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第三年,我懷了孕。
系統卻說它把女主搞錯了。
我感激涕零,連夜跑路。
十分鐘後,我那本該在英國的總裁老公出現在臥室。
他眼神受傷,嘴唇微抿:「離婚理由那一欄,我勁太大,可以改的。
「以後我輕輕的好不好?」
看到他異樣的瞳色,我哭出聲:「我從小就怕蛇。」
-1-
和封衍結婚第三年,久未謀面的系統突然出現。
「對不起宿主!我才發現你不是女主!」
因為要上課,我正在往身上打遮瑕,遮住那些紅紅粉粉的痕跡。
聽到它的話,我撲騰爬起來。
「你說真的!」
它語氣裡帶著萬分歉意。
「對的,是我工作失誤,搞錯了,其實你只是一個漂亮的路人甲,封衍已經和真正的女主相遇了。」
我趴在地上,給它磕了十個響頭。
它號啕大哭。
「慘了,闖大禍了,宿主精神失常了!」
我制止它,沖到衣櫃下翻找出早擬定好的離婚協議。
天了個臭皮蛋。
我就說,我家世代紮紙人,哪裡招惹得到京圈太子爺。
結婚當天我都是蒙的。
他卻滿眼笑意,裝得一臉深情。
最近我才知道,他不是人。
他在圈養獵物!
-2-
大二的時候,系統說我是女主。
我說我是皇帝。
它指了指當時空降學校開金融講座的封衍。
「那是男主,你先考慮。」
飄逸甯人,豐神俊朗。
男男女女都圍上去舉著手機拍照。
一堂課水泄不通。
我咽了咽口水:「勉為其難。」
實則心裡炸開花。
真是祖上積德,給我討了門好姻緣!
那時候我以為女主光環加持,攻略封衍順利到我都覺得像殺豬盤。
可是他對我極其大方,愛意也不像假的。
我們順利結了婚。
他除了冷點,愛吃醋之外,基本沒啥缺點。
身體好,縱容我。
我以為這就是愛情。
直到一年前,我才發現我是他的獵物。
他吸我血。
我靠。
-3-
去年新年夜,他有事,我自己回家過年。
爸媽嫌棄我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讓我回來陪封衍。
臨走時我媽還給我塞了很多好吃的。
「讓小衍多吃點,家裡還有。」
我在門口叉腰。
「媽,我的呢我的呢!」
我爸插話:「還說呢,小衍什麼都緊著你先吃,養胖一圈了都,這回你讓讓他。」
我翹著嘴,拖著行李氣呼呼回家。
那天晚上,出機場的時候明明是彎月。
我走回別墅,竟然變成了圓月。
空氣肅殺,氣氛詭異。
裡面還有女人的聲音。
我從後門繞進去。
封衍和一個隻看得到背影的女人站在花架下說話。
第一句就暴擊我。
那女人說:「你每次吸那麼點血,學小蜜蜂采蜜嗎?」
封衍回答:「太深她會懷疑。」
聽到那些話,我突然覺得手腕隱隱作痛。
抬手對著月光,腕上那兩個小紅點扎眼刺目。
還有我脖子上同樣的小紅點。
回想起他夜裡,情到深處,他喜歡咬我身上脆弱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那是他的小習慣,我們之間的情趣。
女人笑了笑:「我最喜歡吸幹獵物的血,再一口吞掉。僅靠她多沒意思,下次帶幾個人給你開開葷。」
我皺著一張臉躲在暗處,隱約看到那女人的長髮在蠕動。
定睛看過去,好像是蛇!
她拿了一條下來,握在手中把玩。
「阿衍,記得收快遞哦。」
她將手搭在他的胸前,水蛇一樣遊移,歘地一下揪住封衍的領帶。
「注意維持形態,別被發現了。」
我在原地死命掐自己,眼淚憋在眼眶裡打轉。
心驚肉跳。
因為我看到那個女人,化成一條極為巨大的白蟒遊走了。
-4-
我脫了鞋踮腳退出去,連夜跑到酒店躲著壓驚。
系統當初跟我說,它任務完成,男女主將永不分離。
我以為是字面意思。
那天才知道,被吃也可以永不分離。
物理上的合體。
封衍不知道自己暴露,繼續和我伉儷情深。
他以為是我胃口不好,還換著法給我喂好吃的。
天殺的,你們妖怪對待獵物這麼人性化?
我堅決不吃,騙他說要減肥。
結果這廝深情款款地看著我。
「老婆,你怎樣都最好看。」
每當這時我就會發現,他的瞳孔比常人要深邃寬曠。
盯著我的時候,眼裡都是饑餓的精光。
我不禁偷偷抹淚。
妖怪都是演技派,比人類男人好太多。
畢竟他們為了吃,是可以付諸行動,討獵物歡心的。
不像大多男人,除了一張嘴花裡胡哨,遇事倒是跑得飛快。
封衍做戲做得很全。
又親又抱,還服務周到。
不過他越這樣,越讓我想到貓捉老鼠。
貓不會直接吃掉老鼠,它要先玩兒得盡興。
封衍也是一樣,他陪我玩。
後來發現我有意疏遠,他竟然給我下藥。
我猜估計是因為,他太久不吸血,身體會出現動物的特徵。
有兩次我極力保持清醒,在微光下看到他手臂上的鱗片,嚇得雞皮疙瘩起一身。
藥物作用下,我看到他的臉就心跳加速,血液倒流,渾身發熱。
然後去極樂。
他咬我的時候,我連之前的那點刺痛都沒了,完全沉浸在攝人的舒坦之中。
蒙矓之際,還能聽到他饜足時的甜言蜜語。
「寶寶,你好甜。
「寶寶,好想把你吃掉。」
我嘞個天娘,我原地去世。
其實我不是很想配合封衍。
但他跟裝了 GPS 定位似的,我到哪兒他好像都能知道,根本不擔心我會跑。
系統說,這是你們男女主的情趣啦。
趣個鬼。
我是貓口中的老鼠我能不慌?
-5-
如此一年後,系統再次出現,說我不是女主。
我就知道,每天對著西方求神拜佛有點用。
唯一不好的是我肚子裡揣著個不明物種的崽。
但好在我家有人是道士,總能ţû₆治治。
臨走時,我拉著行李箱,跟系統說:
「男女主進入劇情,封衍真的會淡忘我?你確定?」
「確定,以及肯定。」
我松了一口氣。
此劫一過,我要去靈隱寺還願!
我去建設祖國西部!
去非洲挖井!
正好,封衍去英國談生意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些應急物品,下單飛往冰島的飛機。
蛇怕冷。
封衍更怕。
希望他知難而退。
正當我歡呼著「老娘自由了」的時候,封衍打來電話:
「為什麼有離婚協議?
「你喜歡別人了嗎?
「是誰?
「我去把他殺了。」
封衍的尾音越來越沉。
我以前以為他有分離焦慮,見不到我就哼唧。
現在發現,他是有獵物分離焦慮,嘴邊不備點小零食,他就心慌。
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寶寶,對不起,對不起。」
話裡帶著沉重的哭腔,「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我們好好談談。」
我只是在疑惑,離婚協議我只發給了果果,還有我的律師,封衍怎麼知道?
兩個都質問一下。
片刻後,陳律回消息:
「夫人,不好意思,其實我是封總的人。
「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我忍不住罵娘。
我決定殘忍地拒絕封衍,隨便胡謅一個理由。
「你跟個蠻牛一樣,毫無技巧,受不了你那種橫衝直撞,人生苦短,我要再去尋歡作樂。」
他委委屈屈:「我很小心了,我都是輕輕的,而且我專門找機構學過技巧的,我以為你喜歡。」
我老臉一紅,回他:「不想聽,分道揚鑣,就此別過,祝你找到真愛。」
放過我一條小小人類吧。
沒等封衍解釋,我掛了電話。
路過客廳,電視機裡不合時宜地播放著動物世界。
我想起我唯一一次見到封衍的化形。
算是半化形。
那是個月圓之夜。
我臨時回家拿檔,封衍聽見,迅速將臥室反鎖。
我眼睛快,捕捉到他關門的動作,是拿尾巴鉤過去的。
長長的黑色尾巴。
嚇得我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怕蛇。
從小開始,蛇這種東西給我的恐懼,遠超人類基因帶來的影響。
系統說,封衍和女主這會兒在英國相遇,感情會升溫。
我關了客廳的電視,拍了拍臉頰,清醒了下。
自由,自由,我來了。
我剛走到臥室準備拿護照,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響。
本該在英國的封衍,竟然出現在了臥室。
我的天,我還沒發現他能瞬移這個能力!
我轉身,和他對上視線。
看到了他只有在動情和暴怒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異樣的瞳色。
「以後我輕輕的好不好?」
我哭出聲,下意識地說:「我從小就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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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他肩頭鑽出來一條小竹葉青,狡黠的眼睛圓溜溜盯著我。
聽到我說怕蛇,它仿佛能聽懂似的,迅速爬下封衍的肩頭,溜出客廳了。
看到它滑溜溜的皮膚,妖嬈的身段,我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封衍立馬把門關上,像以往那樣,將我擁在懷裡安慰。
他明明才是最大的威脅。
我掙脫開,退到窗邊,語氣決絕:「你們都給我出去!」
那條綠油油還從門縫探出腦袋,嘴裡叼著幾根貓草,嚼巴嚼巴。
它看起來智商就不高Ŧũ̂⁸的樣子。
聽到臥室的動靜,還瞪著倆圓眼睛無辜地瞧著我。
我的眼淚斷了的珍珠項鍊似的嘩啦啦落下。
它本來就很嚇人了。
能聽懂人話,更嚇人!
封衍手忙腳亂,轉過身恐嚇ẗũ̂₎小綠,示意它離開。
他還不知道,我對他的恐懼才是百分百。
他抬腳走近,想來抱我。
我爬上床,迅速跑到房間另一邊。
封衍以為我是生氣他把蛇放進來,委委屈屈地解釋:
「它自己鑽進來的,因為我們家有貓草,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喜歡吃這個。」
他跨步過來,將我攔腰抱起,放在床上。
自己則單膝跪在床邊,仰視著我。
我注意到他因為情緒波動而閃爍的瞳孔。
陽光照射進去,瞳仁中間像是散開一片金黃色的宇宙。
我在動物世界裡看到的蛇的眼睛,就是這樣。
他的眼神恢復柔情,抬手撫上我的臉。
我腦海裡不斷閃現那些黑色鱗片,頓覺惡寒,手臂用力,重重打到他的手背上。
封衍的嘴唇不易察覺地顫了顫,隨即又扯出一個乖巧的笑。
「你不喜歡的話,我馬上把它送走。」
我忍著害怕,往床上縮。
目光灼熱,言辭狠絕。
「不是不喜歡,我是非常非常討厭蛇。」
小時候,老師帶著我們看動物世界。
蛇吞下一隻活的老鼠,它的腹部微微顫動。
我看吐了,連發了一個月夢魘,每回想起都下意識想吐。
話落,他的動作明顯凝滯。
鴉睫輕顫,目光落在我腳踝上,面上有說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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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崴了腳,現在有些腫。
察覺他靠過來的動作,我說:「不要碰我。」
「哦,好。」
他有點無措,片刻後站起來,「我去處理蛇。」
見他離開臥室,我才松了一口氣,想摸出手機給當道士的叔叔打電話。
突然想起,行李箱和手機都在客廳。
腦子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同事也要出國,約好這個時間來接我。
那是男同事,和我一個辦公室,關係不錯。
封衍是個醋罎子。
哦,不,他以前是醋罎子。
現在是護食者,肯定以為有人要搶他的獵物。
我剛想下床去拿手機,封衍便氣場冷硬,直愣愣地闖了進來。
我之前是很愛他的。
攻略的時候,還給他寫攻略手冊。
他生氣的話,從來不表現得生氣。
反而,面色鬆弛有度,眼尾帶笑意,不動聲色地頂腮幫子。
這時候,其實才是最生氣的。
然後他會不管白天黑夜,懲罰我。
瘋狂做恨,在我身上留下他的痕跡和氣味。
「要聽嗎?」
他晃了晃手機。
我有點疑惑:「聽——什麼?」
他笑了笑,點開免提。
「蘇老師,我馬上出發到你那兒。」
是江季白,同一個學院的教授。
封衍輕聲走近,坐到我身旁。
那頭繼續說:「真離婚了?挺猝不及防的,我以為你和你老公很恩愛呢。」
我想回答。
封衍點了點自己的唇,眼神落到我唇上。
可恨我一個獵物,對獵人這般瞭若指掌。
他的意思是,我敢說話,他就親死我。
我瞪了他一眼,不敢動彈。
江季白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
無非就是他對我離婚感到惋惜,我這麼好的人,值得更好的。
我小聲提醒封衍:
「有什麼問題嗎?同事之間關心一下。」
他輕吐一個字:「茶。」
呵,一個妖怪還挺深諳人類社會文化呢。
人家明明就很正常。
我出聲:
「謝謝江教授關心,我沒事,我這個人對於感情從不拖泥帶水……」
我還沒說完,他突然插話:「那我可以追求你嗎?」
封衍挑了挑眉。
我:「……」
「知渝,你非常優秀,我不可避免被你吸引。
「但不要覺得有負擔,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偷偷愛慕著你。」
我的臉都僵了。
江季白松了一口氣。
「之前,你和你丈夫很恩愛,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說這句話了,還好——」
封衍平靜盯著我,書架上的古董花瓶突然炸裂。
我知道是因為封衍。
但他一臉無辜,解釋說:「年久失修。」
然後對著電話回復江季白,「現在依舊很恩愛。」
因為聽到東西破裂的聲音,江教授有點擔心。
「知渝,我去找你。」
封衍露出一種正合我意的表情,抬眼看了看我,嘴角勾起。
「好啊。」
我奪過電話:
「江教授,我沒離婚,就是和我老公鬧了小矛盾。
「麻煩你,不用過來接我了。」
說完掛斷。
我知道封衍是什麼脾氣。
江季白因為他出過事。
-8-
年初,我和江季白因為工作調任,搬了辦公室,我們的位置挨得很近。
我一直把他當前輩。
他很紳士,很會照顧女性。
有一回,他順路送我回家。
封衍抱我的時候,聞到男士香水味。
我如實告訴了他原因。
然後江季白請了兩周的假。
後來他返崗,我問了才知道。
他說他被一條黑蛇咬了,在 ICU 住了一周。
我那時候沒懷疑封衍,他在我面前一直裝得很乖。
直到我撞見他露出原形,黑色尾巴。
加上江季白說,他住在五十一樓。
大冬天,一條黑蛇無緣無故爬上五十一樓,還非常精准地給江季白手臂咬出個「X」形狀。
肯定是封衍幹的!
他最會裝乖了!
聽到我對江季白說沒離婚,封衍松了神色,湊上來抱著我嗅了很久。
現在我懂了,他其實一直在聞我身上有沒有其他人的味道。
狗一樣將我聞了個遍,他才將下巴擱在我頸窩,驕傲地笑了笑:「只有Ţũ̂ₙ我的味道。」
我僵直著身體,心想,動物的習性一點沒變,這麼喜歡標記獵物。
我推開他,裝作不經意問起:
「你不是在英國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面色一滯,胡謅道:
「國內有個緊急會議,提前回來了。」
「是嗎?我看你上午 IP 還在英國。」
他有些慌,佯裝淡定。
眼神飄向別處,不敢與我對視。
「可能是手機沒反應過來?」
他湊過來,「我沒有騙你的。」
表情那叫一個天真無邪。
他這妖怪,挺瞭解人類社會的各種習慣,但沒學會撒謊。
看我時露出慌亂無措的小表情,就差把「我在撒謊」四個字寫臉上了。
我從他手裡拿過手機,加快腳步出臥室。
和他共處一室才最危險。
他現在不吃我,是因為要養著我當血包。
剛到門口,我收到一條消息,果果發來的。
「蛋黃吃多了也可能驗出懷孕,過來查查,如果你們真要離婚,這個孩子你好好考慮。」
我回復:「好。」
封衍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我轉身冷漠道:「沒到睡覺的時候,不要靠近我。」
反正他睡覺也是為了吸血。
指不定啥時候吸嗨了,把我一口吞了。
他露出犯錯的小表情,驀地又浮現半分疑惑。
「我是喜歡你,才和你——」
「打住。」
他乖巧噤聲。
人的話尚不能信,何況把我當食物的妖怪。
他們可是有本性在的。
-9-
我對封衍三令五申,我要靜靜,讓他不要打擾我。
他之前向來慣著我。
如今也一樣,以為我對他的身份毫無察覺。
我說要去程果那裡。
他不敢跟著,跑去書房找了半天,拿出一條散發著異香的手鏈給我戴上。
他不動聲色地咬了咬下唇。
「不然我就和你一起去。」
我只好伸出手。
戴好後,我才發現那鏈子解不開。
想來應該是用於追蹤的。
我抓了包就往門口走。
封衍跟過來,就那樣傻愣愣站在門邊,望著我。
他在等我的告別吻。
先前那兩年,我們任何一方出門,都要給告別吻。
但是自從我發現他的身份,我總是急匆匆地離開。
他走的時候,我也不去門口送他。
最初他有小脾氣,我直接略過。
他也就不再問,只是每次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把門關上。」我冷冷道。
說完,我轉身下樓,也沒去看他的表情。
今天天氣不錯,沒有深秋的涼意。
我去了程果所在的醫院,檢查後,到她辦公室等待。
「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和封衍怎麼突然要離婚,你們那兩年可是走到哪兒都跟個連體嬰似的。」
連拋兩個問題。
我笑了笑:「找個道士問問這個孩子能不能留。」
「你什麼時候信這些了?」
護士進來,把報告拿給她。
我坐在一旁等待。
程果邊看邊皺眉。
「怎麼了?」
她抬眼。
「你再去做一次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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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頭霧水,照做。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還把護士叫進來,問了儀器的情況。
「你有什麼不舒服嗎?」
她問我。
我搖了搖頭。
測出懷孕才幾天,好像和平時也沒區別。
她咬了咬唇,若有所思。
「你身體的某些指標,換成正常人,根本活不了。」
她又說,「好神奇,指標先不說,就這兩份結果,前後一個多小時。」
她一手拿一份舉起來對比。
「一個顯示懷孕,一個顯示沒懷。」
她嚴肅地看向我,「知渝,你不會說真的吧?」
一年前,我告訴過程果,封衍不是人,但他偽裝得特別好,我一直沒法抓到證據證明。
在程果擔憂的眼神下,我點了點頭。
「我沒開玩笑,今天的檢查資料你也看到了,因為他,我也變得不正常了。」
她站起來,面露擔憂。
倒是沒多少驚訝,畢竟家裡的支柱企業是新聞,從小到大,她也見過很多奇聞軼事。
「那怎麼辦,我也沒和非人類打過交道啊。」
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應該能找得到人。」
臨走時,程果讓我又做了兩次檢查。
兩次都沒懷。
「要麼是我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要麼是妖怪的繁殖方式不一樣。」
我想起以前養過倉鼠。
它突然生病不吃東西。
封衍好像只聞了聞,就說:「它是懷孕了,胃口不好。」
或許這真的是誤診,不然封衍應該也可以聞出來我懷孕。
「走了,我下去打個電話。」
我聯繫的是我雲遊四海的三叔。
我們家族世代都做紙紮生意,但每隔幾代也有涉獵方士術士道士的。
本來我找的是二爺爺,他突然說自己病了,就推薦了這個遠房三叔蘇靖安。
-11-
聽了我描述的情況,蘇靖安竟然沒有質疑,而是直接給我發了一張圖片。
「知渝,看看這段族譜記載。」
族譜記載,我們家族有些人的血,能助妖精增進修為。
所以精怪們會豢養這些人,用來輔助修煉。
三叔給我發來消息。
「知渝,你別貿然離開,他對你有標記,天涯海角都能追蹤到你。
「家族祖上就有一個女族人被精怪豢養過。」
族譜上是這樣描述的:
「山中精怪容貌昳麗,慣會惑人,族中訓誡嚴苛,仍有女子不勝心智,被擄山中,豢養多年……」
等到族人發現那個女子,她早已被妖怪吸幹精血,只剩枯骨。
三叔告訴我,這類妖精毫無人性。
那個女族人被妖怪咬得千瘡百孔,面目全非,死後還不得安生。
要不是族中人不忍,捨命將她的屍體搶回來,她只能落到個屍骨無存的地步。
三叔一再警告我。
「在我沒動身回去之前,你先不要挑起那妖孽的懷疑,若是有餘力,暗中觀察他的弱點,一一知會我。
「等我回京市再做打算。」
我還想問一些具體的,但他好像對封衍這種非人類並不瞭解,還有些畏懼封衍。
提到他時,一再強調,讓我順著封衍,不要逃離。
但面對未知的情況,除了按兵不動,也沒其他法子了。
估計我三叔有自己的節奏。
我在醫院樓下打完電話,開車回家。
現在重要的是不要讓封衍起疑。
-12-
回去的時候,路過宏盛廣場。
廣場外有一排巨幕。
封衍最近有一批財經採訪。
每次路過,都能看到他那張勾魂攝魄的臉。
面對鏡頭,人設截然相反。
螢屏上的封衍,雷厲風行,冷冽,輕世傲物。
意懶情疏的模樣讓他有了商界絕情刀的稱呼。
我研究生畢業後一邊讀博,一邊在 K 大當講師。
我總能通過封衍拿到最新,最頂尖的商業案例。
課程內容雖然晦澀,但我能邀請到業界名流,一一給學生剖析。
封衍也時常用他的經歷,讓我在書本上得到的虛浮感落地。
所以我的課場場爆滿,今年還被評為 K 大經管院最有含金量的課程。
他不授人以魚,而是授人以漁。
戀愛後,他就開始讓我放手涉足商界。
資源由他提供,收益看我意願分給他。
我拒絕了。
「這樣好像有些坐享其成。」
他很理性,開導我。
「我會是你的丈夫,投資妻子沒什麼不對。
「即便不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你也可以把我當作天使投資人,我為你的才華買單。」
我跟他說,我希望做獨立女性。
他哼笑:「你有經常聽到獨立男性這個詞嗎?」
我搖頭。
他說:「擁有特權的人很難意識到自己擁有特權。參考男性,接受父母饋贈的房車,接受同伴扶持的資源,接受上司的提攜,這樣的男性怎麼沒人說他不獨立呢?放眼社會,這種男人遍地都是。對於女性也是一樣,享受這些沒有任何問題。只要這件事放在他身上沒有問題,那放在她身上,就是沒問題的。
「知渝,我清楚地知道這個社會給了我怎樣的權力,但權力擁有者從不會意識到自己擁有這些權力。
「我傾向于認為,男人發覺傳統的那套條框束縛不了你們,害怕你們進入戰場和他們並驅爭先,所以,又造出這些新的枷鎖,打出獨立女性的口號,讓你們因為天生的謙讓和正義,退出資源爭奪。
「所以,沒什麼好愧疚的,有資源不用,才是傻瓜。」
我醍醐灌頂。
包括我父母,媽媽因為身體原因,只生了我一個孩子。
他們認為兒子才能給自己送終,從高中之後就不再管我,準備把所有財產留給侄子。
和封衍結婚後,他們自然將他當作親兒子。
是封衍用行動告訴他們,因為我優秀,他才能是他們的半個兒子。
「不用吹捧我,沒有知渝,我們不會有半分關係。
「我只會和珍愛我妻子的人和平共處。
「如果學不會把她當寶貝,我沒時間教,更沒時間搭理你們。」
這些處事的道理,竟然是一個妖怪告訴我的。
果然,沒有在人類社會的愚蠢壓迫結構下生存,腦子就是會清醒一點。
-13-
等紅綠燈的間隙,蘇靖安發來幾幅畫像。
「這件事在當時很轟動,所以還有圖畫記錄。」
我把圖片放大。
那畫上的女子形容枯槁,渾身潰爛。
人們將她放在祭臺上,她像塊抹布一樣無力垂落。
脖子處,手Ṫú₄腕處,有和我一樣的血孔,只是要明顯很多。
「嘀嘀!」
後車提示我往前走。
我踩下油門,眼淚順勢滑落。
因為我看到另一幅圖上,女子的頭髮被撩開。
是我的臉。
-14-
蘇靖安補充:
「當年那妖怪,好像就是一條黑蛇,不知緣由失了控,將這個女子咬死了。
「小渝,家族合照裡,你就站在左下角是吧?」
我回他:「你沒看錯,我和這畫上的人長得很像。」
他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
良久,發來一句:
「當年全族人帶領方士去捉他,他吸了這女子的血,似乎更強,沖出重圍,隱匿山林了。
「或許,轉世之人帶著同樣的能力,小渝,你多加小心,我正在往回趕。」
「嗯。」
我轉了彎,回到別墅。
廊燈下,封衍長身玉立,手臂搭著外套,在等我。
走近後,他綻開笑顏。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他替我披上外套。
我往裡走。
「我又跑不遠。」
他默了一瞬,跟上來。
我們誰都沒說話。
他照例在這一天給我端來加了藥的熱牛奶。
我當不知道,一口飲盡。
最長半月,他若是不吸血,便會出現那次現原形的情況。
暖黃的光搖曳著我猶豫不定的心。
封衍將我抱上柔軟的床。
隨後他緩緩下移,讓我曲著腿。
情欲和痛苦交織。
我懷疑最後死在他手裡,也會是這樣清醒著沉淪。
「啊!」
我不可抑制地發出嚶嚀。
封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寶寶,我弄疼你了嗎?」
我搖了搖頭。
他欺身上來,虔誠地吻我的手指。
一陣酥麻傳遍脊椎。
「我會很輕很輕的。
「如果我用了力,你就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我看著他的眼睛,吐出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好。」
我的腦子裡總會出現公螳螂被吃的場景。
有一瞬間,我想過效仿。
因為封衍是捕食者,但給了我愛。
我愛他,或許可以奉獻。
可他又作為伴侶,帶我看過更為廣大的世界。
愛很重要,但作為蘇知渝這個人更為重要。
愛不足以讓我放棄這麼年輕的性命。
-15-
一夜未眠。
我甚至清楚地感知到,封衍的長牙刺出,穿透我脆弱的皮膚。
然後又是那饜足後的胡言亂語。
「寶寶,你全身上下都好香好甜呀。
「我要咬你。
「好想好想把你吃掉。」
我一聽到這話就瞬間清醒,盯著天花板汗毛聳立。
他每次的架勢,真的是要把我拆吞入腹。
我半清醒著到天亮,第二天直接頂倆黑眼圈去上班。
封衍不知道哪來的危機感,他想跟著我去上班。
「你們學校請我開講座,我還沒定時間,但可以是今天。」
我白他一眼:「你幾點去無所謂,總得讓學生們有準備時間吧,不准。」
他咬咬牙,坐回沙發。
-16-
我沒想到封衍會跟著我。
講課講到激動之處,我抬眼,看到他在第四排角落坐著,偷感十足,以為戴了衛帽我就不認識。
這堂課我和江季白一起上。
雖然我跟他說了,我沒離婚,但他好像有點自大,認定我感情破裂,他有機可乘,一堂課,總有意無意撩撥我。
學生知道我戴婚戒,但我沒有公開封衍,怕他會影響外界對我能力的判斷。
學生們就以為我和江教授關係匪淺。
一陣一陣的唏噓聲,吵得我頭疼。
封衍黑臉,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不對勁」的表情,死死盯著我。
下課後,我跟他一起回去。
他跑去後座,不搭理我。
「封衍?」
他好像睡著了,沒動彈。
我不得已拿了他手機,搜索蘇靖安給我寄東西的快遞站。
一打開流覽器。
「正室做小三是一種什麼體驗?」
「做小三人類社會道德允許嗎?」
「如果我不是人,也沒有素質,可以無道德做小三嗎?」
「不被愛可以做小三嗎?」
「老婆一年不主動親我怎麼辦?」
「不被愛想死怎麼辦?」
「世界上最孤獨的地方在哪裡?」
……
我默默地輕輕地,把手機給他放了回去,當什麼都沒發生。
一回家,封衍裝冷漠,一頭鑽進書房,假裝工作忙。
他一委屈就假裝工作忙。
我有時候真的不能把這個裝可憐能手和捕獵者聯繫在一起。
但想到他的鱗片,粗如樹幹的長尾,尖利的牙齒,溫情瞬間熄滅。
-17-
後來連續一周,我每晚工作回家,都要惡補一會兒蛇的習性。
電視裡放著工業糖精劇,封衍冷不丁出現在我身後。
見我沒理他,他湊過來,坐到我身旁的沙發上。
我剛看完一本短篇民俗小說,悄悄挪了挪屁股。
他穿著休閒 T 恤,突然拉過我的手,按在腹肌上。
燙人。
我趕緊抽回手。
他說:「你朋友圈說的,晚上回家要躺在腹肌上背馬克思。」
我枯萎,那是白天和同事打賭輸了,他們讓我發的。
「又不考研,不用背馬克思。」
「偉人的思想得一直學習。」
他咬唇,眼神發冷,「我知道了,你只是不想用我的腹肌。」
他對著空氣嚴肅道,「哪個男人——」
我趕緊躺下:「背背背,我背!」
多Ŧų₅少年了,就記得個,「機械唯物主義,又稱形而上學唯物主義,形而上學。」
我想了想,「形而上學,不行退學?」
封衍沒聽我在亂說什麼。
他把玩著我的手,一會兒大手比小手,一會兒,用他的手臂和我的相比。
比著比著,兩隻手呈八字形,比量我的臉。
我瞬間背後發涼。
剛看完的小說,講的量人蛇。
吃之前,先比畫獵物的大小,能不能一口吞。
「寶寶,你好軟。」
他把我的手捏起來,輕輕咬了一口。
我虎軀一震。
「你餓了嗎?」
他愣了愣:「有點,但不是很——」
「我去給你煮面!」
我廚藝不精,只會煮面。
反正又不是我吃。
今天不把他喂飽,我不叫蘇知渝。
一碗牛肉麵,他吃得津津有味。
邊吃邊抬頭:「寶寶你好久不給我煮東西吃了。」
那就多吃點。
我端去第四碗,他有些為難:「我有點吃不下了,胃不舒服。」
「確定飽了?」
「嗯,你先睡吧。」
他眉頭皺著,手放在胃上按了按。
我準備走的,但又於心不忍。
「我幫你揉一揉。」
手在他腹部打圈。
封衍哼了一聲,面色越來越紅。
我沒看到。
我只能想到一條超粗的黑蛇,吞了我,卡在胃袋裡要消化大半年的地獄場景。
接受無能。
他比我高很多,我坐著,他的陰影籠罩我。
他咬上我耳垂的時候,我渾身發涼。
我試圖喚醒他ẗûⁿ的良知:
「封衍,不准再動,不然就去吃面。」
他怕了,抬起頭,正襟危坐。
-18-
三叔給我寄了一包藥。
他讓我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召集人趕來我家,再對封衍動手。
這藥可以讓他昏睡多天。
其實這些天,我大概猜到,蘇靖安想對封衍趕盡殺絕。
但我沒這種打算。
我給他打電話:
「三叔,只需要解除他對我的追蹤,我沒想殺了他。」
他愣了愣。
「行吧,聽你的。」
鏡頭中他的臉,總給我一種年輕又蒼老的感覺,無法言說。
他讓我把鏡頭對準封衍。
封衍正在廚房刷碗,小聲哼著歌。
「你對準他後背。」
我照做。
蘇靖安在那邊拿了一面銅鏡,對準鏡頭。
「他背後有東西。」
我放大來看,背脊發涼。
封衍背後飄浮著成片成片的鬼魂。
血肉模糊,看不清臉,好多都是腸子流出,四肢殘缺,慘狀不忍直視。
他哼著甜歌,背上卻負著眾多慘死的亡魂。
蘇靖安說:「這也是有記載的,他無惡不作,虐殺生靈眾多,那麼多年不失手,就是因為能完美偽裝成人類。
「再等兩天,我召集人馬,大家一起對付他。」
我看著鏡頭中的蘇靖安,淡淡道:「好。」
-19-
我沒時間等到蘇靖安來。
封衍生日那天,他很不對勁。
我不知道是不是蘇靖安給我寄來的平安符的原因。
掛在脖子上三天了,封衍異常躁動。
他應該沒注意自己的瞳仁已經沾染了動物的性狀。
只要我不在他視野中,他就會跟過來。
「你去哪裡?」
我:「取生鮮,給你做生日餐。」
他緩緩點頭。
我趁機鑽過花架,繞去後門。
他有察覺,徑直走過來,將我扛回去。
「亂跑,不乖。」
剛進門,他急不可耐,將我撲在地板上。
尖牙比平時要粗,紮進血管裡很疼。
好半天,他突然倒在我身上,睡了過去。
我將他拖到沙發上。
等他醒來,他竟然不記得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伸手將我撈過去,放在腿上。
封衍蹭我:
「我的生日禮物呢?」
因為湊得太近,他又聞到我脖子傷口上未凝結的血。
眼神迷蒙,又張開了嘴。
估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我拿過茶几上的高腳杯。
「先喝一點,禮物馬上就送到。」
他欣然接受。
這是每年生日的必備節目,喝著喝著,就滾作一團。
今年不一樣,我在酒裡下了蘇靖安給的藥。
就十分之一,昏睡幾個小時就可以。
系統說我的存在阻擋了男女主感情進展,它可以送我去另一個世界,隔一段時間再回來。
我現在還沒想到對策,只能和它做交易,先出去躲躲。
封衍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將下巴擱在我肩上,連聲歎息。
我問他:「怎麼了?」
肩上突然放鬆,封衍直起身體,嘴角含笑。
「不該你告訴我怎麼了嗎?寶寶,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藥效起作用了。
但不像蘇靖安說的,是致人昏迷的藥。
那是讓他失控的藥。
沒有任何緩衝,他的尖牙又咬上來,真的痛得人直呼。
「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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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我喊他,也於事無補。
手機在沙發上振動,我伸手去抓,被封衍打掉。
頭頂上,那盞絢麗的三叉戟吊燈因為他的不穩定而震盪。
從那個角度看過來,封衍失了理智,將我壓在身下,攻城掠地。
他恢復了動物的習性。
面對我,只是面對獵物。
和那個女人說的一樣,先吸血,再一口吞下。
迷離間,我好像記起自己為什麼這麼怕蛇了。
我怕的是封衍。
開元年間,我死於他手。
臨死時,他還咬在我脖子上。
我全身到處是血洞。
痛入骨髓。
那時候我也是這麼喊他。
「阿衍,放開我。」
而後失魂,死去。
這一次,我依舊推不開他。
「封衍,封衍!」
我試圖喚醒他的理智。
他紋絲不動,貪婪地在我脖頸間亂蹭。
我失了力,只能等死。
門外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知渝!」
這聲音好熟悉,是蘇靖安。
聽到外界的聲音,封衍好像有些回神。
他意味深長地望了我一眼,而後將我攔腰撈起,光腳踩進地下室。
下麵有一間他為我打造的密室。
說是如果他不在家,有壞人闖入,我可以躲進去。
他把我關進密室。
慌亂時,我亂抓他上半身,突然摸到冰涼柔軟的地方。
因為被他放到床上,往下墜時拽了一把他的襯衫紐扣,胸膛展露。
更大面積的蛇鱗闖入我的眼睛。
他眼底閃過慌亂,背過身去。
我不知道是被什麼觸動了,突然無法抑制地幹嘔起來。
封衍恢復神色,冷哼一聲。
「這麼討厭我?」
他俯身,狠命在我肩頭咬出標記,有種報復的意味。
「你早知道我不是人對不對?」
我虛弱地點頭。
下一秒,又噁心起來。
他倏地笑出聲,按下遙控。
四周紅燈亮起,開始警戒。
「這是什麼?」
他答:「這麼想我死,那我們一起死吧。
「這間密室,可以保護人,也可以殺人,一個小時後之後。」
他指了指牆體鑲嵌的一個銀色盒子。
「炸彈會炸,我們會在地獄重逢。」
我強撐著去抓他的衣角,被他躲開了。
「封衍,我們有寶寶——」
他冷冷掃了我一眼,後退出去,將鑰匙折斷。
門重重關過來,我只捕捉到他寂涼的身影。
這裡面完全沒有信號。
我蹣跚走在地上,四處查看。
簡直密不透風。
門是特製的,重得要死。
更要命的是,他一出去,牆體上的銀盒子就開始倒計時。
我真沒想到他能做這麼絕。
這下是真的等死了。
-21-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地面上傳來微弱的震動。
應該是發生了劇烈爆炸,傳播這麼遠。
再過了一會兒,程果摸到地下室來。
「蘇知渝!」
我貼在門邊喊:「我在裡面!」
「鑰匙呢?」
「果果你先走,鑰匙被封衍折斷了,裡面有炸彈。」
「炸彈!」她語氣發顫。
外面傳來砰砰的拍擊聲,程果在砸門。
我問:「封衍呢?」
「逃走了!我引爆你家後院的時候,他剛好殺完蘇靖安他們,把屍體扔火裡,就跑了。我的媽呀,你不知道他那尾巴有多恐怖,兩層樓那麼高!一卷,十多個人就被他扔火堆裡去了!」
我失笑:「你太誇張了。」
她冷靜下來,問:「還有多少時間,我去找人。」
「五分鐘。」
「……」
我能想像程果在外面捂著頭,無糖全麥麵包尖叫。
「天殺的,我不是開鎖的,也不會拆炸彈!」
我安慰她:
「封衍做事一向很絕,就算你找了專家也打不開,你快上去。」
她在外面發出尖銳的爆鳴哭聲。
我說:「我的貓貓狗狗鸚鵡小魚需要你照顧,我的慈善事業需要你接手,再說了,人是鬼的幼年體,我現在是成年倒計時,祝賀我的成鬼禮吧。」
「……我對你好無語。」
「還有三分鐘。」
她號得快斷氣了:「我捨不得你!」
我也號:「反正早晚地府相見!矯情個什麼勁!我現在下去,死窮光蛋一個,你得多掙錢,給我燒過來啊,不然等你死了,我們倆一起睡地府大街!」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
「也是,你走得急,啥都沒帶,那我在這邊幫你打點著。」
「枯藤老樹昏鴉。」
她接:「男模都來我家。懂,我先給你燒男模,先快活著。」
「謝謝,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兩分鐘。」
她撒丫子就跑。
邊跑邊喊:「蘇知渝,你做鬼也不要忘了我!」
等她走了,我才黯然神傷。
可惡,封衍,虧我還愛過,做事做得這麼絕。
還不如一口把我咬死,痛快點。
倒計時的嘀嘀聲讓我心臟一緊,淩遲不過如此。
愛過,不恨。
畢竟當時要是系統不來找我,遇不上封衍,我已經和一個半身癱瘓長滿褥瘡的有錢光頭結婚了。
所以,就算我懷疑是殺豬盤,好歹封衍是真獻了色,他是真的很能幹,死而無憾。
「嘀、嘀、嘀——」
預想的灼燒沒來,門啪嗒打開了。
一朵玫瑰花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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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盒子放著他自己錄的一首英文歌。
我疑惑地走過去,裡面擺著更多玫瑰花,卡片上的字跡是封衍的。
第一句:「我才捨不得讓你死。」
第二句:「放心,爸爸媽媽不相愛,寶寶是不會來的,過段時間它自己會離開。」
難怪懷孕的狀態不穩定,一會兒能查出來,一會兒沒有。
或許是我這段時間情緒波動太嚴重。
「對不起寶寶,我太自私了,我知道你討厭蛇,可是我不想你走,所以瞞著你。小渝,以後我不會打擾你了。」
我這人真的很討厭煽情哎。
成年後,父母看了專家號,從不說愛的他們,說出「愛我」兩個字,我渾身惡寒,雞皮疙瘩一地。
我討厭把愛說出來。
但是封衍用行動教我,愛得表達。
我往裡面找,盒子裡還有一條項鍊,價值連城的天使之心。
兩大盒子信,上面寫著蘇知渝親啟。
我隨便拆了一封「兩百歲生日信」,我倒要看看他是要給誰慶祝兩百歲。
開頭暴擊。
「小渝對不起,你已經兩百歲了,發現自己還是死不了。我懺悔,我真的錯了,戀愛第一天我就把我倆的命數結契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能活到多少歲,如果覺得永生太無聊,就像你說的,去尋歡作樂吧。
「說實話我很傷心,就像當初我們睡在一起,每天晚上我看著你刷帥哥一樣傷心,可是你說,人生苦短,何不多撩一男,放手去吧。
「我不是很傷心,我是超傷心!
「記住他們是賓館,我才是家。
「我敗就敗在,你討厭蛇,而我是蛇。
「生而為蛇,我很抱歉。
「你喜歡的人,我都會永遠注視他們,永遠!
「我就是陰暗,嫉妒,發瘋!」
幾滴淚痕幹在信紙上。
「可是我太蠢害了你,只希望你能幸福,我不想再多訴苦,免得你覺得我很可憐 QAQ。」
傻子。
又不是他害的,攬什麼責任。
-23-
很多年前,是我把封衍養大的。
他是蛇,我怕蛇,本來不想救他。
「我是龍,你瞎呀?」
他騙我,而我是個十歲的傻子。
父親三斗米把我賣給土匪。
我跑進山裡,撿到一條要死的蛇。
這蛇說他是龍,我還真信了,勤勤懇懇把他養大。
我們都天真善良到愚蠢。
他是靈蛇。
有一回下山覓食,我心善,讓他救了我七歲的弟弟。
我弟弟渾身潰爛,得了絕症。
封衍咬他一口,他就好了,第二天便能下地。
蘇家人盯上了我們。
我那時候準備做木雕生意,只有一把彎刀,差一套更精細的刻刀。
封衍化了形,很會寫字,只有一支毛筆,差一套真正的文房四寶。
我們的錢不夠。
那時候我的爹爹說:
「小魚,早些年是爹爹不對,家窮,不得已賣了你,現如今,回家來好不好?」
我說不好。
他換了說辭:「你和你那個小郎君整日住在山裡也不合適。」
「很合適啊。」
他再換說辭:「你們生活清貧,爹爹也不強求,這樣,爹爹給你錢,就當補償你好不好?爹爹只想和你吃頓飯。」
我說好,但是他給的錢不夠。
我賣了彎刀,加上爹給的錢,給封衍買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
回去後,我病倒了。
封衍說:「小魚,你起來看看,我賣了我的豬豪,給你添置了新的刻刀。」
我喘不上氣。
封衍給我喂瞭解藥。
「小魚,你會沒事的,吃了藥就會好。」
然後我開始渾身潰爛,千瘡百孔。
他慌亂失措,在我身上亂咬,不斷注入他的血液,試圖讓我活下去。
就像救我弟弟一樣。
可那藥是我爹專門找方士製成,沒有解藥。
-24-
我臨死時,見到封衍因虛弱現出原形,吸我血的模樣。
臨門一腳要死,睜眼看到一頭黑色巨蟒,對著你瘋狂咬,試問誰能不一命嗚呼?
因為恐懼,怨念叢生,再來到世上,我對蛇非常畏懼。
但那不是他的錯。
解藥是他從我爹手上求來的。
他不理解人類的表情,綿裡藏針,笑裡藏刀。
他興高采烈捧著解藥回去,卻加速了我的死亡。
封衍像犯錯的孩子一樣,守著我的屍體。
他覺得他害了我。
而後,蘇家的男人們帶領方士沖來,牽制封衍,搶走了我的屍體。
他們打不過封衍,吃不了他的血肉,但想和弟弟一樣百毒不侵,甚至長生。
便設了這個局,騙了不諳世事的他。
將我分食之後,眾人緘口不言,亡命天涯,躲避封衍的報復。
蘇靖安給我的那幾幅畫由他所作。
畫的是人們如何分割一塊長生不老肉。
而我是畫中人,祭壇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們不知道,封衍是蛇,他的血有靈,也有毒。
不然他怎麼會等到最後一刻才用這種方法?
他能救人於命懸一線,但這人從此喪失五感,形同行屍走肉。
他贈予的長生,也有限。
蘇靖安已是大限將至,所以他見我轉世,其實早就在暗中盯上了我。
-25-
封衍生日之前,我就知道蘇靖安不可信。
多虧了封衍,設了個部門開發守護女性安全的產品。
我拿了蘇靖安新寄來的快遞,盒子裡有個附贈的小香爐。
他說是開了光的,緩解我的緊張情緒。
車裡的監測系統提醒我:
「女士,顯示您周圍一米內有針孔攝像Ṫũ⁹頭。」
我從香爐中找到了攝像頭。
手機裡的監測系統也有提示:
「女士,請注意安全,您的手機已被陌生設備監控。」
我跟著反監控的定位,發現蘇靖安就躲在菜市場的一個豬肉鋪裡。
我每次催他來處理,他都說自己在路上。
我就戴著口罩,靜靜看著他在對面豬肉鋪,跟我發消息。
「小渝,我也很擔心你,但那妖孽太強大,我還在想辦法解決。
「記住,若他失控,不要逃逸,不然惹怒他,後果不堪設想。」
難怪給我準備香囊,平安符,香爐,藥粉。
原來是想複刻上一次,讓封衍失控殺了我,清醒後又救我,再偷我屍體?
好變態。
我那時候只知道他不可信,但不記得自己和封衍的往事。
不過反正蘇靖安不是好人,封衍會失控殺了他們。
我讓程果找人,在我家後院製造爆炸。
天然的火場。
封衍極其喜歡用火毀屍滅跡,他以前就喜歡偷偷燒別的男人給我的情書,他肯定會下意識把屍體丟進去。
過後我再讓程果家裡的報社控制輿論就行。
-26-
我從地下室出去,看到程果和那條白蛇都在。
程果差點把我摟窒息。
邱白走過來,長卷髮,烈焰紅唇,身姿婀娜。
不會剛感動就要面對情敵吧?
她笑了笑,迎上來。
「哎喲喲,弟妹來了啊,小衍呢?」
我說死了。
她的纖纖玉手在我胸上游走。
我想起那晚,她對封衍的動作。
程果站一旁,和我說:「剛她也摸我胸,還捏!」
女人訕笑:「不好意思,我化形的時候跟電視學的,裡頭蛇精都這樣。
「我就是想來問問,我兒子在哪兒?」
我滿頭問號:「你兒子?」
「就一條傻傻的小青蛇,他非要來你家玩兒,我就把他快遞過來了。」
「就是他來吃貓草?」
她又捏我的胸脯。
「我兒子應該不敢跑遠,就是不服管教,感覺你家現在不太平,我先工作去。」
她轉身,檔袋裡掉出一張照片。
我蹲下身:「江季白?」
她挑眉。
「你應該認識?妖界知名勞改犯,老色批了。」
她收回照片,「我負責抓他回去,這鳥又用香迷倒人類女性,抓回他老巢當老婆,之前封衍正義感爆棚,還幫我揍了一次。」
她準備走。
我叫住她:「你知道封衍可能去哪兒嗎?」
女人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倆有事兒,你上邛山看看,他在那兒有個窩。」
「謝謝。」
-27-
程果陪我爬了半天的山,一路上罵了封衍八百個來回。
「神經病,跑這麼遠,當我們都是八米巨蟒!
「你現在不討厭蛇了?」
我說:「慢慢克服。」
封衍過了太久孤獨的日子,後來找妖學了什麼結契,將命格和我綁在一起。
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他覺得這是好東西。
當初我死之後,他也尋死,不是山不夠高就是海不夠深。
有了結契,他整條蛇都開朗起來。
因為他得靠吸我的血,維持人形,否則便會漸漸消弭。
這廝的理念是,我若是愛他,就捨不得讓他死,肯定准他吸血。
要是不愛……
「我死了算了。」
我覺得這不是想開了。
這是想太開了,不良思想,別學。
-28-
我和程果進草屋的時候,心理準備做少了。
封衍渾身是血,手裡攥著一把五彩羽毛。
他尾巴邊有只雞。
我剛走過去,那只雞撲騰起來。
「蘇老師,救命啊!」
我聽聲音,好熟悉。
「江季白?」
他狂點頭。
我將目光掃到封衍身上,他下意識扯了些草護住下身,面露難過。
「別看。」
他別過頭去。
地上散落了好些黑色鱗片。
我看看這只無毛鳥,再看看鱗片被拔的封衍,怒火沖天,抓起江季白就是一頓捶。
「你拔我老公鱗片!我打死你!敢動你姑奶奶的人!」
程果加入戰鬥。
根本沒人聽他狡辯。
打累了,休戰。
江季白哭聲穿透山林。
「我嘞個清湯大老爺啊!他自己拔自己鱗片的,說你害怕蛇,喜歡鳥類,要把自己改造一下。他拔光了我的毛啊,你看像不像話,一條蛇想用鳳凰羽毛,這合理嗎這合理嗎!」
他哭得十分委屈。
「他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身上的鱗片全扯了,我說他是戀愛腦,他還打我,可笑至極,奇恥大辱,我不活了!」
他要撞牆。
沒人攔。
江季白悻悻地躲到角落去了。
封衍也往裡屋躲。
我進去,喝住他:「過來。」
他乖乖遊過來,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你不要看,很醜。」
我抬起手腕, 遞到他嘴邊:「喝, 不然你這樣回不了家。」
我數落他,「封衍你能不能硬氣一點, 一言不合就來等死, 這麼多年白活了!」
他委屈巴巴。
我看窗臺上掛著很多手帕, 隨手撈一張過來, 給他擦血漬。
「怎麼是濕的?」
他有些為難。
江季白探進來一個頭,嘲笑:「他哭的, 十多張帕子, 他哭完就放那兒晾乾!真沒用!」
封衍漸漸起了殺心。
我將他的頭扳過來, 我們四目相對。
「回家好不好?我並不討厭你,人類對蛇本來就有恐懼,何況你什麼都不說, 我以為你想吃了我。封衍,我從來沒想過去傷害你, 你教會我很多東西, 我捨不得的。」
他傲嬌地「哦」了一聲。
我踮腳吻了他。
面前仿佛一隻青澀的柿子, 一瞬間熟透。
系統突然出現, 背著小包袱跟我告別。
「你不守護男女主愛情了?」
它道:「封衍給了我好多錢,我也是個識時務的統子, 我先去點八個男模系統,拜拜。」
「再見。」
我們拎著那只雞下山。
有個孕婦和她丈夫去山頂的廟祈福, 封衍回望了半天。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那個家庭會很幸福,順喜, 你去吧。」
我仿佛看到了他身後的一團魂靈。
叫順喜的那個人,穿著紅軍的衣服, 他脫帽致禮,走向剛才那位孕婦。
好在這是半山腰,我們很快幫著一起將孕婦送去醫院。
我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那些是他殘害的生靈。
他笑了笑。
「我都是跟你學的,去瞻仰祭奠的時候, 我發現我能看到他們。我和你一樣, 也希望他們能回到這片盛世下,感受一下他們浴血打拼出的美好國度。
「小渝,我是你養大的, 就是你的翻版,很多事情你不記得了,但我知道。
「我是妖怪,但我比很多人類更懂愛,你全心全意愛過我,教過我, 所以現在,我教回給你。愛是迴圈,愛不會消失,就像莫比烏斯環, 無限深遠, 無限迴圈,我們一定會重逢。」
他會想起我給他讀的詩。
奧登的詩。
「我愛你,愛到大河跳上了山頂。
「鮭魚來到大街上歌唱。
「我愛你, 直至海洋被關進柵欄,為了曬乾而被人倒掛;
「直至七顆星星粗聲喊叫,就像空中出現了鵝鴨。」
月亮隱入雲層。
封衍瘋狂和我貼貼。
「我要把屬於我的都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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