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的哪個部位在興奮時會放大 6~7 倍?」
男神教授點名要我回答這個問題。
我瞥了眼教授難以言說的部位,挑眉:「我知道,但我拒絕回答。」
全班爆笑。
教授無語:「是瞳孔!想什麼呢你?」
他輕推金框眼鏡,嘴角上揚:「同學,結婚後你會非常失望。」
……
婚後,教授將我按在牆上:「失望了沒有?」
-1-
研究生面試的時候。
何以川坐在一排導師中間,對我提最後一問:「如果你的病人羅氏芬過敏,你怎麼辦呢?」
我一緊張,脫口而出:「讓他少吃點螺螄粉。」
其他導師捂住嘴,肩膀瘋狂抖動。
只有何以川緊皺眉頭看我,一臉嫌棄:「為什麼第一志願選擇我?」
我實話實說:「因為你長得帥。」
「噗……」
邊上的女老師笑噴了。
我哭喪著臉出來了。
排我後面的同學紛紛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能把導師們逗得那麼開心的,你是第一個。你穩了!」
穩個錘子穩啊,何以川一定會拒收我的。
但是抱著要搞別人心態的心理,我抬起自信的下巴:「那是當然了。」
我忐忑地等結果時,收到了我媽的消息:「寶貝放心,媽媽已經托好關係了,這次,你穩進。」
晚上,錄取名單如約而至。
意料之外,有我,且我是何以川唯一的學生。
沒被何以川選上的學生都被分到了院長手下,他們憤憤不平,非得要去問個理由。
何以川:「你們太優秀了,不夠有挑戰性。」
-2-
我興奮壞了,連忙把被錄取的好消息告訴我媽,並問她托的是誰的關係。
能讓何以川大神收下我,這關係得通天了吧。
我媽:觀音菩薩。
我:……
-3-
剛入學不久,就趕上國慶日放假了。
為了討好導師們,有的給導師買水果,有的給導師幹活……
而我,買了束康乃馨送給他:「何教授,祝您國慶日快樂。」
何以川瞥了眼康乃馨,白了眼我:「你論文都不給我,我怎麼快樂?」
老闆一句話,下麵跑斷腿。
好好的國慶,我都不敢出去玩,兢兢業業地寫完了他要的論文。
我滿心期待地將論文發送給他。
並貼心地提醒他:「何老師,我的論文寫好啦。」
沒多久,何以川就回復了:「可以啊,寫得不錯。」
我興奮了,正欲謙虛一下,謝謝兩個字還沒發出去。
何以川的信息又來了:「打算發哪裡?」
「意林還是讀者?」
「今晚來我辦公室改。」
我欲哭無淚,今晚閨蜜小美約我去酒吧嗨啊。
我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不用麻煩老師了,我已經在圖書館占座了,我會在圖書館奮鬥到天明的!」
過了許久,何以川:「好的」。
嗚呼。
-4-
在酒吧裡,我旋轉跳躍閉著眼,帥哥美酒我的愛。
正沉迷時,我收到了何以川的消息:「你在哪兒呢?」
我秒回:「還在圖書館呢,老師早點睡,不用擔心我。」
過了一會,何以川發來了一張我在舞池裡搖晃的照片,並配文:「你這圖書館的燈光有點亮啊。」
我收起手機環顧四周。
終於在某個角落裡看到了清冷孤傲的何以川,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捏著酒杯,清欲淡雅的模樣與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
四目相對,我已插翅難逃。
我硬著頭皮過去打招呼:「何教授,您也來酒吧玩呢?」
何以川輕抿了一口酒:「不啊。」
「我來酒吧寫論文呢。」
身邊人都笑噴了。
瑪德,擱這兒陰陽我呢。
當晚我就被何以川拎小雞一樣拎回了學校。
心碎。
-5-
國慶還沒過就結束了。
生活枯燥無味,早八謀殺人類。
我帶著八百年厲鬼的怨氣去上臨床醫學課。
何以川卻是精神抖擻。
他提問:「人體的哪個部位在興奮時會放大 6~7 倍?」
全班鴉雀無聲。
「季暖,你起來回答。」
他竟然讓一個女孩子回答這種問題!
他無恥,別怪我無義。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的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對著他挑眉道:「我知道,但我拒絕回答。」
暗示得夠明顯了吧。
同學們在下面竊竊私語,偷著樂。
何以川白了我一眼,換了課代表回答。
課代表認真答道:「瞳孔。」
「正確!」
接著,他對我說道:「我有三句話提醒你。」
「一是你沒有預習上課的內容。」
「二是腦子裡少點黃色廢料。」
「三是……」
他停頓了會,一雙桃花眼注視著我,道:「婚後你會非常失望。」
同學們哄堂大笑,都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微笑著望向何以川,道:「哦?何教授對自己很不自信啊?」
「是你對男人太自信了。」
「下課後來我辦公室。」
-6-
課後,同學們都去小吃街快樂乾飯了。
只有我,還在教室磨蹭。
我想到論文裡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見就頭痛,根本不敢直面我就是學術垃圾這個事實。
「季暖師妹,拉屎呢你?這麼墨蹟。」
「何教授喊我們過去呢。」
淩秋師兄一把抓過我,把我往辦公室拉。
走到門口,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態。
辦公室裡,何以川端坐著翻閱紙質論文,一道幽涼的微風拂過,書頁隨風翻卷,他修長的手指一勾,在書頁上輕輕一按。
他眉頭微皺,看得專注,都沒發現我們的到來。
師兄輕咳,他才抬起眼看我們。
他輕推淺金色的細邊框眼鏡,嘴角緩緩拉開一個戲謔的弧度。
「呦,你們倆擱這兒玩連連看呢?」
這時,我才發現,我和師兄竟然穿的是同款 T 恤。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穿的是情侶裝。
淩秋師兄紅了耳根,不知所措。
我拉過師兄的手,道:「師兄,緣分啊!看在我們這麼有緣的份兒上,待會幫學妹改論文吧。」
何以川盯著我的手,鏡片後射出一陣寒光:「手放開,禁止實驗室戀愛。」
師兄瞬間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靠在檀木椅上,手上的論文往桌上一扔,師威四起:「你還知道你的論文有多垃圾啊!隔壁老王看到你的論文嘲笑了我多久你知道嗎?!」
我被嚇到了,捏著衣角道歉:「對不起,影響您在學術圈的地位了。」
何以川歎了口氣:「就你這破文章,對我在學術圈毫無威脅,但會讓我在教育界名譽掃地!」
導師收錄學生後有一學期的考察期,我生怕他把我退給學院,迅速滑跪求饒。
「何教授,您就放我這一馬吧,我後面一定好好寫論文,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何以川白了我一眼,緩緩說道:
「今天我可以放你一馬。」
「明天我也可以放你一馬。」
「後天我還是可以放你一馬。」
「不過你要知道。」
「我是教書的。」
「不是放馬的」
嗚嗚嗚,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瑟瑟發抖。
「季暖,最後一個機會,還改不好就捲舖蓋走人。」
「是是是。」
我瘋狂點頭。
臨走前,何以川對淩秋說道:「秋秋,這段ţű₎時間你監督下她。」
-7-
不得不說,淩秋是個非常聽話的學生。
何以川讓他做啥就做啥。
為了完成何以川佈置給我的任務,他甚至還追到我家裡來了。
「季暖師妹,你這段文獻綜述問題很大,毫無邏輯性,應該……」
從研究背景到參考文獻,他比何以川還過分,將我的論文批得一文不值,就差動手幫我重寫了。
可我的閨蜜還一直在給我發帥哥醫生照片,讓我選最帥的。
有小奶狗,有小狼狗,還有爹系帥哥。
我把手機偷藏在書本下,一張張翻閱,看得哈喇子都流下來了,臉都開始燙起來了。
淩秋把自己都給說累了,靠著桌子睡著了。
看他睡得難受,我輕輕拍醒了他:「師兄,去床上睡吧。」
已經睡迷糊了的淩秋二話沒說就躺上了我的床。
這時,有人敲房門。
應該是媽媽來喊我們吃飯了。
我收起帥哥照片,屁顛屁顛跑去開門。
開門的瞬間,我亞麻呆住了。
怎麼是何以川?
何以川瞥了我一眼,又看到了睡在我床上的淩秋,毫不客氣道:「你們幹嘛呢?」
我正要解釋,淩秋醒了,一見到何以川,他頭腦秒清醒了過來。
「教授,我監督師妹學習呢。」
「哦?都監督到床上去了?還有,你臉紅什麼呢?」
何以川雙手環胸,轉頭看向我,目光幽幽。
「沒沒沒,我們是……」
還沒等我說完,我媽的大嗓門打斷了我們:「吃飯咯。」
何以川聞言就轉身去了廚房幫我媽盛飯端菜。
我和淩秋坐在飯桌上,面面相覷。
我想著還是要去跟何以川解釋下。
我輕輕地走進廚房,何以川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還在專注盛飯。
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沒反應。
我又用力戳了戳,他依舊在專心做自己的事。
我猛地推了下他,他才反應過來。
「你後背沒知覺嗎?我戳了你好幾下你都沒反應。」
我指了指他的後背。
他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我剛才沒注意。」
說罷他就走出了廚房。
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好奇心油然而生。
-8-
飯桌上,我媽給何以川又是夾菜又是加飯的,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邊夾菜邊說:「以川可是你爸爸生前的得意門生,聰明又善良。」
何以川猛地站了起來,端起酒杯認真道:「師傅對我有知遇之恩,師娘又對我視如己出,可我卻沒有教育好暖暖,到現在她連論文都寫不好,是我的錯!」
「我自罰三杯。」
我懵了。
「哪有哪有,是我們暖暖不爭氣,她幾斤幾兩,我這個當媽的最清楚不過了。」
我媽看著何以川,笑得合不攏嘴。
轉頭又看向了我:「媽不求你成為多厲害的醫生,我就希望你平安過一生,等你結婚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又來又來,自從爸爸去世後,她常掛嘴上的就是要我抓緊結婚。
我懟她:「這是誰給你下的任務,觀音菩薩?」
這時,一直默默乾飯的淩秋開口了:「可能是某個組織,因為我媽也接到了這個任務。」
噗哈哈哈哈,我笑噴了。
淩秋師兄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是一鳴驚人啊。
我媽繼續反駁:「你們這些小年輕,天天喊著不結婚不生子,以後老死了,都沒人給你燒紙。」
「在下麵窮死。」
我夾了一大塊糖醋排骨塞進嘴裡:「怎麼會?」
「我有手有腳的,可以在下面打工。」
一記暴栗在我腦門上響起,我媽惡狠狠道:「就知道跟長輩頂嘴,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你從垃圾桶裡撿回來了。」
我不以為然:「報警吧,人販子。」
淩秋師兄笑得氣都不順了。
-9-
飯後,我趁媽媽出門的工夫迅速地跑到了爸媽的臥室。
我打開衣櫃,找到被媽媽藏起來的爸爸的遺物。
爸爸生前是一名無國界醫生,死于一次救援任務。
我原本幸福快樂的家庭也就此毀了。
過去開朗樂觀的媽媽每日以淚洗面,好不容易才振作了起來。
我也因此對醫生這個職業產生了矛盾的感情。
爸爸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學醫。
而媽媽卻只要我順利拿個畢業證,安安穩穩地做個普通小醫生,健康平安地陪在她身邊一輩子。
在泛黃的物品裡,有一張父親醫療團隊的合照。
父親站在中央,而在他的邊上,是一張青澀帥氣而又熟悉的面孔。
是何以川。
他也曾是無國界醫生!
可他為什麼放棄,回來教書了呢?
他的後背又為何沒有知覺了?
爸爸是怎麼死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很想直接問何以川,可拿起的手機反復放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10-
為了能和何以川關係能更近一些。
我把論文從頭到尾認真修改多遍後,才上交的。
還借鑒了很多優秀文章。
上交後,我安心地打了一通宵的遊戲。
次日,在何以川辦公室裡。
何以川翻閱著手上的論文:「你這次的論文不錯啊,進步了。」
我喜出望外,趕緊拍馬屁:「都虧了何老師指導得好!」
「但是……」
還有轉折?
我的心咯噔一下,
「但是你抄了不少啊。」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心虛低頭。
「你抄的是我的本科畢業論文。」
What?
瞳孔震驚。
天啊,我都沒關注引用的文獻的作者是誰。
這麼蠢也是沒誰了,我願意立刻去逝。
何以川痛苦掩面,小聲嘀咕:「算了算了,自己選的學生,自己選的。」
我急得眼眶都紅了:「何老師,再給我最最後一次機會,求求了。」
「這次我會主動多找找淩秋師兄指導我,你相信我。」
此時的我,滿眼寫著真誠兩字。
「不用再去麻煩淩秋了,我親自帶你。」
「剛好快寒假了,你跟著我去江一醫院,邊實習邊學習。」
我點頭如搗蒜:「只要您別不要我,讓我做什麼都成。」
聽到這話,何以川幽幽道:「只要你把打遊戲的勁兒放在學習上就好了。」
我弱弱回道:「我遊戲也打得很菜。」
帥哥無語。
-11-
巧的是,閨蜜小美就是江一醫院的護士。
我去找她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在和一病人講話。
「服務員,我這鹽水要掛完了。」
小美癟著嘴,沒好氣地給他把針管拔了:「大媽,喊什麼服務員啊?」
「請喚我南丁格爾小姐。」
小美對大媽露出禮貌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
大媽一臉懵逼。
等她幹完活,我悄悄走到她身邊:「嗨,美麗的南丁格爾小姐。」
小美滿臉驚喜:「寶貝兒,你怎麼來了?」
當她知道我就在江一實習的時候,尖叫聲衝破房頂。
「那我們不就可以每天一起吃飯睡覺看帥哥了嗎?」
「姐妹兒,我是跟著老師來學習的,不是來陪你吃喝玩樂的。」
一天天的,沒個正形。
小美鄙夷地看著我:「呦呦,跟我還裝上了呢,就你還好好學習呢?」
她眼珠子一轉,拉過我,輕聲問道:「不過,你老師是哪個醫生啊,帥不帥的?」
「何以川。」
小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啊啊啊啊!我們院的超級男神啊!憂鬱美男子。」
「憂鬱?哪裡憂鬱了?」
他懟我的時候活脫脫就是一陽光開朗大男孩好麼?
小妹靠近我,在我耳邊悄悄道:「他初來醫院那會,剛結束國際救援任務,聽說那次任務,活著回來的醫生全都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都定期在看心理醫生,發作起來很可怕的,何以川也因此拿不了手術刀了,賊憂鬱的美男。」
「後來,聽說有個天使女孩治癒了他,他就又恢復成了去救援前的狀態。」
創傷後應激障礙?
我還只在變態心理學上看到過這個病症。
對小美的前半段話我是信的,但什麼天使女孩我就懷疑是亂傳的。
跟了何教授這麼久,從沒見到他身邊有哪個女生。
叮。
我手機彈出了何以川的微信消息。
「來一號樓三樓女廁所。」
「快!我等不及了。」
……
這消息小美也看到了,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少女,想太多隻會毀了你。」
-12-
我一分鐘內到達了指定地點,何以川正站在女廁所外,不時朝裡看。
廁所裡發出了一聲聲貓叫,但又不像是貓聲。
何以川直接對我下達指令:「你進去看看。」
我循聲來到了一個隔板間,叫聲有些驚悚,我打開門的手有些顫抖。
我回頭望向了何以川,他就站在門口注視著我,眼神堅定,帶著鼓勵。
我緩緩打開了門,裡面有一個小女孩蜷縮著,不停地嗚咽著。
一瞬間,我頭皮發麻,僵在了那裡。
猶豫了會,我還是伸出手去摸了下她。
女孩抬起了像小鹿受驚般的眼睛,警惕地看著我,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被汗水浸濕,濕噠噠地黏在了額頭上。
我在何以川的聲控指導下,安撫好了小女孩,將她牽出了廁所間。
小女孩很虛弱,已經走不穩了。
何以川試圖想要將她抱起走路,可小女孩竟驚恐地撲向了我的懷裡,肢體非常抵抗和何以川接觸。
我有些意外,平時的何以川可是少女殺手,女生見了他都想貼貼。
這小姑娘怎麼那麼討厭他呢?
何以川望著小女孩,無奈地說道:「那就麻煩你照顧下她了。」
安頓好小女孩後,我們才瞭解到了她的情況。
她叫小葡萄,因被性侵而就醫,所以她非常畏懼男生。
麻繩專挑細處斷,就在就醫的過程中,她被確診為白血病,且情況危急。
小葡萄沒有父母,與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
漫長的化療開始了。
小葡萄好看的頭髮從幾根幾根掉落,逐漸成把成把地掉了。
枕頭上、床單上、地板上,觸目驚心,都是頭髮。
每次化療之後,小葡萄都會沖著我虛弱地笑:「姐姐,這次醫生們都把我的壞細胞都殺死了吧?」
我將她輕擁入懷:「對,都殺死了,小葡萄不怕。」
「那欺負我的壞人也死了嗎?」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
小葡萄的奶奶每天要照顧她,還要籌錢賺錢,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再對付那個混蛋。
這個壞人甚至還沒判刑。
-13-
何以川說要帶小葡萄去理同款髮型。
他發揮了自己帥哥的特長,靠帥氣和耐心獲得了小葡萄的信任,兩人已經熟悉到會一起懟我了。
小葡萄ṱū́ₚ滿心歡喜地來到了理髮店,想要擁有和以川哥哥一樣的頭髮。
髮型師也笑嘻嘻地答應了,要何以川摘下帽子,讓他看看範本髮型。
何以川微仰下巴,一束夕陽的光輝透過理髮店的窗縫漏進來。
他緩緩摘下棒球帽,餘暉灑在了他光禿禿的頭頂上,原本儒雅的他多了幾分不羈和少年感。
何以川沖著我們嘴角Ṱũ̂ₓ上揚:「好看嗎?」
我看愣了。
小葡萄笑得眼角彎彎:「好看好看!以川哥哥最帥了!」
他彎下腰,溫柔地撫過她的頭髮:「那小葡萄答應好的,不能反悔。」
小葡萄開心地對理髮師說道:「叔叔,把我的頭髮也全部剪光光,我要和以川哥哥一樣!」
剃刀一下下刮落著她的頭髮,與小葡萄明亮耀眼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場景刺痛了我。
我的眼睛酸酸的。
何以川俯下身,將屬Ťŭⁿ於她的頭髮一縷一縷地收了起來。
「再殺壞細胞二十次,這些頭髮就會重新回來找你的。」
「嗯!」
-14-
可小葡萄甚至沒有熬到第二十次,就走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
入春了的江州依舊很冷。
小葡萄乖巧地吃著奶奶買的素面:「奶奶,你為什麼不吃呀?」
「奶奶已經吃過豬腳面啦,香的嘞!」
小葡萄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我也好想吃!」
「待會等醫生哥哥給你殺完壞細胞,奶奶就帶你去吃!」
奶奶顫抖著手,把面小心卷起來,一點點喂到小葡萄口中。
「好的,一言為定,誰反悔誰是小狗!」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小葡萄。
她走後,我在醫院對面的麵館裡看到了奶奶。
奶奶坐在麵館的角落裡,眼睛無神,形容枯槁,仿佛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走屍。
她向老闆娘討了一碗水。
老闆娘卻端上來了一碗豬腳面。
「老闆,我沒點面啊。」
老闆娘笑意盈盈:「這是一個小姑娘給自己奶奶點的豬腳面,她說,希望奶奶能好好吃面,好好活著。」
奶奶愣住了,混著淚吃著面。
我從未在醫院裡見到奶奶哭,她總是一幅堅強又樂觀的樣子,出現在我們每個人面前。
醫院裡的每個人都在努力活著,繃著命裡最後一根弦。
但當厄運悄悄來到身邊的時候,崩潰就像是積木被碰倒在地的狼狽與不堪。
何以川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已紅了眼眶。
「怎麼?你也想吃豬腳面了?」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點漆般的眸子裡仿佛有亮光流動。
「老師!」
我哭著撲進了他的懷裡,揪心的疼痛從胸腔處蔓延,我泣不成聲。
「傻瓜,我們無法戰勝死亡,但只要竭盡全力去努力過,也沒有遺憾了。」
說著這話的何以川,耀眼如燃燒的白日焰火,令我心動。
-15-
我回到了學校,但對小葡萄的事情依舊不能釋懷。
倒是何以川,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小美安慰我:「醫院,就是天堂到地獄的過路間,這樣的事情,何以川見的可太多了。」
「每次我路過他們身邊時,看著他們委頓而悽惶的臉,看著他們不知所措和落寞絕望,真心想能盡我所能去提供幫助。」
「可我作為護士,能做的真的很少。而暖暖你,能做的有很多。」
她握著我的手,眼神溫暖而堅定。
從那以後,我對待專業課更認真了一些。
我每天都很努力,努力到何以川都發來了慰問:「聽說你最近很努力啊。」
我思考了一會,回復:「我不能給您丟人啊。」
「還沒到期末呢,別太卷。」
何教授在關心我呢,我嘴角上揚,喜上心頭。
還行還行。
謙虛的話還沒編輯完,又收到了何以川的資訊。
「不過,你雖然卷,但還是菜。」
我:……
「我接了一個新的研究方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做,你願意嗎?」
何以川的研究都是非常高大上的,難度更是魔鬼級別。
我猶豫了。
沒過一會,新信息又進來了:「保你將來順利畢業。」
因為天臨事件,讓本就難畢業的醫學生們雪上加霜。
順利畢業?哪個學生能抵抗住這個誘惑?
我秒回:「嗐,何教授見外了,什麼畢不畢業的,我主要是想跟著您多學點東西。」
「五一過後,正式開始。」
-16-
魔鬼訓練營即將開始,我趁著五一和閨蜜小美在外瘋玩了一個假期。
次日清晨,我習慣性地給閨蜜發資訊:「早啊寶貝。」
睡得迷迷糊糊收到新資訊,是小美給我發了個問號。
我納悶了。
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回我句:早安親愛的。
過了會,消息又來了:「怎麼?想走捷徑了?」
我揉了揉眼,清醒了一點。
這才發現,我把資訊誤發給何以川了。
何以川新換了個微信頭像,乍一看,和小美的微信頭像還有些相似。
一瞬間,我的腦子五雷轟頂。
我趕緊補救:「不好意思,我發錯人了。」
「沁園府 13 幢 502,別忘了。」
「沒忘沒忘,立刻過來。」
我冷汗都出來了,想了個補救的措施:「老師,您早飯喜歡吃啥呀?我給您帶。」
「不用,帶上你的腦子就好了。」
「學術妲己。」
看到這四個字,我的臉灼灼燃燒了起來。
-17-
要單獨見何以川,我還是盛裝打扮了一番。
路過水果店,我帶了些應季水果孝敬他。
沒想到的是,何以川是穿著居家服來給我開的門。
他的頭髮已經開始長出來了,變成了寸頭。
他的眼神清亮,白嫩的皮膚混合皂香的氣味,隨著初夏的暖風襲來。
我有種暈眩感。
瑪德,帥哥怎麼都是帥的。
無ẗŭₒ論光頭還是寸頭,只不過換了一種帥法。
何以川瞥了我一眼我和水果,調侃道:「呦,擱這兒盛裝探望病人呢?」
哎,啞巴帥哥石錘了。
跟著他來到客廳,他的裝修風格讓人覺得很舒服,特別是沙發,一看就是軟糯好坐。
路途有些遙遠,我有點累了。
我把水果放在茶几上後,自然地坐在了他的沙發上。
何以川站在邊上,雙手環胸,看著我。
我回看他。
氣氛有些許詭異。
他問我:「季暖,你來這兒幹嘛的呢?」
我內心無語,表面謙卑:「當然是跟您學習來了。」
「那你電腦都不用帶的麼?打算用白紙黑字來搞研究?」
他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
我把電腦給忘了!
怪不得今天出門的時候總覺得落了點什麼。
何以川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進房間吧,大小姐。」
「啊?」
孤男寡女的,進房間幹什麼?
我有些害羞。
「當然是去學習啊,在客廳你拿電視機學習啊?」
-18-
何以川的書房比他家客廳都大。
整齊的書櫃占了一面牆。
「你拿著這台筆記本坐我邊上,我給你講解。」
我乖巧地把著筆記本,聽他翻著大佬們的文獻給我講課。
還沒講多久,我的手機就不停地有消息震動。
一開始我還不敢看,直到何以川都被吵到受不了了。
我才趕緊點開看看是什麼情況。
果不其然,又是小美在跟我分享她的海王生活。
何以川合上了電腦:「怎麼?男友消息催來了?」
我連忙否認:「不是不是。」
他誤會我有男友,估計也是因為早上的微信烏龍事件。
「我早上把要發給閨蜜的消息誤發給你了。」
為了證明自己,我連忙把和小美的聊天記錄展示給他看。
「你看,你的頭像和我閨蜜的頭像很像,所以弄錯了。」
解釋間,我看到何以川罕見地紅了耳根。
我低頭去看手機螢幕。
螢幕定格在我和小美昨晚的聊天記錄上。
小美:今晚的那個弟弟和你很搭,帥得要死。
我:還行吧。
小美:都這麼帥了,你還要怎樣?
我:要是有何以川那麼帥,我直接撲到好吧?
天啊,這虎狼之詞竟然被本尊看到了。
請來道雷劈死我算了好麼?
尷尬之際,何以川突然起身。
我有些緊張:「怎麼了?」
「我去給你煮點水喝。」
哦哦,他是想化解尷尬吧。
還沒離開書房,他又補了一句:「畢竟你都這麼把自己當客人了,我也不好意思怠慢你不是?」
……
好的,謝謝你哦。
-19-
我等了很久,也沒等來何以川和熱水。
這大哥是把自己給煮了麼?
怎麼那麼墨蹟。
我打算去廚房看看。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何以川後背貼著燒得發紅的水壺,正皺著眉專心地看著一份紙質文獻。
「何以川!」
我尖叫著喊他,一把將他拉離水壺。
我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迅速撩起了他背後的衣服。
只見他白皙的後背上,密密麻麻全是傷痕,現在又多了一大片燙傷。
我輕輕撫摸上那些猙獰的疤痕,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眼眶也紅了。
當初受傷的時ƭũ̂⁾候,他有多痛啊。
何以川握住了我的手臂,輕聲安慰我:「沒事沒事,我不痛的,別難過。」
喪失了知覺,喪失了痛的保護,這才是更可怕的啊。
我讓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醫療箱,對創面進行了徹底的清創消毒處理。
消毒的過程中,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緊接著,我再給他外敷了濕潤的燒傷膏。
燒傷膏的味道有些刺鼻,我才反應過來我已經不由自主地撫摸上了他的背部。
而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了?」
他的聲音清冷。
「何以川,你能告訴我當年你和我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我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傍晚的夕陽鋪天蓋地,他略顯清瘦的身影染上一圈薄薄的微光。
他深呼吸了一會,歎了口氣,緩緩開了口。
「那年,有一個國際緊急救援任務,季教授帶著我們整個團隊的人都去了。結果,回來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
「我的朋友,有的死於槍擊、爆炸或觸發地雷,有的死於交通意外,還有不少人遭遇過綁架拘禁,有的可能是幾天,有的是三百多天。」
「我的背,就是在爆炸中受的傷,多虧了季教授反應快,不然……」
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了。
他背對著我,搭在沙發兩側的手冷白修長,腕骨突出。
我的心很痛,很痛。
他仿佛有種魔力般,讓我不受控制地靠了上去。
我想安慰他,卻不知該怎麼做,只能輕輕擁著他。
「回來後,我得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成夜成夜失眠,眼睛一閉上就全是遭長矛刺穿的孩童和軍官家中帶有人類關節的鹵肉。」
真相殘忍,我聽不下去了:「何以川,別說了。」
他轉過身看著我,此時的我們,皆是紅了眼眶。
他的眸子幽邃而沉靜。
「那時候的我,常會一個人待在家裡,打開電臺,不管它在播放什麼內容,聽著聽著,就會想到師父,那時候我就想死了算了。」
我的心痛到了極致,眼淚奪眶而出。
何以川輕輕摸上了我的眼睛,溫柔道:「但在一次就醫的時候,師母讓我看到了你。那時候,你的笑容仿佛是被清洗過的一樣,你的眼睛和師父像極了,明亮乾淨,充滿力量。」
「再後來,我看到我的病人們生死未蔔,他們和小葡萄一樣,有著強烈的求生的欲望,這深深刺痛了我,也鼓勵了我。」
「這一切,也就都過去了。」
我的聲音極度沙啞:「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你後悔嗎?」
「暖暖,我從未後悔。」
「無國界醫生,不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更是一艘救生艇,它可能無法阻止船隻沉沒,卻可以拯救生命,更重要的是,它帶來了希望。」
我想,這也是我父親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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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我沒有回去。
我執意要留下來照顧他,我擔心他燙傷後會有炎症反應,會半夜發燒。
我有些認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會想著何以川的那些話,心疼不已。
一會又想起他摸我的眼睛時候那專注的眼神,心砰砰直跳。
何以川的這套房在江州最中心,對面就是琥珀湖。
索性我起了身,想去客廳的落地窗前看看夜景。
夜很深,何以川就坐在窗前,環抱著自己。
月色涼涼鋪了滿地,他置身於清冷之中,被孤寂吞噬。
他聽到了動靜,朝我看了過來,好看的嘴唇勾起一個弧度。
我靜靜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他起身,從沙發上拿了一個小太陽坐墊給我墊著。
「地上涼,女孩子容易受涼。」
也許是今晚的月色太美,我頭腦一熱,就挽上了他的手臂。
我就想靠近他一點,再更靠近一點。
他望著我的眼睛,聲音清冽:「我看著你,總是會想到師父。每次夢見他,就會驚醒,身ṱú₃上全是汗。」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法入睡,只能摸黑走到這裡,看著淩晨的窗外,昏黃的燈,無人的路,黑暗就仿佛是一雙魔爪,悄無聲息地扼住我的喉嚨。」
我靠在他的脖頸處,聲音低啞沉悶:
「那以後,就讓我陪著你好嗎?」
他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清晨的陽光穿過玻璃,微塵同光翩躚,我才和他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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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就成了沁園府的常客。
何以川始終沒有接受我。
他說他無法接受和自己的學生談戀愛。
我沒有太多的失落,只在學習上更努力,甚至可以說是更拼命了。
何以川就好像是我的光,一步步引領著我。
我知道,我只有用心學習,儘早畢業,才能和他結束師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說愛他。
又是一年新生入學季。
師弟師妹們要來啦。
老何忙於項目結題,讓我去選下一屆同門。
唉,沒辦法,能力強了,自然肩上的擔子也就重了。
我問老何想要怎樣的學生。
他埋在電腦裡的頭鑽了出來,對我說道:「隨便挑。」
啊?這麼隨意嗎?
他又繼續說道:「反正最差也就你這樣了。」
嗯,一天不懟我,他就吃不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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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學習,小美的邀約我一推再推。
小美不准我太過上進,她總是擔心我太辛苦,怕我猝死。
我只能騙她,我在和何以川卿卿我我呢,以此讓她安心。
臨近期末的時候,我想著怎麼著也要考個全班第一,給我家老何長長臉。
於是乎,我天天Ṫṻₛ泡圖書館。
小美髮來微信:「你在哪兒呢?」
我:「在和我的何教授逛街呢。寶貝,怎麼啦?」
小美:「你猜我在幹嘛呢?」
我:「?」
小美:「我在圖書館看你猛刷卷子呢。」
我抬頭看到小美拎著保溫盒,裡面是鮮牛奶燉燕窩。
我的鼻頭一酸。
我宣佈,從今以後,我就是友寶女了。
不過,鮮牛奶燉燕窩,哪裡是用來補腦子的,是養胎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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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女莫若母,我媽媽很快就明白了我對何以川的心思。
她利用師母的身份軟硬兼施地讓何以川經常留下吃飯。
沒過兩天,不僅我七大姑八大姨都認識了他,就連樓下大媽也知道他。
把一向嘴強王者的他都搞得語塞了。
除夕夜,我和何以川在我家樓下點仙女棒。
手上的煙花,像一朵朵金絲菊,花瓣美麗妖嬈,在黑暗裡盡情綻放稍縱即逝的美麗。
何以川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微笑著看我點了一根又一根,許願了一次又一次。
我把一根燃著的仙女棒遞到了他手上:「對著它許願特別有用,你也來試試。」
他握著仙女棒,沒有說話,學著我的樣子,雙手合十,靜靜許願。
煙花的亮光照亮了他帥氣的臉。
何以川,你是人間煙火不自知,我在俗世仰望應如是。
「最後一根了,你來許願吧。」
「新的一年,我要順利畢業!」
何以川噗嗤笑了:「這個願望我保你實現。」
「何以川,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但是我沒有仙女棒了。」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他皺著眉,一副他知道我要開始坑他了的表情。
過了會,他歎了口氣:「說來聽聽。」
我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說道:「我想要你的一個法式熱吻。」
說罷,我就閉上眼滿心歡喜地等待著。
熱吻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記爆栗在我腦門上炸開。
我咬牙切齒地吼他:「何以川!」
新年鐘聲響起,在我身邊的何以川快速低頭,啄了一下我的額頭。
嘿嘿,這個願望也算實現了。
那剩下的願望,全都要靠我自己去實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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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順利地從江大畢業了。
參加了兩年工作後,我就申請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
媽媽和小美都不同意,她們覺得太危險了,要我能放棄這個想法。
只有何以川對我說:「暖暖,要走窄門,才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送我去機場的時候,何以川背光站在黑暗裡,挺拔的身影卻有種說不清的孤寂感。
何以川,我愛你,勝似人間所有山川日月。
飛機起飛前,正要關機的時候,我收到了他的訊息:「季暖,等你回來,我們結婚。」
「一言為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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