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

我的大學舍友，半夜躲在廁所裏偷偷生孩子。
因爲失血過多，她死在了廁所裏。
而她身旁沒有嬰兒，而是蜷縮着一具七八十歲的屍體。
那是她剛剛生下來的孩子。
他連臍帶都沒有剪，就衰老致死了。

-1-
因爲事情太過離奇，警察一聲不吭就把屍體都拖走了。
也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學校也非常配合，因爲怕事情鬧大。
我都打算去住酒店了，卻被校領導一句話拉回來了。
「繼續住在 505，絕不再談小楊，你們仨都有保研名額。」
小楊，就是那個難產而死的姑娘。
而明顯，校長是爲了維護學校聲譽。
讓我們繼續住在宿舍裏，會顯得這件事更「無足輕重」。
而保研這個條件，我心動了。
不僅是我，其他兩個舍友也心動了。
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有懵懂女生在學校生孩子了。
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學校裏了。
於是，我們都留了下來。
晚上熄燈前，舍友曉怡忙前忙後，把門窗檢查了好幾遍。
我覺得奇怪，就問她在做什麼。
她卻說：「小楊一直潔身自好，生活單調，也沒有男朋友，怎麼會懷孕呢？」
「而且昨晚，我半睡半醒間，總覺得有人進來過……」
我大喫一驚。
「你是懷疑，昨晚有人進來過？」
可是轉念一想，我又脫口而出一個更離譜的猜測。
「不對，你是覺得，小楊是昨晚被侵犯，才懷孕的？」

-2-
「是的，你們想啊……那個屍體……他真是小楊的孩子啊。」
「他怎麼能長得那麼快呢？幾個小時，就老死了……」
「我就是說，如果他能老得這麼快的話……」
「那麼從受孕到生產，也……也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吧？」
我蒙了。
但曉怡說得確實有道理。
也就是說，小楊可能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而是她剛懷孕沒多久，就開始生產了！
而且，我們也是看在眼裏的，此前她的肚子都沒脹起來。
只能像曉怡說的那樣猜測——
昨晚，她被入侵者強暴了！
雖然只是個猜測，但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我扭頭看着另一個舍友萱萱，問她：「你不驚訝嗎？你爲什麼沉默？」
萱萱頓了頓，纔回答道：「因爲曉怡這麼一說，我也恍惚記起來，昨晚好像真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我又怕又生氣，直接撂下一句話。
「那不行！那我們不能留在這裏了啊！」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兇手，那誰知道他會不會回到案發現場？
可是，萱萱卻立刻阻止了我。
「不行！你走了，大家的保研名額都會沒了！」
「不能因爲你自己害怕，就害我們也不能保研吧？」
「你這樣太自私了！」

-3-
被她這麼一說，我都愣住了。
曉怡也來勸我。
「是呀，其實也不用太擔心，畢竟學校也加強了安保，校長不會允許再出什麼岔子的啊。」
我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不過，我還是不太懂。
「爲什麼你們……對人能老得這麼快這件事，都能接受？」
她倆對視了一眼。
然後曉怡才反問我：「你都不知道嗎？」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她這才解釋道：「上個月，我們學校有個實驗室爆炸了，學校很快封鎖了消息，但是……」
「也傳出了一些新聞，好像是說……那個實驗室，進行的是一個抗衰老的博士研究課題。」
「他們在做實驗的時候，不小心創造了一個逆向病毒，是能加速衰老進程的……」
「有個博士生感染病毒並且逃走了，下落不明。」
「而那個人，可能就是昨晚侵犯了小楊的人。」
我聽得雲裏霧裏的。
「他都感染病毒了，肯定警察、學校都在找他，他爲什麼還要潛入宿舍裏來做這種事？」
曉怡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但萱萱卻搶先一步說道：「因爲，那個實驗室爆炸的意外，是小楊造成的。」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復仇。
但我還是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4-
入夜了，我們都躺下了。
雖然滿腹疑慮，但奇怪的是，我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過，半夜時。
我也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是在陽臺那邊窸窸窣窣的響聲。
陰陰沉沉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我被嚇醒了，急忙坐了起來。
響聲也戛然而止。
我扭頭想要叫醒兩個舍友，卻發現——
她們的牀上，居然都空了。
我還以爲自己沒有睡醒，急忙摸出手機。
結果看到，上面有一條半個小時前收到的微信。
是曉怡發來的。
我點開一看。
「如果你能醒來，趕緊跑！」
我徹底蒙了。

-5-
我急忙回覆曉怡。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在哪兒？」
可是她也沒有馬上回復我。
我抱着被子窩在牀角，顫顫巍巍地報了警。
警察說，他們會馬上派人過來查看。
但我還是害怕，因爲警察來的速度，可能沒有危險來得快。
我也不敢下牀。
因爲我不知道下面，或者陽臺外面，藏着的是不是人。
或者真是那個兇手？
他可是病毒感染者，昨晚還侵犯並害死了小楊，太嚇人了。
好在，曉怡總算回覆我了。
「我們在安全的地方。」
「今晚本來就沒我什麼事。」
「因爲今晚是萱萱佈置的、針對你的一個實驗。」
「她應承了更大的好處，所以纔給你下了安眠藥。」
「你能醒來算是命大了，快跑！」

-6-
我終於知道，爲什麼我能那麼迅速就入睡了。
原來是藥物作用。
雖然不知道萱萱拿了什麼好處纔要害我，但我想起她罵我自私那句話……
說不定，自私的是她纔對吧？
我艱難地從上鋪爬下來，渾身顫抖。
因爲我怕陽臺裏會有歹徒突然竄出來。
我拿了一件外套，朝着宿舍門走過去。
但即將開門的瞬間，我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因爲我發現，宿舍門居然是關好的。
如果真要害我的話，那爲什麼要關門？
開着門不是更好嗎？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思緒開始逐漸清醒了。
她倆可是跟我一起入睡的。
但曉怡卻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萱萱，裝出一副小白甜模樣。
說不定，她也在撒謊！

-7-
我沒有出去，而是躲進了自己的衣櫃，關好門。
我不敢發出聲音，只能發信息給曉怡。
「我出來了，你在哪裏？」
她停了好久，才問我：「你是從正門出來的嗎？你去哪裏了？」
果然，這句話暴露了——
她或者其他什ţų₀麼人，是在門外等着我的！
而緊接着，她又連續發了兩條信息給我。
「難道你沒有發現，整棟宿舍都清空了嗎？」
「快跑！害死小楊的兇手被放進宿舍了！」
「我在樓下保安室等你，快下來！」
我大喫一驚。
這到底是什麼規模的陰謀？
爲了針對我，居然可以把整棟宿舍都清空？
我只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學校肯定也介入了。
說不定，這還是學校所主張的，比如……
爲了完成他們某個可怕的實驗。
雖然是天方夜譚，但既然他們能做出那麼可怕的病毒，還能輕易掩蓋在小楊身上發生的事……
那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
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顧會不會把事情鬧大。
我報警了。
我編輯了一段長長的信息，發送到短信報警平臺 12110。
然後靜靜等待着。
但是還沒等到警察的回覆，卻收到了萱萱的信息。
「你醒了嗎？快回宿舍去！不要亂跑！」

-8-
曉怡讓我跑，而萱萱卻讓我回宿舍。
不管怎麼樣，她倆Ṭű̂ₒ肯定是鬧翻了。
我該相信誰呢？
昨晚害死小楊的兇手，又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還是說……
這Ṫũ̂ₚ一切，都只是她倆在操縱着？
爲了弄清楚真相，我發信息質問萱萱。
「我不在宿舍了，曉怡說你要害我，是嗎？」
萱萱的回覆倒是極快的。
「胡說！她纔想要害你！」
「我已經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我不能直接告訴你，因爲太匪夷所思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
「千萬不要離開這棟宿舍樓！」
「如果可以，你回咱們宿舍去，你在裏面絕對安全！」
這種胡里胡塗的說法，我怎麼可能相信她呢？
但是，她下一句說的卻是：「曉怡讓你出去，是因爲她在外面等你，她纔是要害你的人！」
這跟我之前的猜想，相契合了！
而萱萱說這種話，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吧？
她一定知道點什麼，而且，她也願意說！

-9-
我急忙追問萱萱。
「你最好說清楚曉怡爲什麼要害我？」
「因Ṱů³爲她可是說得明明白白的，說你是應承了學校更多的好處拿我來做實驗！」
「這也解釋了爲什麼宿舍會被清空，不是嗎？」
萱萱卻告訴我說：「纔不是，根本就沒學校什麼事！」
「這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世界，那病毒是真實存在的嗎？」
「那麼逆天的病毒，甚至違反了能量守恆，是真的可以被研製出來嗎？」
「那個什麼感染了病毒的兇手，爲什麼他自己不會直接老死，還能到處害人？」
「一切，其實根本不講道理，甚至不是科學可以解釋清楚的……」
「所以你相信我！我正在想辦法幫你！」
「不然你試試最直接的辦法，你報警，現在就報警！」
「警察不會理你的，不信你就試試？」
我愣住了。
然後立刻切出了聊天軟件，果然——
沒有新消息提示！
12110 居然沒有回覆我？
不可能的，這可是報警信息，無論怎麼樣它都應該會回覆我纔對。
這隻能說明——
萱萱說得沒錯！
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啊？
萱萱所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難道這裏……
並不是真實的世界嗎？

-10-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跟萱萱說：「你告訴我，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然我很難相信你啊！」
萱萱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回覆了我。
「如果是讓你比較好接受的方式，那我只能說……」
「曉怡死了！她不是人！」
「是她在操控這一切，反正不要相信她就是了！」
我不解到發送了一連串的「？」給她。
畢竟我們都是大學生，我們很少相信鬼神之說的。
而她，卻還是娓娓道來。
「是真的，今晚你睡着之後，曉怡就率先出門了。」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偷偷走出去，明明今晚忙前忙後檢查宿舍的也是她啊。」
「出於好奇，也怕她出事，我就偷偷跟出去了……」
「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嗎？」
「整棟宿舍一個人都沒有，彷彿所有人都消失了！」
「而曉怡一個人慢悠悠的，像個女鬼一樣，下了樓。」
「她走出了一樓的宿舍大門，然後……」
「被黑暗中的一把刀，砍掉了頭！」
「是真的，整顆頭都被砍了下來，鮮血噴湧不止……」
「所以我才讓你別離開宿舍，因爲外面的黑暗裏，不知道藏着什麼啊！」
「我根本看不清，因爲我都快被嚇死了，我渾身顫抖，我只想報警。」
「可是，接下來發生什麼你知道嗎？」
「曉怡她，她把自己的頭捧了起來！」
「她沒有死！」
「她居然拿着自己的頭顱，慢慢地走回宿舍樓裏來了！」
「打出這些字，我都覺得魔幻，太不真實了。」
「我急忙躲在樓道里，報了警……」
「可是你猜怎麼着？沒有用，報警沒有人理我！」
「所以我才說，這肯定不是我們所熟悉的世界，不然怎麼可能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

-11-
我盯着萱萱給我發的這一大堆信息，眼睛都看花了。
不是我看不懂，而是我實在難以置信。
我花了好一會兒時間才消化掉，但得出的結論卻只是——
萱萱是瘋了嗎？
但我也抓住了一個矛盾點。
她說話前後不一。
我連續發了兩條信息，質問道：「既然曉怡死了而且還回宿舍樓來了，那爲什麼你還說宿舍是安全的？」
「既然宿舍是安全的，那你爲什麼不回Ṭũ̂₇去？」
我以爲她根本沒辦法圓好這個謊言。
沒想到，她居然是邏輯自洽的。
「因爲我聽到她那顆頭顱，喃喃自語說的話了啊！」
「她說ťū́₍：『要讓她出來……』」
「這就意味着，她並不能進咱們宿舍，不是嗎？」
「而我不能回去，是因爲我躲在了一樓的樓道里，我不敢露面。」
「我貿然走出去要是被她發現了，不就第一時間會被她殺死嗎？」
我驚呆了。
這居然跟我所知道的現實，重新契合上了！
因爲在我這邊，曉怡確實是讓我下樓，說她在保安室等我的。
我是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走不是，留也不是。
而這時候，萱萱的一句話卻讓我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你現在在哪裏？」

-12-
她在探問我的藏身之所！
我肯定不會告訴她，我還藏在衣櫃裏。
但是，我可以藉此機會，測試她。
因此，我對她說：「我相信你，那我馬上就回去咱們宿舍！」
「你也想辦法快點兒回來！」
她也迅速回復我說：「好！沒問題！」
我的想法是——
接下來，我只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願意回來就行。
如果是的話，那她也許可信。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纔剛收到萱萱的信息沒一會兒……
外面就傳來腳步聲了！
而且，門並沒有被打開的聲音。
我甚至可以判斷出，那腳步聲是從陽臺那邊傳過來的！
這意味着——
陽臺真的有人攀爬進來。
兇手是存在的！
萱萱出賣我了。
在確認我會回來之後，她告訴了這個兇手，所以他攀進陽臺埋伏我了！
太可怕了。
我嚇得在衣櫃裏瑟瑟發抖。
什麼「宿舍裏纔是最安全的」，都是一派胡言，都是她吸引我回來的藉口罷了……
那麼關於她所說的曉怡身上發生的事，也是假的嗎？
因爲這時候，我又收到曉怡的催促信息。
「你還沒有逃下來嗎？」
「咱們宿舍裏太危險了，快找機會跑！」

-13-
雖然已經確定萱萱不懷好意，出賣了我，但也不能排除，曉怡就完全沒問題。
因爲今晚，實在太詭異了。
我忍不住，直截了當地跟曉怡說：「萱萱跟我說了很多話，我不太信任你了。」
「如果真發生了這麼詭異的事，宿舍樓都清空了，那憑什麼我能逃出去？」
而她的回覆則是：「我不知道萱萱跟你說了什麼離譜的話，但事情其實很簡單。」
「晚上說到的那個病毒還記得嗎？」
「他們想要復刻小楊身上發生的事，他們想要這種可以轟動世界的、準確的實驗數據！」
「而選中的實驗體，就是你！」
「但是身上帶着病毒的兇手，他是不可控的啊，他可不會配合學校。」
「所以才需要清空宿舍，而且宿舍樓周圍都沒有佈置任何人。」
「學校留了很大的空間，全都給萱萱去操作了！」
「所以萱萱是兩頭通氣，她聯繫兇手誣陷你纔是罪魁禍首，讓兇手來害你了！」
「然後她也肯定要穩住你，讓你留在某個固定的地點。」
「你自己好好覈對一下，萱萱是不是這樣對你了？」
我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
但，還是有些地方說不通……

-14-
我質問曉怡。
「可是，萱萱怎麼會能聯繫到兇手？」
曉怡這才告訴我全部真相。
「唉，你應該問的是，爲什麼我們會知道，引起那場實驗室爆炸的是小楊呢。」
「因爲當時我們三個就在一起。」
「一開始，是小楊先認識了那位博士學長，我們是受Ṭṻₙ邀前去他們實驗室參觀的。」
「學長應該是在追小楊，所以賣弄了起來，跟我們炫耀他們的研究內容……」
「說一旦成功，諾貝爾獎都不在話下之類的。」
「但萱萱手賤，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讓實驗器材發生故障，導致了後面一系列災難……」
「我甚至懷疑，昨晚小楊被害，也是她故意放學長進來的。」
「因爲萱萱要甩鍋啊……」
我還是覺得不解。
「我都不在你們現場，怎麼可能誣陷到我身上啊？」
曉怡也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說動學長的，但是……你敢賭嗎？」
是的，我不敢賭。
而且我確實聽到了陽臺那邊有腳步落地的聲音。
兇手，他就一直躲在陽臺裏！
他非常有可能，就是曉怡所說的學長啊。
所以，最重要的問題也來了——
就算我確認了曉怡說的真相纔是真的，那我該怎麼逃呢？

-15-
只要我從衣櫃裏走出來，陽臺裏的兇手，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襲擊我。
所以直接走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過，既然萱萱能夠聯繫這個兇手……
那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從萱萱這裏下手了。
如果能通過她的手，引開外面這個兇手……
那不僅說明曉怡說的全對，而且我還能逃出生天！
我思考片刻，然後才發信息給萱萱說：「我回不去了！我看到奇怪的東西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是很可怕，它擋住了我的路！」
「我現在躲在二樓，210 寢室裏，你能來找我會合嗎？」
當然，我根本不是要她來找我。
我是要她遙控兇手來逮我，那樣我就可以趁機逃走了。
很快，我就收到了她的回覆。
「行，那你不要到處跑，我去找你。」
而在這時，我果然聽到——
陽臺裏傳出聲音了！

-16-
跟我的猜測，基本無異。
陽臺裏面傳出來的是開關門的聲音——
原來兇手躲在廁所裏了。
而緊接着，腳步聲也響了起來。
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往寢室裏走。
沒錯，雖然他是從陽臺進來的，但是確認我不在宿舍裏後，他也可以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
只要聽到關門聲，就行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焦急地等待着。
終於，他好像已經走到宿舍門了。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並沒有開門出去。
我能明確地聽到，他的雙腳停頓了兩秒鐘——
他應該是轉了個身！
然後步履，又往宿舍裏面走了。
怎麼會這樣？
我更害怕了，因爲我怕他發現我躲在衣櫃裏。
但好在，他沒有。
他的步履，走到陽臺處的時候，又停頓了兩秒——
他又轉身，繼續往宿舍門方向走。
這……
我突然意識到，他好像是在宿舍裏，躊躇踱步，徘徊不定！
這又是爲什麼？
直到，我聽到他發出喃喃自語的聲音。
「這，這該怎麼辦呢……她一定會看到我的……」
不。
不是「他」。
而是「她」！
外面這個「兇手」，是一把蒼老顫巍的女聲。
而且她的聲音……
像極了，萱萱！

-17-
我徹底蒙了。
一直躲在陽臺裏的居然不是兇手。
但她，是萱萱嗎？
我不敢確認，因爲她的聲音實在太老了。
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因爲小楊生下來的孩子，是真的一下子就變老了。
那個可以導致衰老的病毒，可能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萱萱是被感染了病毒嗎？
我不知道，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踱步了一兩分鐘，又突然停了下來。
我仍然沒有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這說明她仍然在宿舍裏面。
但是，我的手機卻收到了信息——
正是萱萱發給我的！
這一下，我確定外面這人就是萱萱了。
剛剛明顯她是停下來打字，所以腳步聲纔會戛然而止。
而她發給我的信息內容是：「我已經看過了，從 210 出來後左邊的樓梯，是絕對安全的！」
「你直接上來就行了。」
「記住，回到宿舍後怎麼也不要出去！」
這句看似爲我好的話，真的畫蛇添足。
我懷疑我真出現在這宿舍裏，可能就會被她弄死。
這就再也不是我要不要出去的問題了。
我想了想，悄無聲息地按着屏幕，質問她：「你爲什麼不過來找我？」
她踱步那麼久，想出來的理由卻異常可笑。
「因爲你誤會我了，我的出現只會讓你更害怕。」
可是，緊接着，她又說：「只要你別相信Ťű̂³曉怡就行了，她真的死了，不信你看這個。」
她居然發來了一張聊天截圖。
是她跟曉怡的對話。
其中，她問曉怡：「放過她可以嗎？」
可是曉怡卻回答：「那誰放過我了嗎？」
我愣住了。

-18-
我已經徹底迷糊了。
曉怡是真的要殺死我？
那她說的一切，都是在騙我了啊。
可是，萱萱這裏又是怎麼回事？
她說的「曉怡被砍頭」這件事……
難道也是真的嗎？
一會是急速變老，一會是被砍頭之後還能繼續活着……
這一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
我仔細想了好一會兒，發現就算萱萱沒有撒謊，那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因爲她只讓我留在自己宿舍裏。
那之後呢？
連警察都不理會我們，學校更是助紂爲虐，我們該怎麼辦？
想到這，我也發信息質問萱萱。
「但是，你只讓我回自己宿舍，請問這能解決什麼問題？」
「難道我就只能留在宿舍裏，等死嗎？」
萱萱急忙回覆我。
「不是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你絕對不會有事！」
「糟糕了！曉怡她在四處找你了！」
「我求求你了，你快點回宿舍去啊！」
而同時，我也聽到門外——
她急得直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踱步聲更加激烈。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坐立不安的模樣。
所以，哪怕她說的話不是那麼有說服力……
我居然也覺得，她有點可信？

-19-
我急忙把這可怕的念頭從腦子裏趕了出去。
我纔不會輕易相信她，我絕不能輕易暴露自己。
但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能把她引出去嗎？
我想了想，順着她說的話做了另一個嘗試。
「我在二樓！快來救我！」
發出去之後，萱萱秒回了我幾個信息。
「你碰到曉怡了嗎？」
「你在哪裏？具體位置？」
而我全當收不到，因爲在我營造的假設中——
我是陷入危險中了。
怎麼可能繼續回信息呢？
而外面的萱萱，果然急了。
我聽到她的腳步聲，比之前都要急促。
而這一次，她竟然真的毫不猶豫就打開了宿舍門！
伴隨着關門的聲音……
我重重呼了一口氣。
她居然真的出去救我嗎？
可是，事情總有些不對勁。
她說的話太玄乎了，難道曉怡真能變成惡鬼不成？
如果是真的……
那我該怎麼逃？

-20-
我繼續躲在衣櫃裏，好好思考了一番——
萱萱最後說到，曉怡已經不滿足於在樓下門衛室等我，而是要上樓找我。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我有機會逃出去！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她倆都沒見到我，我就已經溜出去了。
雖然不知道宿舍樓外面是什麼情況……
可是隻要逃出去，肯定就會有希望的吧！
所以我要確認的是，曉怡的動向。
我切回跟曉怡的對話框，打了一行字發出去。
「萱萱爲什麼會變老？她也想殺我嗎？」
這條信息，一定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因爲我把萱萱的樣貌描述出來了，這意味着——
我跟萱萱碰過面了。
這應該，是曉怡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吧？
果然，沒多久，曉怡就緊張地問我：「是的，她跟學長是一夥的！」
「可能他們出現矛盾，她也被感染了吧？」
「這太危險了！你絕對不能跟她接觸！」
「我馬上去幫你，你在哪裏？」

-21-
太好了，她上當了！
既然萱萱是往二樓去了，那麼……
引她倆相見，是最好的方法了。
所以我又跟曉怡說：「我在二樓！在 210 裏面躲着！」
「我從窗外偷偷看到，萱萱她在外面！」
「她老得不象話，像個魔鬼！」
「你能來接我嗎？」
而接下來，曉怡再沒有回覆我信息了。
我知道——
她一定也是衝着 210 去了。
我立刻從衣櫃裏闖了出來。
沒作停留，我又衝向了宿舍大門。
打開門，環顧四周——
果然，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整棟宿舍樓，應該是真的已經被清空了！
但也顧不上這麼多了，我朝着樓梯方向小跑了過去。
逃。
當時我的腦子裏，只有這一個念頭。
如果幸運的話，她倆此刻會在二樓走廊裏相遇，甚至廝殺。
而我，就能順利逃脫了！
但，事情居然沒有那麼幸運……
當我下到二樓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走廊。
這一眼，讓我魂都快丟了。
因爲迎面而來的，居然就是——
曉怡！

-22-
只見她披頭散髮，脖子以下渾身血紅，這正好印證了萱萱的說法——
她的腦袋，曾經被砍下來過！
而見到我，她目露兇光，抬起手來就是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果然是要殺我啊。
我嚇得腿都軟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要轉身逃跑。
她就像一隻惡鬼，衝着我飛奔了過來！
可就在這時，她的身後，一個更快的身影居然追上了她！
是萱萱。
她手裏拿着一根棍子，一頭敲在了曉怡的頭上。
力度之大，把她的頭像棒球一樣，打飛了好幾米遠！
曉怡因爲失去了頭顱，身體也側向一旁，倒了下去。
我纔看到——
拿着棍子的萱萱，果然已經蒼老得不象樣了。
而且她的腹部，還有一個碩大的口子正在流血。
明顯是剛剛被曉怡的匕首劃傷了。
我的雙腿還沒有恢復過來，萱萱已經拿着棍子，搖搖晃晃朝我走過來了……
我心裏一驚。
難道，她也要殺我嗎？

-23-
不過，我猜錯了。
她一邊喘着大氣，一邊指着樓梯, 用沙啞的聲音朝我吼道：「上去！回宿舍！躲好！」
還沒等我反應，她又轉身去看曉怡。
我也驚呆了——
失去頭顱的曉怡身體，並沒有失去行動能力！
她在地上掙扎着爬了起來, 然後朝她頭顱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果然, 是厲鬼啊！
「快跑啊！」
萱萱又吼了我一句。
我終於能夠邁動雙腳，轉身上樓了。
而萱萱也跟着上來。
雖然她爬得很慢, 但就曉怡撿頭顱的速度，肯定追不上我們。
我率先回到了宿舍，但是我卻並沒有立刻把門關上。
我隱隱覺得，我必須讓萱萱進來。
不然之後怎麼辦呢？
我仍舊什麼都不知道，連怎麼逃生都不知道！
所以，我在等她。
可是，萱萱遠遠看到我沒有關門的時候, 卻又朝我吼道：「想, 想什麼呢？把門關上！」
我愣了一下。
她腳步蹣跚地衝了過來——
「砰！」一聲。
因爲我們宿舍是外開門, 所以她輕而易舉就把門轟上了！

-24-
我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急忙問她：「你幹什麼？你爲什麼不進來？」
我伸手要去開門, 卻發現她把門頂住了。
嚴嚴實實的, 我根本打不開。
而緊接着，她蒼老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你，你要藏好, 千萬不能開門……她, 進不去的！」
我異常不解。
「爲什麼？你怎麼確定她進不來？而且……今晚,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怎麼突然就這麼老了？真的有什麼衰老病毒嗎？」
萱萱咳了咳, 才說道：「孩子，你放心……我會攔住她的……因爲……」
「她也是我的孩子呀……」
我愣住了。
萱萱她, 在說什麼？
可是, 她也還在繼續說着，乍一聽像是毫無邏輯的話。
「你睡着的時候……我……我都弄清楚了……」
「死掉的小楊……是過去的我……」
「如果, 一個人沒有出生過……那他是不是等於……直接老死了呢？」
「至於萱萱……她呀……她也是我犯的錯……是我要贖罪的錯……」
「我就說了……你沒辦法接受的……對吧？」
「如果離開這棟宿舍樓……那就真的……徹底沒救了……」
「不過還好……還好呀……你還是回來了……」
「沒事的, 我只是會流血而已, 我沒事的……」
「你也一定沒事哦……就算拼了命……我也會讓你……沒事的……」
「乖……躲在裏面……不要出來……」

-25-
不知道爲什麼, 聽着萱萱溫柔的話，我突然有點想流眼淚。
我居然，再一次，想要相信她。
雖然我也並不太聽得懂她說了什麼。
也許從來就沒有什麼衰老病毒，也沒有什麼學長、兇手……
躲在陽臺的, 一直都是萱萱。
她變老了, 不敢讓我看到, 所以才藏起來。
而從一開始，萱萱就不願意讓我離開宿舍。
哪怕是用了責怪我自私的方式，她就只想我留在這裏。
因爲她從頭到尾, 都擁有那樣的下意識……
哪怕在她還沒弄清楚之前。
我好像知道這個宿舍是什麼地方了。
我摸着門板, 說道：「我不會離開這裏的。」
萱萱也說：「這就……對了……我……等着……等着你哦……」
然後, 我聽到了曉怡的聲音。
可我不會理她的。
而她在外面罵罵咧咧的，卻始終——
都進不來。
她是真的進不來啊。
萱萱，沒有騙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
我靠着門板, 漸漸睡着了。
而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
我被人用兩隻手掌輕輕抱了起來。
世界，一片模糊。
我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