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鄰居半夜做恨,把牆撞得咣咣響。
我上門質問,卻見他戴著項圈,眼尾泛紅,顯然玩得正嗨。
轉身欲走,彈幕飄過。
【他要輕生!路人小姐姐留步!】
【男二家破人亡崩潰到用頭撞牆,剛才還打算用狗繩上吊,太可憐了!】
【救救他吧!臥室裡還有只生病的土松犬!】
我果斷擠開滿臉錯愕的鄰居進屋。
人不好說,但狗我一定會救。
-1-
晚上十一點半,床頭後的牆壁傳來細微但清晰的震動聲。
咚咣咚咣,嘎嘰嘎嘰……
連續好幾晚,曖昧的噪音如影隨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恍惚間我甚至覺得自己的床也在跟著節奏晃動。
該死,隔壁的情侶能不能給單身狗一條活路啊!
這麼用力不怕女方黃體破裂嗎?!
拿起手機準備開噴,卻發現鄰居壓根沒進業主群。
仔細回想,隔壁搬來也沒幾天,我只在電梯裡和他打過一次照面。
臉色蒼白的年輕男人眉目低垂,身姿挺拔。
看他拎著袋狗糧,我好心搭話,介紹了社區鏟屎官們創建的養寵群。
結果人家連正眼都不給一個,抬腿就走。
白天裝 x 冷淡的高嶺之花,晚上就原形畢露魅魔附體。
呵,雙標的男人。
蒜鳥蒜鳥,退一步海闊天空……
正自我催眠著,又聽見咣當一聲巨響,嚇得趴在我腳邊的狗子蛋黃都掉下了床。
我終於忍無可忍,起身上門要個說法。
鄰居姍姍來遲,髒話剛到嘴邊又被我憋了回去。
男人身著嶄新整潔的西裝,腳踩皮鞋,腕戴鋼表。
臉龐雖有些瘦削,眉宇間卻依舊透著貴氣。
我在心裡默默吐槽。
這是要 cos 午夜十二點衣服就會消失的男版灰姑娘嗎?
然而最令我震驚的是他修長脖頸間,那條極其違和的粉紅 HelloKitty 皮質項圈。
還有那泛紅含淚的眼角和充血腫脹的嘴唇。
半夜,正裝,戶外,反差……
難道這是主人的任務?
那我不是也成了他們 play 的一環!
我定了定神,義正言辭地開口。
「麻煩晚上動靜小點,你們已經嚴重影響到我休息了。」
寡言少語的鄰居皺起眉,表示異議。
「我們?」
不然呢!
難道他一個人能搞出那種動靜?
那不是更變態了!
我下意識攏了攏外套,又往後退了一步。
察覺到我的抵觸,鄰居抿著嘴唇放棄解釋,像是妥協般隨口保證。
「放心,以後不會再吵到你了。」
「那最好。」
夜深人靜,我不欲在陌生男人家門口久留,於是轉身就走。
眼前卻突然出現幾道彈幕。
【路人小姐姐留步!你前腳走他後腳就輕生了!】
【他沒有在做恨,是情緒崩潰用頭撞牆,戴著項圈是因為剛才打算用狗繩上吊!】
【太慘了,男二穿著正裝是想體面去死,他真的不是變態啊。】
【救救他吧!臥室裡還有條生病的土松犬呢,他一死,小狗也沒活路了!】
看到關鍵字眼,我果斷回頭,卡住即將合攏的房門。
人不好說,但狗我一定會救。
滿臉錯愕的鄰居還沒來得及阻止,我已經擠開他強行闖了進去。
我們的臥室果然只有一牆之隔。
床上卻並沒有我臆想的所謂「主人」,只有一團氣息微弱的毛茸茸。
彈幕說的是真的!
-2-
【狗狗得了犬瘟,寵物醫院都說沒救了。】
【男二為了女主放棄自家公司,離開的時候只帶走了他們一起領養的狗狗,所以它沒救了,他也不想活了。】
【好難過啊,養狗人真的要哭了……】
原來如此,熟讀小說的我很快接受了彈幕的設定。
這是個強取豪奪的虐戀故事。
女主樑青黛和男主霍瀾都是孤兒,兩人相依為命私定終身。
可梁青黛被謝氏夫婦領養後,不僅和霍瀾斷絕關係,還接受了謝知年的告白。
霍瀾覺得遭到背叛,長大後展開報復。
不僅設計奪走了謝家的公司,還間接害死謝知年爸媽,就為了把梁青黛搶回來。
而現在,故事已經到了尾聲。
男女主破鏡重圓幸福美滿,男二家破人亡孤獨求死。
很狗血,但經典。
而我,路人小姐姐呂樂予,本該是男二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謝知年慌張地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
「你要做什麼!」
他脖子上那條滑稽的粉色項圈顯然屬於床上奄奄一息的小狗。
「等我幾分鐘,它還有得救。」
我沒有猶豫,回家翻找出醫藥箱,在蛋黃疑惑的眼神中再次奪門而出。
謝知年果然還站在原地。
我取出各色藥品,和他交代著劑量及注意事項。
「犬瘟是場持久戰,只有主人堅持,小狗才有希望。」
謝知年半信半疑,迷茫地抬起頭。
「真的嗎?」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一反應不是質問我如何知道狗狗得了犬瘟。
而是用閃爍著淚光的眼睛無措地望著我。
我才發現,男人冰冷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脆弱的心靈。
「當然,我的狗狗就是這樣治好的。」
蛋黃以前也得過狗瘟,或許是彈幕歪打正著,有過經驗的我正好能提供幫助。
有了我的肯定,謝知年不再懷疑。
暫時得空的我順勢打量起這間略顯空曠的屋子。
彈幕再次出現。
【感謝小姐姐,起碼今晚謝知年不會再想著尋死了!】
【還好玻璃茶几品質差,男二剛踩上去就翻了,這才引來了鄰居。】
【哎,他本來都準備割腕了……】
我果然在陽臺上發現了破碎的茶几,還有掛在晾衣杆上小幅擺動的粉色牽引繩。
要不是我的意外闖入,謝知年現在就在這裡自掛東南枝了吧。
「在看什麼?」
正暗自感慨著,謝知年在我背後幽幽開口。
他眸光暗淡,身體緊繃,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似乎很害怕聽見我的回答。
被陌生人發生自己打算輕生,對高自尊的人來說應該極度難堪吧?
冷漠的無視和浮誇的勸慰好像都不合時宜。
我只好佯裝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沒什麼,就覺得你半夜 cos 晴天娃娃挺有創意的,不過以後可不能這麼幹了哈。」
-3-
彈幕紛紛豎起大拇指。
【都來學小姐姐的高情商發言,既化解了尷尬又不會造成二次傷害。】
【男二雖然看著生人勿近,但其實很渴望被人關心。】
【其實那次在電梯裡,謝知年不是故意裝高冷,是他精神崩潰,經常出現幻覺,所以以為溫柔的小姐姐也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角色。】
聽了我的話,謝知年一怔。
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還帶著項圈,後知後覺地有些不好意思。
他眼神飄忽,耳尖也有些紅。
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給自己強闖民宅的行為找了個藉口。
「不好意思,剛才聽見狗狗咳嗽,一著急才……」
「沒事,還要謝謝你的藥。」
「那我先回去啦。」
一向冷漠疏離的謝知年卻亦步亦趨,滿眼希冀。
「你明天還會過來嗎?」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我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所以如實回答。
「可能要加班,應該沒時間了。」
他失望地垂下眼睫,纖細的指尖微微發顫。
房門關上後,彈幕七嘴八舌。
【為什麼不多陪陪他?上班比人命重要麼,哪怕善意的謊言也行啊。】
【不要道德綁架小姐姐!她本來就只是個路人!】
【但是看著男二癱在門邊,扒著鞋櫃一聲不吭流眼淚真的好可憐啊,女主把他的庇護當做理所當然,只索取不付出,結果男二一落魄,她就回到男主身邊了。】
【對於高傲謹慎的人來說,主動尋求幫助就是極大的示弱,如果再被那個人欺騙,等於世界毀滅,所以別再說什麼善意的謊言了!】
白天依舊忙忙碌碌。
離開社區後,我沒再看見彈幕,早上出門時也沒聽見隔壁有聲響。
這天過得格外順利,卡了好幾個月的專案審批也過了。
領導特意發話提前下班,享受週末。
我滿心歡喜,去菜市場採購一圈,提著大包小包準備回家做飯。
剛經過隔壁屋門,彈幕就像連上了信號一般蜂擁而出。
【小姐姐救命啊!男二又在作死了!】
【因為狗狗早上吃不下東西,謝知年又喪失求生的念頭了!】
【他現在正躺在浴缸裡吃藥,再過一會兒就要窒息啦!】
補藥啊!
我剛貸款買的二手房,變成凶宅就貶值了啊!
我只好丟下手邊的東西開始砸門。
一邊砸一邊喊。
「我來看狗了!沒人我就走了哈!」
屋裡很快響起啪嗒啪嗒,像是鯉魚撲騰的動靜。
謝知年猛然打開門,濕透的頭髮還在不停地滴水,洇濕一整片地磚。
我的目光自然地順著水珠向下。
「你真的來啦!」
他很驚喜地向我打著招呼,全然沒發現我倏然瞪大的眼睛。
謝知年他他他……
他沒怎麼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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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這兒的畫面怎麼有聖光啊!有什麼是尊貴的會員不能看的!】
【男二的身材應該很頂,小姐姐脖子都紅了哈哈Ṱṻₑ。】
【話說怎麼一碰到呂樂予,謝知年這只深沉獵豹就變成無害花貓了啊。】
五星上將麥克亞瑟先生曾說過,濕透的褲子等於沒穿。
所以對於我來說,這是實體層面的毫無保留啊!
上聯:胸肌,腹肌,鯊魚肌。
下聯:寬肩,窄腰,螳螂腿。
橫批:我的天菜。
熱意一下子就竄到了頭頂,臊得我當場飆起演技。
「啊,有蟲子飛進眼睛,我看不見了!」
我誇張地揉著臉,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看。
意識到現狀的謝知年當場宕機。
原本蒼白的皮膚泛著薄紅,倒讓他多了幾分鮮活的生氣。
他一手捂胸,一手捂襠,像極了卡皮托利尼式阿芙洛狄忒雕像。
這是藝術啊!
謝知年宛如寂靜嶺裡的護士,歪七扭八地逃回浴室,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
彈幕倒是樂見其成。
【跳出悲情男二的框架,謝知年也是個會害羞會撒嬌的大男孩啊。】
【可能因為呂樂予已經見過他最狼狽的樣子,所以在她面前他才能沒有負擔。】
【確實,以前女主太優柔寡斷,男二只能逼著自己冷酷,畢竟人都會慕強嘛。】
【不過現在男二不用再裝堅強了,因為他的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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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默默回味。
謝知年穿最多和穿最少的樣子我都見過了。
真是天堂與地獄,極與極的對比,別有一番風味啊。
五分鐘後,他換上居家服走出浴室,有些扭捏地朝我望來。
想起臥室裡的狗狗,還是誠懇開口請教。
「昨天吃了藥,肉鬆倒是不吐了,就是早上怎麼都不肯吃東西。」
「那就只能強飼了。」
我讓謝知年把食材煮熟,再用破壁機打成沒有雜質的糊糊。
手邊沒有針筒,我就回家找了只裱花袋裝糊糊。
謝知年掰嘴,我擠袋子。
肉鬆雖然虛弱,本能掙扎起來還是很難壓制。
謝知年咬著嘴唇,因為害怕自己心軟,只好緊緊閉起眼睛。
好在肉鬆爭氣,觀察一會兒沒發現有嘔吐的症狀,我們都松了口氣。
謝知年不吝嗇讚揚,一個勁地說謝謝。
半幹的髮絲淩亂地貼著額角,柔和了他銳利的眉眼。
倒真像只溫順的花貓。
突兀響起的腸鳴聲打斷了互相恭維的客套氛圍。
謝知年捂著肚子,耳尖又紅了。
我順勢告別,卻見他抿著嘴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衣角。
眼巴巴地盯著我,卻說不出話。
彈幕又開始沸騰。
【喂完狗該喂人了哈哈。】
【謝知年不會做飯,冰箱裡全是雞胸肉西藍花,狗吃什麼他吃什麼。】
【小姐姐再讓他蹭個飯吧,孩子餓得都不會說話了。】
【畢竟對於一個前任霸總來說,開口討吃的真的很丟臉啊。】
這是什麼先天健身聖體啊。
我只好主動邀請。
「要來我家吃飯嗎?」
「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他故作矜持地推脫幾句,見我真的抬腿要走,又連聲保證。
「吃!我什麼都吃!」
那副鬼迷日眼的諂媚樣子,簡直比狗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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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身上帶著狗味,謝知年收到了蛋黃的熱烈歡迎。
備菜的間隙,我往外頭瞄了眼。
謝知年背對著我,低垂著腦袋,肩膀還在抖動。
體貼的彈幕上線解說。
【謝知年原來是個小哭包,反差果然好吃啊。】
【他哭起來沒有聲音,睜著眼睛呆呆地流眼淚,特別惹人憐愛。】
【看著健康的蛋黃,就能想像到痊癒以後的肉鬆,這何嘗不是一種替身文學。】
【汪汪隊立大功!】
等菜上桌,我順手摸了摸蛋黃。
這才發現它頭頂全濕了,而始作俑者就在我對面克制地細嚼慢嚥。
本以為能安安穩穩享受週末。
誰知道第二天一睜眼,我又看見了滿屏的彈幕。
【姐姐救救!謝知年又想不開啦!】
【他收到女主結婚的請柬,被刺激到要 cos 牛頓的蘋果自由落體了!】
【喜歡天降系的有福啦。】
那不就是要跳樓!
補藥啊,高空拋物是違法行為啊!
隔壁竟然沒鎖門,我進屋的時候謝知年正靠在敞開的窗邊。
他臉色陰沉,沒有焦距地盯著對面的高樓,卻沒有哭。
不就是失戀,至於這樣尋死覓活的嘛!
彈幕也急得要死。
【謝知年不是單純的戀愛腦!】
【他崩潰是因為男女主結婚再一次提醒了他被親近的人背叛的事實。】
就在剛剛,梁青黛給謝知年發來了請柬。
因為微信手機全被拉黑,她竟然機智地想到了還有郵箱。
梁青黛言辭懇切,卻字字踩雷。
「知年,我把你當哥哥,你也是我唯一的娘家人。」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相信你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對嗎?」
「如果能得到你的祝福,我真的會很開心。」
我不敢刺激謝知年,只好小聲呼喚。
「肉鬆吃過東西了嗎?」
他像是才意識到我的存在,收回向外傾斜的上身,沖我失落搖頭。
「那還等什麼,照昨天那樣做啊。」
我神色如常地靠近謝知年,挽著他的胳膊朝屋裡走。
「等它痊癒,我們可以一起遛狗,這附近也有很多寵物友好餐廳。」
謝知年卻盯著我的手,輕聲道。
「真的可以嗎?」
他不是在反問我,而是在質疑自己。
肉鬆真的可以痊癒嗎?
我們真的可以一起遛狗嗎?
他真的可以走出過去的陰影,重新生活嗎?
我選擇把問題又拋還給他。
「你想嗎?」
臥室裡肉鬆焦急的嚶嚶聲替他做了回答。
他們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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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是同情還是憐惜,但主要還是擔心房子貶值。
我開始主動關心這位脆弱的鄰居。
終於,在彈幕朋友們陪伴下,肉鬆轉陰了,只是偶爾還會抽搐。
我提議帶它去寵物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謝知年欣然答應。
雖然他失去了自家公司,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舊算是富有。
會住到普通社區,也只是不想被認識的人打攪。
檢查結果顯示肉鬆狀態不錯,只要堅持用藥,抽搐情況會漸漸好轉。
剛出寵物醫院,就有人跟了上來。
年輕女人妝容精緻,雖然稍顯清瘦,臉色卻很紅潤。
她牽著一隻瑪律濟斯,親熱地上前挽住謝知年。
「知年,好久不見,怎麼不回我消息?」
「我Ŧú⁷特地發了請柬,可惜你沒來參加我的婚禮。」
梁青黛天真地仰著頭,兩顆眼珠就像鑽石一樣亮晶晶。
我抱著肉鬆默默站遠了些,以防被修羅場誤傷。
謝知年冷著臉掰開她的手。
「我為什麼要去?」
梁青黛有些失神。
「霍瀾已經道過歉了,你還是不肯原諒他嗎?」
謝知年簡直要被氣笑。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梁青黛嚴肅道。
「既然你一直把我當哥哥,當初為什麼要接受我的告白?」
「我只是太寂寞了……而且我真的虧欠了霍瀾很多……」
「你欠他的為什麼要讓我們償還!」
梁青黛目光閃爍,皺著眉委屈地去拉謝知年的手,像是真的很受傷。
「你以前從來不會吼我的……」
謝知年被糾纏得心煩意亂,下意識就往她的肩上推了把。
梁青黛站在臺階上,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倒去。
她的臉倏然慘白,捂著肚子尖叫。
「知年,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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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她就被穩穩拉住,並順勢撲進了謝知年懷裡淚流滿面。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啊,難道你要讓我和霍瀾離婚,讓這個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嗎?」
謝知年再也說不出重話。
他到底還是個心軟且善良的人。
雖然孩子無辜,可是真的好憋屈啊!
梁青黛平復情緒後,又把視線轉向了我這邊。
「這是肉鬆吧,我就知道知年是刀子嘴豆腐心。」
「如果真的討厭我,你怎麼還會帶走被我撿到的它,又把它養大呢?」
我忍不住打斷她的自作多情。
「有沒有可能他不帶走,你就會放任它自身自滅。」
「畢竟直到現在你都沒發現,那只瑪律濟斯已經應激到流口水了。」
我拉著謝知年轉身離開。
而梁青黛看看遠去的我們,又看看抽搐的狗狗,一時間竟然做不出抉擇。
彈幕幾乎是一邊倒。
【好奇怪,以前沒覺得梁青黛這麼傻白甜,現在再看簡直要吐血。】
【因為以前帶入女主視角,現在代入男二視角。】
【不過呂樂予說得很對,女主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畢竟按照一般套路,男二就是應該對她死心塌地的。】
【陰謀論一下,感覺梁青黛是故意激怒謝知年的,如果出了意外,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就是她了。】
很有道理。
對我來說梁青黛的出現只是個小插曲。
謝知年一路上卻顯得心不在焉。
都撕破臉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他不會還對她餘情未了吧?
我一個路人也不好多問,把肉鬆送到屋裡就走。
彈幕發出尖銳爆鳴。
【小姐姐快回頭!謝知年去廚房拿水果刀了!】
【啊啊啊他在往自己脖子上比劃。】
【要索就索我的命,拱火女主求你放過男二!】
我剛轉身,燈卻滅了。
不是吧,謝知年不會是想捅我吧?
突然,一道黑影欺身靠近,把我抵在了牆角。
他手上沒有刀,有的只有逐漸蒸騰的熱意。
謝知年小心地捧著我的臉,沉默中只有紛亂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不要丟下我。」
他輕聲呢喃,轉而又在猛烈的唇齒交纏間哀求。
「可以喜歡我嗎?」
彈幕瘋了。
【這才是會員應該看的!】
【甜甜的戀愛終於要輪到男二了嘛!】
【不是,我怎麼覺得是早有預謀呢,謝知年不會一直在作死試探呂樂予吧?】
【先別管這些了,他伸舌頭了!!!】
-9-
我甩了謝知年一巴掌。
他卻不依不饒,撅著嘴巴還往前湊。
我乾脆不掙扎了,在黑暗中瞪著眼,冷冷地問。
「你把我當替身?」
謝知年被梁青黛一刺激就崩潰,發洩不到她身上的就轉移到我這兒?
不捨得弄疼她,就捨得把我摜牆角啦?
我很對他失望。
謝知年卻愣住了,半晌,他鬆開我的肩膀。
驟然亮起的白光刺得我眯了眯眼。
謝知年站在我對面,嘴唇嫣紅,眼神中湧動著複雜情緒。
「我不知道,可我喜歡你。」
我抱起手臂,冷靜分析。
「你確定是喜歡,而不是依賴嗎?」
「我在低谷期幫助了你,所以你就產生了雛鳥情節,下意識想和我親近。」
「但你一見到梁青黛,就好像丟了魂,只剩下滿心的怨懟和癡念,問她為什麼不愛你。即使曾經被傷害,你的情緒依然被她左右,因為你放不下她。」
肉鬆不知何時從臥室走了出來,用力蹭著我的褲腿。
我最後看了它一眼。
「我不談不清不楚的戀愛。」
「既然肉鬆已經康復,我以後也沒必要過來了。」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畢竟,我只是這場豪門虐戀裡的一個路人。
以往嘰嘰喳喳的彈幕罕見地傷感起來。
【雖然私心想看他倆談戀愛,但是呂樂予說的很有道理啊,誰能接受自己男朋友心裡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看剛才的場景,男二不會還想著做女主的接盤俠吧……】
【但是呂樂予沒有直接說不喜歡誒,如果謝知年行動起來證明自己,也許還有機會?】
相處了這麼久,說對謝知年這樣的單身多金大帥哥一點心思也沒有。
連我自己都不信。
可我更希望自己是謝知年自救途中的夥伴,而不是他徹底墮入深淵後的拯救者。
梁青黛說自己把寂寞混淆成了好感。
現在的謝知年何嘗不是把感激混淆成了喜歡呢?
等等,這樣一想,我的存在何嘗不是一種「男二」呢!
靠,敢情這是個套娃劇本啊!
-10-
從這天起,無論彈幕怎樣鬼哭狼嚎,我都沒再去過隔壁。
【男二兩天沒吃東西了,看來是打算 cos 齊桓公。】
【不允許任何人道德綁架小姐姐!】
【現在輪到肉鬆照顧謝知年了。】
該上班上班,該遛狗遛狗。
謝知年需要自己振作起來,我不是每一次都有心情開導他的。
這期間他也給我發過消息,言辭誠懇想請我吃飯。
我一概回復不想出門。
畢竟好不容易買了房子,休息日不在裡頭呆著不是虧了?
週六,我的房門被敲響了。
謝知年牽著肉鬆,有些拘謹地摸了摸鼻子,微笑著問。
「早上好,要一起去遛狗嗎?」
彈幕開始助攻。
【別看他現在挺淡定,其實剛才在門口轉了半個小時組織語言。】
【一大早就開始熨衣服做髮型,遛狗搞得像走秀。】
【不管咋說,主動出擊才有機會,要加油啊謝知年!】
我很想拒絕。
可身後的蛋黃已經興奮地沖了出去聞肉鬆的屁股。
謝知年人仗狗勢,可憐巴巴地等我答應。
我只好歎了口氣。
「稍等,換個衣服。」
這一路上謝知年比海底撈服務生還殷勤。
坐電梯擋在前面不讓我被擠到,出社區打遮陽傘不讓我被曬到。
就連撿屎都不用我彎腰。
蛋黃一撅屁股,謝知年就兜好了垃圾袋。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再板著臉。
畢竟是個人看見梳著三七側背,穿著高定西服的帥哥突然紮馬步都會笑出聲。
小心臺階,小心車子,就連看見飛過的蜜蜂他都如臨大敵。
一個勁把我往他懷裡護,生怕磕著碰著。
社區裡的阿姨議論紛紛。
「這是哪個女明星啊,怎麼沒在電視上看見過?」
謝知年一通騷操作,成功打破了僵局。
彈幕笑得比我還大聲。
【都來學,舔狗就是要舔到這種程度!】
-11-
關係緩和後,謝知年還主動提出工作日可以幫我遛狗。
這樣我早上就能多睡一小時。
蛋黃和肉鬆相處得很好,雖然都是公公,卻有發展禁忌之戀的兆頭。
一碼歸一碼。
謝知年幫我遛了好幾天狗,我也該適當表示一下。
「明晚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
他幾乎是秒回 ok。
週五晚,謝知年帶著兩狗接我下班。
看著他們由高到低排排坐在花壇邊上,我被工作折磨得堅硬如鐵的心都要化了。
咳咳,主要是毛孩子太可愛了。
我們去了我之前提過的寵物友好餐廳。
ţů⁰蛋黃怒炫兩碗奶油,肉鬆也啃了好幾根黃瓜。
我和謝知年就像普通朋友一樣吃喝說笑。
他沒再提之前告白的事,我也權當失憶裝傻。
沒想到店裡卻來了不速之客。
梁青黛左手挽著霍瀾,右手牽著西高地,言笑晏晏坐在我們鄰桌。
「知年,好巧,又在這裡碰到了。」
霍瀾眯眼,有些挑釁地沖我們嗤笑一聲。
謝知年幾乎是瞬間就捏緊了刀叉,身體緊繃得像只蓄勢待發的黑豹。
又是修羅場。
我本想直接起身買單,想了想又覺得憋屈。
這時候走倒顯得我們沒底氣。
於是接下了話茬。
「是挺巧的,沒想到梁小姐也會來這種平價餐廳,怎麼沒看見那只瑪律濟斯?」
梁青黛的笑容僵了下。
「它生病了,不方便出門。」
她很快調整好表情,嬌俏地撐著下巴打趣。
「上次沒來得及問,知年,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謝知年沒讓我為難,認真地回答。
「我還在追求她,還有,既然丈夫就在對面,你總對著我擠眉弄眼做什麼?」
梁青黛飛快地瞄了一眼霍瀾,繼續笑道。
「做妹妹的關心下哥哥的感情生活很正常嘛,阿瀾也不是小氣的人。」
一直沉默的霍瀾卻突然開了口。
「謝先生以前不是自詡上流階級麼,怎麼會對這種廉價的看門狗感興趣?」
嗯?怎麼感覺他連狗帶我一起罵了?
謝知年拿起紙巾按了按嘴角,沖我安撫地眨眨眼。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畢竟身家過億的霍先生也常同強盜小偷打交道嘛。」
霍瀾眼中閃過狠厲,囂張地往椅背上一靠。
「那又如何,結果比過程重要。」
「是啊,所以您要留神,被不小心給看門狗咬了才好。」
謝知年起身買單,替我披上外套。
「我們走吧,雖說是寵物友好餐廳,可好像混進來了兩隻真畜生。」
他好會罵!
梁青黛咬著嘴唇,向我投來敵意的目光。
我學著謝知年喜形不露於色的樣子,沖她淡定地點了點頭。
哈哈,又成功拿下一套房。
梁青黛的破防。
-12-
【絕了,霍瀾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明明自己也是平民出身,倒看不起老祖宗認證的中華田園犬了。】
【感覺梁青黛那只瑪律濟斯可能已經不在了,真的完全看不出她愛狗。】
【女主以前就是這樣在男主和男二之間搖擺不定,怎麼結婚了還是這樣,一定要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嗎?】
【看謝知年的表現,應該是Ťü₋對梁青黛徹底祛魅了,他最近有在私底下聯繫謝父留下的人脈,感覺有大計畫。】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誇謝知年。
「你陰陽人的樣子還蠻帥的。」
他握著方向盤,輕笑著看了我一眼。
「只是覺得比起說垃圾話,行動更重要,而且在外面歇斯底里的,會丟你的臉。」
幹嘛呀,說得好像我們是一家人……
我感覺耳朵有點熱,悄悄偏頭靠著車窗降溫。
車裡只剩下柔和的純音樂。
吃飽了暈碳,我漸漸有了睡意。
突兀的狗叫聲響起。
我睜開朦朧的眼睛,發現謝知年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安全帶。
他的上身越過中控台向副駕駛傾斜,嘴唇幾乎就要碰到我的耳朵。
手也沒閑著,正握著兩個嘴筒子。
見我醒來,謝知年狼狽地漲紅了臉,瞎說道。
「你頭髮上有髒東西……」
彈幕緊跟著拆臺。
【我作證!他是想偷親你!只是還沒親到就被兩位公公叫停了哈哈。】
【謝知年剛才還能言善辯的,怎麼現在被嚇得結巴了,是打算用嘴吃掉髒東西嘛?】
【雙標,妥妥的雙標!】
我還有些昏沉,竟然隨口就念出了彈幕。
「要親我嗎?」
謝知年咽了咽口水,謹慎地申請。Ṭú₆
「可以嗎?」
我乾脆扯過他的外套,吧唧一口親在他眉間。
「笨蛋,該強制的時候搞溫情,該溫情的時候搞ŧúₖ強制,追人也要我教你嗎?」
這下謝知年聽懂了,並學以致用。
下車的時候,我腿都是軟的。
-13-
我們正式進入了曖昧的拉扯階段。
誠如彈幕所說,謝知年重新拾起了工作。
我不知道他具體做了什麼,只是從頭條推送的商業新聞來看。
霍瀾確實被自己看不起的看門狗反咬了一口。
以往在謝氏任職的老員工們聯合,揭發了霍瀾在生產經營中的不當行為。
其中有幾項,已經觸碰到了高壓線。
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回。
梁青黛立刻就聯想到了那天我們放過的狠話。
這段時間,她想方設法聯繫謝知年,想要打感情牌讓其收手。
終於,我和謝知年還是在美術館前被挺著五個月孕肚的梁青黛堵住了。
「知年,可以聊聊嗎?」
她比以前更瘦了,眼睛通紅。
謝知年卻視若無睹,低聲拒絕。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美術館這幾天正在辦限時藝術展,室內用不透明裝置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迷宮。
我們走在前面,梁青黛就小步跟著。
看著她虛弱的樣子,我有些不忍心,於是扯了扯謝知年的袖子。
「坐下來歇會兒吧。」
我給梁青黛倒了杯水,她卻有些畏懼似的,囁嚅著小聲道謝。
「霍先生沒陪著你嗎?」
畢竟是孕婦,還是要小心看護著的吧。
見謝知年依舊一聲不吭,梁青黛勉強笑了笑。
「阿瀾在外面等我,畢竟知年不喜歡他嘛,我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
「以前的事是我們不對,知年你怎麼發洩怒氣都是應該的,可是這次能不能放過阿瀾,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有個坐牢的父親。」
「公司也好,資產也罷,這些都可以給你,只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趕盡殺絕。」
謝知年顯得異常平靜冷漠。
「你還記得霍瀾逼我搬出謝家祖宅那天,我也這樣毫無尊嚴的求過你嗎?」
「公司,資產,這些本來就是我的,至於你,同我沒有絲毫血緣關係,我為什麼要顧著你的面子?」
「因為我曾經喜歡過你,就要為著這點回憶止步不前嗎?」
「青黛,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14-
作為旁觀者,我深知謝知年遭到了多大的打擊。
道德綁架不是每次都有用的。
謝知年拉著我朝迷宮深處走去,梁青黛這次卻沒再跟著。
或許是氣氛太沉重,我們一路都沒有對話。
還是謝知年先開了口。
「對不起,好好的約會被我搞砸了。」
我用力抱住了他。
異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隨著劈啪的炸裂聲響起,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聞的焦味。
我和謝知年對視一眼,立刻便意識到發生了火災。
美術館空氣不流通,而用特殊材料搭建的迷宮,成了最好的引燃物。
我們嘗試推倒迷宮壁抄近道,卻發現底座被固定在了地上,很難移動。
隨後便決定原路返回,但隨著煙霧的彌漫,很快便失去了方向。
不幸的是,梁青黛也還在迷宮內。
謝知年打頭,我攙扶著意識模糊的梁青黛,彎腰穿行在愈發滾燙的道路間。
或許是因為違停車輛的阻礙,消防車還沒有到達。
吊燈不停崩壞脫落,我一不小心就被砸中了小腿,撲倒在地上站不起來。
距離出口只有幾步之遙,可倒塌的鋼棚卻擋在了我們面前。
那道縫隙,一次只能容納兩個人通過。
而我和梁青黛都喪失了行動能力。
又到了抉擇的時刻。
就像那道經典的火車難題, 一對二, 孰輕孰重, 小學生都知道。
但謝知年卻直接背起了我。
呼吸到新鮮空氣的瞬間, 一道人影迎面而來,義無反顧地沖進了火場。
是霍瀾。
-15-
梁青黛的孩子沒能保住。
不知道這算不算因果迴圈, 但我們都不好受。
故事真的到了尾聲。
我躺在病床上, 感覺過去的幾個月就像一場幻夢。
好在彈幕們積極活躍氣氛。
【其實霍瀾和梁青黛確實是真愛,兩個人的個性都有缺陷, 但故事就是這樣曲折離奇,能相守相望, 也是一種圓滿。】
【謝知年徹底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背起呂樂予那一刻,他說——只要你健康快樂, 壞人就讓我來做吧。】
【呂樂予想要的, 就是這樣不顧一切的, 堅定的選擇,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又到了說再見的時刻啦。】
謝知年推開病房門, 遞給我一束鮮花。țūₘ
「出院快樂。」
我沒坐護工推來的輪椅, 而是熟練地跳上謝知年的背。
牢牢環著他的脖子吐槽。
「若不是你突然闖進我的生活,月底我至少還剩 200 多……這次醫保都被刷爆了, 你得報銷!」
他輕鬆笑著, 托著我的屁股掂了掂。
「沒有現金,肉償可以嗎?」
-16-
歡笑依偎的情侶上空, 彈幕撒花, 逐漸消隱。
【救贖成功,彈幕隊戰績加一!】
【每個人都是各自人生的主角, 不要輕易放棄!】
【因愛生憂,因愛生怖,若離於愛者, 無憂亦無怖。】
【蛋黃肉鬆鎖死!】
番外▪呂樂予的戀愛日記
-1-
我的名字有很多含義。
我爸說, 拼音了與呂好記。
我媽說,我強起來像一頭倔驢。
謝知年說,苦留己, 樂予人,但他不會再讓我吃苦。
-2-
出門遛狗。
走在路上,謝知年突然單膝下跪。
我以為他要求婚,雖然覺得倉促但還是激動地說了我願意。
結果他是要把水倒在手裡, 方便兩位公公喝水。
我吃了狗的醋。
結果回家一開門,就看見了滿屋的玫瑰。
我願意。
-3-
謝知年有時工作很忙, 和我吃飯也放不下手機。
我故意找茬耍賴, 說他在和小妖精聊天。
謝知年挑眉, 直接把手機遞給我。
「密碼你生日, 查吧,查不出來小妖精,今晚要查的就是別的東西了。」
-4-
養狗累了, 偶爾會偷吃。
拿快遞的時候看上了快遞站的肥貓。
每次都要 rua 個夠。
奈何家裡有三隻狗,個個愛吃醋。
謝知年打電話查崗。
「現在在幹嘛?」
我答:「在澆花。」
嗯,狸花怎麼不算花?
-5-
謝知年說,有很長一段時間, 他都以為我是他的幻覺。
因為每次他想放棄,我就會出現。
所以只要想見我,他就會故意作死。
……
我讓他吃了一個月的西蘭花。
以示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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