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透视

意外能看見別人對我的欲望分數後,第一件事當然是去看我的高冷男友。

在我期待的眼神下,他的頭頂上顯示出【欲望值:9。】的字眼。

正當我以為滿分是 10 分而沾沾自喜時,我那死不對付的竹馬跑來我家玩。

面面相覷之下,我眼睜睜看著他頭頂上緩緩浮現出另一行字。

【欲望值:98。】

我:「?」

-1-

事件的起因是我在上班的時候摸魚,突然點進了一個奇怪的軟體。

【如果你能擁有一個能力,你最想要什麼呢?】

胡亂的字體和詭異的黑紅背景怎麼看都不太對勁。

我正要退出,卻發現手機卡死在了這裡,連關機都沒有反應。

無奈之下,我只能研究起了這個介面。

好像可以寫字?

我試探性地輸入了【我想要摸什麼玩意都能變成人民幣的能力。】

黑色的背景將我剛剛寫入的話語吞沒,停頓了很久,才緩緩浮現出另一行字。

只是這歪歪扭扭的字體看起來很無語似的。

【不行,這樣會導致貨幣貶值,麻煩在法律的準繩裡實施個人權利,不要許一些攪亂國家經濟運行能力的願望,謝謝。】

得,這還是個遵紀守法、講文明懂禮貌的好軟體。

我冷笑一聲,越來越覺得這就是個惡搞遊戲,但怎麼也退不出去,只能繼續跟它耗著。

【我想要家人長命百歲。】

它吃完了我寫的字,吐出來一行廢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下一個。】

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又隨便輸入了幾個,發現都不行,最後破罐子破摔地寫了一行。

【我想要知道對方到底喜不喜歡我。】

沒想到的是,這行字消失後,軟體的回復隔了很久才緩慢顯示出來。

而這次的回答無比精簡。

【ok.】

特麼的,這還是個中英混血的惡搞軟體。

-2-

終於退出來了,重新見到手機主頁的那一刻,我幸福得差點掉眼淚。

還好沒壞,不然真的沒錢換手機了,嗚嗚。

恰在這時,旁邊的同事上完廁所回來,我趕忙湊過去將要跟她分享這件事。

一長串吐槽卡在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突然看見了一個讓我極度震驚的東西。

她的頭頂上,緩慢冒出一個提示框,白框黑底的樣式,裡面的文字加大加粗寫著:

【欲望值:3。】

我:「……」

我草什麼鬼啊!

我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可是那個框依舊頂在她的腦門上,讓我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於是我伸手想要去觸碰。

卻發現那個框其實就是個虛擬投影,我的手從裡面穿過去,什麼都沒有碰到。

我想到我剛剛許下的願望,和那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去,不是吧。

同事見我這麼久都沒反應,忍不住喊了我兩聲:「你剛剛要說什麼?」

我沉浸在靈異事件的衝擊中,被搖了兩下肩膀神魂才緩慢歸位,眼神空洞迷茫地看向她,嘴邊要出口的話臨時換了一句:

「千萬……不要……上班……摸魚……」

我給出了我真心誠意的,忠告。

-3-

同事給了我一板栗,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見她的那行數值抖動了一下,像是快要被我氣成 2,但還是艱難地穩定在了 3。

「你有病吧蘇時早?你好意思勸我不要上班摸魚,你先把你手機使用時間從 16h 降成 10h 再說。」

我靠這玩ťṻ₁意還是動態變化的。

我的 cpu 有點燒,最後千言萬語只變成了一句:

這特麼到底跟我許的【想知道別人到底喜不喜歡我?】的願望有毛線關係啊?

一瞬間靈光乍現,我想到了什麼,火速給男朋友發了一條短信。

「阿霖,今天下班之後你來接我好不好?」顧霖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快有一年了。

他是我大學追了快四年才到手的系草,樣貌性格還有學習成績都是頂尖,告白的時候我都沒抱什麼希望,更是沒想過他會同意。

但他同意了,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在一起之後,因為顧霖慢熱,我們除了牽手接吻也沒有什麼更近的舉動。

接吻那次還是顧霖醉後渾渾噩噩抱著我親的。

我也不清楚情侶之間都會幹什麼,但我在生日的時候想要親一口他的臉,也被顧霖溫柔又耐心地拒絕了。

他說我們剛剛在一起,還要培養感情,這是你的初吻,我不能隨便碰。

只是想要親親臉頰也不行嗎?

我有點失落,但也沒想太多。

顧霖語氣真的太溫柔了,蠟燭橘紅的火光下,他的多情眼裡都似盛放著愛意,從漂亮的臥蠶裡溢出來。

好吧,我點點頭,覺得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顧霖很快回了我【好啊。】

我抱著手機,高高興興地回了他兩個表情包,還想和他聊幾句,一句【在幹什麼呢?】剛發出去,突然收到了我竹馬的消息。

我和陸澤川不對付的歷史由來已久,從光著屁股打架到現在互相陰陽怪氣,中間貫穿了二十多年,簡直看見他就煩。

我本來想假裝看不見,意料之中的,他立馬刷起了屏。

【臭棗子,回我回我回我回我快點回我。

【又假裝沒收到消息是不是?呵呵,你連敷衍我給個正經藉口都不願意!

【我媽!煲了湯!紅棗桂圓烏雞湯!

【你不是快來月經了嗎?我媽讓我給你送過去補補,別又疼得下不來床。】

看見是阿姨找我,我才勉強點進去回復了他。

【知道了,辛苦你送過來一下。】

接著又是照例地拌嘴,我一心只想著找顧霖聊天,可惜等了很久也沒收到他的回復。

-4-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我瞬間沖出辦公室,只留給加班的同事們一個偉岸的背影。

顧霖插著兜在樓下等我,我雀躍地撲進他的懷裡,閉著眼深呼吸幾次,才鼓起勇氣去看顧霖的頭頂。

果然,那個熟悉的框框逐漸浮現出來,在我萬般緊張期待的注視下,最後的數字顯現出來。

【欲望值:9。】

所以滿分果然是 10 分吧!

正當我為顧霖好像還挺喜歡我的這件事而沾沾自喜時,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鬆開他。

然後打開車門等我上車。

「怎麼今天看起來這麼高興?」他正在開車,骨節修長的手在方向盤上無聊地敲打,一邊隨口和我聊著天。

沒事,就是發現你似乎是個悶騷。

我覺得好笑,但現在並不打算坦白。

所以他有時候也會想要親吻我嗎?就像我想要親吻他那樣。

我為我們的兩情相悅而感到愉快。

心臟滿足得像是煮著一鍋濃郁黏稠的粥,咕嚕咕嚕地溢出泡泡來,攪動一下就能聞到糖果般的甜香。

感謝上班摸魚,感謝軟體大人,感謝研發出這個軟體背後辛勤付出的工作人員們,感謝上帝,感謝這個該死有用的能力。

魚門。

我祈禱完畢,在思考怎麼樣才能讓顧霖直白一點表達喜歡。

畢竟接吻牽手這些都是欲望的外在表現形式,總是壓抑著也不太好。嗯,對身體也不好。

我和顧霖還沒有同居,但他對我的家已經很熟悉了。

既然都已經送到樓下了,我順便讓他上樓來休息一下,給他簡單做點吃的。

他對我笑了笑,還是這個眼梢上挑、眉眼彎彎,如春風化雨的笑,溫柔卻疏離極了。

他說了下次,換平常的我肯定作罷,但我今天剛知道他原來也很喜歡我,想要和他多待一會兒,軟磨硬泡將他帶上了樓。

一打開門,發現廚房已經起了灶,推拉門開著的那條縫隙裡飄出來雞湯的濃香。

玄關踢著一雙男士的球鞋,我一看這碼數和風格就立馬知道了不速之客是誰。

一瞬間我簡直想罵人。

混蛋陸澤川!你個天殺的,來得好不是時候啊啊啊啊啊!

話是這麼說,但我的胃還是很不爭氣地被雞湯香氣勾起了饞,微弱地叫喚起來。

廚房裡的人聽見門口的動靜,推開門走了出來。

「蘇時早,你他媽現在才下班?」

果然是陸澤川,他穿著一身同他氣勢不倫不類的淡粉色圍裙,手上還拿著把湯勺。

「雞湯可以喝了,你……」

看見顧霖的時候,他很明顯愣了愣,剩下的話語瞬間咽了回去,很不耐煩地「嘖」了聲,聲音剛好控制在我能聽見的範圍。

「服了,這小子怎麼也在,早知道就不來了。」

我沒回話。

我保持著這個同他面對面的姿勢,眼睜睜看見他頭頂上緩慢浮現出那個欲望值。

框中的底色依舊是白,但字體卻變成了鮮豔到似要滴血的深紅,加大加粗,隔著老遠都能直接刺激到我的視網膜。

留下虛幻般的灼燒感。

【欲望值:98。】

我:「?」

-5-

我腦子出問題了嗎。

揉了兩把眼睛,認真看過去,發現那原來不只是紅色的 98,而是赤橙紅綠藍靛紫七彩變化的 98。

搔首弄姿的,和陸澤川本人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內心深處還帶有最後一絲期許,回頭看向身旁的顧霖。

他插著兜,雙眼微眯,與陸澤川對視的時候莫名表現出了一絲敵意。

頭頂上的數值還是性冷淡風格的 9。

過去的種種似乎都有了解釋。

顧霖對我說:「小早,為什麼會有其他人?」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質問的時候語氣微微上揚:「嗯?」

換平常我早就把陸澤川先趕出去,然後和顧霖美美過二人生活。

但我現在腦子實在是太亂,口中「嗯嗯」地隨意應著,然後把顧霖往門外推。

顧霖被我推得有些蒙,眉頭緊鎖,面露不解。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擠出一個微笑來:

「你不是還有事情嗎?去忙啊,佔用你時間了,不好意思。」

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顧霖也站住了腳,我看見他的眼神裡有一點不耐煩,隱忍得非常深,藏在他形狀流暢優美的桃花眼下面:「你怎麼了?」

「沒事,」我深吸一口氣,繼續笑著,「我有點累了。」

顧霖看起來還想說什麼。

陸澤川立馬抄著鍋鏟擋到了我前面:「她說她累了你聽不懂嗎?出門右轉,還杵這幹啥,快走。」

他們兩個的對視裡似乎有火光劈啪閃爍,但我已經沒有力氣管了。

顧霖頭頂的數值已經掉到了 8,就兩句話的工夫。

於是我沖陸澤川也露出一個和煦的笑:「你也給我走。」

「我就不走,」陸澤川反手把顧霖拍在了門外,越過我走進廚房的時候順手揉亂了我的頭髮,「氣死你。」

平常我最煩他揉我頭髮,所以很顯然他已經做好了我會撲上去揍他的準備。

但他都快要走到廚房了,還發現我遲遲沒有動靜。

於是陸澤川詫異回頭。

我正在原地無聲地掉著眼淚。

大顆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從我的眼眶裡啪嗒掉落,很快浸濕了我的小半張臉,我嘴唇微微開闔著,用力呼吸想要平復情緒,可是最後還是漏了幾聲顫抖地啜泣。

顧霖都把我當什麼?

我對他滿腔滾燙的愛意,他對我又是什麼?

平常我牽他的手他是不是其實也很抗拒?

每一次、每一次在外出約會的時候,我找到合適的氛圍,滿懷期許地閉上眼睛,卻得不到一個溫熱的吻的時候。

他也是這麼冷冷地看著我嗎?

會覺得我蠢得要死嗎,被他拿捏得團團轉,小狗一樣跟著他,搖尾乞憐地討要著親昵,給點甜頭就要幸福得暈過去了?

我追了他快要三年,在一起快滿一年。

他所有的喜好我都清楚,他怎麼能裝得這麼真,如果不是我看見了他對我的欲望簡直少得可憐,他還要玩弄我到什麼時候。

「我草,我的小姑奶奶。」陸澤川瞬間把手裡的鍋鏟扔了,在圍裙上反復擦了幾下手,才心驚膽戰地拿紙給我抹眼淚。

「您今天是弄了什麼皇帝的新髮型,小的有眼無珠、以下犯上、不知好歹地給您搞亂了嗎?

「我真錯了臭棗子,哎喲你別哭,等會我媽又說我欺負你。

「啊?真哭啦?

「哎呀,臣罪該萬死啊!要不您給揉回來,打兩下也行吧,我下次真不碰你頭了成不成?」

我知道他在貧嘴哄我開心,但紙巾擦過臉頰的力度真的很輕柔。

我心下有點感動,抽噎兩聲,勉強止住了淚水。

「陸澤川,謝謝……」

我感謝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完,透過濕潤朦朧的視線,一抬頭就看見了這人頭頂上的欲望值已經飆到了 100。

貨真價實的滿分。

就在剛剛我哭的時候。

我臉色幾變,最終還是沒忍住,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臭變態!

-6-

「所以你剛剛到底在哭什麼?」

被我暴揍了一頓的陸澤川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正拿冰袋敷著臉,滿臉幽怨地看著我。

「沒什麼?上班摸魚被抓了,老闆Ťṻ₄扣了我二十塊。」

我隨便扯了一個藉口,看見陸澤川眼角抽抽了兩下,露出了種好心被喂了狗、很想和我繼續幹一架的表情。

我手裡端著他盛好的湯,盯著湯麵發呆了很久,在變溫前用勺子舀了口送到嘴裡。

「陸澤川,我在想,」我頓了頓,「顧霖是不是不愛我?」

在我和顧霖剛在一起的時候,陸澤川已經被我問過了很多次相似的問題。

眼下已經有些麻木了。

所以他習以為常地翻了個白眼,言簡意賅道:「分。」

反正按照之前的情況,我問完他之後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了,照樣和顧霖甜甜蜜蜜,他也懶得浪費口舌。

「我在想,是不是從一開始……」

他不等我說完:「是的,分。」

我皮笑肉不笑,拳頭有點癢,但我還能忍:「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當初為什麼會同意……」

「分。」

我歎了口氣:「這樣也好,我早該看清楚的,那就分吧。」

「嗯對對對,分……啊?」

陸澤川聽清最後一句話,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狼狽地從地毯上爬起來,尾音已經有點劈了:「你剛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我點點頭:「你說的啊,找他分手。」

-7-

「你被奪舍了嗎,穿越?重生?還是綁定了什麼任務系統?

「你剛剛說的,再說一次。」

解決完晚飯之後,我在Ṱù⁶廚房洗碗,陸澤川跟複讀機一樣圍在我旁邊反復確認。

我已經強調了幾遍,他還是不相信。

「你真的要分?什麼時候?」

在他又一次找我確認的時候,我終於被問煩了,隨口敷衍道:「行行嗯嗯假的。」

「……」陸澤川沉默了很久,偏過頭去,不讓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再開口時語氣平淡,沒有任何起伏,就像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復,「……我就知道。」

「棗子,」他說,「下次不要騙我了。」

心裡突然不是很好受。

我扳正他的臉,他倔強地盯著地板或者天花板,就是不願意看我。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都說了這麼多次,你就是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陸澤川的眼睛重新亮起來:「所以是真的?」

「對啊,」我認真地回復他,「這幾天找個時間就提了。」

握不住、捂不暖的,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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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能看見顧霖的欲望值之後,我對他的態度就冷淡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我態度的變化,總之顧霖對我反倒積極了不少,回復消息也迅速了很多。

說來好笑,現在我不再眼巴巴地守著手機等他回消息,卻每次都能很快地得到回復。

明明是之前一直期待的,可卻在我快放棄的時候強塞給我。

閒暇吃瓜的時候聽同事說最近會空降一個上司,是海外留學回來的博士生。

據說曾經還和我是同一個大學,家裡背景十分雄厚,在公司裡也有關係。

長得還很清純可人兒。

我不太關心這些,看消息顧霖說來接我,打算趁這個時間好好跟他說清楚,於是就同意了。

下班一出公司門,遠遠就看見顧霖站在車旁邊,我沒有像平常一樣撲上去抱住他,而是淡淡地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顧霖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跟著我上車的時候表情有些許不悅。

我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麼。

他的欲望值在這裡,我每次擁抱他,他只會感到噁心和難受才是吧。

開車的一路沉悶無趣,沒了我在旁邊嘰嘰喳喳地不停起話題,原來我和顧霖的相處是這樣的,疏遠得就像兩個陌生人。

我正在無聊地看著窗外發呆,突然聽見顧霖開口了:「你最近很奇怪。」

「不舔了就是奇怪?」我懶散地伸了個懶腰,手不小心碰到顧霖時感受到了他下意識地躲閃,於是我沒忍住笑了。

「我們分手吧。」

車瞬間刹停,他瞬間轉頭看我,眼裡是極致的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又是這句話。我說你們這些男的,是不是耳朵都不太好?

我簡直無可奈何,只好又重複道:「我說,我們分手吧,顧霖。」

「怎麼可能,」顧霖下意識地反駁我,「別開這種玩笑。」

他似乎篤定我是逗他玩的,從驚訝裡緩了回來,重新把車發動:「你怎麼可能說這種話?小早,我最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嗎?」

「怎麼不可能?」聽他說這種話,我擰起了眉頭,有點生氣地看著他,「不喜歡了,就分。就是這樣。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別鬧了小早,你經期不是上周剛過嗎,別多想,乖啊!」他淡淡地哄了我兩句,停頓了很久,才說,「……我當然喜歡你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在看後視鏡,躲開了我的目光。

他之前躲開過多少次?

原來不愛在細節裡這麼明顯,褪去語言華麗繁重的外衣,這點愛意顯得無比輕飄脆弱,風一吹就要碎成了粉末。

一點點埋葬我傷痕累累的心臟。

終於到了家,我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拉開門就要下車。

萬萬沒想到顧霖居然跟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拽住我,把我抵在了車邊上。

「你說的是認真的?」

「走開!我說別碰我!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掙扎的時ţű²候,眼睜睜看見他頭頂的欲望值在緩慢增長,甚至已經突破了個位數,一時間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這人有病嗎,挨駡還能漲欲望值?

這算什麼,m 屬性大爆發?

「你和我分手,然後呢?和陸澤川在一起?那個總是黏著你的發小?」

顧霖死死拽著我的手,鋒利的眼眸微眯,露出大型動物狩獵般的危險性:「你喜歡他?」

猝不及防被潑了滔天的髒水,我簡直震驚了。

我和陸澤川真的太熟了,對方所有的黑料都一清二楚,幼稚園起除了互相起外號就是吵架和打架,根本無法想像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我的瞳孔都瞪大了,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好,你說你喜歡我,」我冷靜下來,「可是你連親我都不願意,這算什麼喜歡?我現在讓你吻我,你吻不吻?」

他的欲望值擺在這裡,數值依舊少得可憐。

我說完這句話時就已經猜到了結局,我直視著他,氣勢上絲毫不輸。

一時間就這麼和顧霖僵持上了。

萬萬沒想到,在我說完這句話後,顧霖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但頭頂上的欲望值已經一路飆升至了 30,還有繼續增長的傾向。

他就這麼自上而下地盯著我,眼神慢慢變得深邃晦暗起來,沉默了很久,然後居然緩慢地靠近了我,滾燙的呼吸吹拂在我的嘴唇上。

這是在幹什麼!

事情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控制,我又驚又懼,下意識把他推開。

顧霖聳聳肩,有點無奈:「所以你是因為不親你才要分手?」

不是。

不是。

怎麼會這樣?

我腦子太亂了,一時間想不出來要說什麼,只能推開他,頭也不敢回地跑走了。

-9-

在家門口跺了跺腳,聲控燈應聲而亮。

我心神不寧地掏著鑰匙想要開門,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寬厚溫熱的胸膛。

陸澤川!這人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您大晚上 cos 鬼呢,挺有情趣。」我沒好氣地打開門,他一言不發地跟著我走了進來,燈還沒開就先把我抵在了門上。

手腕被攥住抬高,按在門板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我掙扎了兩下,他另一隻手掐著我的腰,不用看都知道那肌肉緊實的手臂肯定青筋暴起,因為我被弄得有些疼。

「他剛才親你了?」

黑暗裡,陸澤川的表情我看不清,但他的聲音褪去了以往和我插科打諢的開朗,變得低沉喑啞,像是伺機而動的野獸,呼吸也粗重得可怕。

「你不是說分手嗎?嗯?」陸澤川的尾音上揚,我看見他唇角彎了彎,卻沒有任何笑意。

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害怕這樣的陸澤川,只想讓他先放開我。

「沒有親、沒有……你先冷靜一點。」我掙扎了兩下,被按得更緊,艱難摸索著把燈打開,發現這人的欲望值又到了 100,顏色紅得快要滴血。

「我拒絕他了……」

聽到這裡,陸澤川總算冷靜下來,放開了我,語氣裡藏著些許雀躍:「你拒絕他了?」

「對啊,都分手了。」說到這裡,我的表情突然變了,五官因為劇痛而皺起來,嘴唇毫無血色,額頭上也冒出虛汗,「陸澤川……我肚子好痛。」

陸澤川瞬間放開了我,還有點慌亂:「對不起棗子,對不起,你來月經了是不是?第一天?肚子很痛嗎?」

我氣若遊絲地點點頭。

他立馬沖進廚房給我燒水,我躺在沙發上,緩慢蜷縮起身子。

我和陸澤川全年 365 天吵架拌嘴,但會休戰 84 天,就是每月特殊的這麼幾天。

因為我來月經真的會很難受,痛到打滾的情況也有,他也知道,所以月經期間裡幾乎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雖然會把賬攢著之後再算,但在這幾天,他總是會把我照顧得很好。

再加上和顧霖剛剛分手,喜歡了這麼久的人終於放棄了,還是會有點難過,痛著痛著情緒就有點收不住。

導致陸澤川來的時候,我已經無聲流了好一會兒眼淚。

他拿熱水袋幫我捂著肚子,然後讓我躺在他的身上。

其實在追顧霖前,每次來月經,陸澤川都會慢慢地幫我揉著肚子,只是在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之後,我們都默契地保持了距離。

所以現在,他乾燥滾燙的大手放在我痛經的地方,溫柔又耐心地幫我揉著時,我居然會產生一種落淚的衝動。

「不要哭,蘇時早。」

他把我被汗濕的頭髮撥開,掌心貼著小腹的地方傳來源源不斷的熱量,海浪似的困意把我逐漸包裹,我枕著他的大腿昏昏欲睡。

「睡吧。」這句話輕得像歎息。

-10-

空降的上司果然如傳聞一般貌美,待所有人溫和可親。

不過可能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她對我似乎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先不說我的工作量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再不說兼包了端水倒茶這種雜活,也不說會議主講人被替換成別人,而我的勞動成果也要被竊取。

在她給部門所有人都點了下午茶唯獨漏了我之後,終於連同事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嘶,你覺不覺得戚姐在針對你啊?」

戚姐,全名戚曉,海歸博士,也就是我們部門的空降上司,曾經和我是同一所大學,勉強算我的學姐。

看著戚曉頭上完全是負數的欲望值。

我咬著吸管,默默點了點頭。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社畜為人準則第一條,能苟則苟,能忍先忍。

「嘶……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和她長得蠻像誒?」

像?

怎麼可能?人家是不可企及的天上仙,相貌和家境都頂尖,我只是一個每次上班只有二十分鐘化妝的小螞蟻。

工作十年都趕不上人家存款的零頭。

苦苦在銅臭和泥濘的世俗裡狼狽掙扎。

怎麼可能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是真的,唉,也可能都是大美女,所以五官比較像?」

同事腦袋上的欲望值突然漲了 10,我嚇得連忙坐遠了一點。

「你終於要對我下手了嗎?」

性取向為女的同事白了我一眼:「你?算了吧。」

我聽完差點炸毛,逼她把話給我說清楚。

打鬧歸打鬧,但她的話我根本沒往心裡去。

直到顧霖某天直接上公司來找我。

-11-

自從上次說了分手之後,我有幾天都沒有理顧霖。

我不知道這明明是皆大歡喜的好事,顧霖早該嫌我煩了,二話不說把我甩了才對,為什麼現在反倒是他不肯同意。

他似乎堅信是我在生氣,只要等我冷靜下來了就好。

可在我數天過去仍然態度冷淡,甚至把他聯繫方式拉黑之後,他終於有點慌了。

在公司看見他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很明顯他今天來找我還特地打扮了一番,但就算是這樣還是能看出臉上遮掩不住的疲憊,沉重到似乎無法保持一個完美的微笑。

他拉著我,壓低聲音說要跟我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聊的。」我想讓他趕緊走,畢竟這是工作的地方,被人看熱鬧不太好。

「別鬧了,蘇時早,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哪裡讓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行不行?什麼都不說,直接就要分手,你當談戀愛是過家家嗎?」

「原來你也知道我們之前在談戀愛啊?」我譏諷回去,「你是不是和你家狗都比我親?」

聽到這裡,他的表情也變得很不好看。

我知道他這種風雲人物,一輩子順心慣了,被堵兩句肯定很不爽,沒摔門走人已經很給面子了,再開口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你不要不知好歹,我的耐心有限。鬧夠了就適可而止吧。」

「我……」

我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戚曉從辦公室裡走出來,拐彎的時候正好和顧霖碰上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戚曉的語氣顫抖起來,很快就染上了哭腔,緊緊抓著顧霖的前襟:「霖霖,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哦豁,霖霖,聽起來真親密。

女上司和我男朋友關係這麼好我是沒想到的,我抱著臂,一言不發,倚在一旁認真吃瓜。

顧霖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戚曉,下意識轉頭看我,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是我很難見到的情緒。

他似乎很想和戚曉說話,但又顧及我在場。

於是戚曉先開口了:「霖霖,你和我的職員認識嗎?」

顧霖沉默了很久:「蘇時早。是我現在的女……」

「女性朋友。」我搶答道,「你們先聊吧,就不打擾了,我去工作了。」

顧霖手反射性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想挽留我,可我在最後還是看見了他把手搭在了委屈難過的戚曉背上,輕輕拍了拍,半攬半抱著她出去了。

戚曉抬起頭,在顧霖看不見的地方,對我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莫名其妙。

我打開了美團,正準備點外賣,看見了陸澤川幾分鐘前給我發的消息。

「棗子,肚子還痛嗎?晚上我做飯,早點回家吃。」

「你就是饞我新買的空氣炸鍋!」

心裡感動得一塌糊塗了,嘴上還要象徵性吵兩句。

難怪陸澤川都說天塌下來了都有我這張嘴頂著。

他發過來一條語音。

我點開,對面是男人含著笑意的沙啞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愉悅。

「對啊,我就是饞、你……」

他故意在這裡停頓了兩秒。

「新買的空氣炸鍋。」

-12-

和陸澤川去超市買食材時,路過了一家很有名的餐廳。

正在我倆土鼈扒著人家玻璃門興沖沖地往裡看時,好巧不巧,居然真的碰見熟人了。

顧霖扶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戚黛玉坐在位置上。

我的上司簡直無法自理,一定要攀著顧霖的手臂,將半個身子都緊貼在顧霖的身上,可是顧霖沒有同我印象裡的那樣把手臂抽開。

而是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幫她把珍珠似的眼淚一點點擦乾淨。

我想起來顧霖唯一一次摸我的頭就是在那次醉酒,他口中呢喃著不知道誰的名字,摸了我的頭之後第一次親吻了我。

那時候的他情緒難得劇烈起伏,眼底佈滿血絲,情欲在他眼裡凝成化不開的墨,表情兇狠,像是要生吃了我一般。

我那時候真的誤以為我是被深愛著的。

只是我的男朋友不會表達,但是沒關係,我可以等。

直到粉飾的太平被撕碎,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原來我只是一個殘次的替代品。

你在透過我看著誰?

我哪個角度的眉眼與她最相似,能讓你聊以慰藉?

還是差別太大了對吧,畢竟身份的鴻溝擺在這裡,這種所有人窮極一生去渴求垂憐的完美角色,我怎麼配碰瓷她一根汗毛?

你是不是也在想,我蘇時早算什麼東西?

不然怎麼連碰我的手都不願意。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顧霖先一步開口了。

戚曉還在流淚,美人落淚確實我見猶憐:「父親讓我回來了……霖霖,我一直想和你說說話,可是你就是不接我的電話……

「當年不顧你的意願提出分手是我不對,可是你知道的,和薑遂在一起是我唯一能夠出國學習的機會,我真的不能放棄,對不起,對不起……

「但我只是在利用他而已,我根本就不愛他啊。

「你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呢?」

她說到這裡,原本悲傷的眼眸裡帶上幾分急切:「我知道的,你還喜歡我對不對?他們都說你找了個替身,就是那個蘇時早……」

顧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回歸沉默。

戚曉見顧霖一直不說話,委屈之下也有些生氣,聲音不免大了起來。

「許浩遠什麼都告訴我了!他說你根本不喜歡蘇時早,只是因為她很像我才答應和她試試,其實誰都知道只是玩玩而已!」

許浩遠,顧霖最鐵的兄弟之一。

每次見到我都笑得很燦爛,嘴上「嫂子」「嫂子」地亂喊,用促狹的眼神打趣顧霖。

被顧霖瞪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顧霖不好意思,沒想到只是告誡他——

不要暴露。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所有人都在幫著顧霖瞞著我。

我的愛情一直建立在謊言和廢墟之上,所有人都開了上帝視角,在我自以為和顧霖很甜蜜的時候忍俊不禁,那大笑裡有我當時不懂的殘忍意味。

顧霖啊……

我眼睛有點酸,拼命睜著才能不讓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我們一起去遊樂園,一起去水上世界,一起爬山看日出,過情人節的時候你送的花朵是鳶尾,原來從這裡開始就是預兆。

我沒有捂熱過你。

「我見過她了,你怎麼會跟這種人在一起?她的背景很一般,幫不到你什麼的,你們分手,我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重新在一起好嗎?」

「……」

戚曉還在說什麼,我已經分辨不太清了。

一張溫暖而寬大的手掌覆在了我的眼眸,耳邊是陸澤川低沉好聽的嗓音。

「棗子,你再不陪我去買菜,可就沒得吃了。」

月經的陣痛在此刻又折磨起了我,胃裡翻江倒海地想吐,我已經快站不住了,可是心臟就像被人剜出來後一刀又一刀地淩遲。

如此千瘡百孔、不堪入目。

陸澤川把我整個人轉過來,用力按在了他的懷裡,我靠著他的胸膛聽他平穩的心跳,臉頰上是一道道尚未乾涸的淚痕。

他把我轉過來時,我無意看見了他頭頂的欲望值。

是這幾天來的最低,不到 80。

就像他這麼抱住我,無關欲望。

只是想做,所以就這麼做了。

良久,我低低道:「心臟好痛。」

「嗯。」陸澤川說話的時候胸膛略微共鳴,「我也是。」

可惜後面幾個字散在風裡,我並沒有聽清。

-13-

不知道他們上次聊的結果如何,第二天回到工位後,戚曉對我的不滿簡直快要寫在臉上。

我看著比平常多了一倍的工作量,只想冷笑。

對我不爽又不願意直接來找我對峙,只能借工作緣由給我使絆子,不過是這點手段ṱú⁽,還不必放在心上。

很快我就聽見了公司裡的流言。

同事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寫滿了擔心。

「小鵬她們私底下都在說……你搶了戚姐的男朋友,然後被人家分手了還死活不同意,就是要纏著他,還說如果要分手你就去他家裡鬧,搞得人家一輩子不安寧。」

我凝噎半晌:「……我看著很像法盲嗎?」

賀言聞言笑了,放鬆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寬慰了幾句。

「就知道你做不出這種事,我相信你!」

她湊過來,耳語道:「我估計她是想逼辭你。」

自從知道我和顧霖分手了,陸澤川幾乎是每天出現在我面前,嘴上說著來安慰我,結果一天穿得比一天花枝招展。

就差沒把孔雀開屏寫在臉上。

有天他來接我的時候穿了身制服,由於和他平常的風格差異太大,我實在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結果這幾眼,把滔滔不絕從今天早上牙膏用完了說到晚上發現一隻流浪貓的男人給看沉默了。

當然,如果不和陸澤川吵架,大多數時候我們聊得挺開心。

更何況二十多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交流起來很輕鬆,有時候話不用說完都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我又起了幾個話頭,但陸澤川看起來一直悶悶不樂。

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怎——麼——了——」

我跑到他前面,攔住他前進的步伐,踮起腳來,憤憤地掐住他的臉,把那張俊臉捏得發紅變形。

他這個人,從小就不缺女生追,我被他拉著擋過很多次桃花,但一直不明白那些女生究竟是看上了他哪一點。

我理論上知道他長得可能確實有點小帥,但由於青梅竹馬,小時候天天見面,對那張臉實在是太熟悉了,早就不關心長得如何。

但是現在,路燈昏暗的街道,他的眉眼猶如星辰,五官深邃如刻,不笑的時候周身散漫氣質不復,居然顯得有點淡薄。

我的竹馬緩慢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背,阻了我搗亂的動作。

然後他略微低頭,雙眼直直看進我的瞳孔,睫毛濃密如鴉羽,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侵略性。

盛大的欲火在燒。

我被這個眼神看得心裡一悸,不知為何,面對他突然有些慌張,臉頰染上燙意。

但還要硬撐著開口:「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他開口了,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我今天穿了制服。」

我不假思索地點頭:「嗯嗯。」

他又道:「所以你今天看了我好幾眼。」

我有點茫然:「……嗯嗯?」

他見我沒反應過來,更失落了,如果他有尾巴一定都要耷拉下來了,像心愛的玩具被搶走了的小狗。

「這是顧霖的穿衣風格。所以你還是喜歡他那一款……」

「打住!」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簡直莞爾。

「我跟顧霖真的沒什麼了!至於為什麼多看了你幾眼,是因為沒怎麼見你穿過這種類型的衣服,很驚訝而已。你之前那幾套我又不是沒見過……」

陸澤川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這人笑起來居然還有點甜,但一如既往的臭屁。

「那你覺得這一身怎麼樣?」

「唔,也不錯,但我還是更喜歡你之前的風格。」

陸澤川勉強被哄好,「嘖」了聲,耳朵不知為何有點紅:「……還算你有點眼光。」

快到家樓下了,我正想問陸澤川要不要上去坐坐,突然看見這人的眼神一秒冷峻了下來。

順著陸澤川的目光回頭一看,街道路燈下正站著一個極其眼熟的身影。

-14-

顧霖幾乎是看見我的瞬間就朝我大步走了過來。

我習慣性想朝他奔去,突然想到過去種種、和我們已經分手了的事實,狂跳的心臟平復下來,還帶著些微弱的痛意。

陸澤川幾乎是本能地把我擋在身後,顧霖越過他想要來拽我,被陸澤川拍開了手。

「小早,我們談一談。」

「顧先生,」這是我第一次這麼叫他,「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看見顧霖怔在原地,臉上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錯愕,難以置信道:「你叫我什麼?」

「那不然你想聽什麼?」我反問。

他看起來有些煩躁:「我沒有同意分手。」

陸澤川嗤笑一聲。

顧霖又要來拉我,陸澤川眼見著就要發火,我歎了口氣,同陸澤川說:「我和他聊一下,很快就好。你去家裡研究一下投影儀,晚上我們看電影。」

我見他一直不動作,小幅度拉了拉他的手,語氣裡有誘哄的意味:「快去。」

陸澤川神色不善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顧霖,他捏了捏鼻樑山根,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如果是想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那你確實很成功。」

我氣笑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自戀啊顧霖?隨便你怎麼想吧,你要是大半夜來找我說這些我就不奉陪了。」

我轉身要走。

他突然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因為氣憤已經有點口不擇言:「還是你其實是跟你那發小好上了,才想著要和我分手和他過好日子去啊!」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巴掌已經甩上去了。

打完後我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是氣的,還有震驚和無措,後知後覺湧上來的是巨大的難過。

誰都可以懷著惡意揣測我,但你憑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顧霖被我打得偏過頭去,舌尖頂了頂腮幫,突然就泄了氣,來找我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小早,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我一時間被氣憤沖昏了頭腦,沒控制好情緒,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在氣憤什麼啊,」我目光空茫茫地看向他,實在是搞不明白,「氣憤沒有替身可以讓你繼續自我滿足了嗎?可是你的白月光不是回來了嗎?我們好聚好散不好嗎?」

顧霖臉上閃過幾分慌張神色:「誰跟你說的?戚曉嗎?」

我一點點把他緊緊攥著我的手指扳開,由於過於用力,手指泛上青白色。

「不重要了,我們沒有以後了。」

「但是我已經不愛她了!」顧霖幾乎是吼出來的,不管不顧地想抱住我,「小早,我現在愛的人一直是你啊!」

「你不愛我。」

我看著他頭頂緩慢上升的欲望值。

原來到了 40 就會產生擁抱的欲望嗎?

「你只是愛別人愛你這一點。別把自己也騙了。」

我沖他笑了,是釋然的、燦爛的笑。

是我每次見到他都會第一時間露出來的、明媚的笑。

只是眼裡愛意不復。

「滾吧。」

-15-

在戚曉突然往我即將完成的項目裡塞人頂替我的功勞之後,我終於不想忍了。

「這個項目我花了很久的時間,已經快做完了,你現在把我調去 A 市分公司是什麼意思??」

戚曉只是單純學歷高,再加上家庭條件優越,不差錢,工作經驗幾乎為零。

她什麼都不懂,偏偏又愛指揮,說話還有一堆新人捧,情緒化得要命,單純為了噁心我而斃了我的全部方案,明擺著要跟我對著幹。

我好聲好氣地想和她講道理,她一句「可ťŭ̀⁰我就是覺得不行啊」,直接給我氣笑了。

和她一起工作的這半個月簡直治好了我的低血壓。

「分公司實力也很好啊,我覺得你的能力還不錯吧,剛好那邊缺人,我就推薦你咯。」

連我能力不錯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是真怕我留在這裡和她搶人啊。

我樂了:「戚總怎麼不去?畢竟能半個月談崩兩個合作商,戚總也很有能力啊!」

「你!」戚曉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

這一點一直是她的痛處,她以為有父親的背景在,談生意這種事情只要報個名字然後和和氣氣吃頓飯就能解決。

不想她實在是又不懂又硬要面子,說的一些話只能騙騙外行人,內行人一聽就想笑。

兩次十拿九穩的生意都因為她的傲慢和無知而錯失。

戚曉面對我,溫柔無害的面具徹底卸下,露出高高在上的底色來。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一圈我的衣飾,發現果然是百貨商場能挑到的便宜貨,不屑地笑了。

「那你辭職啊?」

我沒想到這人圖窮匕見得這麼迅速,一時間也給這人的不要臉而驚呆了。

「我和顧霖已經分手了,他不答應和你複合也不關我的事啊?」

我的本意是你針對我也沒有用,我和顧霖早就分手了。也犯不著因為男人而影響關係,我們照樣可以一起和平工作賺大錢。

可惜她並不這麼想。

「我就是看你不爽啊。」

戚曉紅唇似血,笑起來帶著刻骨的惡意。她輕聲道。

「誰看見自己的替身會舒服啊?」

我的拳頭兀地攥緊了。

她以在我血淋淋的傷口上撒鹽、看我傷口蜷縮痙攣為樂,就為讓我露出痛苦的表情。

碾壓我就像碾壓一隻螞蟻一樣。

我越狼狽越不堪,她越愉悅痛快。

我二話不說「砰」地推開辦公室的門,回工位上收拾東西。

戚曉慢慢悠悠地跟出來,以工作室全部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

「唉,雖然你之前也幹了那種事情吧,但我也沒有想真的讓你走的。」

她看似說得委婉,裝得很照顧我面子的樣子,但聽過兩句流言的,都知道是我搶她男朋友這件事。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大家也只能尊重你的選擇。

「大家一起感謝蘇時早這麼多年為公司做出的貢獻吧!」

啪、啪、啪。

說著她就帶頭鼓起了掌。

儼然是一副大獲全勝的姿態。

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

一時間沒人效仿她的動作。

她兀自鼓得起勁,沖那幾個同她關係不錯的職員使眼色。

很快,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場面。

這聲音無比熟悉,但和平日裡的溫和可親截然不同。

語氣惡毒,滿含嘲諷。

「那你辭職啊?

「我就是看你不爽啊。

「……」

是我手機裡傳出來的錄音,聲音外放到整個辦公室都能聽見。

偌大的地方,落針可聞。

戚曉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蘇時早!你有病嗎!」她想撲過來搶我手機,被我輕鬆躲開。

「草,起猛了,聽見狗會說人話了。」

同事突然站起來,凳子劃過地板的呲啦聲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她也開始收拾東西,還故意弄得很響表達不滿。

「你走了那我也走,反正這公司遲早要完,和姐奔赴更好的人生去!」

她和我關係最好,合作搭檔了幾年,還說以後也要一直在一起工作。

本以為是玩笑話,沒想到她居然是認真的。

說不感動不可能,我倉促之下沖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賀言,你這什麼意思?」戚曉又急又氣,聲音瞬間提高了幾個分貝。

賀言聳肩:「啊?這都聽不懂嗎?就是,誰愛哄你誰哄你,誰愛伺候你誰伺候你,老子不幹了——的意思。」

看著戚曉臉色青紅交錯,賀言居然還好玩似的沖她做個鬼臉。

這時候又有兩三個員工也跟著收拾起來東西,兩個是跟我關係不錯、也知道我人品,同樣對戚曉不滿的老人,還有一個是入職以來受我照顧頗多的新人。

「那我們也走,剛好準備換一份工作。」

有人用力撞了撞我的肩,表情狡黠。

她們可能連下一份工作都沒找好,但還是選擇了跟我一起走。

是一點微弱的抗議嗎,重複無趣的工作也無法磨滅內心最深處的熱血。

還是會在無法忍受的時候站出來,哪怕結局可能並不如想像中完美。

辦公室寂靜無聲,像是被這場集體辭職震住了。

戚曉簡直要氣瘋了。

她從沒被一群人如此忤逆過,甚至當面給她難堪,指著我們,胸膛劇烈起伏著,不斷說好,行,你們可以。

「都想辭是吧?好,好,我給你們全部上黑名單,這輩子都別想再入職我們集團……」

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狠話。

我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陸澤川,想也沒想就接通了。

「你最好有事情,」我說,「這邊被領導逼辭職了,忙著呢。」

「哈?」陸澤川蒙了,「你不是說想吃東菜市場的玫瑰紅豆酥嗎,我買著了,正在你樓下呢。」

我之前去那一塊辦事的時候,在路邊吃到了這個酥餅,後來就一直念念不忘。

只是那邊離我家實在太遠,在城市對角,來回近三小時的車程,又沒有外賣送,一直沒機會再試試。

是最近突然又想吃,就和陸澤川隨口說了。

沒想到這人真的開車跑了一下午,就為了幫我買幾塊紅豆酥餅。

想來也是,每次我說了什麼,這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實際上都記在了心裡。

我的胸腔裡湧上一股暖流,一時間情緒複雜難言。

剛想開口說句謝謝,又聽見:

「啥?逼你辭職?好事啊,早讓你別在那邊幹了。」

我:「……」

陸澤川:「說了好多次你不聽,來和我一起不好嗎?」

我低頭扶額:「……好的,陸總。」

果然沒多久陸澤川就到了。

他本意是幫我收拾東西,火速助力我今天就滾蛋,我正吃著玫瑰紅豆酥,聽辦公室裡戚曉打電話和老闆告狀。

這時候賀言湊過來跟我說話:「你打算……呵喲!好俊的小夥砸!」

不知道為什麼,陸澤川被誇,我聽著反倒很開心。

但還要端著面子矜持幾下:「嗯,還好,也就那樣吧。」

「小早,你打算之後去哪裡呀?」

賀言說話間,那幾個說要辭職的朋友也圍了上來。

「對呀,小早,之後你有什麼想法嗎?」

「戚曉說把我們拉黑了,真的假的,會很嚴重嗎?」

「嘖,大不了之後注意一點,不投他們公司。」

「我嗎?」我隱約感受到整個工作室都在悄悄聽我們這邊的談話,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於是先看了眼陸澤川。

他對上我的視線,沖我放浪地挑了挑眉。

「我打算先去安舟集團…….」

「安舟集團?小早你還真敢說……可難進啦……」

「對啊,唉,我有個特別厲害的朋友也在面試被刷掉了。」

「我要是能進這麼大的企業,同學聚會我直接橫著走。」

「噗。」我沒忍住笑了,剛準備說什麼,就被戚曉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

「某人吹牛還真是不打草稿,」戚曉哼笑一聲,「您要是能進安舟,還來我們這些『小地方』打工?我們這廟呀,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她高聲道:「還有誰要辭?一起申請了吧,嗯?跟她去安舟啊。」

許是之前那個黑名單的警告在前,現下沒人敢再說話。

反倒是陸澤川開口了:「戚小姐倒是口氣不小。

「不愧是能為了留學和別人在一起,回來又哭哭啼啼求前男友與自己複合的人。末了還怪我們小早乘虛而入,你怎麼不怪你前男友管不住自己?

「嘖,好大的臉,實在罕見。」

戚曉臉色一白。

但這畢竟是她的主場,很快反應了過來,叫保安進來讓陸澤川滾。

陸澤川:「別急,我馬上帶著我的人走。至於她入職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

「我媽早就想小早來公司幫忙了,她死強說要在外面鍛煉能力,我對此也很頭疼。

「剛好最近安舟盤下了金窗那幢新樓盤打算擴建,也挺缺人的,這幾個妹妹們乾脆一起進吧。」

很顯然,他的話說到第二句,就燒幹了在場起碼一半人的 cpu。

賀言在我旁邊,嘴巴張著,愣了許久,突然用手肘搡了搡我。

「小夥子說他是哪家公司的?」

「……」我掩著嘴,低聲道,「安舟啊!」

她頭頂的欲望值唰一下躥了老高,兩眼放光地看著我:「我擦,小早,這種背景你不提前說??富婆啊啊啊啊——我能泡你嗎?」

「……敬謝不敏了。」我默默往後退了兩步,被陸澤川隨手攬了腰。

戚曉連著被打了兩次臉,已經有些慌神了:「怎麼可能?閉嘴!你憑什麼?」

「啊,我父親就是安舟執行董事長。我和小早青梅竹馬來的,兩口子老早就攛掇著小早父母入了股,算起來,她父母還算安舟最早期ṱū⁽的股東。

「再說了,小早這個學歷,加上她原本工作能力就不差,我們為什麼不要?」

那幾個辭職了的同事都高興瘋了,還有人聽見後也心動了,鼓起勇氣問陸澤川現在辭還有沒有機會,被陸澤川笑眯眯地駁回去了。

戚曉臉上更掛不住ṭũₖ,差點跟那幾個後來變卦的人吵起來。

一方咄咄逼人,但是很明顯已經沒有多少威懾力了;還有一方臨時反水也不占理。

這件事鬧劇般地開場又戲劇性地收尾。

我邊吃著紅豆酥邊看戲。

最後的記憶是陸澤川湊過來,眼睫彎彎,問我好不好吃。我腦子一抽,捏了個紅豆酥就送到了他嘴邊。

他愣了愣,順從地張開嘴。

舌尖濕熱的觸感劃過我指腹。

「嗯,確實好吃。」

他的聲音如石子落在我的心湖裡。

一點一點泛起漣漪。

-16-

後來聽說大學同學說,顧霖和戚曉最近大吵了一架。

本來還在驚訝這倆居然會吵架,後來接到顧霖的電話,說只要我和他複合,我就能回去原公司繼續上班。

他保證戚曉不會來找我。

他還說他真的很想我。

這人的三分向來能說成十分,給人一種好像被深愛的錯覺。

但顧霖又強調了一遍,語氣裡已經微微哽咽。

掛電話之前聽見這人低聲說:「我好像明白你當初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我歎了口氣:

「沒關係,已經不重要了。」

遲來但深情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錯過了,那就算了吧。

我不會回頭,希望你也是。

陸澤川不顧我反對跟他母親講了我被前公司欺負了的事。

江姨向來疼愛我,簡直算得上我乾媽,聞言龍顏大怒,說什麼也要終止和我前公司的合作。

我大驚失色,連哄帶陪地想讓太后冷靜,千萬不用為小的亂了朝綱。

還是陸澤川說那公司有戚曉遲早要完,不如早斷。

我想想也是,狗腿地誇陛下英明神武。

江姨留我吃飯, 吃一半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來他們家當媳婦。

我們兩家這幾位, 別的不愛幹, 就愛把我和陸澤川湊一對兒,然後帶頭磕。

被拉郎配了十多年,按理來說我都聽麻木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我莫名有點慌張,下意識看向了陸澤川。

「你小子還在磨蹭什麼?不是說大學就……」

「媽。」陸澤川打斷江姨。

像是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生硬, 陸澤川一邊說著「媽你別又逗她,她禁不起臊」,一邊無事發生地給我夾菜、沖我露了個安撫性質的笑。

像以往的無數次一樣。

但他頭頂的欲望值只高不低,遠超擁抱和親吻的數據。

所以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溫柔無奈的目光下,是經年累月、難以言說的深情。

藏得太深, 不過甫一接觸,就叫我丟盔棄甲卸了防備,磕絆著說不出話來。

-17-

我照例去陸澤川的房間找遊戲機玩。

廚房的嘩啦的水聲突然遠去了, 我回頭一看,發現是陸澤川進了房間, 還順手帶上了門。

這人走路起來完全沒有聲音, 步履輕慢又慵懶,像是獵豹接近獵物那樣。

我這才有了種,誤入他的領地的錯覺。

他說有東西想給我。

拉開抽屜, 是一封已經泛黃的信。

我太熟悉了。

當年我心血來潮、跟陸澤川說我好像喜歡上了顧霖時, 他背後藏起來的就是這封信。

後來我好奇心上來了, 說什麼也要看,可陸澤川死活不給我。

他很少拒絕我, 這封信是唯一一次。

「我猜你知道了。」

他低低開口, 飽含磁性的聲音如大提琴撩撥。

「……什麼?」

「你知道了對吧。我喜歡你……這件事。」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戳破,一時間啞然。

「棗子,我瞭解你。你只要意識到有人喜歡你, 會第一時間與他保持距離, 並且劃清關係。」

……是的。確實如此。

「我就算你之前不知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要和我劃清界限嗎?」

我怔住了。

陸澤川實在太瞭解我的性格, 我腰身抵著桌沿,看著他一點點逼近。

我發現我……做不到。

我們相識太久,陸澤川幾乎融入了我生命的底色, 與他分開、斷絕往來,像是陌生人那樣。

我做不到。

他忽地笑了起來,嘴角笑意快要遮掩不住, 從他漂亮的梨渦溢出來。

「你這個反應……那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也有點喜歡我?」

距離實在太近, 我的視線全部被他佔據, 再前一點,就要碰到他形狀優美的嘴唇。

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我的靈魂裡掀起滔天的巨浪。

如果親一口,會怎麼樣?

「可我剛剛和顧霖分手、我, 我短時間不想再談……」

我的臉快要燒起來,為自己剛剛起的那個念頭感到羞恥。

「是嗎?」

陸澤川淡淡道,似乎因勝券在握而顯得遊刃有餘。

「可是——

「你對我的欲望值是 100 哦!」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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