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攀高枝，我經常勾引姨母家的兩個表哥。
剛有點眉目，我又偶遇了清冷端方的侯府世子被下藥。
我沒猶豫，立刻去爬床撿漏。
原因無他，我雖然看著膽小如鼠，但心比天高，就想攀高枝……
後來，世子爺被抄家，全家被流放。
我不想去。
想像之中，我那清冷丈夫，是個君子，一定會放了我。
但現實是，他目光冷冽地盯著我：「我這裡沒有和離或休妻，只有喪偶。」
我抖了抖，強笑道：「自然夫君去哪裡，妾身就去哪裡。」
我苦哈哈跟著他吃苦受累，怨氣一天比一天重。
我剛不想過了，結果他舉兵造反……
我看著他俊美的臉，只能眼神癡迷地親了上去……
-1-
跟著嫡母去京城探親。
我發誓，我一定會把握住機會，嫁個年輕有前途的公子。
而不是去給一個老男人當妾。
我首先看上的，是嫡母親姐姐的兩個兒子。
雖然不是親的，但我也叫姨母和表哥。
-2-
大表哥是侯府世子，將來能繼承爵位。
我要是嫁給他，就是侯府夫人。
連嫡母都得高看我一眼。
二表哥讀書厲害，中了榜眼，在翰林院當值。
據說翰林院是內閣首輔的必經之路。
要是嫁給二表哥，那我將來就是首輔夫人。
-3-
但我是靠老實巴交出名的。
我在家裡從來不爭不搶，老實憨厚。
所以才在一眾庶子女中，得了嫡母的另眼，將我帶到京城來探親。
我不能破壞自己的形象。
免得把嫡母惹得惱怒，斥責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直接把我送給個老頭做妾。
-4-
大表哥喜歡清晨練武，我早起划船去收集朝露。
用朝露給嫡母泡茶喝，展現我的孝心。
多了幾次，大表哥就注意到我這個沉默寡言，但貌美無雙的表妹了。
我每次都含羞帶怯地用眼神勾他。
大表哥明顯被我勾得有些上頭。
好多時候，他都不練武了，而是去幫我收集朝露。
放在我的船上。
漸漸地，大表哥不僅給我收集朝露，還送我些珠寶首飾和玉佩。
-5-
大表哥送我同心結後，我捏著同心結，悄悄找到了大表哥。
我們倆在ṭûₒ一個遠離主院很遠的竹林裡。
大表哥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表、表妹，找我何事？」
我咬著唇，把同心結遞給表哥，欲語淚先流：「表哥，你待朝朝的情誼，朝朝清楚，可是、可是，朝朝無法接受。」
大表哥急了，握住我的手，急切道：「為何？」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轉了個身，哭著道：「大表哥仙人之姿，朝朝只是一個妾室的女兒，又怎麼配呢。」
我流著眼淚看著大表哥，我知道我的樣子一定很美。
最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我咬著唇：「大表哥，朝朝能喜歡上大表哥，能得大表哥的喜歡，此生已經足矣。等大表哥娶親時，朝朝就為你殉情。」
說完，我吻了下他的側臉，在他呆愣的目光中，提著裙角就走。
大表哥為人有些衝動，沒腦子。
而且喜歡按照自己的思路辦事。
-6-
我這麼一激他，他又在對我上頭的時候，一定會為了娶我，想出辦法來。
就算不能順利做他的妻，從妾開始幹，我也一定能爬上去。
果然，他一把拉住我，急切道：「表妹，我一定會娶你。」
我哭著說：「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地位這麼低微。嗚嗚……我嫡母是想著送我給那些老男人做妾的……」
大表哥急忙道：「我一定會想到辦法，你先給我點時間。」
我撲進他懷裡：「大表哥，你真好，這事，你在想到辦法娶我之前，別告訴別人，我怕被嫡母知道了，要打死我。嗚嗚……」
大表哥答應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能想到什麼辦法娶我。
但把希望只寄託在大表哥身上，顯然是不行的。
-7-
我又把目光瞄準了二表哥。
二表哥雖然是書生，但他喜歡去踏青打獵。
時常帶著我們兄弟姐妹出行遊玩。
有次，我故意跟著他的方向去，假裝迷路崴腳。
二表哥救了我。
我楚楚可憐地哭。
我的美貌是很能迷惑人心的。
二表哥帶著我，騎在高頭大馬上。
因為我說我不會騎馬。
他就只能這麼送我回去。
經過那麼一遭，二表哥就總是盯著我發呆。
-8-
我覺得，二表哥娶我的希望更大。
因為他不是世子。
將來要分家出去的。
所以我想多勾勾他。
但實在沒有太多的機會。
畢竟我是個老實巴交的庶女，要經常在嫡母和姨母面前盡孝。
近來，有ṱŭⁿ一個機會，那就是皇帝要出宮打獵。
要帶很多大臣和家眷隨行。
姨父和姨母就在其中。
而我嫡母準備把我也帶上。
-9-
這令我驚喜。
雖然我偷聽到，姨母暗示嫡母，可以把我送進宮裡。
我長得貌美，看起來沒什麼腦子，老實巴交，又不會說話。
嫡母覺得我好擺弄。
所以願意把我的價值最大化。
但老皇帝雖然地位高，但我也知道，他已經是風燭殘年了。
幾個皇子都長大成人，虎視眈眈。
我就算進宮就懷上了孩子，也沒法讓孩子去爭奪太子之位。
到時候，我要麼就是陪葬的命，要麼就得淒苦地去看守皇陵。
這樣的生活，我不要。
不過我肯定要跟著去的。
人越多，水越混，越有利於我摸魚。
-10-
正巧，大表哥來找到我。
大表哥現在是皇帝身邊的護衛。
他說：「表妹，狩獵的時候，我爭取多表現一下，要是皇帝要賞我，我就求他為我們賜婚。 」
我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感動地點頭。
沒想到，大表哥對我如此情深義重。
我以後，一定會做個賢妻良母，好好伺候他。
二表哥也來找我，說了差不多的話。
我摸著下巴，皇帝賜婚，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啊。
畢竟誰能抗旨呢。
-11-
本朝民風開放。
我跟著表哥表姐們去了皇家別院。
在路上的時候，大家有說有笑，關係融洽。
雖然因為我身份低微，為人木訥，只是個陪襯，但我也覺得很好了。
兩位表哥的朋友們，也是各個龍章鳳姿，各有富貴。
都是些世家公子。
我跟在五表姐身邊。
五表姐已經訂婚。
為人和善，願意帶我。
為我介紹了很多這些公子小姐之間的愛恨情仇。
-12-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鎮北王府的世子顧青安和趙家小姐的事。
顧青安不僅是之前擊敗匈奴的赫赫有名的鎮北王的獨生子，自己也是文武全才，不僅能帶兵剿匪，還能科舉考出個狀元。
就是和二表哥一起考的。
二表哥是榜眼。
顧青安是狀元。
這還是其次。
趙家小姐是趙丞相的千金大小姐，喜歡顧青安多年。
但顧青安一直不為所動。
趙小姐只能追著顧青安跑。
顧青安在哪裡喝茶，趙小姐立刻都能殺過去偶遇。
但顧青安立刻就會跑。
兩人成了京城的談資。
我聽得頗為羡慕。
京城就是好。
八卦都比我們江南那邊有意思。
我要是能生活在最熱鬧的京城就好了。
-13-
那顧青安確實長得非常不錯。
身高很高，估計有八尺。
一張臉，長得比那些小館還好看。
那雙眼睛，真是看人都是風流多情的。
聽說他不近女色，連個通房都沒有。
五表姐總結道：「是朵不易攀折的高嶺之花，連趙小姐都拿不下，嘖嘖嘖。」
五表姐又在我耳邊低聲道：「聽說，他可能得了不能碰女人的怪疾，不然怎麼二十了，還不娶妻。又或者，喜歡男人。嘖嘖嘖，可惜了。」
我看著顧青安那張臉，也陷入了沉思。
-14-
行宮還是很好玩的。
好山好水好風景。
大家打獵也興致勃勃。
我們這些女眷，也穿上了騎射服，去打獵。
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苦學騎射，這樣拔得頭籌，讓皇帝賜婚。
但我是個菜雞，勉強能拉開弓。
為了保持我的柔弱形象，我還假裝不會騎馬。
我的丫鬟牽著我的馬，只能看著其他公子小姐進了山裡。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兩位表哥一定要表現好了。
至少我能嫁一個也行。
-15-
我繞著溪水那邊走。
我感覺沿著溪水走，會碰到梅花鹿。
而且秋天的景色好。
楓葉都紅了，飄落在溪水邊，非常好看。
直到我走著走著，聽到了兩個人的聲音。
一個是趙小姐，一個是顧青安。
趙小姐的聲音氣急敗壞：「顧青安，我哪裡配不上你！你給我站住！」
顧青安冷聲道：「滾。」
我撥開樹葉往另一個方向看。
這溪水有個斷崖。
他們倆在斷崖下面。
顧青安看起來有點狼狽，他跑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趙小姐一直在追。
他們倆幹嗎呀。
不是說顧青安文武雙全嗎？
-16-
趙小姐喊道：「你站住！那藥不解，你這輩子就不行了！」
眼見著前面也沒路了。
我還想，這京城女子就是猛。
我都沒想到用藥呢。
看來這趙小姐要成功了，真是我輩楷模。
我剛這麼想，那顧青安長鞭一甩，糾纏在樹上，然後他一個借力，就從斷崖下飛了上來。
那麼高的斷崖。
他直接飛了上來。
看到我和我的丫鬟，他愣了。
我們也愣了。
因為他現在就像一隻熟透了的蝦。
他難受得緊，對我道：「宋家妹妹，快，救我一救，別讓我被下面那個瘋女人找到。」
-17-
我哦了一聲，忙扶著他上馬。
我也不好裝不會騎馬了。
他上了馬，我也翻身上去，從背後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抱住他，然後讓小丫鬟趕緊跟上，我們跑了。
結果這馬發癲，瞎跑。
不往回走。
山林又ţüₘ大又繞，直接把我們倆繞迷路了。
小丫鬟也不見了。
天色越來越暗。
顧青安渾身都濕透了。
我也快哭了。
我不會因為一時好ťŭ̀⁵心，就要葬送性命吧。
-18-
我找了個山洞，扶著顧青安進去。
他渾身都滾燙。
我在旁邊啪嗒啪嗒掉眼淚。
我不想死。
但我們迷路了。
趙小姐真是有病。
想要下藥，不能在個賞花宴什麼的下藥嗎。
這荒郊野嶺的，她想辦事，那也是不倫不類。
跟野獸似的。
一個京城的大小姐，還不如我。
這顧青安真有那麼好……
我把目光緩緩移向了顧青安。
-19-
他也正盯著我。
雙拳緊握。
痛苦不堪。
見我看過來，轉開了目光。
俗話說，你可以懷疑權貴的人品，但不能懷疑他們的選擇。
既然顧青安這麼好，還是京城不少少女的心尖寵。
而他本人又有家世和能力，將來嫁給他，那不就是……
鎮北王王妃？
我的心臟跳得砰砰快。
乖乖。
他長得也很可口啊。
雖然這裡環境差了些，但也有些野趣。
叫花子，就不能嫌冷飯餿了。
-20-
我楚楚可憐地過去，善良地摸了摸顧青安的額頭，抽泣著小聲問：「顧公子，你發燒了，我們又迷路了，怎麼辦？」
我們這個山洞，裡面有一張石床。
我道：「我扶你進去休息。等他們來救我們吧。」
他嗯了一聲。
好在旁邊有些乾草。
我鋪上去，又把他的披風和我的披風，都給鋪最上面，才扶著他躺下。
我看著他。
他的呼吸都重了。
但還是克制地不碰我。
我慢慢觸碰到他的手指，小聲道：「要不要我幫你呀，萬一你真的死了怎麼辦？」
他眼睛都赤紅了。
我的手一碰到他，他立刻就大力把我拉進了他懷裡。
然後我就成了他的獵物一般，他捏著我的下巴，逼迫我仰頭看他，隨即，就是鋪天蓋地的吻……
-21-
我沒了清白。
縮在角落裡哭。
顧青安沉默地穿衣服，聲音還很啞：「宋家妹妹，我會對你負責。」
不過，他話音一轉，又道：「只是，我可能不是你的良配，跟著我，未必有好日子過。」
我淚眼蒙矓地看著他。
不是吧。
大哥，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說這個？
那你剛剛怎麼不說清楚？
他看著我，又心軟了，拉我進他懷裡，抱著我，安慰道：「別哭了，都是我的不對。」
我抱著他，聲音哽咽：「我不怪你。我們都是受害者。」
-22-
我們出洞的時候，天色都完全黑了。
他弄了個火把，把我背在背上。
那瘋馬也跑了。
我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小聲道：「王爺和王妃會同意你娶我嗎？畢竟我身份低微。」
他道：「這事交給我。」
我們走了一陣，終於遇到了來找人的眾人。
我被帶了回去。
被嫡母和姨母問為什麼和顧青安在一起。
我說他遇到危險，我救了他，結果我們迷路了。
姨母說讓我晚上去獻舞。
我跳舞還行。
-23-
她們給我準備了一身非常漂亮的衣服。
催促我趕緊去換。
我捏著衣服。
去換了。
我實在沒力氣跳舞了。
但嫡母和姨母的話又不能不聽。
等我到了大廳那邊，就聽到了音樂聲，是我很擅長的那支舞的音樂。
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顧青安也在席間。
我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
他看著我，示意我稍安勿躁。
結果，我一分神，下午又劇烈運動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24-
全場譁然。
音樂聲也停了。
眾人都看著我。
沒說話。
看臺上那個老皇帝也色眯眯地盯著我。
我快被嚇哭了。
幸好，顧青安一個箭步沖了上來。
他扶起了我，然後和我一起跪在中央。
他朗聲道：「陛下，臣心悅宋家第七女宋朝朝，求陛下為臣賜婚。」
老皇帝愣了下，很感興趣的樣子：「朕聽聞愛卿不近女色，看來傳言也不盡可信。」
顧青安握住了我的手，然後磕頭：「求陛下成全。」
最後當然是成全了。
-25-
想到我要嫁進鎮北王府，我就興奮。
姨母和嫡母沒想到我命這麼好，笑著祝賀我幾句，就讓我下去了。
之後，我都安靜地待在院子裡，等著回去成婚。
兩位表哥自然是不能見了。
不過碰到的時候，含情脈脈看一眼，然後欲語還休。
他們能自己想通，這就是造化弄人。
-26-
和顧青安成婚，沒有什麼意外。
我從姨母家出嫁。
嫡母給了我很多嫁妝，大大地表現了一把她的賢良淑德。
我爹沒來京城。
他還在杭州任職。
只寫了封信給我，叫我以後出嫁從夫，孝敬公婆。
-27-
成親那天，鑼鼓喧天，氣氛熱烈。
但其實進了鎮北王府，有種冷清之感。
一切禮成後，我和顧青安坐在喜床邊。
他還是那個清冷端方的公子，對我道：「就寢吧。」
洞房他也很克制守禮，雖然我其實更喜歡他中藥那天的表現。
雖然有些粗暴，但看著像個真人。
現在吧，感覺就是戴著一層面具。
做完了，下人端來水，各自擦洗，就睡了。
他睡一床被子，我睡一床被子。
-28-
我之前以為，成婚後，嫁給好人家，就是鐘鳴鼎食，華服錦衣，珠寶翡翠。
過的是花團錦簇的熱鬧日子。
結果，現實完全相反。
王府的人口很少。
鎮北王在北方看守邊境。
王府裡就王妃和顧青安。
王府常年吃齋念佛。
等閒見不到人。
顧青安白天上值。
也見不到人。
王府的下人也很少。
特別少。
特別安靜。
要不是還有個大院子。
我都懷疑自己嫁了個鬼屋。
-29-
也沒什麼親戚過來做客。
我剛來京城不久，也沒人邀請我出去聚聚什麼。
之前想攀高枝，嫁給富貴人家，本意是想讓人羡慕我來著，結果發現，我的生活裡，好像人更少了。
我：？？？
我陷入了沉思。
王府的家也不歸我當。
婆婆也不給我立規矩。
我倒是可以出去買各種珠寶首飾。
但王府的庫房那些東西已經堆積如山了，我想要可以自己去拿。
當然，第一天時，婆婆就送了上百件給我。
我興奮了幾天。
本來想戴著的，雖然沒有外人看，但我自己穿金戴銀，我自己看著舒服。
-30-
但顧青安看到我的打扮，愣了下。
他點評：「不要把這麼多俗物戴在身上。」
然後他叫了個嬤嬤來教導我怎麼打扮才符合我的身份。
最後的結論是，戴個一兩件，意思意思，還是要素淨為主。
而且，我感覺我被鄙視了。
沒見過好東西的那種鄙視。
顧青安在床上也不熱情。
特別規律吧。
三天一次。
做完就擦擦，自己睡了。
我感覺我成婚，成了個寂寞。
他還很忙。
有時候飯都不回來吃。
-31-
不久後，有人給我帖子，要我出去賞花什麼的。
我婆婆直接讓我回絕。
我更加覺得沒啥意思。
顧青安知道了，對我說：「母親是為你好，能不出風頭就不出風頭。」
我當時還不知道什麼意思。
等到我們全家都下了大獄，我才知道，這王府，簡直就是個空架子。
誰嫁進來，誰倒楣。
-32-
我們被關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罪。
老皇帝死了。
新帝即位。
殺了幾位皇子。
鎮北王府的所有人都被關了。
我和婆婆被關在一起。
顧青安被關在男人那邊。
婆婆被抽得渾身是血。
我也是。
我們被說謀反，要我們招供。
我都要冤死了。
-33-
最後，還是監獄起火，有人劫獄，我才跟著被救了出來。
郊外，一輛馬車旁。
一群黑衣人騎著馬。
而我的夫君顧青安一身狼狽，滿身是傷。
他們要逃跑了。
公公在北方。
公公手裡才多少兵啊。
不過五萬。
這次新帝召回鎮北王，他不回，等新帝坐穩朝堂，鎮北王還有得活嗎？
我不想去送死。
而且這一路，要過城池，我們目標這麼大，肯定不好過。
-34-
顧青安撫了他娘，把他娘扶上了馬車。
他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我終於知道鎮北王府不是個香餑餑了。
我覺得，沒人能和朝廷作對。
皇帝要誰死，誰就得死。
之前儲君之爭，鎮北王府站錯了位，被新君清算。
他們也沒把我當家裡人吧。
不然我也不會現在才知道這個形勢。
既然如此，顧青安也是個君子，他肯定會願意放我一馬的。
我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他既ŧüⁱ然能逃獄，肯定有後手，給我點錢，讓我去買個莊子做個有錢的閒人，是可以的。
-35-
他開口了，聲音還是清冷的：「現在要去北方，找我父親。」
我聲音艱澀，「嗯，那我、我會為公婆還有夫君，每日祈禱，祈求你們一切順利。」
他蹙眉：「你不走？」
我猶豫地看著他。
我走啥啊。
「夫君，妾身命不好，嫁進王府就克了夫君，害得王府遭此磨難，妾身罪該萬死……要不，夫君把我休了？咱們從此以後，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他臉色一沉，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我頓感頭皮發麻。
半晌，他道：「我這裡，沒有休妻或者和離，只有喪偶。你想想吧。」
說罷，他轉身就想走。
而他身後的護衛，已經亮出了鋒利的寶劍。
我趕緊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情深意切道：「自然是夫君去哪裡，妾身就去哪裡呀。」
-36-
我開始了風餐露宿的逃亡生活。
是真的逃亡，還有官兵追殺的那種。
最開始保護我們的上百個護衛，人數在漸漸減少。
剛開始還有馬車可以坐，馬車跑不快，我和婆婆就只能騎馬。
婆婆身體沒那麼好，在馬車裡的時候，我給她當肉盾。
上了馬，那就更慘了。
體力不支，必須有人從後面撐著她。
而我，一個倒楣蛋，沒那個力氣。
我的夫君，就去照顧他娘。
而我，一個人策馬奔騰。
我的腿內側全是血。
手上也是血。
我都想死了算了。
-37-
趕了五天五夜的路，我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等終於到了鎮北王所在的酈城，我們才安全了。
我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想騎馬了。
本以為養好傷，至少能休息一段時間吧。
結果，我那公公腦子抽了，給皇帝請罪，說王府全家都有罪。
皇帝就下旨了，讓我們去修城牆。
修城牆是為了防禦外敵入侵。
我公公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子，帶領我們全家，對，就是顧青安，我婆婆，還有我，去修城牆。
那些百姓都認識我們。
他們對我公公非常敬重，對顧青安也是非常推崇。
-38-
公婆和顧青安幹活簡直是往死裡幹。
我迷茫了。
難道之前逃亡，只是為了來這裡修城牆？
很快，我被太陽曬得發暈，我懷疑我的容貌是否還能迷惑住任何一個男人。
我的手出了血，看起來比一個村婦都不如。
我們還住草棚！
他們三個對我算好了，因為經常讓我回草棚去煮野菜糊糊。
這就是我們充饑的食物了。
我的臉都要吃綠了。
沒苦硬吃算是被他們玩明白了。
-39-
看出來我的怨氣一天比一天重，顧青安讓我每天只用上午去修城牆。
幫著運土。
中午回去煮野菜糊糊。
下午去洗衣服，去挖野菜，去給人洗衣服。
因為我們現在是罪人。
他還一臉理所當然：「朝朝，沒辦法，現在這樣的處罰，對我們家來說，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啊。」
我吃了一隻蒼蠅。
我當初就該死死地纏住大表哥和二表哥的，嫁誰都比嫁顧青安要好。
我一邊在河邊洗衣服，一邊哭。
和我一起洗衣服的大嬸見了，直說：「哎呀，王爺一家是好人啊，為我們打敗那些靶子。可是被皇帝這麼對待，真是天道不公！」
天道對我確實不公。
-40-
一天，我從清澈的河水裡，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灰頭土臉，雙目無神，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跟個瘋婆子差不多。
而我的手，已經生了凍瘡。
我還穿著粗布衣裳。
旁邊還有一家人的衣服。
回去晾了衣服，我還得去挖野菜，煮野菜。
婆婆已經病倒了。
每天躺在床上，等我去伺候她拉屎拉尿。
我這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我看著遠方的天際。
真想念京城的日子。
我啥都不想要了。
只要別讓我幹活就行。
-41-
我決定逃跑。
我要回京城。
找到大表哥，做他的外室，讓他給我一個莊子，我自己在裡面生活就行了。
我再也不妄想榮華富貴了。
雖然感覺有點對不起顧青安。
但我可以拿到錢以後，給他送些吃的過來。
想到了這個，我晚上給全家做好了飯，就在思考怎麼逃跑。
因為今年夏天也是乾旱，好多流民也跟著往京城那邊跑了。
我也跟著流民走？
但我自己又有點怕。
-42-
伺候完婆婆吃飯。
我出去，公公和顧青安又在說什麼。
見我出來，他們倆又不說了。
真想把桌子掀了。
但考慮到要挨揍，我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晚上睡覺。
公婆睡一個屋。
他們倆睡客廳裡鋪的草垛。
我和顧青安睡煮菜的柴房。
就兩間房。
後面還有一間茅廁。
天氣很冷。
顧青安抱著我。
我也抱著他。
-43-
別以為會有什麼患難見真情。
我現在只想吃肉和不幹活。
我啪嗒啪嗒掉眼淚。
顧青安問：「怎麼了？」
我哭著說：「夫君，要不咱們還是逃跑吧。我們回去京城，我找我大表哥，讓他給我一處莊子，我們一起住進去。」
我趕緊道：「你別覺得自己吃了軟飯。我是不會介意的，我相信大表哥也是很願意養我的家人的，只是別讓他知道了。」
外面的月色很好。
這茅草屋下雨天漏雨，現在漏光。
他推開我一點，問：「什麼意思？」
我吸吸鼻子，「什麼意思？現在多累，你不知道嗎？你都硬不起來了！」
「我去找表哥，做不成他夫人，只能去做個外室了。到時候我還會帶上你們，一起吃香喝辣。」
我對他真是仁至義盡了。
給人做外室都要帶著他。
-44-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半天，最後道：「我還可以。真的，就是太累了，沒有興致。」
我點點頭，飽暖才思淫欲。
反正我們這一輩子是沒戲了。
他親了親我，道：「跟著我，你受苦了。」
我哭得委屈：「可不是嗎？早知道你當時就不應該拒絕趙小姐，你跟了她，她爹指定不能讓你過這麼慘的日子。」
也怪我，當時貪心了。
從此以後，我就經常勸顧青安。
讓他一起去京城，投奔我表哥。
勸得多了，他問我：「你表哥喜歡你？」
我看他一眼，道：「我本與表哥郎情妾意，兩情相悅，要不是那次為了救你，怕你爆體而亡，我早就嫁給我表哥了。」
-45-
他看著我，不說話。
半晌，他又問我：「可是，我當時聽聞，你與你二表哥也是情投意合。」
「你聽誰說的？」
他道：「我們成親之前，你兩個表哥，都來找我，威脅我，若不對你好，他們倆要弄死我，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本來你和他們兩情相悅，結果被我截和了。」
我聽得淚光點點，感動不已。
我喃喃道：「我錯過了真正愛我的人。嗚嗚，我錯把魚目當珍珠，這就是我的報應啊，嗚嗚……」
顧青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要是之前，他這麼看著我，我肯定得心虛，也不敢說我的兩個表哥，但現在我根本就不管這些了。
我哭夠了，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表哥這麼愛我，那你猶豫什麼，趕緊回京城去，過點好日子，吃點好的吧。 」
他沒說話。
-46-
顧青安不走，我也不敢自己跑。
因為我怕遇到更大的危險。
只能每天這麼熬著。
不過好點的就是，他經常能弄一塊肉回來，讓我給燉了。
婆婆身體不太好。
他倒是有錢去請人來看看。
結果沒啥用。
婆婆幹了那麼久的重活兒，之前逃命又沒休養好，年紀大了，感覺也是遲早的事。
婆婆對我倒是有點感情了。
但我對她沒什麼感情。
我希望她趕緊死了比較好。
不然我還得每天伺候她。
-47-
顧青安娶媳婦，肯定也是為了讓我給他伺候老娘。
婆婆死的那天，下起了雪。
屋裡燒著火，她看起來精神頭還行。
拉著我和顧青安的手，說不出話來。
她看我的眼神，很是慈愛。
讓我有點愧疚。
因為我每次伺候她，都木著一張臉。
我都懶得給她笑臉。
她看著顧青安，最後還是斷斷續續道：「好、好……對……朝……朝……」
我一下子就哭了。
我還用他好好對我，他能跟我去京城，過點好日子，我就燒高香了。
-48-
大冷天的，我們給婆婆辦葬禮。
好多人都來了。
之前沒錢吃好的，住好的，整天活得叫花子一樣，現在婆婆的葬禮倒是辦得挺大。
顧青安抱著靈牌，我跟在他身邊。
給婆婆的墳頭磕完頭。
公公哭得很大聲。
他那些舊部都來拉他。
拉都拉不起來。
說實話，我不太信公公真的能這麼傷心。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一家人什麼德行。
要是真心疼婆婆，他怎麼不伺候婆婆拉屎拉尿。
婆婆病倒後，公公也沒啥傷心的，更不會對婆婆有什麼好的。
顧青安都知道陪陪他娘，說說話。
公公每天就是很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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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拉了一會兒，公公站起來，臉上涕泗橫流。
他的臉色悲愴，拔出劍，聲音哽咽，但是震天：「各位兄弟，我顧某人，上對得天，對得起死去的皇兄，下對得起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更對得起黎民百姓！」
「但我對不起一人！那就是我的髮妻！我在邊關鎮守，她帶著兒子在京城做人質！我們一家人為了大燕犧牲了一切，最後，卻落得全家被貶為庶民，我髮妻累死的結局！」
「當今皇上剛愎自用，無才無德，親小人殺賢臣，上天震怒，大旱懲戒。然新皇毫無悔過之心，我不能看著皇兄留下的江山毀于無能小兒之手！」
眾人齊刷刷跪下，高呼：「主公英明！主公英明！」
顧青安朗聲道：「如今天下大亂，起義者眾，請父親帶領我們平定天下，殺昏君，除奸臣！」
眾人齊聲高喊：「殺昏君，除奸臣！殺昏君，除奸臣！殺昏君，除奸臣！」
-50-
我這輩子，也是精彩。
嫁了王府世子。
經歷了抄家，成為庶民，修城牆的悲慘日子。
又親眼見證了自己公公和夫君起兵造反。
那真是一呼百應。
那些百姓都說：「顧將軍這樣的國之棟樑，也和我們一樣，經歷了那麼困苦的日子，將來一定是好皇帝！」
現在想來，恐怕公公就是在等待時機，自己過得越慘， 別人越覺得皇帝迫害忠臣。
又因為天災，各地造反起義，他造反就順理成章了。
公公立刻就控制了軍隊，然後整頓了隊伍，一路往京城而去。
-51-
顧青安每天都要很晚才回來。
他現在不穿破衣爛衫，而是一身鎧甲，威風得很。
我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只能小心伺候他。
他洗漱完，揮退了下人，對我道：「明日就送你去京城了。開心嗎？」
我咬著唇，偷偷看他一眼，繼續幫他脫鎧甲，不敢說話。
要是知道他要造反，我也不能說要去做外室，養他的話。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夫人，你還去找你的表哥嗎？」
我趕緊搖搖頭，踮著腳尖，抱著他就親了上去……
雖然我還沒養好自己，恢復精神氣，也沒什麼興致，但還是先別提我表哥的事了。
……
-52-
我的馬車可以睡覺。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我現在吃的，再也不是野菜糊糊，硬邦邦的黑面饃饃。
而是美味的糕點，噴香的茶水。
為了表現自己的賢良淑德，駐兵紮營的時候，我都拿了瓦罐，給公公和顧青安煮個雞，或者魚。
這些活我現在幹得是熟練無比了。
這仗打得緩慢。
主要是談判，攻城，天氣又冷。
這些我都不用管。
我只管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要是顧青安失敗了，我到時候就逃跑，去找我表哥。
-53-
開春的時候，我們終於打到了京城。
城門大開，不攻自破。
我的公公，成了皇帝。
其他叛軍，則由顧青安帶兵去平亂。
他是春天走的。
我住進了東宮。
他夏末的時候回來。
他看到我，嚇了一跳：「你、你肚子——」
我咬著唇，很委屈：「懷孕了不是很正常嗎？」
-54-
他扶著我坐下，道：「正常，正常，就是太突然了。」
我抱住他，心裡有點慌，總感覺，他們家的男人都克妻。
為了他們的功名利祿，女人都是被隨意對待的。
我怕他們害我。
他跟他爹一樣，冷心冷情，根本不在乎女人。
好在他沒有往東宮帶女人回來。
我也被封為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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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些權貴沒什麼大的變化。
公公也要安撫人心。
之前我沒診出懷孕前，公公還叫我多宴請京城的貴婦人飲茶賞花，多多把皇家的寬容散播出去。
現在胎穩了，顧青安對我道：「你喜歡熱鬧，多請些人來遊玩也是可以的。」
我點點頭。
我終於過上了之前想像中那種眾人巴結的日子。
穿金戴銀，誰也不敢小瞧了我。
妻憑夫貴。
將來也會母憑子貴。
連之前我只能小心討好的姨母和嫡母，在我面前說話，也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地討好。
但我心裡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滿足感。
總感覺差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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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安陪我的時間增加了。
這令我比較滿意。
他之前可沒有那麼體貼。
現在他還會觀察我吃啥，喜歡啥，注意我的飲食習慣，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在太醫診脈的時候，一一說出來。
他還會陪著我散步。
講真，要是我們一開始成婚他就對我這麼好，我肯定很感動。
但因為我跟著他吃了一段時間的苦，我心裡對他還是有點怨。
那時候我都過的什麼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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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除了依賴他，盼著他好，順便帶著我起飛，我也沒別的選擇。
所以我每天都表現得很愛慕他。
深情款款地看著他，依賴他，沖他撒嬌。
我也知道，他其實根本就不為所動。
他不像我那兩個表哥好操控。
這就是跟一塊冰塊成婚的代價。
-58-
十月懷孕，我生了個女兒。
我生怕顧青安失望。
好在他很驚喜，對女兒也很好。
還請假半個月，沒去上朝，在宮裡照顧女兒。
這令我很感動。
生了女兒後，我就很忙了。
月子之後，要天天照顧她。
小傢伙長得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我生的。
將來一定是個大美人。
想到這裡，我又很慶倖。
我嫁得好，給了女兒很好的身份。
將來她就是公主了！
想到這個，我對顧青安更加熱情。
-59-
每天下朝，顧青安回來，就會洗了手，換了常服，然後Ṭũ₅看看女兒。
要是女兒沒睡，他就抱她，逗她。
要是睡了，他就在旁邊愛憐地看著她。
然後問我她有沒有哭，有沒有鬧，吃得怎麼樣。
我一一回答。
我們倆就這麼輕聲細語地聊這些事。
自從有了女兒後，我在女兒和顧青安身上，體驗到了家的感覺。
晚上，女兒洗漱完了，我們會放她在我們的榻上，看著她爬來爬去。
逗她開心。
她也咯咯笑。
有時候她仰躺著，吃她的小腳。
我們倆也看得津津有味。
圍帳放下來的小世界，只有我們三個人，我覺得平靜且幸福。
-60-
公公在位七年，病逝。
他算是非常勵精圖治的一位皇帝。
減免賦稅，大力發展農業，也鼓勵發展商業。
原本空虛的國庫，填得滿滿當當。
而且他生病前，精神頭非常好。
每次都是說話聲音洪亮，氣勢十足。
我常跟著顧青安，帶著孩子們去陪他吃飯。
我這個公公，我是看不清他到底是個啥人。
說他對婆婆情深義重，我看不見得。
說他感情不深吧，婆婆在世的時候，他只有婆婆一個女人，婆婆死後，他也是一個人，從來不納妃。
大臣一提讓他充盈後宮，他就哭天喊地，哭他死去的髮妻。
這七年裡，我生了兩個女兒，兩個兒子。
大兒子直接被封為了皇太孫。
-61-
顧青安和公公很像。
你說他對我有多深的感情，他絕對沒有。
因為他很多時候，看著我的時候，都是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
感覺他看透了我。
但大臣讓他廣開後宮。
他也和我公公一樣，提起我，就開始抹眼淚，說我和他少年夫妻，跟著他吃了很多苦，不想再讓我和別人爭寵……
我不太信他能對我這麼好。
我能明顯感覺到，有了孩子後，他對我更好。
可能覺得，我生了他的孩子，有了功勞。
又或者是，具象化的母憑子貴。
-62-
我也沒原來那麼虛榮了。
主要現在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養孩子上面。
要照顧他們長大。
不要生病，不要打架。
還要看他們的功課。
功課倒是沒有太操心的。
顧青安之前就能中狀元，孩子的功課就學得很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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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歲這年，感染了風寒。
這場病來得氣勢洶洶，還不走了。
我纏綿病榻半個月，還咳血。
我感覺我這個命，真的有點不行。
四個孩子我都不敢讓他們來見我。
怕過了病氣給他們。
但我真的很想他們。
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我的四個孩子。
我是真心愛他們。
不管他們能不能給我帶來榮華富貴。
顧青安就更不能來看我了。
人家可是皇帝，千金之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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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外面的北風呼呼地吹。
屋內燒著地龍，很是溫暖。
宮女在外面的榻上睡著，給我守夜。
外面的月色很好。
屋內的花瓶裡，梅花也在開著。
我睡得多了，就睡不著。
正在祈禱菩薩保佑，別讓我這麼快死了時，門從外面被推開。
然後進來了個人。
隔著床幔，是顧青安。
他撩開床簾，沒想到我睜著眼睛，嚇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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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做樣子，要給他行禮。
他按住我：「別忙了。躺著吧。」
說著，他也上榻，躺在我旁邊了。
我說：「皇上，您回去吧，小心臣妾把病氣過給您了。」
他給我攏攏被子，撐著腦袋看我。
半晌不說話。
我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他給我拍了拍，問我：「想不想兒女們？」
我愣了愣，點點頭，眼睛都忍不住濕潤了。
他就慢慢講孩子們這幾天的生活。
老大現在是為非作歹的年紀，天天坐不住，喜歡騎馬射箭。
一說她，她要頂嘴，要問憑什麼。
什麼事她都能問個憑什麼。
能把人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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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安道：「今天夫子又來告狀，說她沒去學堂。我叫她過來問話，問她是不是討打。她問我，憑什麼她要聽話？」
我聽了，忍不住笑道：「她現在是一身傲骨。叫你捨不得打她一頓，現在是越來越沒個樣子了。」
顧青安好笑道：「你捨得，那你打她一頓？」
老大和我長得最像，我自然是捨不得。
顧青安道：「老二就是暗著壞。他叫老三裝病，老三又老實，一看我來了，立刻就招認了。」
老二是太子。
他平時就喜歡攛掇另外三個幹壞事，自己在旁邊咯咯笑。
「現在就老四乖點。就是今天把我的墨汁吃了一口，成了個小花貓。」
老四是我們最小的女兒，才四歲。
正是招人喜愛的年紀。
就是有點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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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
都能想到他們可愛的樣子。
我更加不想死了。
我要是死了，顧青安另娶，我的孩子得多遭罪。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顧青安正幽幽盯著我。
我被嚇一跳，問：「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他捏著我下巴，湊我很近，道：「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
我迷茫地看著他。
但他沒說了，而是吻了下來。
很來勢洶洶的樣子。
我感覺他有點禽獸。
我還病著呢。
但我覺得他這樣也行，等我把病氣過給他了，我就好了。
這就是他禽獸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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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密的時候，他問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在北地，經常有這麼又大又圓的月亮嗎？」
我點點頭。
他說：「那時我就覺得挺美的。」
他看著我又笑了：「我其實很想和你說，你看景色多美，但你每天都怨氣很重，我怕說了這個，你要哭。」
我想像了一下，我每天當牛做馬伺候一家人吃喝拉撒，還要伺候他病重的老娘。
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穿又穿不好。
結果他和我說，月色很美。
我肯定會心酸地想哭。
苦日子都是我一個人的。
他抱緊我，「好了，睡吧，等明天起來，病就好了。」
我抱緊他。
-69-
第二天，我的病真的去了一半。
養了幾日，就恢復如常了。
小女兒安安鬧著要吃羊肉餃子。
生了孩子後，我就喜歡自己給他們做吃的。
小廚房裡溫暖，我就帶著她，剁餡包餃子。
瓦罐裡還燉了一隻雞，正冒熱氣，香得安安流口水，一直問我什麼時候能吃。
又學各種動物的叫聲和動作，想要逗我笑，然後她自己先笑得倒在我身上。
我也忍俊不禁。
察覺有人看著我們。
我抬頭，就看到了顧青安正站在廚房門口，目光柔和地看著我們。
他眼中有溫柔笑意。
-70-
外面天色將黑。
廚房裡燈火通明。
灶火熊熊燃燒，很是溫暖。
另外幾個下了學, 正追打著跑了過來。
隔著老遠喊：「母后，今日吃啥！好香！」
「母后, 今日二哥又害我被罵！」
他們看到顧青安, 嘻嘻哈哈行禮，鑽進了廚房。
餃子包好了， 該下鍋了。
番外
-1-
宋朝朝長得很美。
屬於那種一顰一笑都令人賞心悅目的美人。
鎮北王世子顧青安, 也被美人晃了眼。
但他和他父王一條心, 一心籌畫謀反, 對兒女之情並不熱衷。
等他君臨天下, 想要誰就能得到誰。
-2-
他要謀反，他就不想拖家帶口。
趙家是他謀反後，第一個拿來祭天的奸臣，他當然不會娶趙家小姐。
後來陰差陽錯，他跟宋朝朝在山洞有了肌膚之親。
他想著, 既然天意如此，就娶了吧。
她的兩個表哥來警告他。
他才明白, 原來宋朝朝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3-
他沒什麼多餘的感情。
她像他身邊的一個擺件。
他的心思不在兒女情長上。
女人對他來說, 就是拖累。
不過娶了宋朝朝, 那自然要物盡其用。
反正他舒服過了，倒頭就睡。
他給了她世子妃的位置，也給了她榮華富貴, 夠意思了。
-4-
他總是帶著一點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要是別的女人，一定會死心塌地愛著他。
心甘情願陪他吃苦。
甚至節省自己的口糧，給他吃。
但她不是。
她天天都噘著個嘴, 心不甘情不願Ṱú³。
他還看到她，每次煮了點肉, 先自己偷偷吃幾塊, 再端上桌。
就是這麼世俗。
每次伺候他娘，她也一臉嫌棄。
還偷偷掉眼淚。
他確實有點對不起她。
-5-
但他又帶著點探究的心態觀察她。
她真的太真實了。
跟他見過的那些女孩子差別好大。
直到，她提出, 她去做外室，來養他。
他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感動, 還是該憤怒。
但他還是抱緊了她。
在那麼個她一心想吃肉不幹活的夜晚裡, 他抱住了她。
心裡默默想著他的皇圖霸業，想著他要是失敗, 一無所有, 就只有她了。
他覺得，自己要是失敗了, 要麼帶她逃跑, 去一個鄉下生活，男耕女織。
要麼先一刀殺了她，再自殺。
他可不想看著她給自己戴綠帽。
-6-
她ẗųₜ懷孕了。
他感覺很奇妙。
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開始學著照顧她。
生了孩子後，他們倆的關係好像更融洽和拉近了。
沒那麼假吧。
對, 之前就是很假。
很空中樓閣。
兩人都有保留。
都在審視著對方。
後來才慢慢學會了兩人是一個家庭。
-7-
那年的月色很美。
他抱著她，看著月色下，她安然入睡的臉龐。
心裡奇異地柔軟。
只是她不知道。
他也不會說。
她想要榮華富貴，他給她。
但他還是喜歡和她在溫暖明亮的廚房裡, 看著孩子們吃著熱乎的飯菜。
聽著他們拌嘴。
然後看著她溫柔地給他們夾菜，嘴角一直帶著笑意。
當年那個初來京城就驚豔了他的姑娘。
成了他孩子的娘。
這樣很好。
（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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