我一下我的腰。
我撩開衣服一看,青了一大塊。

-6-
飯後。
我從澡堂洗完澡回來。
房間裏。
程柔拎着布包在我房間裏逛。
口紅、雪花膏、木梳……她拿起來看兩眼,就往她的布包裏裝。
「是你的嗎,你就拿,當小偷當習慣了?」
我搶過程柔的布包。
把東西全倒在牀上,將布包重重扔在地上。
「程夏!」
是的,她從不喊我姐姐。
即便是這些年,佔了我不少便宜,也不肯喊我一聲姐姐。
我掏了掏耳朵,「我聽得見,不用這麼大聲!」
程柔哭着跑出去,沒一會兒,我媽就進了。
她一進門,手指就杵到我的額頭上,罵道:
「你真是了不得了,翅膀硬了,就敢欺負你妹,咋不敢欺負外面的人?
「你是她姐姐,她拿你一點東西都不行?早知道這樣,當初我還不如把你溺死在河裏!」
我揮開她的手指,譏諷:「你當初沒溺嗎?」
程柔初中時,跟混混談了戀愛,被村裏的長舌婦看到,說得特別難聽。
她當時抓着我就往河裏去,把我的頭按在河裏,邊按邊罵,送我去讀書,結果我跟混混談戀愛。
她表現得特別氣憤,下手特別狠,我當時以爲自己就要那麼被溺死了。
直到村民跑過來勸她,她扇了我好幾巴掌,纔回家。
我在村民口中弄清了始末,以爲是她弄錯了人,大步跑回家想跟她解釋,跟混混一起玩的不是我,卻看到她抱着程柔。
「混混沒有前途,你以後別跟他們玩!」
「這次被村民看到,我打了程夏,他們肯定以爲是程夏不檢點,你的名聲還好好的,以後媽給你找個好男人。」
媽媽被我反問得一愣,隨即大哭:
「我養大你還有錯了?你當初跟混混在一塊,我要是不阻止,你能嫁進城裏,找到文謙這麼好的男人?」
程柔小聲嘟囔:「果然不是親生的,根本養不熟。」
我猛地回頭,瞳孔震驚:「你說什麼?」
程柔臉色煞白,慌亂搖頭。
我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卻顧不上疼,一字一句道:「你說了,果然不是親生的,根本養不熟!」
媽媽緊張地拉住我的手:「你別聽你妹胡咧咧,她腦子最近不正常,你們長得這麼像,你怎麼可能不是我女兒?」
「如果你不是我女兒,我怎麼可能養你,家裏又不是錢多沒地方花!」
她振振有詞。
可在我看來,全是心虛。
往常若是我質疑什麼,她不會跟我解釋這麼多,只會打我、罵我。
原來如此……
我根本就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麼多年,我總是內耗,爲什麼她只喜歡程柔,不喜歡我。
今天終於知道答案了。
我長呼出一口氣,抱住她,手摸上她的頭髮,「我就說嘛,我怎麼可能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媽媽緊繃的臉緩和下來,笑道:「就是、就是。」
揪下兩根頭髮,我嘆了口氣,難怪地推開她,「那媽媽,你爲什麼要犧牲我的利益,去成全妹妹?」
「婆婆答應給妹妹介紹城裏的正式工人了?」
程柔的男人前年喝酒喝死了,他一死,關蘭芝就去把程柔接回家了。
這兩年一起在給程柔物色男人。
她捨不得程柔喫苦,要求可高,要不抽菸、不喝酒、在城裏有正式工作、家務全包、發了工資全給程柔管……
這樣的條件,別說程柔是離異再嫁,就是娶黃花大閨女,女方都不敢提這麼高的要求。
結果可想而知,根本沒人願意搭理。
關蘭芝猛抬頭看我,「你怎麼知道?」
「喏,所以你爲什麼這麼偏心,千萬別說,僅僅是因爲我Ṭúⁿ是大的,她是小的。」
五指有長短,偏心我可以理解,但這麼偏心,絕對不正常!
「你現在日子好過,柔柔的日子卻難,你們都是媽的女兒,誰受苦媽都捨不得,這也有錯?」
「既然你這麼想,媽走就是。」關蘭芝拉着程柔往外走。
又是故技重施罷了。
以前她這樣,我肯定會去勸她回來。
現在,不可能!
關蘭芝一步三回頭。
我一直沒喊住她。
等她出了木門,我往前走,在她驚喜的目光裏,冷漠地插上了門閂。
「天晚了,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了。」

-7-
第二天。
我拿着自己的頭髮和昨晚擁抱時,扯下的關蘭芝的頭髮直奔醫院,做親子鑑定。
從醫院出來,又去諮詢公司,僱了個「包打聽」,幫我打聽關蘭芝的往事。
七天後。
ṱū₈醫院的親子鑑定出來了。
我的手放在鑑定報告上,一直在發抖。
反反覆覆好幾次,都沒能打開鑑定報告。
再一次深呼吸,我終於打開了鑑定報告。
鑑定報告很長,前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我沒看清。
眼睛直直落在了結論那行——「經鑑定,程夏與關蘭芝不存在親子關係。」
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打溼鑑定報告。
多年的不公,終於得到了解釋。
顫抖的笑聲不斷從我口中溢出,聲音越來越大。
好啊,真好。
我終於可以不用再祈求關蘭芝的母愛!
「包打聽」效率高,一個月後,交給了我一個文件袋。
三十八年前,關蘭芝和表姐唐宜一起在醫院產子。
這本沒什麼問題。
但當年關蘭芝曾花大價錢在診所查過胎兒性別,是個男孩。
這個消息,她得意洋洋地跟很多人炫耀過。
可孩子出生後,卻是女孩。
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不用多說。
不過是關蘭芝見唐宜條件好,捨不得兒子受苦,便把兒子和唐宜的孩子調換,讓她兒子去唐家享福了。
而我……是唐宜的孩子。
「包打Ŧü⁶聽」給的資料很全面。
裏面甚至有唐宜現在的住處。

-8-
我跟工廠請了假,去尋親。
回到家卻發現我的錢都不見了。
我連忙拿上存摺去銀行查,裏面的錢也全被取走了。
知道存摺密碼的,只有我和沈文謙!
我跑回工廠找人,可ţũ₌沈文謙沒在裏面。
跟工友打聽才知道,林初雪昨天在工廠暈倒,住院了。
但沒錢交醫藥費。
是沈文謙去交的!
還留在醫院照顧她了!
我氣得牙癢癢。
重生後,忙着爭取房子、親子鑑定,我竟然忘了去改存摺密碼了!
打聽到林初雪的病房,我直奔醫院。
「病號服實在太粗糙了,把我皮膚都磨紅了,文謙,謝謝你給我買了這麼舒服的睡衣。」
林初雪穿着一套粉白真絲睡衣坐在牀上,含情脈脈地看着沈文謙。
沈文謙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喝雞湯,神色溫柔。
「這有什麼?
「你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纔是正事。
「你放心,等程夏回來,我一定說服她,把房子還給你。你那出租屋又窄又黑,怎麼養病。」
沈文謙越說越心疼,聲音都哽咽了。
「程夏以前很懂事的,那天被我媽潑了一盆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跟我和我媽作對,最近做事越來越沒有分寸了。」
「砰——」
我忍無可忍,衝進病房,一腳踹翻小桌子。
雞湯和米飯撒了一地。
還濺到了林初雪身上。
她飛快往後退,一邊喊着疼,一邊挽起褲腳,小腿被燙紅了一片。
沈文謙顧不上找我茬,連忙湊上去檢查林初雪的腿。
等林初雪緩過來,委屈地抹眼淚,沈文謙才陰沉着臉回頭看我,揚手——
我抄起一旁的桌子,「猜猜我和你倆,誰受的傷會更重?」
沈文謙憋屈地放下手。
「你又發什麼顛?」
我伸手:「我存摺裏的錢呢?」
沈文謙目光閃躲。
「什麼錢,我不知道。」
他死不承認。
我拿板凳指着林初雪,「她的事,工友都跟我說,你在這兒裝什麼?」
沈文謙眼一閉心一橫,咬牙道:「錢都花完了!」
存摺裏有 3000 多塊,是我這些年一分一毛攢下來的全部存款。
林初雪突然暈倒,到醫院檢查,確診急性闌尾炎,併發卵巢囊腫扭轉。
兩者分別需要做開腹手術和腹腔鏡手術。
兩個手術做下來,一共花了大概 2000 塊。
手術後,林初雪嫌棄病號服粗糙,又鬧着想喫好喫的。
沈文謙給她買了兩套高檔真絲睡衣,400 元。
又去國營飯店,讓大廚單獨做適合她喝的營養雞湯和白粥,100 元。
回來時,他擔心手術後林初雪營養不夠,身體難以恢復,去供銷社給她買了燕窩、阿膠、奶粉等補品。
存摺裏的錢,自此,一分不剩!
聽到錢全沒了,我心口絞痛,兩眼一黑,差點摔倒。
我的錢,我辛辛苦苦存了這麼多年的錢,全沒了!
沈文謙跑過來扶我:「你別嚇我,錢沒了還可以再掙!」
我抬眼看到他的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說得好聽,那他這些年怎麼一分錢沒存下?!
他怎麼只敢偷我的存摺,不去偷婆婆的?!
沈文謙捂着臉,看到病房外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一腳踹關了病房門。
「程夏,我是你男人,出門在外,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你現在怎麼這麼不可理喻!」
「離婚,我跟你過不下去了!」
沈文謙吼完,雙手抱肩,勝券在握地看着我。
這個年代很少離婚,尤其是女人離婚,流言蜚語傳得格外難聽,出個門都被人議論、恥笑。
他賭我,不敢離。
「離!」
「誰不離誰是狗!」
「但離之前,把錢還我!」
沈文謙得意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僵住了,遲疑道:
「你聽清楚我說什麼沒?」
「離婚啊,我也跟你過不下去!當初嫁給你,算我眼瞎!」
沈文謙暴怒,掐住我的脖子:「你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跟我提離婚,誰給你的膽子!」
又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這麼急着跟我離婚,是不是肚子裏都懷上野種了!」
林初雪在一旁弱弱道:「上週四,我好像看到夏夏姐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國營飯店喫飯,兩人聊得十分盡興!」
沈文謙的手越收越緊,我快喘不上氣了。
全身力氣聚在腳上,狠狠朝他襠部踹去。
沈文謙發出一聲慘叫,縮在地上站不起身。
我抄起板凳狠狠砸下去:「讓你掐我脖子,讓你污衊我!」
沈文謙被砸得頭破血流。
林初雪尖叫着想往外跑,我揪住睡衣領子,把人拽回來,左右開弓,巴掌聲不絕於耳!
「污衊我在外面亂搞?信不信我先去舉報你倆亂搞!」
現在男女關係抓得很緊,不是夫妻就睡一起,等着喫槍子吧!
沈文謙臉色白了青,青了紫,難看死了。
「程夏,你別隨口污衊人,你污衊我就算了,污衊初雪幹嗎?你知道這性質多惡劣嗎!」
「我污衊她?你們要是沒亂搞,你會去偷我的存摺給她做手術?」
「錢以後會還你,你總提幹嗎?你那錢存在銀行還不是不用,我借給初雪咋了?」
「我現在就要!」
「沒錢!」
沈文謙抱起林初雪就走。
呵,他不給,我就自己去要!

-9-
我帶着四個高大的男人回到婆家。
指揮他們把家裏貴重的傢俱全搬到二手市場去。
電視機、電冰箱、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新打的衣櫃和牀……一字擺開,價錢合適就賣。
都是好東西,二手也能賣上好價,總共賣了 3000 多塊,比存款多了將近 200 塊。
有的傢俱,還是巷子裏的人家買的。
看到他們搬傢俱回去,婆婆湊進去打聽價錢。
「哪個敗家子,東西賣得這麼便宜,早知道我也等這時候買,款式和我家的一模一樣,卻便宜多了,虧大了!」
直到進了家門,看到家被搬空,她發出一連串尖叫:「有小偷,我家東西全被偷沒了!」
好心的鄰居指着我的房間,告訴她,是我把傢俱全搬走,賣了。
婆婆闖進房間,要打我。
我攥住她的手,「是沈文謙讓我賣的,錢全給他了。我一個女人,哪有那麼大的膽子賣家裏的東西。」
「對哦,他在醫院,你趕快去,不然他可就把錢全給林初雪花了,一分都不留給你!」
婆婆抄起擀麪杖朝醫院狂奔而去。
我準備回屋繼續收拾東西,被人猛地拽住。
「媽,你是不是蠢病犯了,竟然低價賣了我們家全部傢俱?!」
「你腦子真的有病,難怪奶奶和爸從來都不喜歡你!」
哦,是我那上高三的兒子沈宴,放假從省城回來了。
「我高興啊。」我揮開他的手,皮笑肉不笑,「我做什麼決定,還輪不到你來說!我也不需要他們的喜歡!」
前世因爲沒了那套房子,他就不肯再喊我一聲媽,卻親熱地喊林初雪林姨,和她親似母子,卻讓我幫他帶孩子。
後來,孩子帶大了,我也沒得到一句好話。
前世,我的一生,都在渴求家人的愛。
可沈宴的血裏也流着沈家劣質的基因,我從沒得到過任何關心,有的只是無盡的打壓和怨恨。
我不會再要這個兒子了!
他的以後,誰愛操心誰操心,老孃不樂意了。
我要去尋親了!

-10-
帶着錢和資料,我踏上去海市的綠皮火車。
七日後,我見到了親生媽媽。
她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外面是卡其色的修身風衣,知性溫柔,舉止優雅,很漂亮。
直到我說,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突然冷笑,眼神鋒利地上下打量我。
「誰派你來的,你想耍什麼花招?」
我拿出親子鑑定和關蘭芝的照片,「三十八年前,關蘭芝把她兒子和我調換了,你如果不信我是你的親生女兒,我們可以去醫院做親子鑑定。」
看到關蘭芝的照片,她愣了好一會兒,猛地站起來抱住我。
「對不起,是媽媽弄丟了你!」
滾燙的眼淚落在我的脖頸上。
原來二十年前,媽媽就發現了真相。
並把關蘭芝的兒子趕出家門了。
她曾多次登報尋找關蘭芝和我,還發了許多尋親啓事,甚至親自去過很多個城市尋找。
可因爲關蘭芝給自己的名字加了個芝,她一直得不到哪怕一點有用的消息。
這些年,她的事業蒸蒸日上,很多人知道她在找表妹和女兒,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門來認親。
她從最初的激動,逐漸變得平靜,最後演化爲崩潰,這幾年甚至確診了雙向情感障礙。
躁狂發作時,想到是自己弄丟了女兒,她痛苦不堪,自殘過好幾次。
而抑鬱時,她會不自覺地設想女兒在外過得不好,受盡各種磨難死了,想陪女兒一起死亡。
初見我時,她便心神一震。
因爲我的眼睛,和爸爸的一模一樣,還遺傳了他的冷白皮。
但又怕我是整容的。
直到看到關蘭芝的照片,她終於確信, 我就是她的親生女兒!
媽媽帶我回了別墅。
裏面竟然有一直爲我準備的房間。
掛滿了媽媽親自爲我設計的裙子, 以及市場上最爲流行的各種衣服。
「媽媽一直在等你回來!」

-11-
得到沈文謙對我做的種種事情,媽媽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夏夏,沈文謙配不上你,走,媽媽陪你回去, 跟他離婚!」
聽說我不是關蘭芝女兒, 有個富豪媽媽。
不用我去找, 沈文謙自個就找上門來了。
酒店套房裏。
沈文謙笑得諂媚:「岳母,我在家做了夏夏愛喫的飯菜, 我們回家邊喫邊聊?」
又責怪我:「夏夏你也是, 岳母第一次,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懶得看他耍寶, 直接提出離婚。
沈文謙的笑容僵在臉上。
「夏夏,我知道你在介意初雪, 你放心,我能和她斷乾淨,只要你給她一百萬, 讓她富足地過完下半生,我從此不再跟她說一句話!」
我沒忍住嗤笑:「一百萬?你和她配嗎?」
沈文謙被媽媽的保鏢強行拖了出去。
在媽媽手下的律師的幫助下, 半個月後,我和沈文謙成功離婚。
沈宴祈求我帶他走, 一聲又一聲地喊媽媽外婆。
我沒答應。
媽媽也沒搭理他。
我們走那天,沈文謙和林初雪ťŭ³因個人作風問題,都被紡織廠開除了。
兩人如願結婚。
婚禮十分寒酸。
婚後也不如意。
林初雪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會做家務。
出去工作, 因爲檔案有污點,沒有正式工作肯要她,只能乾重活。
可她又喫不了這個苦, 便一直窩在家裏, 啥也不幹。
沈文謙被開除後, 婆婆接受不了她的優秀兒子會這樣,中風了。
沈宴的成績一落千丈, 沒考上大學, 嫌丟臉也不肯出去工作。
沈文謙一人工作養三個人, 回來還要做飯給他們喫, 完了還得伺候癱瘓婆婆拉屎拉尿。
他痛不欲生,崩潰大叫, 讓林初雪學着幹家務。
林初雪卻不肯:「我又不是第一天這樣的, 我一直都不會幹家務。」
沈文謙一氣之下,動手打了她。
林初雪懷恨在心,趁沈文謙去上班, 傍上了另一個男人,搬出去住,不肯見沈文謙。
沈文謙氣狠了。
深夜提刀私闖民宅,殺了林初雪。
被抓時, 嘴裏一直唸叨着後悔和我鬧,和我離婚。
可,誰在乎?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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