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風越獄的那刻起,六起「意外死亡案」的製造者正式向我宣戰。
身爲濱河市刑偵支隊長,是我的暴力執法,將十數名參與實施抓捕秦風的警員帶向深淵。
隨着暗網上的一個帖子被廣爲傳播,濱河警隊人人自危。
我們瞭解秦風的可怕,可身爲警察,勢必要與犯罪分子戰鬥到底。
然而接下來事態的發展,正逐漸脫離我的掌控——我不知道是秦風瘋了,還是整個濱河警隊瘋了……
浴血而戰,譜寫悲歌。
或許,這是我二十年警界生涯中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或生、或死……
抑或許,這是我爲人四十餘年中真正通過查案、參透人性的一天——或喜、或悲……
第一夜:險象
秦風是被我親手關進監獄的重犯,一個狡猾、兇殘的殺人狂魔。時隔半月,再次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從電話裏傳來,我瞬間慌亂起來,也來不及思考,拿着電話匆匆忙忙往地下停車場跑去。
可就在我上車的瞬間,突然察覺到整件事的蹊蹺之處。
不對!秦風是被關在監獄的,如果他真的越獄了,監獄應該第一時間拉響警報,附近的派出所、特警、巡防隊等警務人員會在接到警報的第一時間țû₇趕去支持。
即便事實和最先打電話的那個獄警說的一樣——有人對監獄附近的網絡動了手腳,可重犯越獄這種大事,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通知市局嗎?爲什麼會給我打電話?
危險!這一切可能都是秦風布的局,他是在故意引我出來!
身爲刑偵,二十年工作的一線工作讓我變得異常敏感,尤其是身處危險邊緣的時候。
預感到危險的存在,我的右手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這時我纔想起現在是下班時間,沒有配槍。
於是我立刻撥通齊斌的手機。
「嘟……」
「嘟嘟……」
雖然是凌晨兩點,可電話剛響兩聲就接通了。
齊斌的聲音帶着睏倦:「陳隊,有事嗎?」
「快,現在帶人到我家,我剛……」
一句話沒說完,就見一直停在我對面的越野車突然亮起大燈!
刺眼的白光讓我下意識地閉上雙眼,緊跟着就是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隨後就是猛烈的撞擊。
「哐……」
巨大的撞擊中,我的後腦勺狠狠地磕在座椅背上,然後安全氣囊「砰」的一下彈開,將我捂得嚴嚴實實。
電話中,齊斌像是聽到撞擊的聲音,猛地清醒過來,急切地追問道:「陳隊,怎麼了?」
「快帶人來我家!」
在對面越野車瘋狂的撞擊中,我用力地吼出最後一句話。
一下……
兩下……
不斷地撞擊,後退,再撞擊……
直到我的意識慢慢消失。
等我再次睜開眼,就看到黎衛國、齊斌、周坦等人都圍在我身邊,臉上掛着焦急和關切。
見我睜眼,黎衛國緊張地問道:「老陳,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我搖搖晃晃地扶着牀起來,急切地問道:「這是在哪?我昏迷了多久?秦風抓到沒?」
黎衛國扶着我下牀,道:「放心,這裏是醫院。你只昏迷了兩個小時,醫生說了,好在安全氣囊彈出得及時,把你護住了,休息兩天就能出院。至於秦風……」
說到這裏,黎衛國接二連三地嘆着氣。
一旁的周坦見狀,解釋道:「秦風跑了,現在下落不明。」
「跑了?爲什麼值班獄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我氣不打一處來。
那可是監獄,整個濱河市防範最嚴的地方。
可結果呢?
一個重刑犯,一個即將執行槍決的重刑犯,竟然說跑就跑了。
周坦道:「我們去現場調查過。有專業人士屏蔽了監獄附近五公里的信號,並侵入監獄安防系統播放虛假的監控畫面。同時下水道的鋼筋柵欄被切割。檢驗科的同事做了調查,每個鋼筋柵欄的切口新舊不同,應該是在十多天前就有人在祕密進行劫獄計劃。而且那些營救秦風的人,用的是高濃度的麻醉槍,根據檢驗科的報告,這種麻醉劑多是用於偷獵大型野生動物的,人中槍後三秒就會昏迷,叫都來不及。」
三秒就會昏迷嗎?
侵入監獄安防系統,利用虛假的監控畫面欺騙看監控的獄警眼睛,營造出時間差。同時通過排污系統潛入監獄,然後使用麻醉槍對值班獄警實施偷襲,一系列的操作不難看出這是秦風的佈局。
可爲什麼我還活着?
根據我對秦風的瞭解,秦風是個喜歡「以快打快」的人,每次作案都不會給對手留出思索的時間。
在電話中,秦風已經揚言要我「血債血償」。他既然安排了人開車撞我,爲什麼在我昏迷後,不第一時間給我補上致命的一刀?
難道剛纔的車禍,只是爲了向我證明他有隨時要我命的本領?
還是說,秦風是想讓我親眼看着他後面實施的一系列報復行動?
就在我思索之際,黎衛國拍了拍我的肩膀:「老陳,你也彆氣餒,我們能抓秦風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市局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各分局、各派出所,以及特警隊、巡防隊上千幹警已經在設卡排查,秦風是逃不掉的。」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是最瞭解秦風的人,他或許壓根就沒想逃。剛纔的車禍就是一個擺在面前的例子。若秦風真想逃走,就不會故意安排人撞我,而是悄悄逃出濱河,過上一段時間,等風頭平靜下來再實施報復計劃。
然而現在秦風剛越獄就立刻展開報復行動,恰恰說明韓萍的死徹底激怒了他。
他要報復!
報復我、報復齊斌、報復周坦、報復那天去他家暴力執法的每一個人!
暴風雨來了……
一輪可能席捲整個濱河的血雨腥風,就要來了!
就在這時,齊斌的手機突然響起,接通後,立刻一臉喜色:「黎組長,陳隊,兇犯的車輛找到了。」
「在哪?」我立刻來了精神。
齊斌道:「就在濱河大橋下。」
「走,現在就去。」
我拿起一旁的外套就要往外走,沒走兩步就被黎衛國拉下。
「老陳,醫生讓你休息兩天。」
「不用,現在最重要的是抓到秦風。」
黎衛國見狀,嘆了口氣:「行,我和你一起去。」說完,又對齊斌道:「讓發現車輛的警務人員注意保護現場,然後通知趙小海,讓他立刻趕去。」
「是!」
齊斌應了一聲,立刻撥通電話。
濱河大橋。
等我和黎衛國、齊斌、周坦、王夢磊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撞我的那輛越野車停在河灘的爛泥裏,周圍已經拉上警戒線,附近都是凌亂的腳印。
爲了不破壞現場,我們又等了一會,直到痕跡學專家趙小海抵達。
趙小海提了個箱子,來到現場後,立刻打開工具箱,戴上手套,拿出工具進入警戒圈。
只是簡單地看了幾眼後,趙小海笑了:「秦風應該是被關瘋了,不然怎麼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
剛到現場的時候,我也發現了地上的腳印。可以我對秦風的瞭解,總感覺這些腳印應該是他故意留下的——因爲秦風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一個力求完美的人,若非故意,怎麼可能留下腳印?
我想了想,將心中的擔憂說出:「會不會又是他爲了誤導咱們的調查方向,故意留下的?」
趙小海呵呵笑道:「不會。肇事司機應該是急於毀滅證據,想把車開到河裏。可到了後才發現都是爛泥,車輪陷了進去,無奈之下匆忙逃逸。而河灘地泥濘鬆軟,不好處理。所以纔會留下這麼深的腳印。」
說着,趙小海從工具箱裏拿出尺子和試劑蹲在地上,量了量腳印大小、深淺後,又噴了噴手中的試劑藥水,抬頭對負責記錄的周坦道:「兇手應該是個身高在 190—200CM 之間、體重 90—95 公斤的壯漢。立刻安排人調查監控,以這裏爲中心,附近各大路口的監控都要看。凡是符合體徵的,全部傳喚。」
趙小海檢查完地上的腳印,又領着助手向停着的越野車走去。
到了車附近,趙小海先拿出檢測儀器,小心地在車周圍探測一遍,確認裏面沒有特殊金屬纔打開車門後,很快疑惑地站在那裏往裏看,旁邊的助手則拿着相機拍攝照片。
「老趙,怎麼了?」我大聲問道。
趙小海回頭道:「沒事,副駕駛上放了一堆炒豆子。」
炒豆子?什麼鬼?
就在我們疑惑之際,趙小海用硝酸銀試劑噴了噴方向盤和周圍,見沒發現指紋,便用儀器小心地探測下炒豆子,見儀器沒有異常,便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撥了撥。突然「砰」的一聲悶響,車輛的玻璃瞬間被震碎,趙小海也跌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不好,有炸彈!」
我立刻衝了過去。
等我趕到的時候,就見趙小海的臉上、脖子上密密麻麻鑲滿了黃豆,殷紅的鮮血順着黃豆流了出來。
而趙小海則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滾,最爲恐怖的是連雙眼裏也深深地陷着十幾顆黃豆……
「快打 120!」我急得大吼,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好你個秦風,故意留下腳印降低趙小海的警惕,然後設計爆炸嗎?
等到趙小海被送往醫院,爆破組的專家趕到現場,詳細地檢查一遍後,道:「老趙夠冤的,不過兇手也是個鬼才,應該是猜到老趙會用探測爆炸物儀器檢查,才設計了這種無法被儀器檢測的特殊炸彈。」
我和黎衛國同時問道:「什麼意思?」
爆破專家舉着半截酒瓶和在現場找到的電池、電線,解釋道:「最粗糙、最簡易的炸彈製作方法。這裏面裝的是酒精,被密封在狹小的酒瓶裏,用兩根電線接入。當趙小海同志抽掉阻斷電流的複合絕緣紙後,電流瞬間連通,然後發生爆炸。在酒瓶外,他還堆了大量的黃豆,黃豆受到爆炸衝擊波影響,向四周爆開,就成了致命的武器。」
說完,爆破專家又拿出一個塑料鬧鐘,道:「這個鬧鐘上面有拆卸過的痕跡,應該是兇手一開始想做成定時炸彈的,可不確定老趙檢查車輛的時間,就改成了通電觸發模式。」
(此處危險情節過於真實,建議大家不要模仿,非常危險,爲了自身安全,不要模仿!不要模仿!不要模仿!)
……
聽完爆破專家的話,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內心惶惶不安——因爲炸彈出現了!
雖然只是一種簡易的土質炸彈,卻側面證明了秦風,或者秦風的同夥掌握了這種土炸彈的製作方法。最重要的是——原料還容易購買!
酒精、電線、電池、黃豆……這隨便找家藥房,或者大型商超就能採集齊全部的原料。一旦發了瘋的秦風大批量地製作這種簡易炸彈,怕是用不了幾天,整個濱河市都會陷入恐怖襲擊的暴風雨中。
凌晨五點的時候,我和黎衛國,以及齊斌、周坦、王夢磊等人返回刑偵支隊召開了緊急會議。
會議中,先是讓整滿大街設卡布防的警務人員着重看管大藥房、商超、五金店等地點,同時安排警員全力調查趙小海遇襲前偵測到的情報——一個身高在 195—200CM 之間、體重 90—95 公斤的壯漢。
根據這條線索,我們可以確定秦風的同夥不止一個!
因爲我遭遇車禍的時候,秦風那邊也在同步越獄。
至於秦風到底有多少同夥,怕是隻能慢慢查了。
可時間不等人!
韓萍的死已經徹底激怒秦風,一個急着爲母報仇的人,壓根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就在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何光突然抱着計算機衝了進來,嘴裏還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看着何光慌慌張張的樣子,黎衛國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可是找到什麼線索?」
何光走到投影儀前,把計算機屏幕投影上去,用激光筆指着上面的內容道:「這是我剛查閱暗網看的,你們注意看上面的內容。」
帖子是一個叫「月牙」的博主發的,內容則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字符,完全看不懂。然而令人震驚的是,帖子下面的回覆高達數萬條,全都是那種稀奇古怪的字符。
我奇怪地問道:「何光,這是什麼意思?」
何光緊張地解釋道:「這是一封密碼信,我用了上千種算法嘗試破譯,只得到零星的幾句話。」
說着,何光點動鼠標,帖子瞬間變成雜亂的符號加中文字的樣子。簡短的只言詞組中,大概意思是:狼、聚、拜月、濱河。
再看下面的回覆,大多是:是、一定、準等樣的字眼。
「這……」我張了張嘴,心裏涼了大半。
黎衛國更是怒到拍案而起,咆哮道:「好你個秦風,想公然和警察系統叫板嗎?反了天了,一個兇手,他召集人ťṻ¹想幹什麼!何光,能查到發帖人的 IP 信息嗎?」
何光嚥了咽口水,小聲道:「對方技術比我高,我暫時還無法破譯他的 IP 信息,不過給我一點時間,肯定可以。」
「繼續查!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完完整整地查出來!」
黎衛國氣得「呼哧呼哧」地喘粗氣。
而我則閉上眼苦思冥想。
很快,我想到一種可能——上次審判秦風的時候,他一定隱藏了很多祕密沒交代。
秦風的警惕性很強,是個極爲謹慎的罪犯,他從頭到尾和我說的話都是半真半假。就像孫以武死的時候,我用盡了辦法,他都沒交代那條蛇是怎麼來的。
雖然事後我也查過當時在場的農戶,可他們都說當時情況太亂,蛇一出現就被嚇到了,沒注意身邊都是誰。
現在看來,孫以武命案現場就有一個秦風的幫手。
而秦風暗網上的暱稱叫——獨狼,發帖的卻是一個叫「月牙」的人。根據何光的說法,對方技術比他好,恰恰說明這個叫「月牙」的人,是個網絡高手。極有可能已經到了濱河市,並且暗中入侵了監獄安防系統,協助秦風越獄。
想到這,我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郝孟義會不會知道什麼?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我拿起帽子起身就走。
旁邊的黎衛國立刻問道:「陳隊,你去哪?」
「我要……」
我剛說了兩個字,會議室的投影儀畫面突然變了。
「嘖嘖,各位都在呢?」
秦風的身影出現在幕布上,消瘦的臉上盡是瘋狂和猙獰的表情。
而何光則滿頭大汗地敲擊着計算機:「壞了,系統被入侵了。」
「夠了!秦風,你到底想幹什麼!」我阻止住要修復系統的何光,對着投影幕布大聲喝道。
視頻中,秦風獰笑道:「我想幹什麼?陳隊長,你害死我母親的時候,就沒想過今天嗎?」
我急忙辯解道:「你母親韓萍女士不是我害死的!她是自己滾下樓梯受傷住院,不治身亡的!」
「不是你的暴力執法,我母親會滾下樓梯嗎?」
秦風陰惻惻地獰笑着,隨後環視着整個會議室,惡狠狠地說道:「省廳項目組成員、陳俊偉、齊斌、周坦、王夢磊,你們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那天闖進我家的,一個也別想跑!你們都是害死我母親的兇手!嘖嘖,你們也有家人,也有母親吧!」
「大膽!」黎衛國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直接拍着桌子叫道,「秦風,你敢威脅警務人員!」
「笑話!我都敢逃獄,還怕威脅威警察嗎?」秦風狂笑一聲,譏諷道,「沒炸死趙小海,算他命大。不過你們真以爲他找到線索了嗎?哈哈,一羣傻缺,還痕跡學專家呢。他是不是告訴你們車手的身高在 195 左右,體重在 90 公斤左右?」
「嘶……」
聽完秦風的話,我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我猜對了:所謂的秦風瘋了,纔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都是騙局。
果然。
投影儀上畫面一轉,視頻中多出一雙鞋子。而秦風則拿起一根鐵棍,大力地捶打敲擊着鞋子,金鐵交鳴之音不絕入耳,同時響起的還有那奸計得逞的大笑。
「哈哈哈哈……只是一雙特質的鞋子,就騙到了痕跡學專家。我看那個趙小海也沒什麼本事嗎。黎衛國黎副廳長,難道你們沒辦理過疑犯穿鐵鞋作案的案件嗎?」
「鐵鞋?」我和黎衛國對視一眼。
秦風依舊在笑:「我知道你們鑑證科的手段,他們能根據鞋印的大小和鞋印的深淺來判斷嫌疑人的身高、體重。即便有人故意穿大幾號的鞋子,也會因爲鞋印的受力面不均勻,而被鑑證出來。所以我特意找人做了這雙特質的鐵鞋,鞋底鑲嵌硅膠,保證鞋印的大小和受力面查不出任何問題。」
秦風說完,怪笑連連:「嘖嘖嘖嘖……原本我只想試一試,沒想到趙小海那個笨蛋還真上當了。雖然沒炸死他,可要了他一雙眼,他欠我的債算是還完了。而你們……」
秦風的聲音突然轉冷,畫面再次對準自己的臉,咬牙切齒地叫道:「我已經掌握了你們全部的信息,誰都別想跑!準備迎接暴風雨吧,害死我母親的劊子手們!」
當秦風說完最後一句話,視頻被掛斷。
與此同時,何光「砰」的一下坐在椅子上,滿臉頹廢地說道:「完了,剛秦風開視頻的時候,那個網絡高手備份了濱河公安系統數據庫。咱們全部人的信息,都被複制過去了。」
「什麼?」我一愣,很快就被大家的反應驚到。
所有人!
每一個那天參與抓捕秦風的警員,臉上都露出不安的表情。
想想也是,大家都是拿工資幹活的人,誰希望被一個殘忍狡猾的殺人兇手盯上?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是個人都怕。
尤其是大家都參與偵緝了六起「意外死亡案」,對秦風非常瞭解。
所謂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那是建立在實力均衡的情況下。
而當我們瞭解了秦風的可怕,瞭解到秦風作案手段之高絕,我想他們此刻的心情和我一樣——慌亂不安……
先是襲擊我的車禍,後是趙小海的失明。短短一夜,不到五個小時,秦風便已經發起兩起報復事件,那麼接下來會是誰?
原本我想講幾句振奮士氣的話語,可一想到剛纔暗網上的帖子,便什麼話都講不出來。
因爲我不知道會有多少常年混跡暗網上的混蛋會進入濱河市,我更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秦風的幫手。
那可是暗網啊——一個充滿血腥、暴力、恐怖的地方。常年聚集在上面的,是一羣無惡不作的混蛋。
而那篇帖子的內容雖然只破譯了一小部分,可大致的意思已經出來了——那是秦風在召集幫手,在讓那羣目無法紀的雜碎到濱河集結。
他到底想幹什麼?
是想在濱河翻天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我環顧着會議室內每一個幹警的表情,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下心中的躁動。
我不斷地安慰着自己:秦風是個喜歡「以快打快」的人,他作案的時候,經常會故意散播出一些擾亂調查方向的信息。所以,這個時候我要保持絕對的冷靜,不能讓秦風散播出來的信息干擾了思維。
最主要的是——以我對秦風的瞭解,他雖然是一個冷血的殺人兇手,可絕對不是一個喪心病狂到糾集大批暴徒,做出危害公共安全的人。
所以,這一定是秦風布的局,他一定是想再次擾亂我們的調查方向,從而進行某種計劃。
於是我來到Ṭùₛ黎衛國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黎衛國聽完頻頻點頭,隨後敲了敲桌子,朗聲說道:「看看你們的樣子,還警察呢。咋,被秦風幾句話嚇到了?既然做了警察,就要拿出不怕犧牲的精神,敢於和犯罪做鬥爭。秦風再厲害,也終究只是一個人,不是什麼神神鬼鬼的玩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沉默不語。
黎衛國又ţű̂⁵看向何光,道:「既然秦風在暗網上召集人,那就去查查最近有什麼人到了濱河。尤其是從國外入境的!記住,我不管他是來幹什麼,只要是最近一個月入境的,並還停留在濱河的,全都給我揪出來。」
「組長……這,這一時半會也查不完啊。」
何光面露難色。濱河市雖不是什麼一線城市,可常住人口也有幾百萬,每天客運量都在數萬,流動性那麼強,怎麼查?
黎衛國瞪了一眼:「那就多找點人。整個網監科全都叫上,不夠的話從隔壁市調,上省廳申請人手!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二十四小時內,必須給我鎖定所有可疑人員。」
「鎖定後怎麼辦?直接上門抓嗎?」齊斌起身說道,「說起來我昨天夜裏趕來的時候,就發現街道上多了很多外籍人士,咱濱河又不是什麼名城,一下子多了那麼多外國人,肯定有問題。可他們是外籍,萬一抓了又審不出東西,鬧出外交問題,對上面不好交代啊。」
外交問題可是大問題,一個處理不好,那可是要受處分的。
黎衛國想了想,道:「那就先採取盯梢,哪個敢動抓哪個。」
齊斌又道:「因爲秦風的越獄行爲,現在大多數一線幹警不是在各大路口設卡,就是在進行摸排調查。現在咱也拿不出更多的人手進行盯梢。」
「這……」黎衛國語塞了。
我敲了敲桌子,道:「警力不夠,技術來湊。何光,你們網監科是不是有一種技術,能夠私下開啓對方手機的攝像頭、進行監視和竊聽?」
「是有。但需要申請。」何光說完,看向黎衛國。
黎衛國想也不想地說道:「非常時期需使用非常手段。現在維護公共安全要緊,先將最近進入濱河的人員篩出來,然後進行關鍵詞監聽,只要發現有問題,不管哪國人,直接抓捕!」
「是!」
有了黎衛國的許可,何光抱起計算機匆匆離去。
接下來,黎衛國又對當天參與實施抓捕秦風的幹警進行了鼓勵談話,讓大家把心放寬。
而我則悄悄向濱河市看守所趕去。
現在是早上八點,雖然一夜沒睡,可因爲秦風的越獄行爲,這一夜不光我沒睡,整個濱河一半的公安幹警都沒睡覺。
前往看守所的路上,所有的路口都被設了卡,還有荷槍實彈的警察在進行着嚴密的車輛檢查。
等我趕到看守所,已經是十點左右。在我出示了證件和文件,值班獄警就將羈押的郝孟義帶到我面前。
大半個月沒見,郝孟義像是變了個人。
原本他是很注重儀表儀態的,可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郝孟義,鬍子拉碴,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完全看不出是一個人。
而郝孟義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笑着說出來的:「這不是陳隊長嗎?怎麼,來看我笑話是不是?還是說來求我幫忙?哈哈哈哈……你以爲我還會再上你的當嗎?」
「郝孟義!」我大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秦風越獄了,你知道不知道!」
郝孟義雙手被反銬在背後,蹲在地上,固執地抬頭說道:「昨天動靜那麼大,整個監獄都知道了。聽說你害死了他老孃,是不是真的?哈哈,恭喜你啊,陳隊長,你成功地觸碰到了秦風的逆鱗!」
我怒了:「郝孟義,你給我正經一點!我是來提審你的,不是看你嬉皮笑臉的。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秦風會越獄,還知道外面有人接應他!」
這次郝孟義收了笑臉,冷冷地說道:「說過多少次了,我只是在出國交流期間,無意中在暗網上看到秦風發的那些關於『如何完美犯罪』的帖子,歸國後因爲離婚的事,在暗網上和他聯絡過一次。就是那次溝通,他才掌握我謀殺老婆的證據!至於他有多少幫手,我一概不知!」
「你真不知道?」我審視着郝孟義的眼睛,希望能從中看出真假。
可郝孟義同樣瞪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是知道,還會被關在這裏嗎?秦風那個混蛋,利用完我們,就把我們都送了進來。可真正幫他的人一個都沒交代。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畜生,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
郝孟義的話透着恨意,不像作假。看來想通過郝孟義找到更多線索,是不可能了。
我又盤問了幾個問題,見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無奈地起身,正準備喊外面的獄警將郝孟義送回去,郝孟義突然叫道:「陳俊偉,你做好迎接死亡的準備了嗎?」
「呵呵,怕死我就不會幹員警。」我惡狠狠地回應着。
郝孟義卻哈哈大笑:「陳俊偉陳大隊長,激怒秦風是你最大的錯誤。原本我想着用你一個人的死,來挽救整個濱河刑偵支隊,可事實上是你的愚蠢,將所有人帶到死亡邊緣!你永遠不會明白秦風在暗網上的地位,你更不知道他有多少瘋狂的死忠粉。」
「帶走,帶走!」
我氣不打一處來,直接讓留在外面的獄警將郝孟義押走。
然而郝孟義的高叫聲一直在我耳邊迴盪:「陳俊偉,我看你哪天死!老子雖然被判死刑,可是緩刑兩年才執行。這兩年表現好的話,還能改個無期,說不定不用到七十歲就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你呢?你絕對活不過七天!哈哈哈哈……」
在郝孟義瘋狂的笑聲中,我帶着一肚子的火氣離開看守所。再次回到刑偵支隊的時候,就見黎衛國鐵青着臉,而何光也垂頭喪氣地坐在會議室內。
「這是咋了?我才離開幾個小時啊。」我好奇地問道。
黎衛國指了指何光,氣得渾身哆嗦:「問他!問他!這熊玩意,我讓他鎖定最近進入濱河的外籍人士,進行監聽。他倒好,工作還沒完全展開,就被人鬧到市政府了。乖乖,幾百個外籍人士包圍政府大樓,還帶了媒體記者,這臉丟到國外去了。」
「呃?」我微微一愣,來到何光身邊坐下,小聲問道,「什麼個情況?不是讓你祕密監聽嗎?」
何光耷拉着腦袋,羞愧地說道:「我也不想啊。誰知道那個黑進濱河刑偵系統的傢伙在系統裏放了隱藏木馬,還瞞過了我們網監科的技術手段。剛對篩選出來的一部分外籍人士進行監聽,不到兩小時,畫面就被曝光到網上去了,還做成郵件發到那些外籍人士的手機上。」
「……」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問題。
網絡技術我不懂,更不清楚他們這些網絡高手是怎麼做到使用一臺小小的計算機操控數據的,還能隔着網絡比個技術高低。
所以我只能尷尬地看向黎衛國:「老黎,現在是什麼情況,市委那邊怎麼說?」
黎衛國咬牙切齒地說道:「還能什麼情況?那些人不光圍堵市政府討說法,還向本國大使館求助。現在濱河出名了,全世界都知道咱們濱河監視並偷窺外籍人士的隱私。你知道不知道我接了多少電話!從上到下,是個領導就把我劈頭蓋臉地一頓罵!直接把問題升級到外交事件上去,我現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真有這麼嚴重?」我也被嚇了一跳,從上到下的領導,那得驚動多少人。
黎衛國瞪了我一眼:「就是這麼嚴重!現在上頭讓我們停止一切對外籍友人的監聽監視行爲。同時,後天公安部就派人下來,直接接手並處理這次外交事件。老陳,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兩天內咱們必須抓到秦風!哪怕是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給我搜,也要把秦風給我搜出來!」
看到黎衛國前所未有的緊張,我能想象到事件的嚴重性。
一個普通的越獄事件,竟然牽扯出外交問題;更驚動了部級領導親自下場,這怕是有史以來最囂張的罪犯了,恐怕秦風以後都能加載刑事犯罪的史冊。
我嘆了口氣,心中竟然升起一絲絲後悔:要是當時我再果斷一點,直接把秦風弄死,也不至於會讓事態升級到這種地步。
兩天?
黎衛國爲了在部級領導到來前抓到秦風,好減輕處分力度,已經瘋狂到無所顧忌了。真要一個小區一個小區地摸排搜查,別說羣衆有意見,只怕媒體上發酵起來的輿論都能把我們濱河公安系統所有大小領導的帽子摘個遍。
因爲秦風只是一個殺人兇手,一個越獄的逃犯。在普通人看來,他窮兇極惡;可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他也僅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爲了一個小人物,引發外交問題,引起全民抗議,這種事是上面的領導最不希望看到的。
一句話——犯人逃了,我們可以再抓;可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了,就很難再升上去。
只怕到時候下來接手的領導也會緊着外交事件處理,至於秦風?能抓就抓,抓不到慢慢抓……唯一的前提就是不能讓事態再惡化下去。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一直耷拉着腦袋的何光開口了:「黎組長,陳隊,用不着一個小區一個小區搜那麼麻煩,我想我有辦法能鎖定秦風的位置。」
「什麼辦法?」我急忙問道。
黎衛國也透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何光自信滿滿地說道:「秦風越獄後,一定和他的幫手在一起。而那個網絡高手一直在祕密監視咱們的網絡系統,所以他的計算機就會一直工作。」
「所以呢?說直白點。」我催促道。
何光解釋道:「區域斷電!雖然我暫時追蹤不到他的 IP 信息,可他一直盯着咱們的系統,我也能監控他的信號波頻。只要迅速地進行區域斷電,在斷電的一瞬間,他的信號就會中斷。然後我就能鎖定他的大致座標。」
「那他要是有備用電瓶,或者他用的就是筆記本怎麼辦?」
雖然我不懂網絡技術,可我懂計算機,筆記本電腦還能在停電後繼續開機呢。一個網絡高手,會想不到這個問題嗎?
何光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我:「就算他有備用電瓶,或者筆記本,在斷電的一瞬間,計算機會自動進行電源切換;而切換電源的時候,會有一瞬間的信號波動;那個波動很短,可能不到一秒鐘,正常人看不出什麼。可在我編寫的算法下,那一瞬間的信號波動就會變得異常顯眼。」
「你確定?」我將信將疑地看着何光。
何光點了點頭:「百分百確定!只要和供電局溝通好,進行分區域的瞬間斷電就行。最好間隔時間在一秒以上,這樣既不耽誤羣衆的用電,也能檢測出對方的信號位置。」
聽完何光的話,黎衛國糾結半天,才緩緩地說道:「行吧!我和供電局商量下試試。」
說完,黎衛國走到外面打電話。
會議室內,只剩下我和何光。
看着二十出頭的小夥,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何光,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計算機的?」
「十五歲。」何光想也不想地說道,「當時我是受了一個網上傳奇人物的影響,說是一個小丫頭十歲學程序設計,十二歲就獨立編寫了一個……」
說到這裏,何光突然一頓,很快像是想到什麼,飛快地打開計算機,嗷嗷叫着:「我想我知道暗網上的月牙是誰了!」
「嗯?」
被何光一叫,我瞬間來了精神。
月牙?
在暗網上發帖爲秦風召集人的月牙。
只要找到月牙,距離秦風還遠嗎?
何光十指翻飛,在計算機上急速地敲擊着,很快調出一個人的資料。
欒紅菱……
何光指着欒紅菱的資料,激動地叫着:「是她!是她!就是她!十歲學習程序設計,十二歲獨立編寫『塞勒涅』代碼。塞勒涅啊!希臘神話中的月神,她原來所有的頭像都是一彎新月,一定就是暗網上的那個月牙。」
「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能查到嗎?」隨着何光激動的表現,我也跟着緊張起來。
然而接下來的回答讓我失望了。
何光遺憾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欒紅菱十六歲出國留學後,沒兩年就傳出坐帆船出海失蹤的消息。」
……
失蹤?
要這麼巧嗎?
就在我失望之際,何光又飛快地敲擊着計算機。這次他打開的是一個很奇怪的網頁,沒一會,就聽何光哈哈大笑。
「果然沒錯!月牙就是欒紅菱,欒紅菱就是月牙!陳隊你看,那篇召集信上的符號,和塞勒涅代碼像不像?」
何光將計算機屏幕推到我面前,很是得意。
可我哪懂這些,滿屏幕的奇怪符號,我一個都看不懂。
何光又敲了幾下筆記本鍵盤,接口再Ŧü⁰變,伸手指着上面的虛擬人像道:「這是我用算法結合欒紅菱的博客,和她的暗網主頁篩選出來這些年和她交流最密切的人,同時這兩人也是在秦風那些教人犯罪帖子下互動最多的人。我可以合理假設,這兩人和欒紅菱就是組織策劃協助秦風越獄的人。下面我試試查找他們倆的資料。嘿嘿,只要他們倆不是網絡技術高手,那查起來就簡單了。」
筆記本接口上,兩個人物的暱稱最爲顯眼——狼頭、書生!
我看了眼幹勁十足的何光,一直緊繃的心有了微微的舒緩。
希望吧!
希望何光的假設是對的;希望那兩人不是什麼網絡高手,不會隱瞞 IP 地址那套技術,這樣我們很快就能鎖定秦風的位置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何光興致高昂的時候,黎衛國走了進來,開心地說道:「招呼打好了,供電局那邊全力配合。何光,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現在就可以,我隨時準備着。」何光瞬間切換計算機屏幕,打開一個軟件。
軟件上是一幅濱河市的地圖,上面被用綠色的線分割成密密麻麻的小區域,並不斷地閃爍着五顏六色的光芒。
黎衛國點了頭,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等到電話掛斷,就見何光筆記本接口上的濱河市地圖飛快地閃動,那些被分割開來的區域不斷地變暗又重新亮起,彷彿在演奏一曲獨特的交響樂。
前後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何光突然用鼠標放大一個紅點閃爍的區域,激動地叫着:「就是這裏!快,通知附近的兄弟包圍紫金苑。」
「確定?」我慎重問道。
何光激動得直叫:「確定!剛剛一瞬間的信號中斷時,一直監視咱們的那個信號也中斷了。」
得到何光肯定的回覆,我一拍桌子,果斷地說道:「走!現在去抓人。」
第二夜:亂象
我拿起警帽,急匆匆地往外走,邊走邊打電話,讓在五柳路設卡的兄弟單位對紫金苑進行出入管制。
而何光也抱着計算機匆匆忙忙地跟在我後面,嘴裏還樂呵呵地說道;「我早想和欒紅菱比一下了,一會抓到她,我定要和她比個高低。」
說實話,對於這羣癡迷網絡技術的怪才,我是真搞不懂他們的心思。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比賽?
等我帶着何光、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技術科的幹警,開着三輛警車趕到紫金苑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紫金苑大門口人頭攢動,幾十名公安幹警舉着防爆盾和一羣金髮碧眼的老外推推嚷嚷,像是發生了爭執。
我讓齊斌將警車停在路邊,領着人過去找到兄弟部門的負責人,出示證件後,問道:「什麼情況?怎麼那麼多老外?」
五柳路派出所所長劉昊苦笑道:「鬼知道。我在濱河工作十幾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老外。這不,剛實行出入管制,百多個鬼佬就鬧起來了。一個個嗷嗷叫着侵犯了他們的人身自由,剛還有幾個鬧着給大使館打電話呢。」
「……」
又來這招?
我看着正在紫金苑大門口鬧事的老外,想到黎衛國之前的話:現在首要任務是抓住秦風和他的同夥,面對外籍人士,在沒確鑿的證據前,儘量不要動粗,避免事態進一步地升級惡化。
眼下我不確定秦風在不在紫金苑,可何光偵測到的信號卻是由紫金苑傳出的。目前可以確定秦風的同夥中,至少有兩個黃種人——欒紅菱和孫以武命案現場放蛇的中年男人。
所以在沒硬性證據之前圍堵鬼佬沒有意義,還不如先放他們離開。
我想了想,對劉昊道:「麻煩劉所通知下去,讓兄弟們讓出條路,先把叫着要走的老外放出去。至於其他人,一個別放走。」
「行。」
劉昊很好說話,爽快地答應了。
沒過一會,手持防爆盾的警員在紫金苑的大門口讓出一條路,拿着擴音器高喊着:「要出去的外國友人,請依次排隊通過。」
這話原本沒什麼毛病,可紫金苑內的原生住戶不樂意了,全都嗷嗷叫着:「憑什麼放老外出去?不把自己人當人是嗎?」
「我們也是公民,我們也享有人身自由。」
「警察崇洋媚外,你們配當警察嗎?」
「抗議!我們抗議!打電話投訴他們!」
「拍視屏傳網上去,讓全國網友看看這就是咱們的人民警察。除了欺負自己人,就是舔老外的驢腚!」
就像那句老話: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隨着越來越多的老外被放出紫金苑,聚集在門口的原生住戶不樂意了。有拿手機拍照的,有撥打投訴電話的。
劉昊見狀也有點慌了,快步走了過來,急匆匆地說道:「陳隊,這樣下去不行啊。真鬧開了,受處分都算輕的。」
我嘆了口氣,果然又一次低估了秦風操控人性的能力。他完美地利用了人性的弱點,把我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可根據何光的偵測結果,那個一直監視我們濱河刑偵內部系統的網絡信號就在這個小區。現在說什麼也不能讓任何一個可疑人員離開。
我猛地一咬牙:「劉所,再幫我拖延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劉昊看了一眼鬧得沸沸揚揚的羣衆,面露難色。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周坦小聲道:「就說在執行任務,要檢查每個人的身份證;這麼多人檢查完都半個小時了。」
「也只能這樣了。」劉昊說完,轉身又向大門口走去。
我急忙帶人跟了過去,剛到大門口,就聽劉昊用擴音器喊道:「各位大爺、大娘、大哥、大姐……都是誤會。刑偵隊收到消息說,前幾天越獄的連環殺人狂魔和他的同夥,就躲在咱小區。希望大家配合一下排好隊,等我們檢查完身份證,就收隊。這也是爲了保護大家的生命和財產安全,請大家相信政府,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是按章辦事,不存在什麼崇洋媚外的行爲,更不存在欺壓羣衆的舉動。」
劉昊一邊說,一邊示意讓被堵在裏面的原生住戶看向我們。
我也配合地走到劉昊身邊,接過擴音器喊道:「我是刑偵支隊支隊長陳俊偉,因爲我們的行動給大家帶來不便,我先在這裏向大家道個歉。放心,等我們抓到秦風和他的同夥,立刻收隊。在此我也希望大家積極配合,要是有什麼線索也可以積極檢舉,一經查證確認線索有用,市刑偵隊會給予一定的獎勵。」
解釋完後,我把擴音器交到劉昊手上,領着人就往裏走。
路過人羣的時候,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突然叫道:「哎呀,我想起來了。我樓下上個星期剛搬來一戶新住戶,整天神神祕祕的,不管白天夜裏都拉着窗簾,當時我就懷疑他們不對勁,原來是秦風的同夥啊。」
「嗯?那戶人住哪?」我立刻走到小夥子身邊問道。
「13 棟 1 單元 103,租的是老宋的房子。」小夥說完,又咧嘴笑道,「警官,我這算不算提供線索?有獎勵嗎?獎勵的是啥?是不是現金獎勵啊?」
我張了張嘴,無語道:「放心,等我們查實了,一定給你獎勵。」
「那我帶你們去。」小夥子喜氣洋洋地說道。
我擺了擺手,謝絕小夥子帶路的好意,道:「對方可能持有武器,爲了你的安全,你先留在這。」
說完,我帶着齊斌他們就往裏衝,身後還遠遠傳來小夥叫喊的聲音:「警官,我叫羅宇,你好歹登記下啊,別到時候忘了。」
……
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情給你登記。
可人家都開口了,我只能轉頭回道:「羅宇是吧,我記住了。放心,線索有用,一定給你獎勵。」
前往 13 棟的路上,何光一直捧着計算機,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屏幕上的紅點也越來越大。
等我們到了 13 棟 1 單元 103 的門口,防盜門虛掩着,門縫裏還隱隱有熱風吹出。
周坦見狀就要去推門,卻被我猛地拉住:「小心!」
有了上次趙小海因爲掉以輕心被炸傷的經歷,我已經吸取到了足夠的教訓。秦風是個狡猾的人,若這裏真是他的窩點,那他肯定不會一點防護措施都不做。
「小鄒,拿儀器檢查下。」
我喊來技術科的小鄒,小鄒立刻打開工具箱,拿出一個帶有探頭的微型計算機,打開計算機後,把細長的探頭順着虛掩的門縫探了進去,隨後翻轉探頭,見屋裏空空蕩蕩沒有人。又把探頭向上看,計算機屏幕上立刻出現一個裝滿淺黃色粉末的瓶子,正懸掛在大門上,看那位置,要是周坦剛真推門,肯定砸個正着。
王夢磊嗤笑道:「秦風多大了,還玩小孩子的把戲。」
我沉聲訓斥道;「別小看小孩子的把戲,往往就是這些小把戲最要人命。」
等王夢磊收了笑,我又讓小鄒穿上防爆服,從外面的院子翻進去,通過切割玻璃門進入室內。
小鄒進去後,先是小心翼翼地收走那瓶裝滿淺黃色粉末的玻璃瓶,隔着瓶子看了看,才把門打開。
打開門的第一句話就是:「陳隊,你剛可是救了周坦一條小命。這裏面裝的是白磷,對方還特意把空調開成制熱,真要砸到周坦腦袋上,救都來不及。」
「嘶……」
周坦聽完,倒吸一口涼氣,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
聽到瓶子裏裝的是易燃的白磷,我也暗中慶幸。
白磷是一種毒性極強的易燃的物質,接觸空氣能自燃並引起燃燒和爆炸。房間裏還提前把空調開成制熱模式,那麼大一瓶白磷真要因爲周坦的推門摔在地上,那後果可想而知。
還好,這段時間一直和秦風過招,讓我對秦風越來越瞭解,總算沒讓他的陰謀得逞。
我帶着人小心翼翼地進入室內後,就見客廳裏有一臺計算機在開着,幾個臥室都空蕩蕩的,地上也都是灰塵,像是好久沒住過人。
如此奇怪的場景,讓我不得不懷疑何光的線索,轉頭問道:「何光,你不是說信號是這裏嗎?」
何光跑到計算機面前看了看,立刻垂頭喪氣地說道:「陳隊,我也沒想到對方是通過遠程操作。不過這地方肯定沒錯,仔細找找,肯定能找到線索。」
「小鄒,你們先檢測現場。」我讓同來的技術科幹警對現場進行搜查,自己則來到計算機面前。
計算機一直在開着,屏幕上飛快地閃爍着各種代碼數據,我看得頭疼,正想問何光有沒有可能通過欒紅菱的計算機,順藤摸瓜找到對方的位置,就見何光把他自己的計算機放在一邊,要往椅子上坐。
「別坐!」
我急忙大喝一聲,一把拉住何光。
何光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解釋道:「陳隊,我就是想看看對方有沒有在計算機上留下什麼線索。」
「先檢查椅子。」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趙小海被炸彈炸傷後,我就一直有種處處是危險的感覺——秦風危險,秦風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有危險。
在我的指示下,兩個技術科的幹警拿着探測器對着椅子詳細掃了一遍,立刻小心翼翼地拆開椅墊。
隨着坐墊被拆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排針頭向上的注射器,經過初步鑑定,十幾個注射器裏裝的都是強效麻醉劑。
負責檢查的技術科同事更是緊張地說道:「這裏面的計量都夠外科醫生做幾十臺大手術了,他到底從哪弄到的。」
「我去……這傢伙是天生的犯罪狂嗎?咋這麼多心眼子呢?」何光被那排注射器嚇到了,直呼後怕。
又一個危險被排除,我心裏的石頭卻依舊沒落下,因爲我總感覺這房間裏還有其他的危險存在。
因爲何光要檢查計算機,我不敢掉以輕心,又讓技術科的幹警用儀器將計算機查了個仔細,等到確認沒有安全,我才鬆了口氣,對負責技術的警員道:「你們繼續檢查房間,裏裏外外每個角落都給我查清楚。」
「是!」
技術科的警員離開後,我纔對何光道:「好了,接下來看你的。計算機是找到了,能不能順着計算機找到他們的位置,就靠你了。」
「沒問題!」何光自信地坐在計算機前,「就算欒紅菱是通過遠程操控,只要她那邊和這邊的連結沒中斷,不用半小時我就能鎖定她的位置。」
說着,何光拿起一旁的鼠標。
可接下來的畫面,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就在何光剛按下鼠標的一瞬間,突然「哎呦」一聲,隨後舉起右手食指一看,在何光右手食指上,有一滴殷紅的血珠出現。
「這……」
何光傻眼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沒反應過來。
可我不敢疏忽,不等何光反應過來,立刻吼道:「快打 120。」
隨着我急切的吼聲,屋裏亂了起來。
所有人都跑了過來,緊張地看着何光。
齊斌已經拿出手機打 120,王夢磊在攥着何光的右手食指、拼命地往外擠血,剛給計算機做檢查的技術科警員也在小心翼翼地重新檢查鼠標。
隨着鼠標上蓋被慢慢拆開,只見鼠標的左鍵下——一根細小的竹籤插在那裏,上頭被削尖,而鼠標左鍵的上蓋被從內打磨到極薄,還有一個細小的孔洞。
正是那根竹籤,在何光點動鼠標的時候,貫穿被打磨成薄薄一層的鼠標左鍵上蓋,同時扎穿了何光的右手食指。
椅子上,何光已經出現了呼吸不暢、渾身痙攣、流口水等症狀。
技術科的幹警見此情況,都是面帶羞愧,小聲地解釋着:「陳隊,我們的儀器檢測不出木料,誰知道他會在鼠標裏放根竹籤。何光……何光他……」
見兩個警員低着頭不敢看我的眼睛,我又氣又怒,然而能怎麼辦?
看何光的樣子,像是中毒,而且他們之前對計算機和鼠標也做了中規中矩的檢查。要怪也只能怪秦風太狡猾,誰能想到他會在鼠標裏藏個竹籤,還故意把鼠標蓋從內打薄。
約莫過了十分鐘,120 來了,隨車的急診科醫生對何光做了初步檢查後,又看了看那個竹籤,立刻給何光打了強心針,掛上呼吸機後抬着何光就往急救車上跑去。
我不放心何光的安危,讓齊斌留下來和技術科的幹警繼續搜索現場,自己則帶着周坦和王夢磊,還有那根扎傷何光的竹籤,開着警車跟了過去。
到了醫院,我看着昏迷不醒的何光被推進急診室,心中怒火升騰,把秦風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恨不得現在就衝到秦風面前,一槍崩了他。
可現實不容許我繼續去追,因爲我還要去檢驗科化驗竹籤上的毒素屬於什麼毒。
濱河市醫院檢驗科外,當我把竹籤送進去後,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纔看到檢驗科的大門再次開啓,同時市醫院檢驗科主任——郭明慌慌張張地走了出來。
我急忙上前:「郭主任,結果出來了嗎?」
郭明的臉色很差,氣急敗壞地說道:「陳隊長,下次這種刑事案件中的證物,麻煩你送到你們自己的技術科檢驗行嗎?你知道不知道,剛纔要不是我反應快,差Ṭŭ̀₎點被你害死。」
「啊?」我一愣,很快賠着笑臉道,「郭主任,我這不是有同事受傷,正在急診室搶救嘛。我想着在你們這化驗,有結果了也能第一時間通知急診科用藥。」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又是賠笑,又是道歉,郭明的臉色才微微好轉,肅穆道:「情況不樂觀,那根竹籤內部被人用精巧的手法掏空,藏着濃縮後的氣溶膠。我化驗出神經性毒素——梭曼的化學成分。」
「梭曼?」
對於醫學我不懂,所以聽到「梭曼」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禁面帶疑惑。
郭明解釋道:「神經性毒劑有很多,其中最出名的,最具代表性的四種是塔崩、沙林、梭曼和維埃克斯,都是一類劇毒、高效、連殺性致死劑,無刺激性,僅有微弱臭味……」
……
聽到郭明的長篇大論,我不禁翻了個白眼: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我普及毒素知識,救人如救火不知道嗎?
一想到何光還在急救室裏,我不等郭明說完,就急不可耐地說道:「停停停!郭主任,醫學上的東西我不懂。你直接說怎麼救吧。我看何光的手就是被紮了一下,血還及時擠出來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郭明微微搖頭,神色異常地凝重:「陳隊長,不是我想潑冷水。兇手掏空竹籤後,在裏面放的是濃縮過後的氣溶膠裝梭曼毒素。而梭曼的另一特點是中毒作用快且無特效解藥,因此有『最難防治的毒劑』之稱。0.1g 梭毒素就能讓人在 20 分鐘內致死。」
「什麼?」
我驚呼一聲,本就睏倦疲憊的身子搖搖晃晃地退了兩步。
郭明嘆了口氣:「祈求最好的結果出現吧。希望當時血液擠出得及時,你那個小同事體內殘留的毒素不多。」
「最好的情況是什麼情況?」我喃喃自語地問道。
「失明、癱瘓……至少比命沒了好。」
郭明說完,便匆匆忙忙地往急診科走去。
站在原地的我猛地狠狠一拳捶在檢驗科的牆壁上,右手關節上的痛讓我保持着清醒,可心中的怒火卻無法澆滅。
秦風!秦風!這就是你沒一下撞死我的理由嗎?你就是想讓我親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陷入危險是嗎?
我越想越是憤怒,越想越是後悔。
我恨秦風的陰險狡詐;我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要暴力執法,不然也不會把身邊那羣年輕的幹警帶到危險邊緣;我更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不直接弄死秦風,不然也不會引來接二連三的報復。
一拳!
兩拳!
……
我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牆壁上,只把面前的牆壁當成秦風,拼了命地打,往死裏打。
直到黎衛國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夠了!老陳,你這算什麼?自暴自棄嗎?秦風還沒抓到,先把自己幹廢是嗎?」
黎衛國帶着幾名警員來到我身邊,強行拉開瘋狂捶打牆面的我,語重心長地說道:「老陳,何光的事我聽說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先後破壞秦風兩起設計,纔沒造成更大的傷亡。」
「可是何光……」我顫顫巍巍地說不下去了。
因爲一想到郭明剛纔說:何光最好的結果就是失明、癱瘓,我就悲從心中。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連續奪取數次公安系統內部職業技術大比拼冠軍的優秀警員,正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卻因爲我的一個錯誤舉動,導致他遭受了如此慘無人道的報復,這到底是誰的錯?
是我?還是秦風?
我不知道!
黎衛國拉着我坐到走廊的長椅上,勸慰道:「秦風的狡猾我們都領教過,先是痕跡學專家趙小海,又是網監科精英何光,他是要將咱們身邊的『眼睛』全都弄瞎。這說明他在害怕,害怕趙小海和何光通過蛛絲馬跡尋到他的下落,所以他才故意設下圈套。你要是因爲這些事就氣昏了頭,還不正中他下懷。所以別多想,先好好睡一會,等養足精神再辦案。」
「不困!睡不着!」
雖然從昨夜收到秦風越獄的消息到現在,我都沒閤眼,可我一點睏意都沒有。
因爲我現在只想儘快抓秦風歸案。
黎衛國見狀,無奈起身:「要是不困的話,就和我回趟局裏。有新發現。」
「什麼新發現?」我急忙追問。
黎衛國沒說話,只是拉着我往外走,邊走邊說:「回去再說。何光這邊你別擔心,我安排好了人對他進行全天候保護。」
警車一路疾馳,到了刑偵支隊後,黎衛國帶我往會議室走。
會議室的投影幕布上,正顯示着三個人的照片。
第一個女人的照片,面容依稀相識,和何光給我看的欒紅菱少年時期沒多大變化。
不等我發問,黎衛國已經用熒光筆指着照片道:「這是公安部剛傳來的資料,三個境外極端團體的危險分子,在三個月前先後使用假護照入境,入境後就銷聲匿跡,極有可能就是秦風的幫手。」
說着,黎衛國依次介紹着三人的資料:「欒紅菱,女,23 歲,暗網上暱稱『月牙』,從小就在程序設計上展露出異於常人的卓絕天賦。曾發出狂言:給她一臺計算機和足夠的時間,世界上沒有她入侵不了的地方。我們懷疑她就是一直隱藏幕後給秦風提供網絡技術支持的高手。」
「狼頭,本名周鳴樺,男,38 歲,亞裔僱傭兵出身,精通搏鬥,槍械、炸藥製作。潛入監獄,用麻醉槍襲擊獄警、製作黃豆炸彈謀害老周,都可能是他做的。」
「書生,男,43 歲,本名寧河,別看他長得老實巴交,可是實打實的毒藥學博士學位,喜歡賽車。開車撞你,以及孫以武的死、何光的中毒,應該是出自他的手筆。」
黎衛國介紹完欒紅菱、周鳴樺、寧河三人的資料後,轉頭道:「老陳,你回憶下,當時孫以武遇害的時候,圍在他身邊的農戶裏,有沒有寧河。」
我死死地盯着寧河的照片,絞盡腦汁地回憶着孫以武遇害那天的場景。
當時孫以武身邊圍了七八個農戶,每個人看上去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有寧河嗎?
我想了好久,卻想不起來。因爲當時我的注意力都在裝有眼鏡王蛇的盒子上,想着怎麼放跑毒蛇。
過了好一會,我實在想不到,無奈對黎衛國搖了搖頭。
黎衛國也不生氣,敲了敲桌子,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後,慢悠悠地說道:「現在我們初步掌握到秦風身邊至少跟着三個極度危險的人物,而且就在濱河市。所以對他的抓捕,必須儘快展開。若任由這麼一羣恐怖分子潛伏在濱河,將是對咱們公安系統最大的嘲諷。」
黎衛國說到這裏,頓了頓,目光環視一圈後,才道:「鑑於境外暴力組織的出現,以及對方手中可能掌握着炸彈、毒藥、槍支等武器,我已經向上級申請了軍警聯合。三天內,咱們的第一批支持就會趕到。在此之前,我希望大家以自身安全爲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優秀的人民警察遭受到犯罪分子的瘋狂報復。」
「好了,從昨天到現在,大家都沒睡覺。都去休息一下,再急着辦案也要先把身體保持好。」
黎衛國說完,就趕着大家去睡覺。
可不等我們起身,黎衛國的手機響了。
「喂?」
「是。」
「好,我現在看。」
只是簡短的幾句交談,黎衛國的表情變了,異常地嚴肅。等掛斷電話後,立刻對投影儀旁邊的警員叫道:「快,播放濱河頭條。」
隨着視頻畫面的開啓,秦風的身影再次出現,我「謔」的一下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看着視頻畫面中的秦風。
視頻畫面中,秦風臉上掛着癲狂的笑,手裏拿着一把大砍刀,在他面前,是兩個被綁在椅子上、戴着黑布頭套的男人;而身後,站着兩男一女,背對着鏡頭,只能看到背影。
錄播!
又是一個@了各大官媒、傳媒的錄播。
好你個秦風,膽大包天,直接露面綁架了嗎?
你是瘋了,不想活了,還是說又在設計着什麼?
我眼都不眨地盯着視頻畫面,隨着進度條的前進,視頻中的秦風猛地用刀架在一個人的脖子上,陰惻惻地對着鏡頭怪笑:「有誰想看看這頭套下面的人是誰嗎?」
說完,秦風猛地拉開那個頭套,露出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驚慌恐懼的臉。
視頻上的彈幕瘋狂地刷着,有罵秦風喪心病狂,連老人都綁架的,也有詢問老人身份的。
而我則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那個渾身哆嗦的老頭——候奎!
是候奎!一定是候奎,我曾經的領導,在我剛考入濱河刑偵時候的刑偵支隊長!
認出候奎後,我不禁疑惑:秦風,你抓候奎做什麼?你既然越獄,爲什麼不逃,反而大費周章綁架一個曾經的刑偵支隊長?你這是在示威,還是想挾持他們換一條生路?
就在我心生疑惑之際,秦風突然惡狠狠地盯着鏡頭:「陳俊偉,你在看嗎?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當年那場出警意外的原因嗎?哈哈,忘了告訴你了,當年想害死你們的,就是你曾經的好領導。可笑不?身爲警務人員,卻和賭場黑幫暗中勾結,充當保護傘不說,就因爲你和蔣昆成查到了地下賭場的線,爲了避免自己暴露,不惜和黑惡勢力一起佈局要你們的命。」
「混蛋!」
我在心中暗罵,雙手已經緊緊地握着拳頭。
會議室內,黎衛國遠遠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視頻還在繼續,秦風的狀態更加癲狂,猛地拉開綁在候奎旁邊那人的頭套,瘋狂地笑道:「我知道你們一定不信,來,大家看看這是誰!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濱河最大的房地產老闆,竟然是曾經開設賭場的黑幫頭目。哎呀,不得不說,人脈是個好東西。只是用了十幾年,就從一個黑幫頭目搖身一變,變成有權有勢又有錢的商界精英。可笑啊可笑,多少人辛苦一年,還不夠人喫頓飯的。」
視頻中,秦風滔滔不絕地講述着候奎和盛林之間的關係。
隨着兩人暗中勾結的過往被一點點揭開,原本怒罵秦風的那些網民清一色地一邊倒,變成支持秦風充當正義使者,喊着讓秦風公開審判兩人;更有甚者還起鬨稱「濱河就需要這樣的人」。
該死,又一次被秦風成功地操控了輿論的導向。
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秦風現在在什麼地方!
因爲我相信秦風不會無緣無故放一個錄播的視頻上來,尤其是他綁架的還是曾經設局殺我和蔣昆成的候奎和盛林。
爲了追殺「意外死亡案」,我和秦風打了幾個月的交道,數次交手中,我對秦風有着極爲深刻的瞭解。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秦風是我從警二十多年來所見過最爲狡猾的罪犯,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不管是李勇昶死後,他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暴露自己,以此轉移調查重心;還是在我執行「臥底計劃」時,明明已經看穿了我的身份,卻不揭破,反而利用我設計了孫以武的死;抑或是被抓之前,在知道郝孟義的把戲已經被我們識破的情況下,還假裝逃亡,故意供述出以前犯罪的證據,讓我們將他抓獲,並順帶逮捕了郝孟義、王珂斌、嶽麗娜等人。
這樣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在越獄後先後實施了三次報復行爲,會無緣無故抓兩個和他毫不相干的人質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猜秦風一定是等不及了,他想利用我對蔣昆成的愧疚、對候奎和盛林的恨,將我,還有其他闖入他家暴力執法的所有警察一網打盡,好爲他母親韓萍報仇。
因爲人質被劫持,是需要營救的!
不管那個人質是否有罪,在沒接受法律的審判前,都是法律意義上的無罪,都只是嫌疑人!而我們作爲人民警察,就有責任和義務前去營救。
果然!
後面的事和我預料的差不多。
在視頻即將播放完的時候,秦風用刀背敲打着候奎的脖子,對着鏡頭冷笑連連:「陳大隊長,濱河市所有的領導,我知道你們一定在看。現在我手上不光有兩個人質ṱůₗ,同時還在市內人口密集的地方安裝了炸彈。所以不想讓濱河陷入一片混亂,就乖乖聽我的。今晚十二點,等我通知。記住,我不管你們出動多少警力,陳俊偉、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項目組成員必須全部到場!不然……嘖嘖,後果你們知道的。」
當秦風說完最後一句話,視頻也隨之播放結束。
會議室內,我們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覷地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可我清楚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慌!
慌亂不安,是我現在內心最真實的寫照:我很想抓住秦風,可知道當年那場真相的我同時也想讓候奎和盛林受到應有的審判。因爲是他們倆的勾結,害了我最好的朋友蔣昆成,更害了我一輩子!
直到許久的沉默過後,黎衛國緩緩開口了:「各位,秦風的話你們聽到了吧。身爲人民警察,我們有義務、有責任和犯罪分子做鬥爭。可身爲一個朋友、一個長輩,我也清楚你們此刻心中的不安。是,秦風是可怕,但是我們是警察!」
剛柔並濟的話術說完後,黎衛國取出手機,打開通訊簿,亮出剛纔打來的號碼,肅穆道:「這是省廳打來的電話,省廳要求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營救人質,絕對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同時,省廳已經調遣附近各市的武警部隊,配合我們實施抓捕罪犯、營救人質的行動。我希望大家能夠積極參與。」
然而黎衛國的長篇大論結束後,會議室的衆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的身上。
我明白,他們是在埋怨我。要不是當初我堅持暴力執法,就不會有今天的結果。先是趙小海被炸傷雙目,後是何光被送往急救室生死不明。現在秦風又點名讓所有參與了那次暴力執法事件的所有人去,擺明了想拼個魚死網破,和我們同歸於盡。
危險!太危險!因爲通過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秦風身邊跟着境外恐怖組織的人,有精通計算機技術的高手,有精通炸藥、搏擊的僱傭兵,還有精通毒藥學的博士。他說了:不管我們出動多少警力,當初參與抓捕他的人,必須全去。可見秦風已經抱定必死的決心,要讓我們付出代價。
面對衆人埋怨的目光,我嘆了口氣,此刻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同樣也不用解釋。
我緩緩起身,對黎衛國說道:「黎組長,這次事情是我惹下的,我一個人去。」
黎衛國搖了搖頭,沒說話,又把目光看向其他人。
在黎衛國一一掃過後,大家開始陸陸續續說話了:「行,我也去!咱們這麼多人,還能怕他?」
「對,一起去!」
「我也去。」
「……」
最終,所有人全部應下。
黎衛國看了看時間,沉聲道:「秦風以狡猾著稱,我們不能低估了他。現在是下午六點,所有人先去喫飯,然後休息到十一點。十一點後,到武器庫領裝備,隨時待命。」
「是!」
所有人起身向食堂衝去,喫完飯後累了一天一夜的衆人紛紛跑進休息室休息。
現在距離秦風越獄,已經過去二十個小時,我不知道秦風有沒有休息,可我能確定——今夜必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
因爲席捲整個濱河的暴風雨來了!
晚上十一點,我和齊斌、周坦、王夢磊,還有曾參與抓捕秦風的項目組成員在武器庫內領了槍、防彈衣、防毒面具後,全副武裝地等待着。
當十二點鐘聲敲響的那刻,秦風的電話如約而來,他直接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電話中,秦風冰冷的語氣帶着病態的瘋狂:「陳俊偉,你們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嗎?來吧,東郊倉庫,就是當初馮錦桂藏身的地方,我等你!」
「走,東郊倉庫!」
得知了確切地點,我領着十六名被秦風指定的人乘上警車,同行的還有三十多名幹警。
前往東郊倉庫的路上,越來越多的警車加入其中。在黎衛國將秦風的藏身之地通知各分局後,整個濱河市的武警、特警、刑警、民警、輔警除去必要的留守外,其他人都加入了圍捕秦風的行動中。
數百輛警車出動,在漆黑的夜色下,排成了一條長龍——聲勢浩蕩,雷霆萬鈞。
到了東郊倉庫後,千餘名警察將倉庫圍了個水泄不通,層層佈防後,市局局長項山、項目組組長黎衛國、市委常委左湳等濱河市高層齊齊下車。
我領着齊斌、王夢磊、周坦,還有當初闖入秦風家實施抓捕秦風的十二名項目組成員站成一排,等候着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就在項山和黎衛國他們溝通剛結束,倉庫外的喇叭突然響起秦風的聲音:「好啊,都來了,看來是抓定我了。」
項山拿起擴音器喊道:「秦風,負隅頑抗是沒好下場的。和政府作對,是不明智的。你現在釋放人質,舉手投降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項山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對特警隊示意。
然而秦風像是看穿了項山的把戲,屋內傳來一聲槍響:「當我是三歲小孩嗎?還寬大處理。廢話別多少,讓陳俊偉他們進來!」
我正準備進去,黎衛國突然拉住我,並拿起擴音器喊道:「秦風,雖然你不能減刑,可你考慮過你的同伴嗎?他們罪不至死。他們那麼盡力地幫你,你總不能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連累他們吧。」
說這話的時候,黎衛國不斷地示意我看一旁特警隊的計算機畫面。
熱成像顯示儀上,在倉庫二樓東北角的閣樓裏,聚集着六個人影。
看來應該就是秦風、欒紅菱、周鳴樺、寧河的藏身之地,坐在椅子上的兩人應該就是被他們綁架的候奎和盛林。
通過熱成像顯示,裏面只有兩個人手裏拿了槍。
確定了對方的位置,我對黎衛國點了點頭,隨後在秦風的催促聲中向倉庫走去。
進入倉庫的路上,我一直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勘察着周圍任何一個可疑的地方。
因爲秦風這是要報復!
他是準備讓我們所有ƭŭ¹人給他母親陪葬,說不定在什麼看不見的地方就藏了炸彈、毒藥一類的致命武器。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直到我們上了倉庫二樓,都沒遇到任何阻礙。
「秦風,我們來了!你要怎麼樣?」
我看着東北角緊閉的房門,大聲問道。
過了一會,才聽到秦風的聲音傳來:「穿得那麼厚也不怕捂死你。所有人的防彈衣脫掉,放下手中的武器。」
我握槍的手緊了緊,大聲道:「秦風,你應該知道,我們人民警察是不會向犯罪分子低頭的!就算你劫持了人質,也逃不掉。」
「哈哈?拖延時間是嗎?陳俊偉,你抬頭看看,周圍是不是佈滿了攝像頭。現在可是通過衛星信號在外網上進行直播,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全世界人民看在眼裏。不想丟人丟到國外的話,立刻脫掉防彈衣,放下武器。順便說一句,告訴那些正準備爬牆的特警,別爬了,不然我可要引爆炸彈了。」
秦風的聲音充滿不屑,我左右看了看,見周圍還真裝滿了攝像頭,不禁一愣:這傢伙,總想在我們前頭。
有過前面兩次的網絡直播事件,我們已經防止着秦風再通過網絡搞輿論,所以在來之前,已經切斷了附近的網絡,並和各大平臺打了招呼,所有關於秦風的視頻一律封禁。
可他卻通過衛星信號在外網搞直播!
耳機中,市局局長項山的聲音傳來:「陳隊長,再拖延一會,我已經安排人進行信號干擾。」
然而倉庫喇叭裏竟然同步傳出項山的聲音,同時還有秦風瘋狂的笑聲:「哈哈哈哈……你們是不是忘了,我身邊也有網絡高手啊!干擾信號是嗎?行,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來。」
聲音剛落,我和登上二樓的所有人同時拔掉「嗡嗡」作響的耳機。
該死,他還真將信號屏蔽了。現在我們和外面的通訊聯繫算是徹底斷掉。
就在我準備調試對講機的時候,東北角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秦風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最後給你們一個機會,脫下防彈衣,放下武器滾進來。」
我看了看其他人,小聲對齊斌道:「你跟我進去,其他人留守。」
說着,我率先脫去防彈衣,放下手中的槍。
齊斌會意,也跟着脫掉防彈衣,放下槍。
等我們倆靠近房間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帷幕。
帷幕後面的燈光依稀可見六個人影,兩個被綁在椅子上,四個站着的。其中兩名拿着槍,正對着外面。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卻再沒聽到秦風的聲音。
不對!
透過帷幕,我注意到上面的人影從我們靠近就沒動過。莫非有詐?
說着,我對齊斌使了個眼色,同時從後腰掏出備用手槍,一左一右衝到帷幕後面。
剛一進去,傻眼了。
什麼情況?
帷幕後面,哪有秦風他們的影子。
在帷幕後面,竟然是六個等身人形模具。
齊斌上前摸了摸模具人,無語道:「上當了,這是情趣硅膠玩具,能充電帶體溫的那種。」
情趣硅膠玩具?還帶體溫?
只是一瞬間,我想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難怪熱成像會顯示這裏有六個人,原來是六個帶溫度的情趣硅膠模型。
那麼秦風呢?他不在這裏,爲什麼會讓我們來這裏?
就在我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倉庫內的燈突然熄滅,緊跟着外面突然傳來「砰砰」兩聲槍響,隨後就是淒厲的慘叫聲,還有項目組成員示警的聲音:「還擊,對方藏在冰櫃車裏。」
「冰櫃車?」
我微微一愣,立刻拎着槍就衝了出去。
好你個秦風,先是用情趣玩具製造你們在房間的假像,又用冷櫃車瞞過熱成像顯示儀是嗎?既然現身了,我看你往哪跑。
槍響之後,外面負責支持的武警、特警隊伍立刻攻入,同時還有刺眼的探照燈照了過來。
強光之中,依稀可見兩個拿着槍、戴着面具的人正顫顫巍巍地向角落裏衝,我也想都不想,抬手就是兩槍過去。
「 砰砰!」
槍聲之後,其他人也跟着舉槍射擊。
「砰砰!」
「砰砰!」
「砰砰砰砰……」
大多數的子彈命中目標,見對方倒地後,我在防爆盾的掩護下走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兩具渾身窟窿的屍體。可等我取下對方的面具,不禁傻眼了……
什麼情況?
爲什麼會這樣?
倒在血泊中的兩人,赫然是被綁架的盛林和候奎,看他們手中的槍,也是被強力膠粘上去的,裏面也沒有子彈。
「陳隊……我們這是又上當了嗎?」
齊斌一臉死灰地看着我。
是啊,又上當了。
我們是來營救人質的,可結果卻是親手殺了兩名人質!
一想到這裏,我就火冒三丈,氣急敗壞地吼道:「秦風,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有本事出來和我單挑啊!咱們一人一槍,看誰要誰的命!」
然而,秦風並沒有現身,依舊是從喇叭中傳出他的聲音:「哈哈哈哈……這是我見過最好笑的一幕。身爲警察,槍殺人質,嘖嘖嘖嘖……多好笑?陳隊長,你不是問我想幹什麼嗎?別急!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挑釁的言語讓我出離憤怒了,儘管我知道秦風極有可能壓根就不在倉庫,可我還是憤憤不平地叫道:「給我搜!搜!」
可不等身邊的警員散開搜捕,一個巨大的玻璃櫃突然從天而降。
隨着玻璃櫃的降落,十幾個警員包括我和齊斌、周坦、王夢磊都被重重地壓在下面。
然而這都不是最可怕的!
隨着玻璃櫃的破碎,無數的馬蜂「嗡嗡」叫着衝了出來。
一瞬間,尖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而喇叭中,是秦風瘋狂的笑聲:「同樣的方法,我是不會用第二次的!享受盛宴吧,陳俊偉!」
我不知道那個玻璃櫃中到底有多少馬蜂,我更不知道秦風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可我知道,現在我和我們,要做的就是拼命護住頭臉。
是,我們是穿了防彈衣,戴了防爆盾,還有防彈頭盔。
可畢竟不是密封的!
而蜂毒過量,一樣是會致命的!
尤其是秦風身邊還有個毒液學專家——寧河。
鬼知道寧河有沒有在這些馬蜂身上動手腳。
黑壓壓的馬蜂密集又瘋狂,順着我們身上護具的空隙,拼命地蜇刺。
而外面的人同樣不知所措。
是,我們帶來了整個濱河警隊最尖端的裝備,我們有狙擊槍,我們有熱成像顯示儀,我們也有防彈衣、防爆盾,可我們沒有帶驅散馬蜂的工具和煙霧。
這是馬蜂!
最簡單也最原始的「動物武器」!
倉庫內,上百名武警、特警,以及我們這些曾經參與實施抓捕秦風的人,都在馬蜂的蜇刺中大聲哀嚎。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聲音也越來越小。
最後,我也慢慢失去了意識。
等我再次醒來,又一次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我想張嘴說話,可嘴像是木了一樣;我舉起手臂,全都是紅腫的大包,脖子上、臉上,沒有一處不是腫的……
就在我掙扎着想要起身的時候,黎衛國的到來,給我帶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老陳,別掙扎了。醫生說,你至少要休養一星期,才能正常說話。」
「嗚嗚……」我固執地說着。
黎衛國搖了搖頭,嘆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案件進展,很遺憾,我們沒有抓到秦風。好在你和大家都沒事,消防車去得及時,用高壓水槍驅散了蜂羣,這纔沒鬧出人命。不過大家都遭不少罪是真的。」
「嗚,嗚嗚嗚……」我掙扎着張嘴,想要說話,可從脖子到嘴都被馬蜂蜇傷,蜂毒讓我無法開口。
黎衛國見狀,坐在牀邊接二連三地嘆氣:「我們都被秦風騙了,他從頭到尾壓根就不在倉庫,而是趁我們大批警力趕往東郊的時候,偷偷乘坐熱氣球在夜色的掩護下逃了。
「而且他也沒有在外網直播,一切都是爲了給我們增加心理壓力的伎倆。你們在倉庫經歷的一切,都是他遠程操控的。關押候奎和盛林的冷櫃車上有遙控電子鎖,並在裏面放了毒蛇,所以門一開,候奎和盛林就往外跑。至於前面兩聲槍響和慘叫,也是提前準備好的錄音。
「外籍人士大量進入濱河的原委也調查清楚了。那封暗網上的帖子哪是召集他們爲秦風復仇啊,而是說讓他們免費來濱河旅遊。不光能喫能喝能玩,還有工資拿。所以纔在短短時間,來了上萬外籍人士。該死,我們都上當了。」
「嗚嗚?」我再次發出聲音,並用眼神示意黎衛國的工作證。
黎衛國摘下工作證遞到我眼前,鬱悶地說道:「關於外交問題的處理結果出來了,我和你都被做降職,並內部通報批評處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我被降職到濱河擔任刑偵支隊長。」
說完,黎衛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唉聲嘆氣地向外走去。
或許他也沒想到,只是一次項目行動,連累得他從省廳降到市局。
又過了兩天,我身上的紅腫漸漸消失,手指也能正常伸展,就在我準備給黎衛國打個電話的時候,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出現在我的手機上。
短信的內容並不長——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寒冷,寒冷是溫暖的缺失;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黑暗,黑暗是光明的缺失;這個世界也沒有絕對的仇恨,仇恨是愛的缺失。世界從來不是正邪對立,所有的邪惡都是正義的缺失!陳俊偉,經過這幾天的反思,我母親的去世也有我的責任。所以,讓你們被馬蜂蜇一下,算是小懲大誡,你們欠我的債還清了。希望未來的某一天,我們還能在某個地方再次相見!
……來自大洋彼岸的秦風,送上最誠摯的問候。
《完美犯罪》系列,至此完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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