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刷到一條帖子。
【跟 crush 網聊曖昧了三個月後,發現和我聊天的其實是他的女朋友。】
我對閨蜜吐槽,可是她卻眼神閃爍。
當晚,我撞見她和江樹擁吻。
她說:「別公開我的女友身份,我怕她傷心。」
一羣公子哥笑着打賭,我會心甘情願當小三。
我佯裝不知情,一改往日的保守風格,公開我會在一個月後對暗戀對象告白。
獵心遊戲,正式開始。
-1-
「寶,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江樹告白哇。」高媛託着腮看着我,殷紅的指甲像是蛇的信子。
我看着她手上的黑色性感內衣,挑眉回道,「一個月後,等你出國回來後再說。」
高媛嬉皮笑臉看着我,用指尖勾起內衣帶子:「上次你誇這件好看,我就買了。今天正好試試。你可不許揹着我偷偷和男人跑掉,告白的時候我一定要在場!」
我點頭答應,笑意如往日一般溫婉柔和。
高媛沒有懷疑什麼。
因爲在她眼裏,我從來都不是她的威脅。
畢竟——我一向聽她的話。
當初她說:「寶寶,你長得很好看。不用化妝,有種清水出芙蓉的美。江樹絕對喜歡你這一款!」
我就按照她的建議,將大波浪頭髮拉直,帶着顯文靜的黑框眼鏡,穿着掩飾身材的衣服。像是醜小鴨一樣襯托了她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裏,我佯裝不知情扮演着合格的對照組,將這朵玫瑰襯托得越發嬌豔。
高媛看着我灰撲撲的打扮,視線停留在我臉上微微暗沉的斑點上,笑容加深,捏了捏我的耳尖:「明晚有個聚會,江樹也在。那邊人多,你膽子小,如果有意外情況,記得和我說。」
我乖巧應了一聲「好。」
隨着一聲清脆的關門聲響,玫瑰味的香水伴隨着「啪嗒啪嗒」的高跟鞋聲消失在鼻尖。
高媛的演技很好,倘若我上次沒恰巧撞見她跨坐在江樹腿上索吻,恐怕真的要認爲她是情深意切爲了我着想。
我點開那晚存入手機的視頻,嘈雜的音樂聲衝撞着我的耳膜。
江樹手指勾起她的吊帶裙,眼底是和學校清冷人設截然相反的欲色。
酒紅色的短裙被揚起,露出大片白潔雪色,滿場都是激動的起鬨聲和尖叫聲。
「親一個!親一個!」
「小木頭要是看見這一幕得傷心了。」
人羣裏傳來陣陣鬨笑。
「提她做什麼,怪沒勁的。人都難約,不知道清高個什麼勁。這點就不如媛媛好。」
他們口中的那個小木頭是我。
我打開手機,翻閱我和江樹最新的聊天記錄。
他五分鐘前抽空發來了小貓表情包,配文是晚安。
我翻着我們近三個月的聊天記錄,對比着他們的表情包和說話方式,確認了一件事。
這裏面的曖昧消息,都是高媛發來的。
因爲高媛喜歡將長句子分段發,而且會搭配表情包。
而江樹和人聊天,只喜歡發一個完整的整句子,中間還必須搭配標點符號。
他們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唯獨瞞着我。
-2-
我面無表情掐斷視頻,坐在桌子前,做着周密的計劃。
前段時間我都在扮醜,藉口說自己性格害羞,避開了和他們的正式見面。
我花了三個月,拿着對待高考的態度,挖掘出了這羣惡劣貴公子們的所有信息,並且加訓了演技表演課。
剩下的最後一個月,對付他們夠用了。
我拿着酒吧照片,對比資料庫數據。
江樹在圈內有三個玩得好的,昨晚都在酒吧。
說我「木頭」的男人叫江野,是江樹的弟弟。一個沒有前任的毛頭小子,性格衝動,是最好把控利用的人。
不過那只是他的表象。
高媛將他作爲切入點接近江樹的,她以爲自己成功了,其實不過是個小丑角色。
那天晚上江野假意誇高媛,頻頻拉踩我,一口一個木頭。
高媛笑得花枝亂顫,卻沒發現江野眼底的鄙夷——沒有人會看得起會背刺自己朋友的人,高媛從一開始就輸了。
在沙發角落和網紅激吻是秦鷙,他是江樹的發小,愛好極限運動,沒有女伴只有牀伴,最髒的男人,向來愛拱火挑事,昨晚就是他主動加好友喊我去的酒吧。
我回了語音給他:「抱歉呢,十一點我已經睡覺了,昨晚沒看見消息。」
隨後,就沒管他的回覆,把手機丟在一旁。
秦鷙這種人,無需攻略,只需要晾着就好了。他若是對人感興趣,自然會舔上來。
這種閱人無數的花花公子,換的女人比衣服還多,想要從他的眼裏找真心,無疑是在大便裏找黃金。
-3-
【江樹:眠眠,明天我來接你。】
手機亮起,跳出一條消息。
這條消息是江樹本人發來的,距離高媛離開宿舍纔過去了半個小時。
看來高媛今晚沒能如願拿下江樹。
畢竟江樹明天要和我見面,自然不會和女人上牀,毀了他在我面前精心打造的高嶺之花的形象。
高媛半夜給我發了自己穿的黑色內衣照片,我面無表情回了兩個字「好看」。
在和江樹接觸的日子裏,我一直誇讚他是難以接近的高山雪蓮,所以他爲了在我面前維持形象,不得不放棄了很多社交,連穿衣打扮也按照我的喜好來。
人在做壞事的時候,總是格外有耐心。
江樹不斷刻意瞭解着我喜好的對象,在發現我喜歡手工編繩後,直接找人現買了一根,說是自己做的。
卻沒想到賣繩的人是我親友。
我當場戳穿,毫不猶豫刪了好友。
江樹不甘心輸掉賭局,硬是去學了非遺,親手編了一根。
也因爲那件事,我從此在他的好友間留下了木頭的名號。
可是,我並不後悔。
錢對於他們而言並不算什麼,時間才最爲寶貴。
而那根手繩,正是我給他的錨點。
從此之後,我要求他做的每件事,江樹都沒再隨便應付。
至少,在賭約之前,他都會耐着心思強迫自己完成。
從手繩到翻糖蛋糕,他全都從零學起,若我不知情或許也會被打動。畢竟,誰面對如此多金,又細心花心思追求的人會不心動?更何況,他的外貌和脾氣也僞裝得極佳。
那串手繩被我戴在了手上,天藍色的,正好配我的衣服。
我依舊沒回他消息,只是從衣櫃裏挑選着衣服,最後拿出一件白色長裙。
我的初始人設是純淨無瑕的小白花,對於這羣道德底線的敗類,這種人設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我將裙子拍給了江樹,反覆調整聲線,隨後發了一句甜膩的語音:【你覺得這件衣服怎麼樣?】
【江樹:不錯。】
敷衍又快速的兩個字,我想這兩個字的背後一定是一張滲着不耐煩的面容。
我並沒有覺得意外和傷心,只是扮演着一個十足的陷入愛情漩渦裏的女孩。
【那我明天穿這件來見你。】
【江樹:好。】
江樹的聲音漫不經心,和他人一樣,並沒有將任何東西放在眼裏。
他刻意壓了點聲音,熟能生巧地營造出寵溺的氛圍,是個高端玩家。
我和高媛都是他玩的一場情場遊戲。
秦鷙和他打賭,看他什麼時候能夠拿下我們這對新進學校的姐妹花,賭資是三千萬。
高媛已經被他攻略下了,現在就差我。
江樹覺得這場攻略遊戲太過簡單,主動加了難度。他說會讓其中一個心甘情願做小三。
那個被他選中,心甘情願做小三的女人是我。
爲了後期好好攻略我,高媛已經被他一張機票支出了國。
接下來他會用一個月的時間,徹底攻下我。
-4-
我換上這貌似平平無奇的裙子,欣賞着鏡子裏的自己。
極致的立裁,完美勾勒出身體曲線。
我摘下眼鏡,露出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又拿防水的眼線筆在眼尾點了一顆淚痣,更添一分嫵媚。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
第一次正式見面,當然要留下一個刻骨而又刺激的印象。
在見面前,我將衣裙細緻整理,直至確認它的邊邊角角都絲滑到沒有一絲多餘的褶皺。
褶皺會拉低衣服的質感,顯得邋遢,拉低氛圍感。
耳垂沒有打耳洞,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品,看起來樸素至極,但是處處藏着心機。
鏡子裏的容貌完美無缺,我反覆調整角度檢查自己的面容,直至確認臉上幾乎看不見一絲瑕疵。
我看向窗外,江樹已經站在宿舍樓下,獨成一畫,冷淡的色調,陳舊而又模糊。旁邊是盛開的木槿花。
有的人出生便站在金字塔頂端,
難怪,他那麼有自信,自認爲一個月內就能拿下我這個「醜小鴨」。
我眼底帶起一絲諷刺,可是男人,總該爲自己的自傲付出些代價。
高媛怕我和她搶人,很少和他們聊過我的家世,只對他們透露過我家裏背了很多債務,因此到現在爲止所有人都認爲我是貧窮小白花——這恰合我意,這是一個很適合扮豬喫老虎的身份。
-5-
我梳理着花費了上萬塊精心護理得如綢緞一樣的頭髮,露出一個純潔無辜的笑容。
「江樹。」
我笑吟吟出現,在他失神的片刻,我握住了他的手,動作親暱。
江樹本能地牽住,而後睫毛顫動兩下。
「宋眠?」直到看見我手上熟悉的藍色編織繩,江樹才喊出了我的名字,眼底浮現的驚豔被我快速捕捉。
江樹慣會營造氛圍,很快他便反應過來,薄脣含笑低頭看着我,「眠眠,你今天很Ṱű̂⁽好看。」
他視線在我露出的短短一截腰上停留片刻,輕笑一聲,「我沒說假話。」
我配合着羞紅臉,扯住他的衣角。
「江樹,今天是帶我去見你的朋友嗎?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
「不會,畢竟眠眠這麼可愛。」
江樹的外貌很能哄騙人,他親暱而愛憐地看着我,彷彿這一刻他在注視着自己深愛的戀人。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又怎麼可能把向來不愛參加聚會的人,帶入一個玩咖集聚的俱樂部?
這也是他慣用的手段。
俱樂部採用會員制,裏面射擊,賽車,賽馬,高爾夫各種活動應有盡有。
但是顯然不是他們眼中此刻身份的我,應該接觸得到的。
江樹對我施行的手段是 pua 和掌控。
先讓我感受到階級的差距,再出場英雄救美,展現他的能力,讓人心生愛慕。
-6-
江樹將卡放在我手心,沒容我拒絕,就開口道:「眠眠,我還有事,先去處理一下。有事情,直接拿卡找負責人。」
我點了點頭。
在這裏玩咖集聚的地方隨處可見奢侈品的大 logo,我因爲穿得太過素淨,看起來與這裏的人格格不入。
但也正因爲這突兀,所以他們只需一眼,就能精準捕捉我的存在。
「呦,難得見到人。」
秦鷙第一個出聲,語氣盡顯輕浮,他走到我身邊,將我從頭掃視到腳。
審視,輕佻,戲謔。最後多上一絲興味
四周男男女女的目光不斷落在我身上,我早就習以爲常,對我而言,這種目光並不少見。
「長得妖里妖氣的。」
江野緊接着開口,聲音泛着惡意,音量剛好讓全場人聽見。
他語氣惡劣,可是眼神卻一瞬不瞬落在我的臉上,在對上我眼底蘊氤的淚珠時,江野的視線猛然迴避。
「最煩這種哭哭啼啼的女人。」
他悶聲開口,隨後抱着手臂,做出極其抗拒的姿勢。
可是我確信,江野對我的外貌絕對不會厭惡。
無人知曉,我今日的重點攻略對象,其實是他——江野。
他們做賭我會心甘情願當小三。
那就走着瞧,最後失去自尊的人,會是誰。
-7-
我調整方向,在江野可以看見的角度,我侷促而又拘謹地站着,顯得尤爲無助。
演技表演課不是白上的,老師告訴過我該怎麼哭才最惹人憐——讓眼淚,成爲玫瑰花瓣上的一滴露珠,晶瑩剔透懸在那。當所有人都在注視着它,期盼着它垂落的時候,再如珠玉下墜。
我曾看着視頻,對鏡反覆練習了數千遍。
當江野朝向我這裏走來時,我就知道,自己的演技派上了用場。
但生活不是劇本,總有跳出情節之外的東西。
江野的腳步停住。
秦鷙半路插足,用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在看清我微溼的眼眶後,眼底暴露出驚人的摧毀欲。
下巴傳來刺痛,我發出一聲輕哼。
秦鷙有輕微的施虐癖,我的聲音似乎是刺激到了他某種愛好,只見他眼底透露出古怪的興奮。
「聲音倒是好聽。」
他的手指在我的下巴處不斷摩挲,而我只覺得噁心。
我確信,在這一刻,秦鷙是想看見我哭出來。
下作的狗!
我在心底罵了嘴。
下巴指尖傳來的力度越發大,我在心底默默倒數,等餘光掃到江樹冷着臉出現時。
我毫不猶豫地一拳砸在秦鷙鼻尖上,如同幼鳥歸巢,撲進江樹懷裏,抽噎着喊着他的名字:「江樹。」
秦鷙沒有預料到我的動作,捂住鼻子發出一聲痛哼,隨後眼底泛起炙熱的光。
背後那道濃烈的,如同注視獵物一般的視線,緊緊跟隨着我。
我餘光掃到江野因爲遲疑停留在半道的腳步。
我垂眸調整着表情,隨後扯緊江樹袖子,一副驚恐未定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
江樹低頭安慰着我,在他低頭的那一剎那,我恰好抬頭。
脣恰巧碰上他的下巴,一吻轉瞬即逝。
江樹的動作頓住。
而我像是沒在意到這個細節,只顧着害怕。
如黑色綢緞般長髮從他指尖滑落。
這場雨只被江樹看到。
江樹蹲下身,我的將眼淚一滴一滴擦淨,隨之冷聲對秦鷙道:「你剛剛對眠眠做了什麼?」
我和別人的肢體接觸,並不在江樹的預想範圍內。
當看見我下巴上的紅痕時,江樹眼神一沉,視線停頓了許久,眼底閃現一絲躁意,語速都加快了幾分。
他的這副態度,不是愛,只是男人的佔有慾在作祟。
搶奪佔有,這這羣所謂上流社會貴公子們天然的劣根性。
「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秦鷙散漫無比,把玩着剛剛扯下來的一根頭髮,這點逾矩的動作在他看來並不算什麼事,畢竟他們好到會「談」同一個女友。
我摸了摸自己的頭,告狀一般扯住江樹的手。
江樹看着秦鷙的表情更加冷淡,他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
站在一旁的江野忽然出聲:「哥,一個月後把她給我,我覺得她有些眼熟。」
江樹的動作頓住。
-8-
江野這句話是用法語說的,我看向江野,眼睛眨了眨。
秦鷙嗤笑一聲,看着江野陰陽怪氣:「什麼爛藉口,看上了就說看上了。有~些~眼~熟~嘖——」
秦鷙奚落完江野後,又看向江樹,「難得遇到這一款的,要不賭約作廢,你先出局,讓我和你弟玩?反正你最近不是和高媛打得火熱嗎?」
江野英挺的眉毛擰了一瞬,眼底帶上些許冷意,隨後直接用法語罵道,「你玩個屁。上次就你出的餿主意,害得江樹用我小號聊天被木頭刪了。」
秦鷙黑臉:「關我什麼事,誰知道她那麼難搞,爲了個手繩都能刪人。你不是最厭惡這種長相的女人?怎麼也參與進來?」
江野扯了扯領口,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神沉沉看着我,帶着探究。
秦鷙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奚落道:「江野,你可要小心一點,萬一又被同一類型的騙了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如把這小貓送給我調教一番。」
江樹見他們爲我爭執起來沉着臉,攬住我腰的力道猛然收緊,罵了句髒話:「你們在發什麼瘋?」
沒有人知道清純小白花纔是江野的取向狙擊。
衆人只聽聞江野在高中時候網戀過一個白裙子的女生,結果人沒追到反而被騙了幾百萬。
從此,外界都傳言江野厭惡長相清純的,從沒女生敢在他面前穿白裙子,甚至高媛也特地避開了這個打扮。
可是,人怎麼能逃得過生理性喜歡呢?
剛巧,從一ṭû⁶開始我盯上的人就是他。
江樹想讓我做小三,很巧,我和他想法一樣。
畢竟,人多才熱鬧。
我對上江野的視線,露出一抹害羞靦腆的笑。
江野眼底暗色更濃。
至於江樹和和我聊天的號其實是江野小號,我早就心知肚明。
準確來說,我甚至比高媛要更早知道他們是在騙人。
因爲很不巧,傳言裏騙了江野幾百萬的女生——是我。
-9-
初中時候我和江野在一個班,他是我後桌。
每次上課不是拿桌子擠我後背,就是揪我的辮子。江野仗着自己家世好沒人敢惹他,整日爲非作歹。我和老師告狀,老師也只是和稀泥。
我幼時是個暴脾氣,和他打了一架,結果卻被他推搡摔下了樓,腿受了傷,留下了後遺症。
從此再也不能學自己喜歡的舞蹈。
他們家高高在上想要賠錢了事,我們家面對高額的賠償金很快就同意了。
小孩子的那些私人恩怨,沒有人會在意。
成年人會有自己的利益選擇。
我不甘心和母親爭執,吵鬧。
「如果我父親在一定不會對我這樣!我不要錢!我只要江野對我道歉!你一直要求我事事都爭第一!憑什麼現在要我轉校!」
我摔門離家,沒再接母親的電話。
最後我收到的是一條短信:「媽媽可能陪不了你多長時間了,卡里有八十萬,是媽媽這些年的積累。你去找你父親吧。」
後來我才明白,她答應收下錢是因爲她活不了多長時間,所以爲我攢了最後一筆錢。
但是江家在我母親死後,並沒有如約打錢。
我去找到了素未謀面的父親,憑藉着自己與生俱來的演技,迅速博得了他的憐愛和極少的父愛。我從此掩藏了性子,謹言慎行地討好,觀察着每一個人。
當意識到繼母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喜愛我的時候,我就主動和父親提了出國,出去避了避風頭。
好巧不巧,在國外的第一年,我就遇見了江野,並且認出了他。
我總覺得,他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所以在長大後認出他的第一時間,就花了一年多的功夫對他下了套。
真是一段孽緣,這哥兩居然都想禍害我。
更可笑的是,當初的霸凌者居然真的會對我死心塌地。
在我單方面斷聯的那幾年裏,江野不斷換着號給我的郵箱裏發着信件。
到現在爲止,我未讀信件已經積累到了一千多封。
他的郵件發了又撤回,不斷試探對面是否有人已讀。
年少的愛意,總是炙熱而又直白。
但是,誰會稀罕一個爛人的愛?
倘若我沒自己兜底,恐怕人生都會因爲他而完蛋。
-10-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在江樹手機亮起的一霎那,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是高媛在查崗?
江樹不動聲色摁下熄屏鍵。
手機在不斷震動,他眼底閃現一絲不耐煩。
「不接電話?」
秦鷙的聲音傳來。
江樹警告性看了秦鷙一眼,隨後對江野道:「照看一下眠眠,別Ṫũ₅欺負她。」
江樹沒有發現,他已經不自覺對我產生了維護。
我低着頭,整理着自己的表情,果然這張臉還是很有用,不愧是我花了錢精心保養的。
當江野靠近時,我撥開頭髮,露出了耳垂上的一顆小痣。
近在咫尺,已經超過了安全距離,我聽見了江野的呼吸聲。
由平靜變得急促。
「你是誰?」
江野的語氣裏帶着隱隱的希冀與期盼。
我曾經給他發過側顏照片,只露出過耳垂,上面這個位置,正巧有一顆小痣。
他說過,那顆小痣長得很漂亮,只要以後看見它就能認出我。
而我在答應和他見面的那天卷錢跑了。
我整理完頭髮,笑容乖巧而乾淨:「我是宋眠。你哥哥沒有介紹過我嗎?」
聽見我的名字,江野不自在的別過頭。在這些天,他沒少罵我這個名字,叫我木頭。
「你喜歡我哥?你之前哪個學校的?之前有喜歡的人嗎?」
江野和以前一樣,總是耐不住性子,還沒沉默多長時間,就如同機關炮一樣,問了一堆問題。他死死盯住我的眼睛,試圖探詢出些東西。
我不躲不避,細聲細語回答:「對的,很早就喜歡了。」
「很早是多早?」江野追問,手抓住我的袖子,一時間有些失了分寸。
秦鷙的目光一直盯在這邊,在發覺江野和我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後,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查戶口呢?你可別看見一個穿白裙子的,就上去ƭù⁹問她是誰?」
「白裙子?」我接話,歪了歪頭,「不能穿嗎?江野?」
我靠近他的耳畔,用最低的音量輕聲道:「你沒認出我,騙子。」
江野眸色一滯。
-11-
說完這句話後,我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江野抓住手,拉離了現場。
拉扯間,撞到了酒杯。
杯子碎地。
旁邊人傳來一聲驚呼,場面失了控。
到了無人的包廂,我掙脫他的懷抱。
「放手!」我怒氣衝衝看着他。
江野語氣急切禁錮住我的動作,「你是不是她!」
還沒等我回答,他便咬牙道:「你還敢回來!」
理論上,一個騙了人幾百萬捐款跑的我,應該是不敢承認自己身份的。
可是,這局是他理虧。
誰讓他們用的是當初江野和我聊天的小號?
新的謊言再次開始,當初我能把他騙得團團轉,現在新仇加舊恨,就別怪我了。
我放軟聲音,小聲道,「我是來還錢的。」
「還錢?」江野眉頭緊鎖。
那個時候,他和家裏吵架飛去國外,身上存款就幾百萬。
我裝作解語花和他聊天,開導着他,直接讓他對我掏心掏肺。
他對我說自己是孤兒很缺愛,我就假裝自己打三份工去資助他,每月都寄去各種東西,給予無微不至的關愛。
網戀最大的魅力就是,會讓人在未知的情況下,帶着濾鏡將對方無限美化。讓人沉迷於虛幻,誤以爲自己遇到了靈魂伴侶。
他也不想想,一個打三份工的貧困生,哪來那麼多時間和他閒聊。
他甚至主動開口想要和我組一個新家,所以當我說缺錢的時候,他咬咬牙毫不猶豫將身上的錢都轉了我,讓我去找他。
當時我不知道那是他所有的錢,在拿到錢後,就毫不猶豫刪人跑路了。
現在才得知,他那時嘴硬不肯對家裏低頭,最後跑餐廳洗了幾個月的碗。
幸好,我做事,向來會給自己留後路。
所以我認真看着他的眼睛,開口道:「當時我在做手術,所以沒能及時聯繫你。當時,我很害怕自己手術失敗,會死掉。怕你傷心,所以刪了你好友。很抱歉,這是我這些年積攢的錢,你看看夠不夠。」
隨後,我把手裏的卡給了他,「密碼是你的生日。」
手術的醫生是我的堂哥,我已經在他那提前報備了情況。無論江野怎麼查,都只能得到我當年手術病危的消息。
江野接過卡,手指泛白,眼眶微紅,帶着怒意一字一頓地問:「所以,你現在把卡還我,是想要和我劃清關係?」
我把江野推開,裝作輕描淡寫道:「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可是你不信。」
「或許是命運使然,讓我認錯了人。我以爲他是你,所以才……我本來想去找你的,可是我不敢,我怕你恨我。現在,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了。不如,將錯就錯吧。錢還給你,反正你也不喜歡我。」我眼底蘊起了淚。
說完這句話,我聽見卡被捏折的聲音。
「江野?」我看着他,小聲道,「你別生氣,以後都是一家人,我們還能天天見面。」
他的面色壓抑得恐怖,在門被敲響的那一刻,狠狠俯身在我腰上留了一個牙印。
我的驚呼聲被堵在嘴裏,門被江野反鎖。
「一家人?呵,你休想!」
他仗着自己身型高大,堵住了我出逃的方向。
-12-
嘴角傳來痛意,我的身體踉蹌,撞倒了桌椅。
我推動他胸口的手被摁住,身體被禁錮在一個小小的空間。
外面的敲門聲停頓片刻。
此時的距離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
我眼眶紅透,聲音放低:「那你想讓我怎麼辦?江野,我和你哥已經在一起了,我們……我們不能這樣……」
江野停止動作,凌亂的頭髮下,眸子暗沉,「你們算什麼在一起。」
「他說,我們畢業了就結婚。」
江野嘴角掛起一聲冷嘲,「結婚?呵。你當初也說和我買房!卡被我折了,我只要寫上我們兩名字的房!」
外面的人見門久久不開,敲門聲越發急促。
江野鬆開我的手,我剛退開,就雙腿發軟一頭栽進他懷裏。
我滿眼無辜看着他,慢吞吞站穩,隨後對他指了指櫃子,「要不然你先藏一下。」
江野發出一聲輕嘲,將裙子扯下遮蓋住牙印,「躲?按先來後到,門外的纔是該躲的那個!」
門被鑰匙打開。
江樹冷着臉走了進來,審視的眸子停留在我和江野身上。
我坐在檯面上,鞋「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江野和江樹同時俯身。
我彎腰夠鞋子,恰巧在江樹面前露出了雪白的腰側上的牙印。
空氣安靜起來。
「江野,你逾矩了。」
江樹半跪在地上,把我掉落在地上的鞋撿起,神色極其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在江樹面前的人設是單純掛的,他不會懷疑我的動機,只會把鍋都扣給江野。
所以,我不需要任何解釋,只需要揪住他的衣服,示弱就好。
他半跪在地上,不太熟練地給我穿上鞋子,隨後收斂眼底的暗色,對我開口道:「我帶你出去玩一圈。」
「好。」我乖巧應道,因爲剛剛的哭泣,所以尾音異常的嬌軟。
江樹掃了一眼四邊凌亂的桌子,眼底帶着壓抑的黑沉。
到了走廊,江樹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眠眠和江野之前認識?」
「不……不認識……」
我磕磕巴巴開口,然後慌亂抓住江樹的袖子,臉上帶着殘留的淚痕。
「嗯。」
如我所料,江樹不會繼續追問。他自有自己的手段去查我和江野的過往。
也會看見,我曾經對江野表露出的「盛大愛意」。以江樹的性子,絕對不容許,他會成爲另一個人的替代品。
-13-
這場劇本,沒有按照他們預料的來。
曖昧的氣氛沒有一絲一毫,硝煙味倒是越發濃烈。
恨海情天戲碼沒有上演,反而是在馬場內,幾個男人開始了廝殺。
而我只是當一個安靜而又漂亮的花瓶,旁觀着他們的爭鬥,誰贏了,就爲誰鼓掌。
男人的好勝心被激起。
在賽道上本是一場單純的雄競,在我爲江野喝彩之後,江樹散漫的面具被打碎。
平日裏的江樹僞裝溫和,此時在賽場上的他,神色冷漠,是全然褪去僞裝後的模樣。
江樹不會容許江野蓋過他的風頭,尤其是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
江家繼承人只能有一個,江樹向來習慣性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而江野作爲次子,也一直在退讓,保持着這微妙的平衡。
但是真的有人甘願日夜做自己哥哥的影子嗎?
當初江野逃離家,就是爲了父母的偏心而吵架。
他的惡在明,而江樹的惡在暗。
人總是會偏愛於,更擅長僞裝,討好自己的那個。
當初的我,就是因爲瞭解到他對於愛的需求,所以化作解語花填補了那個空白。
我摸了摸手上的藍色繩子,觀察着賽局,嘴角勾起冷嘲的弧度。
江樹意料之中贏得了第一,他下了馬,掃視了江野一眼,神色冰涼。
秦鷙和江野緊隨其後。
江野一臉陰鬱走下來,沒發一聲,眉宇裏藏匿着不甘。
作爲旁觀者的我,將江野在賽場上的退讓看得清清楚楚。這場比賽本來該贏的人是江野,可是他在要超越江樹的那一瞬間,慣常的遲疑了。
馬是很敏感,具有靈性的動物,能夠敏銳察覺到背上主人的情緒。
所以在江野遲疑的那一剎那,馬便放慢了腳步。
在比賽停止後,江野的馬不滿地打了個響鼻,我看見他的馬在中途跨越障礙時候受了傷。
按照慣常傳統,勝利者會得到嘉獎。
我站起身,裙襬掀起優美的弧度,我要了一束花環,走向了江樹。
江樹眼底帶着勝利者的愉悅,正欲接過花,卻發現我掠過了他。
花環被我戴在了江野的馬的頭上。
江野眼神詫異,他不明白這束花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受傷了還堅持比賽,這是最棒的小馬。」
我挪揄地看了一眼江野的手,在他手心處有幾道因爲用力過度而留ŧůₛ下的血痕。
江野不自在收了收手,耳垂邊的紅意開始加深,蔓延。剛剛攻擊性極強的野犬,瞬間變得溫順。
江野的馬忽然頂了一下我腰,我順勢踉蹌,跌倒在他身上。
江野下意識挽留。
而我推開他,示意自己手上空空。
「你也想要花嗎?」我看着江野,笑容輕巧,「那下次努力得第一哦。」
「眠眠。」江樹的聲音沒有再壓着,我對望過去,看見一雙黑沉的眸子。
「太晚了,江樹,送我回學校吧。」Ṱüⁱ我打斷了他上升的情緒,撒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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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給我打了電話,和我說江家兄弟已經去他們醫院問了我當年的住院情況。
他將我說成了活脫脫一個小可憐,甚至還編造了我在醫院裏天天看着屏幕發呆,手術前給江野寫了一份遺書。
我毫不猶豫洋洋灑灑寫了一千字遺書,句句情深意切,讓我堂哥發給了江野。聰明的堂哥,也將我曾經對江野的愛,在無意間透露給了江樹。
當天晚上,江野紅着眼眶出現在我面前,將他曾經給我寫過的信件翻了出來一封封給我讀。
他讀了一個晚上,宣泄着愛意。
而我早就在酒店裏睡着了。
入睡前,我摸了摸被荼毒的耳朵。
睡前的第一個念頭是——早知道,我要受這份苦,我就不編這破故事了。
我睡醒,江野還在旁邊。
他睡地下,我睡牀上。
細密的親吻落在我的脖頸,他眼底的佔有慾毫無掩飾。慾望蠢蠢欲動,但是卻不敢再前進分毫。
「別留下痕跡,我等會要去見你哥。」我將他靠近的頭推開,堂哥昨晚發消息說江樹一把火把那些信全燒了,不知道等會他會不會發瘋。和江樹那種心機深沉的人飆戲還蠻累的,不像面前的這個人這麼好騙。
江野可憐巴巴坐在牀邊,半蹲着,黑色的頭髮被凌亂地撥動,「眠眠你只喜歡我,好不好。」
「可是是我先認錯人的,我不能和你這樣……」我點了點他的眼睛,露出慣常的笑容。
「江野,抱歉。」
「時間到了,送我回去上課。」
「你哥哥對我很好,我不能對不起他。」
江野眼底的陰鷙一閃而過,但是倘若他揭穿江樹,自己也會暴露。他不敢告訴我那場賭局的存在,只能按耐住心底的怒火與嫉妒,下樓去退了兩張房卡。
他們兄弟兩似乎形成了一種默契,白天江樹在校內找我,晚上就切換成江野。
這倒是省去了我很多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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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你先遇見的人是我。】
【我不會放手的。】
江野發來了兩條短信。
我把玩着剛剛修剪得平潤光潔的指甲,沒有理會。
近日,江野在爭奪公司權益的消息,倒是飄到了我的耳裏。不過按照我對他們兄弟兩的瞭解,江野在三年內都不可能爭得過江樹。
至於江樹,他似乎還是沒有放棄賭約,他一邊哄着高媛,一邊在試圖與我更加親密。
我說想看初升的朝陽,他就約了我去爬山。
但事實上,其實並不是我想去爬,只是我早就將江樹的喜好摸了個遍。
在這剩下的一個月,我只需要讓江樹有一種「我喜歡上他」的錯覺就行了。
他越是自得於我的愛慕,就會在發覺自己不過是個替身的時候摔得越慘。
他費盡心思壓了江野那麼多年,絕對不會甘心認輸,只會不擇手段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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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挖掘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比如——江樹厭狗。
在我們爬山途中,我瞧見他遠遠地繞開了一隻巴掌大的小白狗。
然而小狗總會精確抓到害怕自己的人。
當我抱起小狗的時候,他臉上是難得的失態。
這讓我起了興趣,一個合格的獵人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我故意把狗舉到他面前,「似乎是一隻流浪狗,腳受傷了。」
那日江樹的興致不是很高,連着對我的態度都有些冷淡。
高媛說江樹討厭狗。
而我總覺得不對勁,所以我將那隻狗帶回了家,拍了照片發給江野。
【我看它怪可憐的,就養了。】
江野:【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一起養。不過,這隻狗別拿到我哥面前,他討厭狗。】
【是嗎?看不出來他討厭狗哇。你之前和我說家裏死掉了一條小白狗,傷心了好久,你瞧瞧和這個像不像?】
江野:【很像,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一起養。】
【我蠻喜歡小狗的,但是還要再問問江樹,畢竟上次是他帶小狗去的醫院。】
江野:【你介不介意多養一隻狗?】
【我問問江樹。】
江野:【……】
出乎我意料的是,江樹居然主動收留了那隻小狗,還起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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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談過戀愛的都知道,曖昧期纔是最爲上頭的。
多巴胺是追逐未知的興奮劑,一旦確定關係,激情就會減弱。
江樹開始不斷地帶我出席他所在的各種場合,他偶爾也會和我有意無意透露出自己的興趣愛好,在發覺到無論他扯到什麼話題,我都能接上後,手機裏發消息的頻率肉眼可見地變高。
我把江樹的接觸的過程頻頻發給高媛。
開始高媛還不以爲然,直到我給她發了一個截屏。
我對她說:【江樹說這隻狗很可愛,可惜我不能養,只能暫時放在他那了。你不是說江樹怕狗的嗎?我感覺他還蠻喜歡的。對了,你知道嗎?江樹給這隻小狗起了個名字,叫江面團。哈哈哈哈哈。】
發完這條消息後,高媛久久沒有回話,因爲她曾經一直說要和喜歡的人買薩摩耶,但是後面就把小狗的照片刪了。
【媛媛,你說我告白他會答應嗎?】
我摁下這句話後,高媛迅速回了信息。
【不行,等我回國再說。】
我無所謂地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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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課桌上,旁邊的江樹正在幫我記着筆記。
也難爲這個大忙人,演得這麼認真,平日裏在學校都見不到人影,現在天天跟着我跑教室,連早八都要跟一趟。
有一說一,他學習能力很強。雖然和我不是一個專業課,但是每堂隨聽的課都能記下重點。
不少人見我們每日形影不離,都在打聽我和他的關係。
更有甚者在得知一切是起源於網戀後,在課間主動去要了江樹的微信。
但是都失敗退場。
江樹眼神專注地看着我,「眠眠,我以爲你會生氣。可是,你似乎並不在意我身邊出現別的人。」
他眼神裏帶着憂傷。
我嘆了口氣,又演起來了。
他的表情半真半假,有時候我也很佩服江樹的勝負欲。
他現在就連在公共場合也毫不避諱對我的愛慕。這不像他以往的風格。
「眠眠,你喜歡我嗎?」
我還在課堂上昏昏欲睡打着瞌睡,江樹就忽然給我甩了一個靈魂審問。
我以往我都是吞吞吐吐,激起他的探索欲,可是現在,進度條該加快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和麪容,垂下眸子,輕輕說了一聲:「是。」
等到他再追問的時候,我又別過了腦袋。
在江樹眼裏我對江野舊情難忘,但是自己勝算最大。
在江野眼裏,我和他是愛人錯過,他不甘心。
耳畔傳來溼潤的親吻,有些癢。
我的耳朵很敏感,稍微一碰就會泛紅。
江樹看着我,神色幽深。
我趴在桌子上歪頭看向江樹,軟軟道:「我今晚想見江面團了。」
江樹動作頓了頓țüₛ,隨後回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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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很熱鬧。江樹打算在江媛回國前,向我正式告白。
霓虹燈下,是一簇又一簇的玫瑰花,旁邊是隱藏攝像頭。
我蹲在地上正準備抱起朝我飛奔而來的小白狗,就被江樹拉住了手。
江樹一臉繾綣地看着我,狀似無奈道:「眠眠的眼裏似乎只有搖尾巴的小狗,我會嫉妒的。也需要我學着小狗對你搖尾巴嗎?」
我被他以一種輕柔而又無法逃脫的姿勢禁錮,耳畔是熟稔的情話。
江野站在遠處,他整個人陷沒在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在前些日子,他因爲和江樹在子公司搶項目,被江家出手干預,到手的項目黃了。
和幾年前一樣,但凡是江野和江樹搶東西,最後家裏人都會偏向哥哥。
「別看他,眠眠。」
「眠眠,你很聰明,也很可愛。就是——有些不聽話。」
江樹的說話聲音不徐不緩,說到最後一句話,聲音壓重。我有些害怕,試圖呼喚江野的名字,卻被他掐住了下巴,他眼底帶起一絲偏執,「眠眠其實你比它更像那隻小狗,乾淨,單純又可憐。和它一起乖乖呆在我身邊不好嗎?」
而江樹盯着我的眼睛,眼底是勢在必得,「眠眠不會喜歡愚蠢的失敗者,不是嗎?」
說完他的手指掠過我的髮絲,黑髮從指尖滑落,他低下頭看着我近乎勢在必得,步步緊逼。
他理所當然地認爲勝利者會得到該有的獎勵。
我環抱住他的脖頸,江樹眼底綻放出欣喜。
江野捏着拳頭,不發一言,轉頭離開。
就在江樹一吻準備落下的時候,我指尖點在他的脣上,小聲道:「抱歉,江樹。我當初加你,是因爲把你認成江野了。但是我害怕他不會原諒我,所以一直沒有開口。」
我看着他的臉,滿眼深情揹着我的腹稿。
「你和那時的江野真的很像。」
「很抱歉,手繩還你,它值得更好的人。」
「眠眠,你是在和我開玩笑?」江樹勢在必得的表情碎裂,清冷的面孔上終於因爲嫉恨暴露出一絲陰翳。
我調整着角度,在那隱藏攝像頭面前,情深意切的告白,「很抱歉,我還是喜歡江野。」
隔了片刻,江樹不怒反笑。
他摸着我的頭髮,聲音從牙齒縫間擠出來:「你真的和那隻小白眼狼很像。明明是我喂的食,但都喜歡他。」
我意識到不妙,驚慌後退。
「江野!」
我驚慌之中,喊出了江野的名字,我被江樹拽進車內,外面的燈火隨之熄滅。
四周寂靜無聲。
江樹本身就不是一個好人,此時褪下溫和僞善的面具,顯得尤爲陰森,像是溼地裏爬出來的男鬼,叩住了我的手,
「明明作爲一隻喪家野犬,居然還能在外面找到這麼漂亮的花。可惜,他不適合作爲養花人。」
「江樹!你不能這樣——唔。」我眼底一片抗拒。
江樹不顧我的抗拒,像是在欣賞獵物的掙扎,垂着眸子盯着我,「眠眠,倘若江野離開江家,他什麼也不是。你的朋友說你家裏欠了許多債,你忍心讓他爲了你,背上千萬債務嗎?和我在一起,也能和他永遠在一起。不是一舉兩得?」
我淚水盈盈看着他:「我……」
「選擇我,眠眠。人不能太貪心。」江樹又恢復了慣常的溫柔,只是現在不似以往會剋制自己的距離,他的身體姿勢都極其具有進攻欲。
我妥協般點了點頭,咬了咬自己的脣。
「現在,吻我,眠眠。」江樹注視着我,放鬆姿態等着我的回饋。
我緩慢靠近,鼻尖觸碰,他雙眸比我快一步閉起,睫毛輕微顫動,像是蝴蝶翅膀輕微煽動的頻率。
很是奇怪,這幅樣子倒是意外的虔誠。
比我還會演。
蜻蜓點水後,江面團在車內叫了兩聲,打斷了這剛營造起來的氣氛。
我一副小白花模樣,可憐巴巴抱着他,「這樣可以了嗎,江樹。」
江樹似乎很滿意我的表現,他在我耳邊說:「乖乖的,這段時間,誰的話都不要信。你只需要知道,從今日開始,我纔是你的男朋友。」
我惶恐地被他掌控在懷中,江樹對我乖巧的態度接受良好,卡上多了一千萬,江樹標明瞭自願贈與。
富貴迷人眼,我身上所有的事物都被江樹接管,下課之後,就被接回了江樹在學校附近買下別墅。
他的管控欲似乎很強,更惹人煩了。不知道高媛看上他什麼,難道只是會僞裝的皮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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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門,苦惱地看着陽臺翻窗進來的江野。
第一天得知我和他哥在一起的時候,聽說他很受打擊。爲了讓他能有點鬥志,我特地找人將那晚深情表白的視頻給了江野。
當時他憤怒刪了我好友,作爲小白花的我能怎麼辦,只能在他過來的時候哭哭啼啼,欲語還休了。
「眠眠,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我。我想通了,我願意先做你的地下男友,但是隻要你願意跟着我,我一定帶你離開。」
江野從懷裏拿出一隻玉鐲,神色誠懇。畢竟再過三天,就是見證江樹的賭約的勝利與否的日子。
江樹曾誇下海口,讓我自願成爲他的小三,可惜現在成爲小三的似乎另有其人。
我歪頭看了看它,誇讚道:「這鐲子很漂亮,是給我的嗎?」
「是我母親的遺物。」江野看着鐲子,神色暗淡,隨後不容我拒絕,將它放在了我的手心,神色鄭重而又真摯,「如果我之前做錯了事情,眠眠可以原諒我一次嗎?」
我笑道:「當然可以啦。」
你犯錯了兩次。
原諒一次又或者是不原諒,對我而言都沒有差別。
江野鼻尖輕觸我的手背,然後臉放在我的手上,整個人心事重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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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賭約的倒數第二天,所有人都在猜是江樹這局是否會贏。
「眠眠真是惹人喜愛。」江樹親吻着我的脖頸,莫名其妙誇讚了我,隨後臉色沉沉看着窗外命人加固了窗。
但我只是矜持地點了點頭,我受人喜愛都是自己苦心維持人設的成果。
所有人都沒想到,江樹演戲認真到如此地步,甚至給我還清了所有債務。
因爲我爲了演戲全套,甚至讓自己掛名了朋友公司的股東,假裝自己差點成爲被執行人。無論江樹怎麼查,我都是清清白白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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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終於到來。
高媛迫不及待給我發了消息,期待我的告白。
俱樂部的露天草地上擺放着俗氣的花和燭光。
高媛特地穿着一襲紅裙,江樹穿着第一次見面的白襯衫,江野站在角落,而我作爲告白者像個冷靜的看客。這場告白,是江樹花了兩個自願贈與才換到的,我自然要如他所願,假裝祝他完成賭約。
「眠眠,你不是要表白的嗎?」高媛眼底帶着鼓勵。
我把玩着手上的花,在一片寂靜聲中,伸手送出了花。
人羣傳來一聲鬨笑,耳畔傳來一聲極小的聲音,「還真是心甘情願當小三了,居然爲了追人,花錢租了俱樂部的場地,不愧是江樹。」
江樹沒有拒絕,伸出了手。
秦鷙吊兒郎當拍了拍江野的肩:「三千萬輸給你哥,我還真是不虧。難得一見的名場面。問問你哥有什麼技巧,能夠讓小白花,對他如此死心塌地。」
花掉到了地上。
我看向秦鷙:「遊戲我也押注了訥。」
緊接着,我嘴裏吐出清晰流利的法語:「我押他們會做我小三。按照規則,我應該能拿滿三千萬,記得打我卡上。」
「江樹,我沒算錯賬吧。」我看着江樹,清晰地看見他的鎮靜的深情在我眼前一點點破碎,「遊戲很好玩, 可惜人太蠢啦。」
我眉眼彎彎, 露出了漂亮的梨渦,「一個人做小三我可以拿到三千萬, 江野同意了,你呢?要不要好心幫幫忙,當個三讓我的獎金翻個倍?」
「宋, 眠。」江樹向來高傲, 在理清我的意思怔愣了片刻後,整個人像是暴怒的獅子,被人攔下的時候,眼神死死的盯着我,有股不死不罷休的意味。
但是我並不害怕, 我看着攔住他哥哥的江野,無辜地笑了笑。這種恨不得殺了我的眼神, 在他弟弟身上也出現過。
我對江野說過, 只要他今天無條件幫助我,那我就原諒他一次。
在我意料之中,他照做了。
我堂哥把所有人拉近了羣聊,把這段賭約的進程做成了 PPT 放在校內流傳。
一傳十,十傳百。
只需要十分鐘不到,這個名爲「三千萬瓜」的 PPT 就會傳遍整個圈內。
與此同時,我們家買下了熱搜,助力「三千萬瓜」熱度瘋漲。
江家股份下跌忙着做公關,而我名下產業,身上的同款白色連衣裙在一夜之間被賣斷貨。
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的愛,但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看着入賬消息,我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精神損失費已經賺回本了。
作爲長期寄人籬下的女兒, 我慣常善於運用身邊的所有資源,也擅長運用一切東西作爲跳板。
江家找了江野出面, 試圖讓他扒出我的黑料。可是,我的黑料沒扒出, 卻扒到我幼時被江野推下樓, 摔折腿的消息。
無論江家怎麼做公關,都會被我死死壓住一頭。
「你想要什麼?」江家派人聯繫了我。
他們給我發了一份醫院的報告,江野在同樣的位置,摔折自己的腿。
「除了之前談好的封口費外, 我還要他們給我道歉。」
等我收到他們兄弟兩道歉的時候, 已經是半個月後。
江野一瘸一拐的, 整個人瘦削了很多。江樹陰沉着臉, 像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我忽略江樹,把手上的鐲子還給了江野。兩道視線死死追隨着我。
「你是不是很早就設好了局, 一切都是假的。」空氣寂靜, 只有江野Ṭū́ₔ發出不死心的追問。
我沒有理會他,一個失敗者沒有資格得到我的回應——除非,他還有利用價值。
路旁的木槿花還在盛開。
槿花不見夕, 一日一回新。因爲朝開暮落的特性, 常被人稱爲死人花,不招人待見。
可我卻獨愛它的四季輪轉,生生不息, 每次見面它都會更絢爛地開放。
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帶着遲疑和猶豫。
我向前走,一步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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