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回家,我被安排了流水線相親。
日理萬機的總裁哥哥和老媽大吵一架。
「她還小,不着急。」
我媽怒了:「你倆一個 24 一個 28,連戀愛都沒談過,還當自己是小娃娃嗎?」
段沉自然地把我不喫的菜根挑進他碗裏:「談過,分了。」
我渾身一震,在桌下踩他腳。
我媽很驚訝:「沒有和好的餘地了嗎?」
段沉不顧我掙扎,在桌下玩弄着我的指尖。
「媽問你話呢,能和好嗎?」
-1-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僵住。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讓人不得安生是吧?
我媽聽到之後很是意外:「什麼意思?渺渺,你居然認識你哥的女朋友,怎麼沒早點告訴我?」
我猛一激靈,順着臺階下:「呃,是我大學同學,已經很久沒聯繫過了。」
我媽的注意力全然轉移,完全忘記要催我相親的事情。
開始刨根問底地打探段沉前女友的消息。
蒼天啊,大地啊。
媽,求你別問了。
再審下去,我就要招了。
段沉的前女友,就是你的親親女兒我啊。
-2-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段沉卻雲淡風輕地喫着飯,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緊張到口乾舌燥,靈機一動想到一個好主意。
「你問這麼多有什麼用,人家小姑娘現在有男朋友,他倆已經不可能了。」
說完這句話,段沉用力掐住了我的虎口。
我喫痛地倒吸一口涼氣。
那股令人心驚的力道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熱的指腹,折磨人似的在剛剛被他掐過的地方溫柔地摩挲。
我想要把手抽出來,無奈段沉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害怕動作幅度太大被我媽看見,我只好任他擺佈。
我媽失望地嘆了口氣:「你們兩個,到底什麼時候能把對象領回家來,我也好跟你爸的在天之靈交代。」
「鄰居王阿姨的小孫女都兩歲了,我每天跑去人家裏看孩子,人家都要笑話我。」
段沉維持着他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形象,假裝關心地對我說:「看來咱媽確實挺着急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能有什麼想法?
我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我湊到我媽邊上,抱着她的手臂撒嬌:「我當然是想一直陪在媽媽身邊ẗŭₛ呀,我纔不要嫁出去呢,我才 24,真的不用着急。」
我媽略一動容,無奈地掐了一下我的臉。
段車這個大尾巴狼卻突然說:「既然這樣,媽,我爭取今年結婚。」
我媽豎起耳朵:「有情況?」
段沉微笑:「嗯,正在努力。」
我後背一緊。
你努力你的,腳鉤住碰我的小腿幾個意思?
-3-
我媽反覆嘮叨,要我重視明天的相親。
段沉沒再急於否定我媽催我相親的行爲,反倒是很認真地詢問起了相親對象的條件。
「學歷怎麼樣?」
「剛從英國留學回來,研究生。」
段沉:「萬一知識沒學進腦袋,把國外年輕人的不良嗜好學回來可就麻煩了。」
我媽略一遲疑:「不能吧,我聽說小夥子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段沉淡定道:「到了這種年紀沒談過,要麼生理有問題,要麼心理有問題。」
我媽陷入了沉思。
段沉頓了頓:繼續問:「家庭條件如何?」
「他家是做新能源產業的,介紹人說這個行業發展前景很好啊。」
「如果是大公司,對方會直接告訴你名字,不說就代表規模不大。發展前景好是環境好,不代表他們的實際效益也好,說得這麼籠統,很可能是虛假誇大,實際情況不一定樂觀。」
我媽一臉恍然大悟:「有道理,我得再去問問。渺渺,先彆着急了,等我問清楚情況再說。」
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把我媽給忽悠瘸了。
也是,段狐狸大學畢業就被迫接手公司,這些年每天和董事會那羣老奸巨猾的傢伙過招。
我媽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我是特意打探好了段沉的時間安排,專挑重要會議召開的時候回家,以期減少見面的尷尬。
段沉在公司附近有一套自己的公寓,工作忙的時候,他一般住在那邊。
可我沒想到,得知我要相親,段沉居然直接把會議改期,跑回家來跟我媽 Battle。
我把段沉拉進臥室,生氣地瞪着他。
「剛剛爲什麼要說那種話,萬一被媽發現該怎麼辦?」
段沉道:「被她發現,你就會給我一個名分嗎?」
-4-
我和段沉是重組家庭。
在我八歲那年,我媽帶着我來到了段家。
對於我的到來,段沉白淨的小臉上寫滿了抗拒。
他比我大四歲,性格像個悶葫蘆,臭屁得很。
但我很有自信,覺得我倆能相處得很好。
他親媽沒了,我親爹也沒了,現在又被安排在了一間屋子裏和陌生人一起生活。
多麼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啊!
然而我親近段沉的方式比較特殊。
整天賴皮蟲一樣,跟在段沉屁股後頭。
「哥哥,我把我最喜歡的草莓糖分給你。」
糖的夾心超級無敵酸,段沉喫了一個,直接流下了眼淚。
從此,他對我給出的食物,都懷抱戒備,必須看我親自試過毒之後他才肯喫。
「哥哥,下雪了,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吧!」
段沉冷臉拒絕了我。
我把他剛寫完的寒假作業滾進了雪球裏。
等他發覺不對,把雪球敲碎時,卷子已經全部溼透了。
「顧斯渺!你有完沒完?」
對對,就這個感覺!
面對氣到嘴脣顫抖的段沉,我莫名其妙地很是興奮。
其實我故意找茬,就是爲了看段沉生氣。
他生氣的時候,眼神會變得格外鮮活,表情也更豐富。
尤其是皺眉沉臉的樣子,賊帥。
我這人,打小就好這一口。
等過完眼癮,我就會撲上去抱住段沉的胳膊,「哥哥」「哥哥」地叫個沒完。
段沉雖然不會把我怎麼樣,但往往,我媽會請我喫一頓竹筍臘肉。
段沉就在一邊看着,等我媽打累了,他才假模假式地勸上一句:
「媽,別打了,她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
本來我媽都打算收工了,被他這麼一勸,打得更起勁了。
「哥哥對你這麼好,你還欺負哥哥!我叫你搗亂!」
段沉這個黑心湯圓,一定是故意的!
後來,我上了中學,個子抽高,身材也顯露出女生的特質。
可我毫無自覺地賴在段沉的牀上,逼他陪我打遊戲。
「顧斯渺,你能不能文靜一點,哪有女生像你這樣把腳蹬在牀頭打遊戲的?」
我癱着不動:「除了我,你還見過哪個女生?頭髮短見識少,大部分女生在家肯定都這樣。」
段沉板着臉用被子把我包裹嚴實。
「你幹嗎啊!你想熱死我?」
段沉用力摁着被子不准我踢開:「要麼出去,要麼你就蓋着被子。」
「小氣鬼,蓋就蓋!」
「顧斯渺,滾出來!說了多少次,不準打擾哥哥學習,你哥馬上就要高考了,你是不是皮癢!」
我媽在門外怒喊,我從牀上滾下來,拿着手機往外跑。
段叔一邊攔着我媽不讓她動手,一邊使眼色讓我快溜。
我跑回房間把門反鎖,確保屁股安全之後,繼續捧着手機打遊戲……
我從來沒有因爲自己是重組家庭而感到悲哀。
段叔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同時也是一個稱職的丈夫。
和段叔結婚之後,我媽每天都笑盈盈的。
那時候段沉喊我媽也是喊阿姨,雖然稱呼沒有改,但我們心裏都認可接納彼此爲家人。
這樣幸福的生活,停止在我高三的暑假。
段叔因爲交通事故意外身亡。
我媽哭了很久。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經歷喪夫之痛了。
整整一個多月,我媽沒好好喫過飯,人瘦得不象樣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辦完段叔的喪事,段家來人要接段沉走。
好在,面對一衆血緣親朋,段沉握住了我和我媽的手:
「我哪兒也不去,我陪着我媽和我妹,等到她們不需要我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的。」
-6-
十九歲生日那天,原本應該在公司忙碌的段沉突然出現了在我的生日派對上。
他推開正在和我告白的校草,當着我大學同學的面,牽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了四下無人的安全過道。
我明知故問:「哥,你怎麼突然來了。」
我大學在外地,段沉一聲不響地出現,當然是專程來爲我慶生的。
段沉一身菸灰色的羊絨大衣,肩頭還沾着雪花融化後的水珠,金絲邊眼鏡之下的一雙黑眸氤氳着我看不清的情緒。
「你喜歡剛纔那個人?」
我被他堵在牆壁與他的身體之間,聞言沒心沒肺地笑道:「怎麼可能,我眼光高,他長得一般,我不喜歡他。」
段沉挑了下眉:「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故意輕佻地用手勾了下他的下巴:「當然是哥哥你這樣的。」
這個賤又被我犯到了。
好爽。
藉着開玩笑把心裏話說出來,不算犯規吧。
不料,段沉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滿意的笑容,放我回去和同學繼續聚會。
一進門,幾個關係不錯的女生就圍了上來。
「渺渺,剛剛那個帥哥是誰?」
角落裏的校草面色緊張地看着我。
鬼使神差,我想到一個絕妙的方法來婉拒對方:
「啊,我男朋友,從老家來看我。」
千算萬算,我沒想到段沉居然會跟進來。
我的逆天發言剛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我在心裏默默給自己挖了個三米深坑,段沉上前很是自然地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是渺渺的男朋友,段沉,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整晚,段沉認真扮演着我男朋友的角色,倒水,擋酒。
他的手臂始終搭在我身後的沙發上,熟悉的柑橘調香味將我包圍。
這瓶香水是我送他的生日禮物。
我心神盪漾,被虛假的甜蜜衝昏了頭腦,藉着酒精作用,在 ktv 包廂昏暗的燈光下,輕輕啄了一下段沉的側臉。
同學的起鬨聲中,段沉笑着捧住了我的臉。
「就這?」
下一秒,他的脣輕輕覆蓋在我的脣上,溫熱的觸感令我頭腦一片空白。
我和我哥接吻了。
在我十九歲生日那天。
-7-
當晚,我沒回宿舍。
段沉帶我回了酒店。
什麼也沒發生。
但我倆的的確確躺在了一張牀上。
第二天,我試圖把一切歸結於我倆都喝了酒,神志不清。
「哥,昨晚謝謝你幫我擋槍啊,我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他,才拉你冒充我男朋友。」
「我喝多了!要是有什麼過火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
段沉手拎着我愛喫的小籠包,沉默地站在牀邊看了我好一陣。
「顧斯渺,你打算用完就丟?」
我試圖耍賤矇混過關:「你是我的好哥哥呀,怎麼可能丟掉你。」
段沉自嘲一笑,低聲道:「我倒是寧願你說分手,也好過一句都是酒精的錯,起碼,昨晚的一切我都真實擁有過。」
我心裏波濤洶湧。
「哥,你該不會,真的Ṱū́ₘ喜歡我吧?」
段沉居高臨下看着我:「你說呢。」
我慫了。
我該怎麼跟媽交代?
段叔去世後,段沉繼承了公司,挑起了照顧家庭的重任。
原本他可以不管我和我媽的。
可他一如往常對我們好,我上大學不在家的日子裏,一直都是段沉陪在我媽身邊。
但無奈,人多口雜,不少人等着看我媽的笑話。
甚至段叔病危的那段日子裏,有好事者勸我媽把我嫁給段沉:
「老段把公司留給親兒子,你們娘倆能得到什麼?只要渺渺和段沉結了婚,段家的財產就還是你們的……」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閉上你的臭嘴!我們家的事,輪不到你來替我們操心!」
要是我倆的事情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我媽和我?
又會怎麼看段沉?
我狠下心:「那就分手!如果這樣說,你心裏會好受一點。」
-8-
骨科就是分手也要一起回家過節。
別人看樂子,老孃照鏡子。
和段沉同在一個屋檐的感覺非常不妙,渾身不自在。
「媽,我今晚約了朋友,不在家喫飯。」
眼看又快要到顧沉回家的時間,我拎起包準備提前跑路,結果剛走到門口,就和進門的段沉走了個對臉。
段沉:「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去就好。」
我媽從客廳探出頭:「讓你哥送你吧,這幾天路上車多人多,不好打車。」
五分鐘後,我坐在了段沉的副駕駛上。
車裏的香氛仍舊是多年前我選的味道。
我渾身不自在地假裝玩手機,半天發現段沉壓根沒有發動車。
「怎麼還不走?」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我隨口說了個商場的名字,段沉卻依舊沒有動身的意思:「約了誰?」
我心虛道:「你管得也太寬了,我和誰喫飯也要跟你報備嗎?」
段沉神色不改:「嗯,需要。」
「成爲你男朋友之前,我好歹也是你哥,關心你的交友情況,是當哥的該做的。」
我一陣語塞:「少來這一套,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下車。」
我作勢拉開車門,段沉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他欺身靠近,將我困在了他的身體和車門之間。
「男性朋友?」
我有點慌:「……跟你沒關係,段沉,你不能再這樣對我。」
段沉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好看的眸子裏失落一閃而過。
他撤離了身體,認真開車,沒有再追問。
車子停穩後,我火速打開車門。
段沉:「幾點結束,我來接你。」
「我朋友會送我回去,你快走吧。」
我提心吊膽,每走兩步就要回頭看看有沒有人在跟着我。
巧的是,我在商場一樓偶遇了兩個許久不見的高中同學。
經她倆一說,我才知道,我們高中班級居然約在今天聚會。
「我怎麼沒在班級羣裏看見消息啊?」
「我們留在本地的人單獨拉了個小羣,平時偶爾會小聚一下,機會難得,跟我們一起去吧?」
同學多年不見,盛情難卻。
我跟他們一起來到飯店,老同學見面,往日的歡聲笑語重又浮現。
直到,班長夏姝拉着她的男朋友進門。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車,來得有些晚。」
夏姝挽着男人的胳膊,依舊美豔動人:「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林書勵。」
林書勵與我四目相對,一時間,我們都從彼此臉上看到了些許尷尬。
當年向我表白的校草,就是他。
-9-
我以爲林書勵會假裝不認識我。
可沒想到,他居然主動和我打了招呼。
「斯渺,好久不見。」
得知我和林書勵是大學校友,夏姝興沖沖地拉着他坐在了我身邊。
「渺渺,你跟我講講,你們上大學的時候,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他啊?」
我微笑點頭:「那是,林書勵可是我們公認的校草。」
林書勵:「你男朋友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話音剛落,衆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了我。
「渺渺你有男朋友了啊?」
「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爲你一直單身。」
我信口開河:「早分了,也沒談多久,時間短得都沒來得及官宣。」
天地良心,我說的都是實話。
林書勵愣了一下:「可是,我剛纔還在外面看見他,是巧合嗎?」
我虎軀一震。
果然,段沉真的跟過來了。
喫完飯,纔剛九點半,大家又提議去 KTV 唱歌。
一想到回家還要面對段沉,我索性跟着衆人一起轉場。
等到 KTV 的時候,大家幾乎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唱歌也是鬼哭狼號。
我坐在角落裏和兩個關係好的同學聊天,結果林書勵端着酒杯朝我走了過來。
「斯渺,我有話跟你說。」
「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旁邊的兩個女生見狀,識趣地去了另一邊,把空間留給了我們。
當初林書勵向我表白遭遇滑鐵盧之後,覺得自己丟了面子,私下裏和人吐槽我表裏不一。
還說是我一直示好勾引他,他才決定和我告白。
一時間,我成了院系裏的八卦中心,不知情者都以爲林書勵是受害者。
流言傳到了我耳朵裏,我沒有爭辯,只是默默把我和林書勵的聊天記錄發進了院系大羣裏。
屎殼郎戴面具臭不要臉。
還敢造我的謠,我是那受氣的人嗎?
時隔數年,林書勵這句遲來的道歉無關痛癢,但我大概知道他是什麼想法。
不過是擔心我在夏姝面前揭他的短罷了。
「你放心,過去的事了,我也沒放在心上,我不會告訴夏姝的。」
林書勵感激地看着我,主動把手裏的酒喝了,我端起杯,象徵性地抿了一口。
然而,沒過多久,我就感到情況不太對。
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昏沉,身體感覺燥熱不安。
我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想要向段沉求助,視線裏,林書勵突然上前來扶住了我。
「斯渺?你沒事吧?」
我的手機被人抽走了。
恍惚中,我感覺到有人將我抱了起來,我想要掙扎,卻用不上力氣。
「哥……段沉……」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在。」
碎片式的記憶定格成爲畫面印刻在我腦海中。
親吻,放縱,糾纏……
我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被子滑落,我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完了。
「醒了?」
我轉過頭,段沉雙目閉合,健碩的胸部肌肉線條暴露在空氣中,手臂上還掛着幾道惹眼的紅痕。
一隻溫熱的大手扶上了我的後腰。
「顧斯渺,這次還分嗎?」
-10-
我觸電一般,僵硬地轉過頭。
段沉慵懶地用胳膊撐着腦袋,眯眼看着我,神情像是一隻不曾饜足心有不甘的狐狸精。
這下慘了。
「你,我……」
段沉沉聲說:「沒到最後一步。」
我猛然鬆了一口氣。
看來一切都是喝醉之後的幻想。
然而,下一秒。
「我用的是嘴。」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整個人快要燒起來了。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昨晚的細節!
段沉見我低着頭,打定主意要當縮頭烏龜,也不急於追問,而是一邊用手描摹我的腰線,一邊陰陽怪氣。
「某些人,喝醉了酒,就哼哼唧唧地往我懷裏鑽。」
「一口一個好哥哥,本來我把你抱上牀之後準備離開,結果呢,你拽着我的領帶不撒手,噘着嘴求我親你。」
「停!」
我不知道段沉是不是騙我,但這聽上去的確像是我能對他幹出來的事情。
段沉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我。
「渺渺,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你總該給我個說法。」
「你心裏明明有我,你明明對我有感覺,爲什麼一直不肯承認呢?」
「如果你怕媽接受不了,交給我,我會用行動說服她……」
我狠了狠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哥,你是怎麼得出結論,認爲我心裏有你的?我昨晚壓根不知道送我回房間的是你。」
「同學聚會嘛,意外擦出火花很正常,我還以爲是跟哪個高中同學一拍即合了呢。」
「都是成年男女,酒後失控,沒必要太當真吧。」
聞言,段沉用力攥住了我的胳膊,周身的氣壓頓時低了下來。
「顧斯渺,不要故意說這種來氣我,你不是這樣隨便的人。」
「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到底喝了多少?怎麼會醉到連人都不認識的地步?」
我鼓起勇氣,沒有甩開他的手,反而往他懷裏依偎過去。
「別生氣嘛,要是你覺得虧,大不了,我也幫你舒服一次?」
-11-
段沉推開了我。
他沉默不語地起身穿上了衣服。
過程中,他就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過我。
「既然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就沒必要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看來一直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如你所願,過去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段沉離開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湧起一股莫大的恐慌。
我倆之間那簇微弱的火苗,就這麼被我幾口髒唾沫給澆滅了。
我難過得要死。
但我沒哭。
因爲我已經反反覆覆告誡過自己成千上萬遍,我和段沉不可能。
段沉把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倆之間的關係,就像是一株從懸崖墜落的羽毛終於落了地。
即便過程中,戰戰兢兢地希望它在空中飄得久一點。
但從一開始,所有人都知道,墜落的結局是怎樣的。
我洗過澡,收拾乾淨自己,神清氣爽地打車回家。
我媽教訓了我好一通。
「跟同學聚會玩通宵,都不知道跟我打個電話,要不是你哥說他全程接送你,叫我不要擔心,我非要報警!」
我道歉討饒,哄她消氣,假裝沒事人一樣拉着我媽出門逛街買衣服。
彷彿一切和原來沒什麼不同。
我媽說,最近公司忙,段沉要住在他的公寓不回家。
我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暗想,恐怕未來我和段沉見面的機會不多了。
「多虧你哥哥提醒我,我特意仔細打問了一下,給你介紹的那個小夥子確實不太行,他家裏居然欠了好幾百萬的債……」
「媽,你就別操心了,等緣分到了,我自然就該幹嗎幹嗎了,我又不是不婚主義。」
我媽安靜了片刻,手裏比連着兩件款式相近的連衣裙。
「緣分這東西,玄得很,有的人有緣相識,但是無緣做夫妻。」
「你要是一味地等老天給你安排,自己天天窩在家裏,那你也只能跟外賣員看對眼。」
我媽還挺有梗。
我腦子裏不由自主浮現出段沉的面孔。
兩個陌生人能夠成爲家人,已經是莫大的緣分了。
就別再奢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正說着,我媽遇到了熟人。
兩ťũₙ人熱絡地打招呼寒暄,我本想隱身,不料我媽突然點我名。
「渺渺,來給你韓阿姨打個招呼,你和韓阿姨的女兒還是同學呢。」
韓阿姨接過話頭:「渺渺真漂亮,我姑娘叫夏姝,她昨天還去同學聚會來着,我也不知道是高中還是初中,你們一起的嗎?」
「見了見了,我倆是高中同學。」
韓阿姨是自己一個人出來閒逛,很是自然地加入了我和我媽的隊伍。
倆人不約而同就聊起了孩子的婚戀這一高熱家常問題。
「渺渺談朋友了嗎?」
「單着呢,你姑娘呢?」
「也單着呢!今年 24,畢了業就直接回自家公司鍛鍊了。」
我媽嘆氣:「你說現在的小孩,怎麼一個個都不着急呢?」
我心裏暗道,人家夏姝跟我可不一樣。
人家有男朋友,估計只是還沒跟家裏說而已。
韓阿姨話鋒一轉:「你家那個大兒子,有情況沒?」
我媽一愣:「沒呢。」
兩人眼神一交換,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要不,找機會讓他倆見個面聊聊?」
我心裏劃過微妙的不安。
明知自己不該嫉妒,卻還是控制不住心裏的酸澀感。
這些年來,我媽從來沒有爲段沉安排過相親,頂多只是提上兩句,段沉不接話,她也就不再繼續往下說。
她雖然着急段沉的終身大事,卻也不好跟對我一樣,直接替段沉篩選相親對象。
但這一次,不知道爲什麼,我媽居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那當然好啊,我們阿沉前兩天還說打算今年結婚,這不是正巧嘛!」
-12-
我愣在原地,好半天沒能緩過神。
以前我只一味地告誡自己,不要肖想和段沉在一起。
我還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去面對段沉和別人結婚成家。
告別韓阿姨之後,我趕緊把夏姝有男朋友的事情告訴了我媽。
我媽還挺失落:「你們這些小孩,有情況不跟家裏報告,這不是白耽誤工夫嗎?」Ṭûₗ
我心想,誰讓你們瞎操心呢。
我鬆了口氣,以爲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可沒過兩天,林書勵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我的手機號,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斯渺,咱們見面談談吧。」
我隱約覺得不合適,委婉地問他夏姝會不會一起來。
和同學的男朋友私下單獨見面,未免有些尷尬。
林書勵沉默了兩秒,低聲道:「別告訴夏姝,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是真的很愛她。」
我一頭霧水:「我已經說過了,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我不會……」
「你不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在偷偷調查,我只求你別報警!」
林書勵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一嗓子把我喊蒙了。
報警?
「無論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那天在 KTV,我的確往你酒里加了安眠的藥,但我只是想讓你在你同學面前出糗而已,我真的沒想對你做什麼!」
我大腦死機了兩秒,遲來的恐慌將我吞噬,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難怪那天晚上我醉得那麼突然,就連記憶都斷斷續續的。
原來不是因爲喝了假酒,而是被加了料。
林書勵還在試圖辯解着什麼,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虧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樣的人會在陪女友參加同學聚會時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我怒火中燒。
果然,狗改不了喫屎。
人渣就是人渣。
林書勵不住地道歉,還說只要我同意不報警,讓他跪下給我認錯也可以。
我當然不可能退步。
就在我準備掛電話時,林書勵居然改用威逼利誘的法子嚇唬我:
「就算你報了警,我只是下藥,又沒把你怎麼樣,最後警察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他突然話鋒一轉,語氣陰森地說:「那天晚上,是你前男友把你帶走的,傳出去對你名聲也不好。不如你開個價,這件事情我們到此爲止。」
我氣笑了:「你還想用這點小伎倆來威脅我?你不是知道錯了,而是害怕了。」
「就算你沒有道德也該有點常識,你的所作所爲,是開始實施強姦犯罪構成要件中客觀方面的行爲,已經違法了。」
林書勵徹底撕破臉皮耍起無賴:「說得好聽,你有什麼證據,你前男友回 KTV 東搜西查,不也什麼都沒找到嗎!」
段沉?
我豁然開朗。
剛剛我還在奇怪,林書勵這種敗類,怎麼會自投羅網來找我承認罪狀。
原來是段沉對那晚事情一直放心不下,暗中去 KTV 調查了。
段沉的舉動讓林書勵感到不安,擔心我察覺了什麼,爲了避免我報警,所以他才主動來找我服軟談和的。
被愛的底氣像是有魔法加持,我感覺自己變成了手持加特林的無敵女戰士:
「真是蠢得沒邊,你給我打的這通電話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從你說別告訴夏姝開始,爲了避免日後出現誤會,我就已經在錄音了。」
-13-
掛斷並拉黑了林書勵的電話後,我撥通了段沉的電話。
這是在酒店分開後,ẗṻ₍時隔三天,我第一次和段沉有聯繫。
鈴響兩聲,電話被拒接。
還沒等我悵然低落醞釀出眼淚,段沉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開會,什麼事?】
我來回刪改了好幾遍措辭,糾結半天,才把消息發出去:【可以見一面嗎,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好,晚上回家,會比較晚。】
我等不到晚上了。
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見到他。
我以爲在我說那樣傷人的話以後,段沉會對我失望,會將我從他的生活裏剔除。
就算他從此以後再也不理我,我也覺得是我活該。
但,他沒有。
他甚至沒有懷疑我的人品,而是默默調查當晚的真相。
我打車到段沉的公司,前臺換了新人,不認識我,我只好尷尬地給段沉的祕書打了電話,讓他下來接我。
「顧小姐,段總還在開會,估計還得一小時才能結束,您是先在辦公室等,還是晚些再來?」
「我等等吧,沒關係。」
一小時而已。
不算什麼。
剛好,我可以利用這時間打打腹稿,想想見到段沉之後要怎麼開口緩和和他之間的關係。
然而事情並不像我預想中的那樣順利。
會議足足延續了兩個半小時,好不容易等到散會之後,段沉只匆匆回辦公室停留了五分鐘。
「什麼事這麼着急來找我?」
段沉西裝筆挺,酒紅色的暗格紋領帶優雅而不失嚴肅氣質,黑色復古漆面的皮鞋每走一步都擲地有聲。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略微有些生硬,上位者的壓迫撲面而來。
我站在沙發邊呆呆地看着他。
段沉毫無情緒的眼神朝我投射過來,感覺我像是來找他彙報工作的下屬。
這看狗一樣的眼神……
好帥。
我的花癡病不合時宜地發作了。
就在我沉迷在段沉冷臉神顏裏無法自拔時,段沉打破了安靜:「那麼急過來,什麼事?」
「哥,謝謝你幫我調查那天晚上的事情。」
段沉略一皺眉:「你怎麼知道,林書勵找過你?」
「對,他想拿錢封口不讓我報警,他還說,你回 KTV 調查沒能找到證據……但我還是把通話錄了音,現在證據確鑿,我打算報警。」
聞言,段沉的視線從我身上離開,着手整理他桌面上的檔。
「那就按照你自己想法處理吧。」
沒下文了。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期許他還能再說點什麼。
段沉卻一刻不停地拎起了公文包,離開前匆匆看了我一眼:
「我約了合作方見面,如果你找我就是爲了說這一件事,那我晚上就不回家了。」
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段沉就消失在了門外。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大樓。
段沉好像真的不打算管我了。
臨近夕陽時分,陽光並不毒烈,可邁出樓宇門陰影時,我的眼睛被刺得酸脹難忍,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冷臉雖然帥。
但原來被喜歡的人冷落,是這種感覺啊。
沒關係,我已經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
「段小姐,您留步!」
趙祕書追了出來。
「剛剛段總囑咐我,說他會陪您去派出所進行報警立案,您打算什麼時候去,我調配一下段總的時間表……」
趙祕書後半截哇啦哇啦地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進去了。
段沉果然不會不管我!
「……顧小姐,小姐?您在笑什麼?」
趙祕書毛骨悚然地看着我,他理解不了爲什麼一個年輕貌美品德健全的女研究生會對報警立案這件事如此興奮。
我收斂嘴角:「沒事沒事,懲治人渣,時不我待,越早越好,他什麼時候有空?」
趙祕書尷尬道:「段總說了,以您的安排爲先,其他時間都往後排。」
「那就明天。」
-14-
報案流程十分順利。
趁着段沉進去做筆錄的時候,負責接待的民警姐姐偷偷單獨問我,是不是真的沒有受到侵犯。
她把自己的電話給了我,還說如果有的話千萬不要覺得難爲情,她隨時都願意爲我提供幫助。
她的話成功驅散了我心裏潛在的恐懼感。
從得知事情的始末到現在,我一直剋制自己不去想,那天晚上如果段沉沒有出現,我會落入怎樣可怕的境地。
稍一腦補,我就感覺黑暗和痛苦藤蔓一般將我裹緊。
幸好。
幸好段沉來了。
臨走時,民警姐姐囑咐我:「以後千萬不要亂喝別人遞來的飲料,尤其是在娛樂場所,哪怕是認識的人也要提防,知人知面不知心,壞人作惡的物件是沒有親疏遠近之分的。ƭṻₜ」
根據段沉的證詞,那天晚上,他到 KTV 的時候,林書勵正試圖將我從包廂帶走。
也不知道林書勵是怎麼避開了夏姝和其他人,把我帶出了房間。
段沉堅稱,林書勵的行爲屬於強暴未遂。
但其罪行,還需要公安機關進行詳細查證後才能認定。
走出警局的時候,我假裝自然地挽住了段沉的臂彎,撒嬌道:「謝謝哥哥,百忙之中還來陪我報案。」
我能清楚感受到,段沉的手臂僵硬了一瞬。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抽走:「我還要回公司,先送你,你要去哪兒?」
我的胳膊又一次纏了上去。
第一次的肢體接觸還可以藉口是習慣性動作,重複性地拉扯,意圖未免過於明顯。
我不信段沉感受不到。
果然,段沉沒有拒絕,而是垂下眼眸,看着我亮晶晶的閃銀色美甲。
「有話直說。」
幹浄利落的發言聽上去冷酷無情,可字尾的顫音出賣了他的情緒。
我笑嘻嘻地歪頭看他:「哥,中午一起喫飯唄,我請客。」
「我很忙。」
「再忙也要喫飯啊。」
「沒時間。」
「那可不行,人是鐵飯是鋼……」
段沉打斷了我:「顧斯渺,如果你想要表示感謝,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大可不必。」
「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爲你是我的家人,我只是做了一個哥哥該做的事情。」
「不要再用這樣的小把戲來試探捉弄我。」
我靠近一步,仰起頭,直直地望進段沉漆黑的眸子裏。
段沉的胸脯起伏變得明顯。
「我沒有想要捉弄你,段沉,我想跟你道歉,想跟你複合,想跟你談戀愛,可以嗎?」
-15-
我從沒見過段沉抽菸。
聽ṭű⁰完我的話之後,這哥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當場拒絕,而是沉默地走回車裏,從儲物倉裏摸出煙和火機,靠在車門邊點了根菸。
嫋嫋的煙霧還沒來得及升騰就被風吹散,段沉的面容模糊在一團煙氣後,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一支菸抽罷,段沉冷不丁笑了一聲:「顧斯渺,你到底是不是在玩我?」
「從小到大,你耍流氓的手段越來越高明,這一次是你終於良心發現了,還是你的遊戲玩法升級了?」
我連忙解釋:「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喜歡你,我很早以前就喜歡,可是我……」
「可是你不想面對和我在一起之後的壓力,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你不相信我能把這些事情處理好。你就想天天讓我把你當祖宗一樣供着,什麼都不用承擔。」
「然後你發現我被逼急,你玩脫了,就又來逗狗似的給我點甜頭,好把我繼續困在你身邊守着你,是嗎?」
我瘋狂搖頭。
段沉這樣說,我一點也不生氣。
因爲他說的是事實。
十九歲那個意外的吻開啓了我們錯軌的關係,過去五年裏,我的確就像段沉說的那樣,肆無忌憚享受着他對我的關心和寵愛,卻一直逃避責任,壓抑感情,否認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可能性。
我底氣不足地說:「我的確想把你困在我身邊,但是我是認真的……」
話音剛落,段沉繞過車身,用力將我抵在了車身上。
他的雙臂禁錮在我身體兩側,我被他困在了胸前。
淡淡的菸草味刺激着我的神經。
「證明。」
段沉低頭看着我:「證明你說的是真心話。」
我毫不猶豫地踮起腳,吻住了段沉的嘴脣。
起初段沉沒有響應。
我不信邪地用舌尖輕輕掃了一下他的脣縫。
段沉呼吸粗重着捧住了我的臉,反客爲主,掠奪了我自由呼吸的權利。
菸草氣息充滿了侵略性。
我的心跳聲愈發清晰,大到快要把自己震到耳鳴。
終於在我承受不住拍打他的肩膀時,段沉纔給了我一絲喘息的機會。
「這次打算幾天跟我提分手。」
他的聲音帶着一股沙啞的性感,我被他吻得腿軟,順勢依偎在他的胸口。
「不分手。」
「反悔就用皮帶抽你,抽到你哭着認錯,再也不敢跟我提這兩個字。」
-16-
警方速度很快,他們查到了林書勵購買藥物的記錄,對藥品成分進行了檢查,確認裏面含有催欲成分。
這一證據坐實了林書勵的罪名。
最終結果還要等法院判決。
林書勵被警察帶走當天,我給夏姝打了通電話。
我向她解釋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在大學裏我和林書勵的糾葛。
夏姝一開始還覺得不可思議,可聽我說完之後,她後怕地哭了起來。
「斯渺,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他會是這種人渣,那天我喝得也有點多,林書勵說他抬不動咱們倆,他要先把你送上車,然後再上樓來接我,我根本沒往壞處想……」
「這不是你的錯。」
夏姝啜泣道:「我還得好好謝謝你,他在我面前裝得人模狗樣,我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我立即分手!」
「幸虧這件事暴露得早,我不敢想,如果我真的嫁給他,我會面臨怎樣糟糕的婚姻。」
我鬆了口氣。
原本我還怕夏姝對林書勵情根深種,難以接受這樣的消息。
好在,她足夠清醒理智。
「還好我還沒跟家裏說我倆的事情,要不然可就徹底完蛋了,我媽肯定會強迫我跟她相中的人選聯姻的。」
我一個激靈。
差點把這茬忘了。
「阿姨最近有沒有催你去相親?」
「天天催,我頭都快要炸了,對了,她前兩天甚至還想安排我跟你哥相親,礙於面子我也不好意思推辭,你能不能幫我跟你哥說,讓他拒絕一下,節約彼此的時間?」
我靈光一閃。
餿主意層出不窮。
「好班長,幫個忙,你答應吧。」
夏姝有點蒙:「……姐妹,那個,我雖然剛失戀,但還不着急找下一個,你哥是很帥哈,但感覺你哥是高冷型的,挺難駕馭,我不喜歡這一款。」
「我喜歡。」
夏姝傻眼:「啊?」
「不用慌,到時候,我替你去。」
-17-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了段沉。
段沉表情有些微妙,但還是配合我的話,照我說的,答應了我媽去相親。
我媽對夏姝有男朋友的事情有點介意,有關林書勵的事情,我和我哥一致同意不讓她知道。
但是無奈韓阿姨盛情難卻,她又不好直接跟對方說「你女兒有男朋友」,騎虎難下,她就試着跟我哥提了一句。
「你沒時間也沒關係,我幫你婉拒一下……」
「可以去見見。」
我媽啞火了。
她沒想到我哥居然同意去相親。
假期最後一天,我盛裝打扮,來到事先約定好的西餐廳。
落座後不久,餐廳的門被推開,我看到段沉昂首闊步走了進來。
我倆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段沉坐下之後,就開始收拾桌上的刀叉:「建議先把這些兇器拿遠點,我怕等下有人情緒不穩行爲不受控制。」
有道理。
我趕緊把餐具推得遠遠的,刀叉用餐巾包起來藏在身後。
服務員看了我們好幾眼。
可能看我們衣着體面,所以放鬆了警惕。
不然可能真的以爲我們是來偷餐具的。
沒過幾分鐘,一個戴着墨鏡包裹頭巾的女人偷感極重地進入了餐廳。
她繞過我們這一側,貓着腰去到了另一列座位。
我在桌下踢了踢段沉的腿。
「觀衆已到位。」
段沉直接招呼服務員來點菜。
餐品陸續上齊後,我刻意凹了個淑女坐姿,滿眼愛慕地託着腮看段沉。
段沉失笑:「不用這樣看着我,她坐那裏看不見你的表情。」
我壓着後槽牙說:「那我總得找點事幹,餐具都藏起來,我拿什麼喫。」
於是段沉又把服務員喊來。
要了兩雙筷子。
終於在我快要把一盤意麪炫完的時候,我媽摘掉墨鏡,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你哥相親,你跟這裏搗什麼亂!」
「人家女方還沒來,你就把菜喫完了,你是餓鬼託生的啊?」
「你攪和這一次容易,難不成還能一直不讓你哥娶老婆嗎!」
我被吼得縮了下脖子。
原本準備好的話語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因爲我看到,不知道爲什麼,我媽眼圈有點紅。
我還什麼都沒說,她怎麼就開始難過了?
我默默地把目光轉向了段沉。
然而這人面帶微笑,狐狸一樣的眼睛裏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彷彿在說:
「你ẗůₑ的餿主意,你自己解決。」
我硬着頭皮:「女方啊……女方對這次相親挺滿意的,哥,你滿意嗎?」
段沉直接笑出了聲:「嗯,我也很滿意。」
我媽疑惑出了黑人問號。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人都沒見,怎麼就滿意了,你韓阿姨的女兒剛纔來過?」
我往後撤,胳膊擋在臉前做出防禦姿態:「她不會來的,跟我哥相親的人是我。」
-18-
我媽大腦小腦同時在宕機。
她張着嘴,雜亂無章地在空中搖了兩圈花手,彷彿軀體不受控制了一樣。
「什麼意思?」
段沉終於站起身,伸手把我媽拉到他身邊坐下。
「媽,我和渺渺兩情相悅,我們在一起了。」
我媽呆呆地看着我。
我以爲下一秒她會突然暴起把水杯砸我腦袋上。
然而,她只是疑惑地問:「什麼時候的事,你們瞞了我多久啊?上次我問,你不是還說你對渺渺沒那個意思嗎?」
段沉笑道:「剛在一起,以前渺渺不准我對她有意思。」
這次陷入頭腦風暴的人變成了我。
我比出一個暫停的手勢:「停,你們在說什麼,爲什麼我有點聽不懂?」
我媽瞪了我一眼,緩了半天才開口:「首先,我承認,我偷看過你日記。」
我:「?」
「但你不能生我氣,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段時間你段叔剛走,而且我也已經受到懲罰了。」
「你什麼都往日記裏寫,你喜歡段沉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你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段沉外形條件這麼優秀,你會心動也很正常。」
「都說偷看孩子的日記是壞媽媽,看完之後,我就遭了報應。自從知道了你的心思之後,我就整天擔心,整天胡思亂想,怕你非他不嫁, 還怕你們兄妹關係搞僵, 一個家不像家。」
「剛開始我覺得很荒謬,可大學四年, 你一段戀愛也不談, 身邊一個關係好的男性朋友也沒有,我就開始想, 要是你們兩個能真的在一起也挺好, 起碼你們兩個的終身大事都能得到解決啊,我們還是一家人。」
「恰好你哥也一直單着, 我就旁敲側擊問過幾次,但是他總說,只是把你當妹妹, 我也沒辦法了,只能盼着你早點喜歡上別人。」
我愣了好半天。
原來我媽早就知道我對段沉的感情。
原來她一直催促我去相親, 不是真的想要我早點嫁人, 而是怕我一直陷在單相思的漩渦裏痛苦。
我鼻子一酸,視線瞬間被淚水模糊。
「可是, 你不怕別人的議論嗎?當初段叔走的時候, 那些人說話那麼難聽……」
我媽瀟灑地抹掉眼淚:「我怕什麼, 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怎麼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是我孩子的幸福最重要,再說了,真有那種人, 阿沉會放任不管嗎?」
段沉鄭重其事地說:「當然不會, 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有人說出損害你們名譽的話,我一定會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哭哭笑笑。
一頓飯的工夫,我的心情大起大落,跟坐過山車一樣。
把我媽送回家之後,段沉開車帶我兜風。
段沉開玩笑:「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我們第一次被家長知情的約會,很值得紀念。」
我撇嘴不吭聲。
「生什麼氣呢,從剛纔開始就不說話。」
「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媽能接受咱倆在一起這件事?」
段沉目視前方, 雲淡風輕道:「我告訴你, 你就同意跟我在一起?那我怎麼知道, 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是因爲喜歡我, 還是因爲想讓咱媽滿意。」
我哽了一下。
這我倒是, 沒考慮到。
段沉原來還擔心這個,他心思這麼細膩嗎?
年少有爲成熟持重的段老闆,居然這麼純愛。
我支支吾吾地說:「當然是因爲喜歡你, 不都說了, 我很認真的。」
段沉挑眉:「有多認真,認真到要把今天發生的事都寫進日記裏嗎?」
提起日記我就來氣。
「你該不會也偷看過我的日記吧!」
段沉側目瞥了我一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你十八歲就把暗戀我的事情寫進了日記裏。
「要是早點知道的話,你十九歲生日的時候,我可能就不會放過你了。」
我小臉一熱。
「怎麼個不放過法?」
「想知道?」
我小雞啄米式點頭。
剛好是路口要等紅綠燈,段沉停下車, 抓起我的手,輕輕啄了一下我的指尖,低聲引誘:
「那我們今晚就不回家了。」
【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