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熱吻

過年被後媽催婚,煩得我停更了小說。
第二天,我家樓下來了兩輛豪車。
豪門老太太左手挽着清純男大,右手拉着長腿熟男:
「請問是作者大大嗎?我是你的頭號書粉『退休少女百億醬』」
「您是百億醬???」我傻了。
「嗯。」她激動地握住我的手,「這是我還在上大學的外孫,和開公司的兒子。
「你隨便挑,談上了就求你繼續更新吧!」

-1-
臨近新年,後媽又開始作妖。
在我爸耳邊吹風說要給我介紹什麼優質男。
實則是個大齡剩男,年紀比我整整大了一輪。
我氣不過,昨晚又和她大吵了一架。
一大早,她就故意將人約到了家裏。
不知情的我穿着睡衣出來上廁所,和客廳裏的陌生男人剛好打了個照面。
我急忙跑回臥室,關了門整個腦袋嗡嗡作響。
門外這時候傳來繼母的笑聲:「小姑子,剛剛的女孩子就是我家璐璐。」
「小姑娘素顏還算 pretty。不過這都幾點了,怎麼還穿着睡衣?」
接話的是繼母經常提起的有錢小姑葉金鳳,這次來我家相親的就是她的兒子。
葉金鳳年輕時候二婚跟了個老外,在國外也就待了兩年半。
回國後就說自己中文生疏了,語調還故意模仿老外。
裝逼至極,後媽卻誇她有腔調。
不管葉金鳳說什麼,後媽都十分奉承,張口閉口小姑子:
「哎喲,小姑子,現在年輕人週末都喜歡睡睡懶覺的啦。」
「蘭芳,我看是你太慣着這個繼女兒了。同樣是年輕人,我家建國從小就不愛睡懶覺,每天六點起,比鬧鐘還準時。」
「所以你家建國多優秀啊。聽說最近剛跳槽進了全國百強企業?還當上了經理?」
「不叫經理,叫作高管 CEO。和普通經理可不是一個檔次的。」
後媽聽了,笑得嘴都合不攏:「高管?那得年薪多少啊……」
「阿姨, CEO 是企業最高執行官,可不是您口中的高管一個級別的。」我換好衣服走到客廳,笑眯眯地看了眼沙發上的中年男人,「既然是百強公司,你是 CEO 還是高管,那網上可都是查得到的。」
「額……媽咪,我想是你理解錯了。 CEO 那是我的上司。」中年男人尷尬得直撓頭。
一撓一抓,本就稀疏的頭髮全亂了,露出了油光光的頭皮。
「切,一個整日在家不工作的懂什麼?」小姑子白了我一眼。
喲呵,又來了個和我後媽一樣的人。
今天反正沒事,我非得打打這羣人的臉。
我抓了把瓜子,坐了下來。
繼母見我突然這麼配合,趕緊大力撮合起來:「小姑子,我家璐璐她有工作的,她寫小說。」
話沒說完,就被葉金鳳打斷:「寫小說的?我知道,現在多少下崗工人不是轉行送外賣,就是去網上寫小說了。這種收入都不高的呀。」
「宋建國對吧?」我無視葉金鳳,轉頭問對面的男人,「先不管我收入多少,你先談談你的收入。」
「我年薪三十萬。今年剛剛全款買了一輛奔馳 GLA。你嫁給我以後,我每個月給你五千。你只需負責家裏一日三餐的開支,水電煤都我另付。買菜錢剩下的你可以自由支配,給自己買點衣服和護膚品。」男人越說越得意,自信地挺起了胸膛,但仍比身邊坐着的葉金鳳矮了半個頭。
葉金鳳聽自己兒子說完,優越感爆棚:「璐璐,你聽到了嗎?建國說了你結婚後不用上班,只要相夫教子,就能天天在家享福。建國他年薪三十萬呢,養你足夠了。」
「阿姨,我自己有收入的。」我笑道,「每個月稿費三十萬,不算上書粉打賞的禮物。」
「吹什麼牛,你稿費單月能有三十萬?」葉金鳳聽了,和她兒子同時笑起來。
後媽也跟着笑:「璐璐,你別開玩笑。我小姑子和表弟這次來,是認真想和你接觸的。」
我微笑:「我也是認真的啊,算上書粉打賞的,還不止三十萬呢。」
說起我的那位頭號書粉,那可是真富婆。
她每次打賞的金幣都讓我以爲我的作家後臺系統出 bug 了。
那一長串,我得數好久。
不過,那些打賞我都沒有收。
因爲根本就不敢收。
畢竟金額太大了。
無數次拒收以後,這位富婆書粉開始給我刷票衝榜。
說句實話,要不是她的話,就我寫的那些家長裏短,狗血豪門虐文,確實沒這麼高的收入。
「哦對了,我五月份剛全款在市區買了套房。」我將買房合同和新家鑰匙放到茶几上,繼續嗑起瓜子,「本想等過完年住進去,不過最近家附近野狗太吵,我決定明天就搬出去住。」
後媽終於笑不出來了。
她翻開買房合同,看到小區名稱後睜大了眼睛:「藍鼎名郡?一平方要七八萬呢。這真是你自己買的?」
我笑道:「不然呢?還是你買的?」
「假的吧。現在這種都可以造假的。」宋建國臉色難看地說道,「那個小區,我奮鬥幾年都還買不起,你一個宅女怎麼可能買得起?」
「我兒子說得對,一定是假的。」葉金鳳陰陽怪氣道,「你要是有這本事,你媽也不會到處說你老大不小,連個男朋友都交不到了。」
我今天可真算是長見識了。
原以爲後媽已經是個奇葩,沒想到她小姑子這一家更是無賴。
氣急之下,我脫口而出:「不是我交不到男朋友,是我不想談。」
「oh my god!笑死我了,說得好像你想談,就有一排男人等着給你挑一樣。小姑娘不愧是寫小說的,真愛做夢!現實中你能找到我家建國這樣的,已經是額頭貼上天花板了。」葉金鳳拍着腿大笑。
我剛拿起拖把準備將他們打出去,門鈴響了。
後媽跑去開門,不一會又慌慌張張地跑回客廳。
她用一種懷疑人生的目光看着我:「璐璐,門口有人找你。」
「快遞員還是外賣員?年輕人少喫點外賣,外面賣的都是一些 fast food。」葉金鳳又想說教一番,後媽卻破天荒打斷了她。
「小姑子,我家門口來了兩輛豪車,車上下來的人手上拿了好多奢侈大牌禮品。哎喲,璐璐,你趕緊去看看吧!還有兩個男的長得跟男明星似的……」
後媽語無倫次地描述着,成功把葉金鳳和她兒子引到了家門口。
我也因爲好奇,去看了一眼。
本以爲後媽在誇大其詞,但走到門口後我直接傻眼了。
兩輛邁巴赫並排停在綠化帶旁的車位上,在小區平時停泊的大衆車裏,顯得格外扎眼。
而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幾位來客,從穿着品位,甚至噴的香水無一不透着貴氣。

-2-
「您好,請問您是『我奶常扇趙子龍』嗎?」一位穿着松綠色呢子大衣,超有氣質的老太太笑盈盈地望着我。
「噗。」老太太話音剛落,她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生因爲憋笑,白皙的臉微微泛着紅。
他身高優越,長得乾淨帥氣。
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狗都水靈靈的深情。
我強行從他身上移開視線:「是的,我就是。」
「作者大大,我終於見到你本人了。」老太太緊緊拉住我的手,滿心歡ŧų₋喜,「我是您的書粉,『退休少女百億醬』。」
「您是百億醬???」我喫驚不已,「那個總是給我寫幾百字書評鼓勵我,陪我一起討論劇情的富婆姐姐百億醬?」
「沒錯,就是我。不過今日面基,我的年齡是瞞不住了。我不是什麼小姐姐,你以後可以叫我婆婆或者奶奶。」她拉着我,真摯地說道,「大大,我最喜歡你寫的豪門奪愛系列了。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等你更新……」
「是啊,爲了熬夜看小說,把家裏特地爲了她安全,裝的攝像頭插頭全拔了。」一道富有磁性的清冷嗓音響起,語氣中帶着些怨氣。
我對上男人凌厲的眸光,不禁感慨:臥槽,這又是一個極品啊。
這禁慾清冷又透着人夫感的臉。
這氣場直逼兩米的寬肩窄腰大長腿。
低調又不失矜貴的高定衣着。
即便是冬日,也絲毫不影響展示他可以和國際男模媲美的身材。
「你是……」我忍不住問道。
男人微微蹙眉,在對上老太太的目光後纔開口道:「趙止容。」
「啊?」我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趙子龍?」
男人推了下銀絲邊眼鏡,淡淡道:「適可而止的止,不容置疑的容。」
「止容是我最小的兒子,小時候皮得跟猴一樣,長大了倒像是變了個人。把名下幾家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老太太忙着介紹起來,「哦對了,還有一位是我的外孫子。今年還在讀大學。江屹,過來讓作者姐姐看看你。」
「姐姐好。」江屹乖乖打完招呼,低頭在我耳邊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奶她常扇趙止容?」
「……」
我突然 ge t 到江屹一開始的笑點了。
偷看了一眼趙止容後,差點也沒忍住笑出來。
趙止容對上我含笑的目光,勾了勾嘴角:「媽,看來江屹和這位作者小姐相處得不錯。沒別的事,我先回公司了。」
「站住。」老太太一把將趙止容拽到我面前,「人家還沒選呢,你着急走什麼?」
「額,請問這位老人家。你這是讓我家璐璐選什麼啊?」在旁邊一直插不上嘴的後媽,這時終於忍不住了,故意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和老太太套近乎,「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白璐她的……」
「原來你叫白璐,不僅長得漂亮,名字也好聽。」老太太直接從我後媽手裏將我拉到她的身邊。
「您過獎啦。百億醬小姐姐……」
老太太臉一紅,笑道:「哎呀,還是叫我奶奶吧。」
「那好吧,奶奶。您還沒說您今天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呢?」我說着讓出一條道,「外面冷,要不我們進屋裏說吧。」
「你昨晚九點半發的作者公告,我媽她九點四十分打我電話,哭着吵着要我想辦法找到你家住址。」趙止容揉了揉眉心,「媽,我昨天才從美國回來,倒時差。您究竟有什麼急事?」
「要緊事!大事!」老太太將她帶來的兩個大帥哥往我面前一推,「璐璐,你不是說你家裏逼你相親,煩得你要停更一個月ẗũ⁷嗎?你看看,他們兩個怎麼樣?」
「啊?」
「媽?」
趙止容和江屹同時扭頭看向老太太。
她無視他們,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幾歲,就把他們兩個都帶來了。反正都成年了,談戀愛不犯法。你選一個,談好了你就繼續更新小說哈。拜託拜託了。」
看着可愛的小老太太雙手合十的模樣,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見我不說話,老太太急了:
「你……你不會妥協了,答應你家裏人去相親那些又老又油膩的俗氣男人了吧?」
「什麼叫又老又油膩的男人啊?」葉金鳳聽不下去了,叉着腰走到門口,「我家建國被我養得又白又好,那可是小鮮肉,商業精英!別人口中的 Good boy 怎麼到你嘴裏就變老男人了?」
「Good boy?不知道的還以爲在誇我家哈士奇。」老太太從容不迫地扶了扶自己那頭精緻的捲髮,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宋建國,「他不老?不油膩?不俗氣嗎?你瞎,我老太太眼睛可沒瞎。」
「你……」葉金鳳氣得發抖。
老太太指着江屹:「看清楚,這樣的才叫小鮮肉。」
沒等葉金鳳開口,她又拍拍趙止容的肩:「這樣的,才稱得上是商業精英,氣質型男。」
說完,老太太將我拉到他倆中間:「我喜歡的作者大大,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男人。你的寶貝兒子,連璐璐一根頭髮絲都配不上!」
「哎喲!光你誇有什麼用?我剛纔看了半天了,你帶過來的兩個男的誰都看不上白璐!」葉金鳳拉着宋建國就要換鞋,準備離開,「小門小戶的女孩子,送給我家我家都不要……兒子,我們不蹚這渾水了!」
宋建國將頭埋得很低,就差把腦袋藏在他媽包裏了。
趙止容朝身後的司機使了個眼色。
司機順着趙止容的視線看到了躲起來的宋建國,一下子就認出他來:
「David 宋?你不是說你媽住院了?你和你媽怎麼在這裏?」
宋建國不吱聲,繼續往前走。
卻被趕過去的司機一把拽住:「你怎麼回事,剛升職就不認識我了?」
宋建國沒辦法,只好小聲說:「有什麼事能不能明天再說?」
「不能。你知不知道老闆他最討厭不誠實的員工?因爲你經常調休,已經給我們造成許多麻煩。要不是和你搭班的買菜阿姨坐你車好多年了,幫你在老闆面前說好話,你早就被開除了!」
司機的話讓我的後媽大爲震驚。
她拉住葉金鳳,毫不顧及她的面子:「你兒子他原來是接送保姆買菜的駕駛員啊?」
「他……他……司機怎麼了?」葉金鳳死鴨子嘴硬,大聲道,「我兒子他就是年薪三十萬!開的大奔!你們誰有這個能耐?你有嗎?」
「哎喲喂。」後媽翻了個白眼,「都被當場拆穿了還在這裝死逼。快別講你那破爛 English 了,喫過幾張洋嘴真當自己華僑了?」
「葉蘭芳!你別狗眼看人低,我好歹是你小姑子。」
「那咋了?你以後也只會是我的小姑子,還妄想當我親家母啊?」
後媽憑着一己之力,將葉金鳳罵走了。
「原來你就是催婚的那個後媽?」老太太冷哼了聲,「確實厲害。」
「老太太您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再給璐璐介紹亂七八糟的男人了。」後媽諂媚地笑道。
「璐璐,你選好了嗎?還是……都不喜歡?」老太太面對我,又溫柔起來。
見我一直不表態,她急忙拿出手機準備搖人:「沒事,奶奶我有很多小姐妹的。她們培養出來的下一代都很優秀的。」
「我的聯繫方式。」一隻白皙的手越過我的頭頂,修長指間夾着張黑底鎏金名片。
「???」我一臉懵逼地接過來,捏在手上。
趙止容丟下一句「別弄丟了」就走了。
老太太回過神,喫驚道:「我沒看錯吧?我兒子居然主動出擊了?」
一直安靜站在我身旁的江屹這時突然抽走我手上的名片,笑道:「確實是我小舅舅的私人聯繫方式。不過,姐姐。比起年紀大的,我猜你應該更喜歡小的?」
「他大你小?」
「你指哪方面?」江屹揚起脣角,「我成年了,姐姐。」
陽光下,江屹笑得明朗清澈。
說完,他轉身挽起老太太的胳膊:「奶奶,您該回家喫藥啦。您都出來這麼久了,媽媽會擔心您的。」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你的聯繫方式呢?也給璐璐留一個。」
江屹回頭朝我眨了下眼睛:「我的聯繫方式早就給過姐姐。微信名就是我的名字拼音縮寫,姐姐回家找找。」
我和老太太二臉懵逼。
「沒想到我們之間原來這麼有緣分。」老太太一路笑着,臨走時不忘朝我揮手,「璐璐,不管你選擇他們之中哪個,我都支持你!」

-3-
回到房間,我急忙拿出手機翻看通訊簿。
我的微信里居然真的有一個叫「JY」的。
他的頭像是一堆奧特曼。
死去的記憶復甦,開始攻擊我的大腦。
大一那年,和閨蜜逛街。
在滑板廣場遇到一個非常心動的男生。
黑髮白 T,身高一米八,笑起來又奶又帥。
在閨蜜的鼓舞下,我人生第一次問男生要了號碼。
他喝水喝到一半,濛濛地抬起頭看向我。Ṭű³
「同學你好,我可以加你微信嗎?」我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男生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紅溫,露出一抹靦腆的笑。
他非常有禮貌地接過我的手機。
然後拿出自己的小天才手錶,掃了我的微信。
我閨蜜差點就當場嗑起 CP 了,結果和我一樣,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甚至非常搞笑地來了一句:「你手機是忘帶了嗎?這、這是你弟弟的手錶?」
結果,男生非常認真地回答我:「不是啊,學校不允許學生用手機。手錶是這次期末考我媽獎勵我的。」
「……」
這青少年變聲期的嗓音,我老臉一紅,拿回手機轉身就逃。
現在的初中生,喫得這麼好,都長這麼高嗎?
一次社死,換來我大學四年的老實。
每次路過籃球場,都不敢隨隨便便去要號碼了。
就怕又遇到一米八幾的腹肌大帥比,結果對着我掏出一塊小天才。
正躺在牀上盯着手機發呆,一條來自「JY」的微信彈了出來:
【姐姐,記起我來了嗎?】
我手抖地打出一句:【你……哪位?】
【看來是記起來了。】
【……】

-4-
【不好意思,我當時還以爲你和我一樣是大一新生。
【因爲是個誤會,所以我就沒有再聯繫你。
【沒想到你還記得那件事,真的很抱歉。】
我解釋了一堆,江屹回覆道:
【我當然記得姐姐。可惜我等了很久,你卻沒有一次聯絡我。】
額,未成年。看病都是掛兒科。
誰敢聯絡啊?
【姐姐,我明年就大學畢業了。】
【哦哦,恭喜啊!】
【……】
江屹直接發了句語音過來,聲音懶洋洋的好聽:「過兩天奶奶八十大壽,她說會邀請你。姐姐,我們到時候見。」
沒一會,我就收到了老太太親自打來的生日邀請電話:
「璐璐,一定要來哦。不爲別的,就看在我們之間的友誼你也一定要來哦。那天我會派司機來接你。」
雖然不好意思,但老太太都這麼說了,我不想掃她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結果剛掛了電話,我的臥室門就被人推開了。
後媽提着兩盒腦白金,衝我笑得陽光燦爛:「璐璐啊,我剛巧路過你門口不小心聽見你打電話。老太太是不是同意讓你上門了?你看,這兩盒禮品本來是媽買了自己喫的,要不你拿去送人……」
「不用了,阿姨。誰腦子不好誰多補補。」說完,我起身穿外套。
後媽不怒反笑:「那……老太太今天送的東西你應該也不要吧?」
「老太太客氣,但我不能白拿她的東西。我會找機會還給她老人家。」聽我這麼一說,後媽瞬間翻臉,嘀咕道,「給錢不要,丫鬟命!」
大過年的,我也不能平白無故被她罵吧?
我衝上去就是一腳。
她沒站穩,一個滑跪摔在客廳。
我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阿姨,我看你倒是跪得挺好,不如我和我爸好好說說,讓你提前轉正吧?」
後媽壓着怒氣,將信將疑:「你是說……讓你爸和我領證去?」
「不不,我是說你以後可以不用再當什麼小三小四了,當個洗腳婢,天天捧我爸的臭腳。反正你當丫鬟,夠專業的。」
說完,我不顧後媽在地板上拍大腿發瘋,拖着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離開了這個家。

-5-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耳邊終於清靜了。
但大概是因爲換了牀,我居然失眠了。
最後玩了一會戀與作戰,纔有了點睏意。
臨睡前,我隨手發了一條朋友圈:
【每次失眠去找沈星迴,包困的!】
早上睡醒後我發現,第一個給我點讚的人是江屹。
看來,他也經常失眠嘛。
看着江屹的微信頭像,我突然想起來那些被我一起帶回了新家的奢ţŭ₅侈品。
我點開江屹的微信:
【江屹,新年快樂。等你睡醒可以給我發一個你家地址嗎?麻煩了。】
【臨江涵園 18 棟。江屹: 189xxxxxxxx】
江屹居然是秒回,結束他還補充了一句:【不麻煩,我一個人住。姐姐,什麼時候來?】
我:【?】
【你發個定位給我,我過去也可以。】
我撓了撓頭:【不不,我是有東西要寄給你。你幫我轉交給你奶奶。】
過了一會,江屹回道:【不用麻煩快遞了,明天奶奶生日的時候讓司機拿一下吧。】
【好。】
【今晚如果還失眠,可以不找沈星迴,找我嗎?】
我愣住了:【啊?】
【我也可以戴上兔耳朵,唱小星星給姐姐聽。】
我盯着這條消息反覆看了好幾遍,欲哭無淚:【對不起,我不拒同擔,但雷男同擔啊!!!】
【……不是的,姐姐你聽我解釋!】
太恐怖了,江屹看起來挺正常一男生,居然也玩乙遊?
而且他還推沈星迴,嘶……這什麼屬性。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6-
第二天,爲了赴宴,我選了一條新中式旗袍裙。
將長髮隨意地用一支髮簪挽起。
一切準備就緒,就接到了老太太打來的電話。
她笑着說,司機已經到了我新家樓下。
我剛出門,就看見蹲在我家門口的江屹。
寒風將他的黑髮吹得有幾根翹起來,他將下巴縮在外套領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我。
像一隻委屈巴巴的小狗。
「那個……司機呢?」
「我就是。」
「……」
他從我手裏接過大包小包,冰涼的手指不慎觸碰到我,引起一簇靜電。
他立刻道歉:「對不起。」
「額,冬天有靜電很正常的。不用道歉。」
「不是這個,是昨晚我對你發的消息,讓你誤會了。」江屹將外套拉鍊拉下一點,露出好看的下顎線,「姐姐,微信上解釋不清楚。」
「也不是什麼大事……」
「是大事。」江屹認真道,「一我是直男,二我沒下載乙遊,我只是去刷了沈星迴的視頻。因爲我想努力變成你喜歡的類型。這樣,也不可以嗎?」
江屹眼睛溼漉漉的,眸光清澈又無辜。
我拽緊自己的厚羽絨服,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揉揉他被風吹亂的頭髮。
「你想努力變成我喜歡的類型?你喜歡我啊?」第一次遇到這麼直球的男孩子,倒把我整不會了。
江屹指了指我掛在包上的沈星迴吧唧,明確回答道:「我不拒同擔,我和沈星迴都很喜歡姐姐。」
「……」
這小子,真是長了一張恐怖的嘴。
我的臉不禁開始升溫,在他的注視下我抱着包跑下了樓。
本來跑得就熱,加上他車內暖氣充足。
我上了車就把裹在身上的長款羽絨服給脫了。
一直宅在家裏,好久沒有打扮自己了。
我記得去年買下這條旗袍的時候,我穿着還有點不合身。
今年直接變成緊身裙。
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微開衩的裙襬,又拉了下緊貼着後腰的布料。
剛準備衝出地下停車場的車突然剎車,在門禁前熄火了。
江屹修長的手指在黑色方向盤上緊了緊,臉也有點紅:
「抱歉,我剛拿到駕照,這輛車也是昨天剛提的新車……」
「那很危險了。」我側壓下身子,去撿剛剛急剎車時候掉到腳墊上的包。
髮梢不小心碰到江屹的耳朵和脖子,他的臉不禁更紅了。
我起身時看到他的側臉,不禁擔憂道:「江屹,我看你都出汗了。你別緊張,大不了我們打車去。」
「我不緊張,有點熱。」江屹脫下外套,把它和我的羽絨服一起放到後排。
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急忙拉起安全帶,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江屹調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發動車。
我條件反射地蹺腿,靠向車門緊抓車窗上方的安全把。
「你開慢點,我有點慌……」
江屹視線不敢再往我這邊移:「姐姐,你把腿放下,我比你還慌。」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裙襬下的大腿,耳尖騰地燒起來。

-7-
萬幸,江屹這個新手司機最終還是將我們兩個人安全送達目的地。
我按下車窗,鬆了一口氣。
這一路上,我抓着安全把抓得手都酸了。
江屹關心地看了一眼我的手:「你的手還好嗎?」
「還好,就是一路上握着那個把,把太硬,我手有點酸。」
「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我技術不差,我也可以調全自動……」
「我不是說你技術差,畢竟你都說了你也是第一次……」
「……咳。」半開的車窗外,一個西裝革履的長腿男人曲起手指敲了敲門。
趙止容表情複雜地看了我和江屹一眼。
「奶奶讓我來接你,看來沒這個必要了。」趙止容嚴肅地看向江屹,「開車時候最好保持專注,不要拿生命安全開玩笑。」
我如實道:「江屹他挺專注的,除了開車快了點。」
「是快了點。」趙止容淡淡地甩下一句Ṫųₐ話,「你們真是年紀小,不知輕重。」
說完,他就邁着大長腿離開了。
我和江屹相視一眼,都有些懵逼。
「我小舅舅他就是這樣,說話難聽,其實面冷心熱。」江屹主動向我解釋。
「我明白,他是不是還有潔癖和胃病,不近女色,好久沒笑過了?」
江屹微怔:「這你都知道?」
我尷尬地笑笑,小聲嘀咕:「十個總裁九個這樣……」
江屹沒聽清,眼底掠過一絲醋意:「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我下車,回頭剛好對上江屹的目光。
不禁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其實有點可愛。
想起當年我猛衝到他面前要號碼的場景,我的臉又開始發燙。
「喜歡是一種感覺,沒有完整的定義。」
「挺抽象的。」江屹經過我身旁,拿起我的東西朝宴會廳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努了努嘴。
小狗,生氣了。
氣歸氣,江屹他每走幾步就會停下等等我。
見我被高跟鞋磨得發紅的皮膚,他從口袋拿出一片創可貼,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竟自然地蹲低身子爲我貼上。
江屹抬頭問我:「這樣,還痛嗎?」
我搖了搖頭。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門:
「奶奶在那邊的陽光花房裏,你先過去休息一會兒。我安排好晚宴的事情就來找你。」
「嗯。」我目送江屹離開後,轉身朝陽光花房走去。
見到我,老太太的眸光立刻亮了起來:「璐璐來啦!你今天的這身旗袍真是太美了。
「乖囡囡,快讓我看看你。」
和老太太坐一桌喫下午茶的富太太紛紛朝我圍過來,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她們見到我有些不同尋常的激動。
其中一個盤發的奶奶拉住我的手,從頭到腳將我看了一遍。
最後,視線停留在我的眉眼上,眼睛溼潤了。
老太太放下茶盞,輕咳了一聲。
盤發的奶奶才回過神,不捨地鬆開我的手。
她將一隻成色通透的玉鐲戴上我的手:「寶寶,你看你皮膚雪白,戴這個好合適。這個玉鐲奶奶送給你了。」
「不行的,奶奶,這太貴重了……」我剛要摘下又被奶奶緊緊握住了手。
「奶奶可不是白送你的哦。」盤發奶奶指了指我送給老太太的那支髮簪,「我好喜歡你做的髮簪,你有空的時候也給我做一個吧。奶奶我最喜歡玉蘭花。」
我看向老太太,她大大方方地向我展示我昨天閃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支我親手製作的髮簪。
做的時候想着她戴起來會很襯氣質,沒想到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但我用的木料和飾品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來塊錢,並非什麼貴重品。
她們送我的首飾卻都價值不菲。
「桂枝的眼光真好,我也非常喜歡這類非遺手法的藝術品。」另一位穿着貂的老太太說道,「我也可不可以問你預定一支,當收藏品?」
「乖囡囡,那我也要一支……」
一通拉扯下來,我的脖子上,手腕上莫名多了好多的珠寶。
在老太太們的簇擁下,我被推到一面落地鏡前。
陽光一照,差點閃瞎我的眼。
滿身的珠光寶氣,把我映照得一下子像老了十來歲。
我扶着差點被藍寶石項鍊壓斷的脖子:「奶奶們,我回家給你們做就是了。這些見面禮就免了哈。」
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將求助的目光拋向老太太。
她低頭笑了笑,過來幫我解下脖子上的珠寶項鍊:「我就知道,你們見到璐璐。肯定會比我還熱情,但是熱情歸熱情,別嚇着人家小姑娘了。」
盤發奶奶用手絹偷偷擦拭溼潤的眼角:「寶寶,對不起。奶奶見到你,實在是太歡喜了。」
「見到你,就好像見到了……」另一個老太太欲言又止,笑道,「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們。」
「是啊,你們瞧她的這雙眉眼,真是和……」
「咳,璐璐,這些見面禮奶奶先替你收好。等晚宴結束了,你連同我送你的一起再拿回去。」老太太打斷她的姐妹,將我身上的首飾收進首飾盒裏,「我們的璐璐,什麼都不戴,也好看。」
「沒錯。寶寶。這裏有奶油小蛋糕和咖啡,離晚宴開始還早,坐下陪我們曬曬太陽吧。」
盤發奶奶說着,又趁機拉過我的手。
開始給我遞甜品和小食。
我喫得非常不自在,因爲總感覺四周有好多雙眼睛不斷地在偷瞄我。
對上我的目光後,那些老太太全都對我笑得和藹可親,溫溫柔柔的。
我心底不禁發出一句疑問,這……對嗎?

-8-
和老太太的姐妹們見面不對勁。
晚上的宴會也和我想象中的不同。
果然啊,現實和小說是不一樣ţù₁的。
比如現在。
我乖巧地陪在老太太身邊,她帶着我到處喫瓜。
哦不,是帶着我見世面。
老太太往我掌心倒了一把奶油瓜子。
「看見那個穿黑西裝,戴銀絲邊眼鏡的斯文敗類了嗎?」
「嗯,長得不錯。不過他的腿怎麼斷了?他是您死對頭的兒子?」
否則,老太太也不會先給他一個白眼,又罵他是斯文敗類吧。
而且,他正夾在兩個不同類型的女人中間,兩個女人一個正哭唧唧,另一個則冷眼相看。
男人拄着柺杖,久久沒有表態。
誰知,老太太卻搖頭說:「不,他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大兒子。腿,我打斷的。」
「啊?」
我手一抖,瓜子掉了幾顆在地上。
「旁邊的女人,一個是他的白月光,另一個是他的未婚妻。」
「哦?」
「我將你寫的總裁追妻三部曲連夜灌輸給他,這小子終於開竅了。親自飛去國外把未婚妻給追回來了,幸好是追回來了。」老太太后怕地嘖嘖了兩聲,「造孽哦,我那準兒媳肚子裏已經懷了他一對雙胞胎……」
我不語,只一味嗑瓜子。
看來真的攤上一個追妻火葬場的兒子,即使身處豪門的婆婆也不好當。
老太太嘆了口氣,又用下巴點點恆溫泳池中正游泳的女人。
這麼冷的天氣,那個女人身着比基尼,火辣身材展露無遺。
連我一個女的,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這個姐姐我知道,您剛纔說了,是您堂兄去年新娶的二十六歲小嬌妻……」
老太太嘆氣:「嗯,三個月前我堂兄去世,享年九十八。九十七歲的時候,突然娶了他學生的女兒。」
「額,那泳池邊那個目光一直離不開她的男孩子是她新交的男友??」
老太太沖我神祕一笑:「不,那個是她的繼子。」
「……明白。」
老太太嗑完最後一顆瓜子,往我身邊挪了挪:
「璐璐,剛纔的那些寫作素材行不行?不行你再看看我們身後的小樹林,正在長椅上搞純愛的是我外甥和他英國籍男友。」
「……」我喫驚道,「奶奶,您平常真沒少看文。」
「那是當然,奶奶看得最多的還是你的小說。你以後沒事多來我這兒走動走動,保證你以後寫文都不會遇到瓶頸期。」老太太說着說着,突然用手遮風在我耳邊悄悄說,「聽止容說,你和江屹相處得不錯?」
我抬頭,對上老太太八卦的目光。
「奶奶……」
老太太高興地握住我的手,拍了拍:「江屹他很好,等你嫁過來,奶奶天天陪你聊天。」
說完,老太太朝不遠處的姐妹們揮了揮手,對我笑道:「江屹他等會兒就來了,奶奶就不打擾你們了。奶奶去老姐妹那一桌玩會兒。」
「嗯,您先過去吧。」
老太太走後,我獨坐了一會兒,正感到無聊的時候突然在僻靜的角落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隨即放下杯子,朝那道身影走去。

-9-
「白赫?你怎麼在這裏?」
我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剛考上大學,性格靦腆的 i 人表弟被我嚇了一跳。
當見到是我後,白赫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我的手:「表姐?太好了,居然能在這裏遇到熟人。」
「你也是來參加生日宴會的啊?」
「嗯。」白赫從雙肩包裏拿出一個精緻的禮盒,「是奶奶。她讓我給她的朋友送一份生日禮物。」
「外婆讓你來的?」
他點點頭:「對,你也是嗎?」
我指指遠處正和姐妹聊得歡快的老太太:「那位老太太是不是就是外婆和你說的好友?」
白赫推了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仔細看了幾眼。
隨後拿出一張黑白老照片,遞給我:「看着……好像是有一點像。奶奶只給了我這一張合照,照片上的這些奶奶們年輕時候長得都挺像的。所以我纔沒認出到底是誰,就一直沒敢上去。不信,你看看。」
我接過他遞來的黑白照片,瞬間被照片上幾個身穿旗袍,打扮洋氣的年輕女子驚豔到了。
60 年代上海灘富家小姐們,有的燙着捲髮,身穿時髦的旗袍,有的留日本頭穿學生裝。
照片上每個人都洋溢着青春美好的笑容,看上去彼此間的感情也很好。
中間那個留着長髮,穿着旗袍的女子是外婆。
緊緊挽着她胳膊的應該就是送我玉鐲子的盤發奶奶。
而另一邊與她頭靠着頭,臉貼臉無比親密的竟然就是老太太。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白赫拉過我的手,輕輕搖了搖:
「待會兒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好啊。」
「姐姐真好。」
「姐~姐~真~好~」一個清冷的嗓音學着白赫的音調從我們頭頂壓下來。
只見江屹站在我身邊,手上還握着一束花。
他低頭看了一眼白赫:「我們大學的大一新生?在社團我見過你。」
「你是……」白赫這個 i 人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盯着江屹雙眼閃閃發光。
江屹皺了皺眉:「大四中文系江屹。」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因爲你進的電競社!江屹學長,我叫白赫。可、可以眼熟我嗎?」白赫激動地掏出手機,「學長你看,你之前每一場遊戲比賽直播我都看了,我的手機壁紙也是你……」
我被晾在一旁,插不上話。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白赫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江屹無視白赫,目光落到我身上,突然換了一副無辜的表情:「姐姐,是我年紀不夠小還是不夠好?」
我看得一愣。
高冷學長秒切傷心小狗?
對他的微微泛紅的眼睛,我解釋道:「江屹,白赫是我的弟弟。」
「哪種弟弟?」江屹笑了笑,「我不也是你的弟弟?」
「你和他不一樣,他是我的表弟!」
江屹怔了怔,隨即壓着白赫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回椅子上,塞了罐飲料給他,「來,表弟,喝牛奶。」
「……」白赫如獲至寶,捧着飲料罐問我,「表姐,學長是你的什麼弟弟啊?」
我剛要回答,江屹搶了先:
「我是她的乾弟弟。」
他一條胳膊搭上白赫的肩膀,低聲道:「你未來的叫我一聲姐夫的那種乾弟弟,明白嗎?」
白赫眨了眨眼睛,紅着臉點頭:「明白……」

-10-
那晚,白赫當了江屹一晚上的小尾巴。
不知道江屹給白赫那晚喝的什麼牛奶,從那天起白赫在我面前張口閉口都是江屹。
就連年初三,我回外婆家。
白赫一見到我,就來了句:「表姐,你來啦?學長也在。」
「?」我走進客廳,正好和繫着碎花圍裙的江屹打了個照面。
他端着盤子衝我歪頭笑了笑。
廚房裏傳來外婆的笑聲:「江屹,你剛纔教我切的果盤真好看啊。我剛發抖音上,就有一千多人點讚了。」
「真的嗎?外婆,讓我看看。」江屹放下盤子,匆匆進了廚房。
我看得目瞪口呆。
白赫崇拜道:「學長就是厲害。」
「是你邀請江屹來家裏的?」
「嗯。學長連夜帶我上分,我請他來家裏喫飯,人之常情。」白赫說完,也朝廚房走去,「學長,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看了眼沙發上正試着新香水和口紅的舅媽,喝着上好龍井的舅舅,還有陽臺上正逗着新到的鸚鵡的外公……
他們見到我後的第一話,都是:「璐璐,你眼光真好。江屹年紀是小一點,但他事事周到,將來是個會照顧人的。」
我剛要解釋,廚房就傳來了一聲「開飯了。」
外婆爽朗地笑着過來拉住我的手:「璐璐你來啦。這次在外婆這兒多住一段時間。對了,你見過我那些個老姐妹了?她們沒揹着我說我和你外公壞話吧?」
「那些奶奶果然都是你的朋友啊?她們都很好,一個勁地送我禮物。」我看了一眼外公,「外公他怎麼了?」
外婆嘆了口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當年我不聽勸,執意要嫁給窮得叮噹響的外公。她們都不理解。」
我問道:「後來呢?」
「後來,芳芳哭着要和我絕交。我那時候也是年輕,想追尋所謂的傾城之戀。就賭氣寫了絕交信給她們。等我們彼此都後悔的時候,全國開始打仗了,鐵路都炸掉了。我們斷聯了很久,直到最近幾年她才從香港回來。」
外婆說着,將江屹拉到我面前:「江屹就是我老姐妹許芳芳的外孫。緣分真是奇妙,對嗎?」
江屹看着我,溫聲道:「外婆剛纔和我說了她和外公的故事,愛一個人,需要勇氣,奮不顧身。」
我架着他胳膊,一把將他拖進無人的小廚房。
「也包括投其所好,賄賂我的家人?」我眯起眼睛,靠近江屹。
他被我步步緊逼,後背緊靠冰箱。
江屹垂眸笑道:「外公喜歡我送他的鸚鵡嗎?」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因爲那隻鸚鵡一到新家就會說『外公外婆新年快樂,萬事如意。』」我學着鸚鵡的語氣,把江屹逗笑了。
「還有……我表弟,簡直是你的迷弟。你都快治好他的社恐症了。」
「那你呢?」江屹輕聲打斷我,眼底的笑意像一座溫柔的湖泊。
「我?」
廚房陷入短暫的沉默。
我在江屹的注視下,臉隨着竈臺上燉着的高壓鍋一樣不斷升溫。
「你喜歡我嗎?」
廚房門上掛着的珠簾將這裏與客廳隔開,此刻我好像聽不見了外面的喧鬧,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就在Ṭũ̂⁶這時,高壓鍋噴出一串水汽,湯燉好了。
白赫衝進來要去關火,對上江屹的眼神,他乾笑:「這個死鍋,怎麼這時候響啊,年後我就把它賣給收廢品的!」

-11-
晚飯後,江屹幫着我們一起收拾屋子。
路過玄關的時候,看到江屹在換果盤裏的水果。
他把新鮮買來的草莓櫻桃裝了滿滿一盤,放到我媽媽的照片前。
見到我,他大大方方地稱讚:「原來姐姐漂亮像阿姨,連笑起來酒窩的位置也一樣。」
我沒說話,江屹擔心自己說錯了話,過來拉我的手:「我有禮物給你。」
見我依然站着沒動,他對客廳裏的白赫喊道:「有沒有想下樓去放炮的?」
白赫立刻舉雙手:「我我我!不過我一個人玩沒意思,表姐,你也去吧?」
「好,我陪你。」
江屹將我的羽絨服披到我肩上:「彆着涼了。」
來到樓下,江屹打開後備廂,露出一後備廂的加特林。
白赫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拿起兩個,挽住我的胳膊:「走,表姐,我們……」
江屹一把拉住他的外套帽子,將他拉回自己身邊:
「這裏樹多,你自己去小區門口的空地上玩。」
「啊?」白赫看了一眼光禿禿的景觀河兩岸,又看了一眼江屹,馬上答,「啊,這裏樹……真多啊,別燒着了,我還是去門口空地放吧。」
說完,白赫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我撇撇嘴:「什麼事?故意支開白赫。」
江屹雙手撐在膝蓋上,低頭看着我的雙眼:「被你看出來了?」
「太明顯了好嗎!」
江屹從身後拿出一束仙女棒:「這個給你。外婆說,你小時候最喜歡玩這種。」
我不禁笑道:「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玩。」
十分鐘後,河邊傳來我的笑聲,我甩着煙火棒與寒風對抗。
在黑暗中比劃着會發光的字。
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每年除夕,媽媽會帶我回外婆家過年。
晚飯後,她會給我一束煙火棒,執着我的小手教我寫「新年快樂」四個字。
媽媽去世後,就再沒人陪我玩過。
江屹靠在橋上安靜陪着我。
我負責玩,他負責點。
玩累了,我回到他身邊,發現他的指間不知何時燃了一點星火。
我過去想搶走他的煙,他微微抬手躲開了。
然後順勢摁滅,丟進了垃圾桶裏。
「小心,差點燙着你。」
「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最近一年,還是兩年?」他低下頭,夜風輕輕吹動他的頭髮,他隨意撥了撥上面沾上的雪花,「不記得了,想姐姐的時候才抽。」
我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現在不就站在你面前?」
「嗯。」江屹勾了勾脣角,湊近我,「但我說的『想』是一個動詞。」
「什麼動詞?」我剛問出口,江屹便吻住了我。
只是小心翼翼地淺嘗,那個親吻像染了絲淡淡菸草味的飛雪落在我的脣上。
一觸即散。
他微涼的雙手輕輕捧着我的臉,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想牽你的手,想抱一抱你,想……像剛剛那樣。」
「江屹,你……」我紅着臉,輕輕推開他。
他往後退了半步,靠回橋樑的欄杆。
受傷地看着我:「明明一開始選擇我的是你,現在爲什麼要逃避?」
「我不是逃避,我只是……」我越說越小聲,「你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我現實中還沒談過戀愛,所以我有點不知所措。」
「對不起,是我太主動了對嗎?」江屹偏了偏頭,溫聲哄,「那我把主動權交還給姐姐,好不好?」
他拉過我的手,爲我點燃最後一根菸火棒。
璀璨微光將我們周身重新點亮,我透過江屹的眼睛看到那片小小的星火,在星火中央的還有一個我。
「煙花熄滅前,我等姐姐的答案。」
他閉上雙眼,呼吸有些亂。
我低頭看到他陷入掌心的指尖,原來江屹和我一樣慌。
雪忽然下大了一點。
我深吸一口涼氣,拽住他的圍巾將他拉近自己,勇敢親了上去。
他的睫毛抖了一下,毫不猶豫抱緊我加深了這個吻。
「學長,有沒有火機啊, 他們說還少一個打火機啊……」
我聽見白赫的聲音,剛要推開江屹卻被他扣住後腰,牢牢禁錮在懷裏。
他沒停止吻我, 單手朝白赫拋出一個打火機。
白赫接住打火機, 丟下一句「姐夫表姐,打擾了!」就跑開了。
周遭又安靜下來。
我手上的煙花熄滅了。
但不遠處的鐘樓上空突然綻放出朵朵盛大的煙花,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像此刻被無限放大的心跳。
在那片七彩絢爛的光影裏, 江屹將我擁在懷裏:「謝謝姐姐,讓我順利畢業。」
「什麼?你不是明年才大學畢業嗎?」
江屹笑了笑, 再次吻住了我:「對,那就明年娶姐姐吧。在此之前, 姐姐一直可以享有對江屹的所有主動權。滿意的話給個好評,不滿意的話……絕不可以退貨。」
「好吧,絕不退貨!」這一次,我聽懂了。
那天之後,江屹用了好多年的微信頭像終於改了。
不再是站在光裏的奧特曼兄弟,而是對着焰火綻放的夜空十指緊握的雙手。
番外
一年後, 江屹大學畢業那天, 我受邀去參加他的畢業派對。
到場才發現是求婚現場。
他手捧玫瑰,兌現承諾,讓雙方長輩見證他和我的感情。
滿是氣球鮮花的宴會廳,曾經相隔兩地的兩位老太太終於冰釋前嫌。
外婆拉着老太太的手,幾度哽咽:「芳芳,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我不肯見你, 是怕你不原諒我當年的那封絕交信。」
老太太也哭得眼睛通紅:「我自始至終恨的是那個一分不出就拐走你的那個男人。現在, 看到他待你如初,把你照顧得這麼好, 我放心了。」
外公侷促不安地站在一旁,猶如站軍姿。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破涕爲笑:「好了,老白!都已經老大不小了, 過去恩怨一筆勾銷。接下去就看他們小一輩的了。」
外婆點點頭,拉過我的手, 把一張存摺塞給我:
「璐璐, 這是當年外婆出嫁時,我的父母給我的嫁妝錢。外婆一直攢着, 本來一半給你媽媽的。但你媽媽遇人不淑, 又退給了我。現在呀,這些全給你。」
我低頭看了一眼, 存摺上的數字, 怔住了。
感覺上面的數字比我和江屹加起來的命還長。
老太太不禁笑道:「璐璐一定還不知道吧?你曾祖父當年可是南京城首富,後來帶着你外婆來上海做生意,我才認識你外婆的。她Ťũ̂⁰當年可是腳不沾地, 進出全紅旗牌轎車接送的真千金呢。」
我看向如今打扮樸素乾淨的外婆, 確實對此一無所知。
「芳芳,我以後就把自己的寶貝外孫女交給你外孫了。」
「放心吧,就算沒你我這層關係, 璐璐她還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作者呢。」
一室暖陽,歡聲笑語。
江屹牽起我的手,將戒指戴上我的手指。(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