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臨終托孤,連夜讓人把我綁回來輔佐新皇。
孤立無援的新皇猩紅著眼,像個狼崽子一樣逮誰咬誰。
新皇:「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我眼神頓時亮了。
後來的新皇:「天下人倒也沒有這麼對不起朕。」
-1-
我曾是先皇的謀士。
剛穿來那年恰逢亂世,群雄逐鹿,爭鬥不休。
在這吃人的亂世中磋磨三個月後,我深切明白了:只有比所有人都癲,我才能活下來!
於是我當即帶著全副身家投奔了百姓口中能止小兒夜哭的活閻王——楚淵。
恰逢兩軍交戰,僵持不下。
我毛遂自薦,揮手讓僕從遞上準備好的地圖,隨即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主公,眾所周知,擒賊先擒王。
「經過臣多方探查,安王的活動區域便在此圈之內。
「安王自小畏水,恰逢此地地勢低窪,若引水灌之,必能將安王溺斃,到時蜀軍群龍無首,我們便可不戰而勝!」
還沒等我描繪完藍圖,楚淵就打斷了我。
「你把整個蜀地都劃進去了?!
「你想幹啥?
「孤還沒有為了贏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吧!」
沒有嗎?
我白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對自己的名聲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楚淵深受打擊,嚴肅否決了這個方案。
我不死心,再次諫言:
「臣還有一計,既不傷平民百姓,又能讓主公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楚淵眼神一亮,示意我繼續。
「主公,我們可以把世子宰了丟到安王境內!
「楚軍作戰能力幾乎是蜀軍的兩倍之多,但一直攻不下蜀城,主公可知為何?
「那是因為主公你的名聲比那安王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凡有點骨氣的氏族謀士都選擇投靠安王,而非主公你!」
就在楚淵瀕臨發火之際,我趕忙又補充道:
「但也不是沒有挽救方法!
「無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不如把世子宰了丟到安王封地。
「只需要稍加運作,安王為挑釁您不惜殺害年幼親侄的惡名便會傳播整個中原!
「您的名聲救不活,但我們能把別人的名聲搞壞啊,到時……」
就在我即將發出反派的桀桀聲時,竹簡掉落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前來彙報早課的十二歲世子慘白著臉,滿臉驚恐地看著我。
尚且稚嫩的少年眼中迅速匯滿淚珠,但倔強地不肯哭出來。
「父王,你要殺了我嗎?」
我沉默了。
楚淵也沉默了。
在世子痛哭出聲前,我趕忙轉移了話題。
「哈哈哈,我開玩笑的,世子你別當真啊!
「我怎麼會幹這種事……」
我心虛地移開與世子對視的視線。
好不容易送走了世子,打包票決計不會再打他的主意。
想來這戰事確實焦灼,楚淵沒死心,想看看我還能出個什麼主意。
好好好,你敢聽,難道我還不敢說嗎?
「主公,臣這最後一計,既不傷百姓,也不用犧牲世子。
「我們甚至都不用實際付出什麼,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點江山,讓安王深陷輿論的中心。
「而且,臣有感此計在未來也必然熠熠生輝,實乃上承漢武明皇,下震子孫後代之大計!
「臣將它命名為『溝子計畫』!」
我朝楚淵挑了挑眉。
「主公,臣來之前已經買通了各大書鋪酒館,只要我一聲令下——
「震驚!楚王陰鬱性格竟是因為借住表兄安王府時被這樣那樣……
「楚王忍辱負重賣溝子 N 年,一朝得勢,龍王歸來,打臉惡毒表兄!
「主公……」
「程若Ṫŭ̀₅!你給我滾!孤要殺了你!」
楚淵一把抓過身旁的長劍,拍案而起,卻被突然沖進來的副官死死抱住。
「楚王息怒啊!
「自從起兵開始,咱這軍營第一次來個謀士,您要是把人砍了,咱那本就破爛的名聲便是徹底沒救了。
「您想想我們的大計,想想世子,世子那早課還只能靠個口音八百里厚的小倌教呢,耽誤了啥,也不能耽誤娃子學習啊!」
副官越說越激動,到動情之處甚至有了淚花。
「可憐的世子啊……」
-2-
最終,我留在了楚淵身邊。
待在這裡一月有餘,我出的計策一個都沒被採用,偶爾幾次去輔導世子早課,還嚇得人差點哭出來。
我在帳中長籲短歎,生怕哪天楚淵嫌我沒用把我殺了。
但,好在,天生我材必有用。
這日,被檄文氣得滿肚子火的楚淵找了我。
「程若,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寫篇檄文罵回去!
「傷天害理,毫無羞恥,道德敗壞,呸,至於嗎,搞得他們多仁善一樣!」
我看著滿篇繁體文言文陷入了沉思,隨後果斷轉移了話題。
「主公,你幹什麼了?」
楚淵把劍一拍,震得矮桌一晃。
「什麼幹什麼,許家與我楚家乃世仇,當年他們殺了我楚家七口人,如今我不過屠他滿門復仇罷了!」
「只是如此?」
怪不得我有此一問,亂世之中,氏族雖還掛念著禮義,但也不是會抓著報仇行為不放的。
在我質疑的目光中,楚淵聲音弱了些:
「只是在屠完仇人滿門後突然發現一個幼子躲在桌下,斬草除根罷了!
「要是換了你,你難道會放他走嗎!」
我沉吟片刻,回道:
「可以給他一顆糖和一把刀。
「如果他選了刀,說明他有殺心,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選了糖,說明此人城府極深,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兩個都選了,說明他貪欲過重,此子斷不可留!
「如果他兩個都不選,證明他一身反骨,此子斷不可留!」
我抬頭看向楚淵,眼神堅毅。
楚淵:「6。」
楚淵神色複雜地離開了,邊往外走,嘴裡不住呢喃著:「莫非我真是個好人?」
兩日後,楚淵又來了。
「程若,你給我評評理!
「謝懷就是個偽君子,面上輔佐皇室,實際上借個名頭為自己攬權罷了。
「一個靠著岳父起家卻吃絕戶的小人,暗地裡不知道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我不過看不慣他,給他殺了掛城樓上示眾,那群氏族竟然這麼罵我!」
我聽後氣急,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恨鐵不成鋼道: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主公!
「這人你非得自己殺嗎?
「據我所知,謝懷極其厭惡他岳父一家,功成後不僅流放岳父全族,毒殺髮妻,還放任其他人隨意欺侮虐打髮妻所生的二公子。
「如此血海深仇,你怎麼沒想到把二公子策反,勸他去當眾刺殺皇帝,嫁禍謝懷,隨後自刎,死無對證!
「這樣一來,若謝懷當真擁立皇權,此罪便該誅自己九族。即便沒誅,百姓氏族也不會再信他的鬼話,如今你再對他做什麼,大家也只會拍手稱快!」
楚淵眼神呆滯。
楚淵大為震驚。
楚淵喃喃自語:「還能這麼玩?」
-3-
從這日起,楚淵對我的態度發生了質的變化。
每次幹缺德事或被人罵破防之時,他總會召我獻計。
主打一個雖然不用,但聽後精神狀態都好了一個度。
精神狀態遙遙領先的楚淵甚至收我當了義女。
但人一閑起來就容易開始談理想。
吃飽喝足偶爾還能逗世子的安逸生活已經滿足不了我了,我收拾收拾東西打算和這個不尊重我謀略的主公請辭。
「主公,既然你不用我,不如放我離開。」
楚淵臉色大變。
「女兒啊,是誰惹你了!
「是不是世子,你放心大膽地抽他,為父絕不會多說半個字!」
我想了想這些天遭我奴役的可憐世子,有些心虛。
「不關楚雲陌的事,是我自己!
「義父啊,我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我要出去實現自己的抱負!」
楚淵沉默了,隨即又拔出了佩劍。
「既如此,那便別怪我心狠。
「畢竟養你不花幾個錢,但要是放出去了,為父可就要遭老罪了!」
劍剛一出鞘,我腿軟了。
「理想是什麼東西,幾塊錢一斤?
「仔細想了想,世子書還沒讀完呢,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棄他而去!
「爹,劍收收,我現在就抓雲陌弟弟背書去!」
-4-
兩年後,楚淵統一中原,登基為帝,我也得閒雲遊天下。
但,沒承想,不過五年光景,我就又被楚淵這便宜義父抓了回來。
「程大人,先皇臨終托孤,封您為帝師,讓您回宮輔佐新皇。」
影衛四十一跪在我面前,轉述遺詔。
據他所說,楚淵雖有一身武力,治國上卻資質平平,再加上多年征戰落下隱疾,時常發病,有心無力。
多年來,外戚勢力壯大,分封的諸侯懷有異心,將領擁兵自重。
人要死了,他擔心楚雲陌管不住人,於是連夜讓暗衛把我綁回去輔佐新皇。
回想起那個一逗就哭的少年,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不是,他那樣的,把我綁回去有屁用!
當吉祥物嗎?
獻了計又不țṻₒ用,把我當消遣呢!
我罵罵咧咧了一路,直到在先帝靈堂前再次見到楚雲陌。
一襲玄色龍袍,身姿挺拔,眉眼的稚嫩消散,五官深邃立挺,緊繃的神色讓他顯出幾分肅殺的帝王之氣。
他眼底一片漠然,忽地動怒掃開身前的東西,破碎聲接連響起。
楚雲陌暴怒道:「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我眼神頓時亮了。
殷切中帶著期望的視線與楚雲陌隔空對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楚雲陌的神色詭異地凝滯了。
沉默片刻後,他不可置信地出聲:
「父皇把你找回來了?
「事情倒也沒到這種地步吧……」
我翻了個白眼,剛想開大嘲諷,侍衛聲嘶力竭的大吼聲傳來。
「快來人,有刺客,保護陛下!」
宮人瞬間亂作一團,兵刃相接的聲音越隔越近,血腥氣開始蔓延。
天殺的,你們都對我留下來的江山幹了什麼!
我都要靠先皇遺詔偷溜進宮,結果這群刺客就這麼水靈靈進來了?
我氣得邊跳腳邊伸手掏袖子裡的權杖,沒承想,權杖沒掏到,人被楚雲陌拽了個踉蹌。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保護好程若!」
楚雲陌神色冷峻,看向前方的目光中透著絲絲寒意。
謝謝哈,但大可不必。
我揣著剛摸出來的權杖,揮手拍開了楚雲陌。
「留著保護你自己吧,活爹。」
我將令ẗûⁱ牌高舉過頭頂,中氣十足地大喊:
「影一二三四五六七保護我,其他人,給我削他們!」
瞬間七道黑影落在我周邊,將四周圍得固若金湯,隔著密密麻麻的人望去,大片黑影接管了戰場,以多勝少,恃強淩弱。
楚雲陌神色複雜,影四十三、影四十六眼神放光。
影四十三、影四十六:從未打過如此富裕的仗!
楚雲陌:「我嘞個親爹啊!我是親生的不?」
-5-
靈堂尚需打掃,我和楚雲陌換到了禦書房談話。
剛踏進禦書房,我就被桌上那層層疊疊堆得快人高的奏摺晃了眼。
我上前幾步,環繞式圍觀。
「陌啊,我剛在靈堂看你眼神泛紅還以為你是因為沒了爹,現在看來,你莫不是平日裡太擺,ddl 趕奏摺趕破防了吧!」
我隨手選了本看起來比別的厚出兩倍的奏摺展開,只見那端正小楷連綿不絕,跌宕起伏,末尾處落款禦史許正。
我又翻了幾本厚的,無一不是出自禦史許正之手。
從起床時間批到上朝態度,從氣性批到人格,從朝廷現狀批到後世影響。
簡單概括一下就是:
你為什麼這麼菜!
你為什麼這麼菜還不努力!
你為什麼努力了還是這麼菜!
所以你為什麼這麼菜……
好傢伙,讓你卡到 bug 了!
我同情地看了眼楚雲陌,當皇帝當成你這樣也是沒誰了!
就在此時,影衛回報已查清刺客身份,乃是左相所譴。
楚雲陌神色頓時沉下來。
「左相一直和永安王暗地來往,想趁時局動盪圖謀皇位,沒想到如今竟敢直接行刺了!
「若非牽扯甚廣……」
我眼神一亮,來活了!
我非常有儀式感地拱了拱手。
「陛下,臣有一計,可既不驚動其背後勢力,又能讓左相付出代價!」
「請看它。」我手指了指堆在桌上的奏摺,「我們先把禦史女兒納進宮裡,憋禦史個十天半個月,然後找人偷了禦史家祖宗牌位丟到左相府中,嫁禍于左相,到時……」
我偷感極重地朝楚雲陌挑了挑眉。
楚雲陌:「……6。」
-6-
次日一早,楚雲陌以為長公主選伴讀的名頭將禦史之女許婉瑩連哄帶綁地送進了宮。
是的,除了剛被先帝封的帝師之外,我還撿了個長公主的身份。
畢竟,給帝師選伴讀,這意圖高低有點太明顯了。
許婉瑩剛進宮就啪地跪下了,哭腔蔓延,抖若篩糠。
「冤有頭,債有主,陛下您要是實在不喜,你去套麻袋打我爹啊,找我幹什麼!」
哦豁,這位小友倒是頗有我的幾分氣韻。
我試探地說了下原先的計畫,誰知許婉瑩眼神驀地一亮。
「我我我!我知道我們家祖宗牌位放哪兒,我能引路,我可有用了!」
孝,太孝了!
我趕緊扶起許婉瑩,眼神熾熱,知己啊!
楚雲陌:我總是因為太過正常而顯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7-
據探查,左相三子為人蠢笨,人菜癮大,是個甩鍋的好苗子。
計畫進展得相當順利。
憋了半個月的禦史好不容易找到個宣洩口,強得可怕!
我只能說,不愧是曾經三元及第的狀元,罵人都不帶髒字的。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昔聞左相之風姿,扶搖而上竟可比大鵬還高九萬里!
「吾識一人,自是犬而不知,左相何不以溺自照面?
「人不通古今,襟裾牛馬;士不知廉恥ƭū́ₐ,衣冠狗彘!
「左相別多想,我說的就是你!」
禦史從卯時罵到午時還沒有停下的勢頭,大臣們餓得前胸貼後背,看向左相的眼神也愈加哀怨。
最後還是楚雲陌大手一揮,讓禦膳房準備了吃食,幹完飯再開下場。
畢竟,可持續發展,總不能餓著禦史。
用膳期間,許婉瑩毛遂自薦,隔著老遠與禦史相看淚眼,落下一滴清淚後轉頭離開,決絕而破碎。
禦史剛消下去的火騰地又升起來了。
下半場也不管什麼禮儀道德了,直接開大。
「靠!什麼玩意!
「老匹夫,你……」
好一場酣暢淋漓的罵戰。
楚雲陌:好險,還好罵的不是我。
-8-
經此一役,整個朝廷都安靜了ṭū́²。
大臣們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禦史無差別攻擊了。
但左相一脈顯然沒打算收手。
長住於摘星閣的國師傳下箴言:「神女降世,天生鳳命,當配天子,福澤大地。」
並放言將於一個月後的祭天大典上親自出閣卜算神女方位。
「三年前楚國境內突發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民心渙散,父皇雖下令賑災,但收效甚微。
「國師便是那時出現,為楚國ţú₈祈雨成功,自那後,百姓對這位國師敬重萬分。」
楚雲陌皺了皺眉,繼續道:
「但據我探查,這位國師與永安王一直暗地聯絡,此次的事怕是個坑,指不定他們是想強塞我個人,然後順理成章隨便找個孩子把我趕下位!」
楚雲陌分析完,眼神希冀地看向我。
我當帝師這段日子,楚雲陌不是在告狀就是在告狀的路上。
今天說太尉扒拉他了,明天又翻出之前的舊賬讓我幫忙清算。
半點沒有我再見他時那股冷然狠厲的狼崽子勁,一整個爆改陽光開朗大男孩。
我輕抿一口茶,緩緩開口:
「你真是個廢物。」
楚雲陌不以為意,兩步湊上前,笑得諂媚。
「若姐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已經死了個爹了,你不能不管我啊!」
說到後面,他甚至微微紅了眼眶,視線濕潤地盯著我。
我:「6。」
-9-
很快到了祭天大典。
自我之前應承下這事,楚雲陌一整個擺爛等撈,懶散地看向排列站好的大臣和跳大神的國師,眼神中充滿憐愛。
雖然他不知道我要幹什麼,但想也知道,一定有人要倒楣了。
「陛下,臣已卜算出神女是誰了。」
看著仙風道骨的國師在跳完大神後自信開口,還沒等楚雲陌回答,他徑直走向被安排到前排的永安王之女蘇寧夏面前。
就在他準備當著眾朝臣宣佈神女為誰時,噗噗噗——
放屁躥稀聲接二連三響起,眾朝臣羞憤地捂著肚子,翩然欲死,祭天大典上四處洋溢著茅房的氣味。
「靠,誰……!」
「啊……我……這是……怎麼回事……」
整齊排列的隊伍瞬間亂成一團。
楚雲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和我隔空對望。
我扯出一個笑,嘻嘻。
下一秒,楚雲陌不嘻嘻了,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震驚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嘴中喃喃了幾個字。
看口型,應該是:「我也搞?」
咳,順手的事。
群臣中毒,皇帝吐血,整個祭天大典瞬間亂成一鍋粥。
「快來人啊!保護陛下!」
「保護大人!」
「……」
在這一片混亂中,我看見,鎮遠將軍庶子江津一把將蘇寧夏護在身後,眼神焦灼。
嘖。
-10-
剛看過太醫的楚雲陌坐躺在榻上,眼尾泛紅。
「程若,我看錯你了!
「你七年前想宰我沒成功,都憋到現在了是吧!
「我們現在可是一夥的!」
委屈弱小又無助。
呃……
戲有點過了……
我心虛ťų⁷地安慰他:「你想多了,我這不都是為了大計嗎!」
「你想啊,國師住在摘星樓上,外人一律不准入內,我又不能火燒逼他下來,只能在朝臣身上下手。
「但你想啊,要是他們都出事了,就你一人活蹦亂跳,這不一下就暴露了嗎!
「你看現在,雖然他們被下了瀉藥,但你可是吐血了啊,這下還有誰會懷疑你!」
楚雲陌:「那我謝謝你?」
我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岔開了話題。
「你先別想這事了,眼下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我正了正神色,繼續道:
「剛剛祭天大典上,鎮遠將軍之子與那永安王的郡主一看便是關係匪淺啊!
「永安王一心謀劃皇位,鎮遠將軍手握兵權,他倆要是聯合……
「自己好好想想,蘇寧夏和江津怕是留不得了!」
楚雲陌也端正了態度,若有所思地開口:
「放心,我知道。
「帝王之路,向來是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我可算不上什麼良善之人。」
我略帶贊許地看了眼這個已然長成帝王的少年,隨即說道:
「我有一計,既可挽回當下局面,還能使鎮遠將軍與永安王反目。
「我們先殺江津,偽裝成永安王發現私情後為瞞下此事保女兒當皇后而暗下殺手,令二人暗生齟齬。
「隨後偽造我們與鎮遠將軍通信的信件,悄悄引導永安王覺得我們和鎮遠將軍達成合作,表面上無所作為,背地裡和鎮遠將軍一起借庶子之死打壓針對他。
「最後用產自鎮遠將軍轄地的毒藥送走蘇寧夏,徹底激化矛盾!
「兩虎相鬥,一死一傷,我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就在我準備大笑出聲之時,啪的一聲響——
江津和蘇寧夏被影衛一腳踹了進來。
四面相對,好不尷尬。
空氣凝滯片刻後,兩人雙雙砰地下跪。
蘇寧夏掐了自己一把,三秒落淚。
「帝師大人,您是不知道我家的情況啊~
「其實,我父王有一個癡戀多年的白月光,我雖名為永安郡主,實則有名無實,我父王真正在意的只有那位白月光的女兒,嗚嗚嗚……」
江津緊隨其後:
「程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我們鎮遠將軍府向來以嫡庶神教為綱,我只是家中庶子,平日就連個嫡丫鬟都能發賣我,就算弄死我,我那個爹也不會管的啊,大人!」
我:「你最好不是在搞抽象。」
江津膝行幾步,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指天發誓:
「若我有半句虛言,天打我嫡兄五雷轟!」
楚雲陌:「你小子,連吃帶拿啊!」
-11-
為了保命,蘇寧夏和江津毫無負擔地把他們口中的白月光女兒和嫡兄一起賣了。
「小女寧柔,見過程大人!」
狂放不羈的渾厚女音在我身旁炸出驚雷。
只見那寧柔身高八尺,體形壯碩,一個胳膊粗能趕上一個我。
有點眼熟。
這莫非就是蛋白質女王古裝版?
女兒長這樣,那永安王的白月光……
這就是傳說中的:白月光倒拔垂楊柳?
蘇寧夏站在三米開外,心虛地打量這邊的情況。
寧柔卻沒了耐心,質問道:
「蘇寧夏不是說你們請客嗎?吃的呢?你們不會在騙我吧!」
眼看女王就要發怒,我一揮手讓禦膳房上菜。
哦,不,應該換菜。
女王這體格,這精緻小擺盤能夠個毛線。
我親自下場指揮,將精美甜點換成了鐵鍋大雜燴,主打一個量大管飽。
趁著上菜間隙,蘇寧夏偷摸溜過來提醒我:「我姐吃東西的時候離遠點,她護食得緊!」
是嗎?
我揮手吩咐禦膳房,再加兩盆肉,加,給我往死里加!
等女王吃完五盤,速度下降時,我見縫插針:
「甯柔姑娘,吃得可好!」
寧柔放下啃了一半的大豬蹄子:「嗚嗚嗚,這是我第一次吃飽,程大人,這恩情我記下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只管開口!
「要不,我幫你把永安王殺了吧,不然這飯我吃得心裡不踏實!」
我:「哦豁!」
蘇寧夏:「?」
-12-
好不容易安撫完一心報恩的寧柔,我轉頭去禦書房查看江津和他嫡兄的情況。
剛進門就聽見楚雲陌煩躁中帶著寒意地質問道:
「你當朕腦袋上的東西是擺設嗎?
「還是說你覺得朕是什麼很賤的人,要在這聽你扯這些瞎話?」
江津的嫡兄江淮臉色慘白如紙,身體不停地發抖,崩潰重複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真的有一個叫『嫡庶神教』的系統綁定了我,還要我做任務,讓我發賣庶子!
「結果因為我娘是繼室,讓我十八代嫡子的身份打了折扣,無奈只能被十七代嫡子的我爹壓制,系統任務遲遲完成不了,再這麼下去,我就要被系統抹殺了!
「你能懂嗎,陛下!」
陛下不懂,陛下現在估計只想殺人。
在楚雲陌暴起之前,我先行擋在了他和江淮面前。
「你的系統任務是什麼,展開說說。」
江淮一副終於見到家人的模樣,聲淚俱下地朝我控訴。
「就是發賣庶子啊!
「系統說,只要我發賣夠 99 個庶子,即可脫離系統,解鎖倉庫。
「系統說這原本只是個娛樂關卡,還專門給我留了個十八代嫡子的身份,沒想到啊,棋差一著,被我爹徹底壓制,我怎麼那麼慘啊!」
「你不會真的覺得有人會信吧~」
「行,我幫你!」
楚雲陌的嘲諷聲和我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轉頭淡淡地看著楚雲陌,下一秒,楚雲陌生生轉了個調:「信啊,怎麼會有人不信呢,反正我是信的哈,總歸不是我不信吧!」
我和江淮沉默地看著他狡辯。
說到最後,楚雲陌氣得耳朵微紅:「程若,你竟然和他一起孤立我,明明我們才是一夥的!」
我:「呵。」
-13-
我傳令影衛,讓他們將整個朝堂中所有帶庶基因的反賊奸臣匯成名單,連夜送到江淮手中。
順帶使了點小手段讓鎮遠將軍暫時離開,短時間內無法回京。
這下,江淮猶如脫韁的野馬,徹底放開束縛。
一時間,朝臣人人自危,生怕因為沾了庶基因被發賣。
-14-
京都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周邊諸侯的關注。
眼看暗探被清算,部分諸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自立門戶,劍指京都。
我看著影衛整理的邊關情報,內心驚濤駭浪。
哦豁,又要回歸老本行了?
然而,就在我收拾行囊思考計策時,我被人綁了。
唉,早知道不把影衛都派出去了!
-15-
「你確定京都的事都是她搞出來的?就一個女的?」
帶著嘲諷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你這藥下太多了吧,暈了五日還沒醒,可別到時候把腦子藥傻了,到時如何跟肅王交代!」
「放心吧,我有分寸。藥要是下得少了,她中途醒了,我們說不定就要遭老罪了!」
你多冒昧啊!
馬車往邊境線行進,我默默往車廂邊縮了縮。
這些人對我有戒心,貿然出頭絕非良策。
但,要真被肅王逮到——
我想了想自己拔除肅王黨羽時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嗯,還是得跑!
就在我尋找時機準備逃跑時,我聽見馬車外有一隊人馬經過,探頭一瞥,只見一群壯漢風塵僕僕往京都方向而去,再一瞧,那裝扮,那肌肉……
有點眼熟……
倒拔垂楊柳那女王?
綁我的人發現我醒了,皺了皺眉,起身想把我推搡回車廂。
我神思一動,朝壯漢大喊:「救命,我是甯柔的朋友!」
說時遲那時快,壯漢們在聽見甯柔名字時猛地回身與我正面對上。
「女的。」
「瘦瘦小小。」
「南方口音。」
「認識小柔。」
「靠,這不會就是柔柔說的那個狗大戶吧!」
驚呼出聲的壯漢被敲了一腦殼子,一個看起來像頭目的壯漢指責道:
「對咱以後的衣食父母放尊重點!」
「諸位,要不等會兒再吵,先救救我?」
弱小可憐又無助 jpg
-16-
肅王派的這幾個小雞仔還不夠甯柔族人一拳打的,我順利被救。
聽聞肅王已向楚國宣戰,楚雲陌御駕親征,奔赴前線。
我皺了皺眉,朝廷內尚未完全肅清,他這個皇帝遠赴前線,著實不是個好決定。
與甯柔族人商量過後,我們決定先去前線看看情況。
-17-
甯柔出自巫蠱族其中一個分支。
族人多年來為百姓和當權者所不容,只能選擇隱居荒蕪之地。
一次意外,族中之人誤食一蠱,導致身體比尋常人壯了快兩倍,食量大幅增長。
快被餓死的巫蠱族決定派出部分族人出去尋找生路。
其他人都餓死途中,唯有甯柔的親娘因為誤下蠱蟲成為永安王的白月光,連帶著寧柔也被永安王府撫養長大。
永安王雖對寧柔不錯,但一直憑藉自己的主觀判斷妄想寧柔的食量,導致寧柔一直處於很餓,但餓不死的程度。
直到不久前,寧柔在我一聲聲的加飯中吃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飽飯,於是快馬加鞭寫信給族人,讓他們來投奔。
我頂著一群壯漢看衣食父母的目光,很快點了頭。
「行,跟著我,包吃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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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前線軍營時,雙方正在對峙。
楚雲陌一襲玄色獵裝,眉眼滿是戾氣,緊握長弓的手暴出青筋。
「把!人!還!回!來!」
肅王不甘示弱,跳腳般讓人ṭṻₛ喊話:
「你們又來這套!
「人劫走了又來找我要,我真無語了!」
往前的腳步突然一頓,我一個回身躲在巫蠱族人身後。
族長有些疑惑地問我:「不過去?」
「呵,他都這麼說了,我現在過去不是顯得我們很心虛!
「正好我還有事找你們,處理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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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事情時,楚雲陌恰好頂著一身血腥氣進了營帳。
四目相對,楚雲陌驀然紅了眼眶,緊走兩步把我攬入懷中。
「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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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任務達成,我在他倉庫裡左翻右翻,終於找到了個靠譜的——任意門。
靠著任意門,我將楚國中所有分封的諸侯,將領齊聚一堂。
汴王:「綁我幹嗎,活爹!我又沒謀反!」
崇王:「靠,我暴露了?我打地洞練兵都能被發現?」
武安將軍:「陛下,快放我回去啊,我那山匪還沒剿完呢!」
撫遠將軍:「我呸,三百人的山匪你能打三年,也是沒誰了。」
眾:「所以明明是肅王謀反,綁我們幹什麼,你綁他啊!」
肅王:「……6。」
就在眾人爭吵不休時,我重重咳了一聲示意。
目光彙聚,我起身解釋。
「今天喊你們過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
我指了指楚雲陌,「皇帝,認得吧?」
眾人沉默。
我一揮手,影衛蜂擁而上,刀被架在每個人頭上。
行了,這下認了。
第一步完成。
「所以,肅王謀逆,你們這群當臣子的不該幫忙攔嗎?」
「呃……」
「相隔甚遠,有心無力啊!」
「程大人,你是不知道,我封地最近遇天災,我即便想幫忙,也無濟於事啊!」
我笑了笑,道:「看來諸位都有匡扶皇室之心,那我就放心了。」
「想必諸位不會在意我動用了點小小的手段來確保這事吧!」
眾人神色一驚,頓時想要拍案而起, 但在現實的刀鋒中沉寂。
一位年紀較長的異姓王顫巍巍地問道:「你幹什麼了?」
我扯出一個笑,假裝隨意地開口:
「不過給在場的諸位都下蠱了而已,嘻嘻。」
我繞了一圈, 走到永安王身旁。
「甯柔母族巫蠱族中的一蠱,由於煉製方法失傳, 煉製工藝錯亂而誕生的一種新型蠱蟲。
「催動可控, 發作時間不明,發動效用不明, 發動範圍未知。
「總而言之, 一旦催動,誰死不知道, 但你們中一定有一個人死!
「不信你們問永安王,這他熟!」
在永安王逐漸發白的臉色中, 眾人得到了答案。
「從今日起,一旦有人謀反, 我們便催動蠱母, 直至謀逆之人身死。
「當然,其中若有人被連累, 那我只能說,這都是命!」
汴王:「憑什麼, 又不是我謀反!」
撫遠將軍:「就是啊, 憑什麼!」
「你沒謀反, 但你也沒攔著啊!
「再說了, 你朝我吼什麼, 又不是我謀反害你被牽連的!」
這話像是點燃了炮仗,礙于影衛, 他們不敢對我下手,只能對謀反的肅王出氣。
「就是你找事害我!」
「我之前就看你不順眼了,傻缺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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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侯的心思暫被平定, 京都的朝臣不敢明著唱反調,只能把目光都投到楚雲陌身上。
行事欠佳,昏聵不明, 離經叛道,實非明君。
我聽他們罵了兩天, 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沉吟片刻, 我突然抬頭對龍椅上的楚雲陌喊話。
「實在不行,要不你寫個詔書傳位給我吧!」
楚雲陌一挑眉, 道:「那我要當皇后!」
我:「也行。」
楚雲陌:「好嘞!」
邊說邊拿筆寫詔書, 隨後在一眾朝臣的驚呼聲中落下玉璽。
「陛下, 你就這麼由著她胡鬧?!」
楚雲陌:「喊我幹什麼, 你們不知道後宮不得干政嗎!」
朝臣:吐血 jpg
最後,滿朝大臣在坤甯宮外長跪三天,細數楚雲陌是明君的理由三千餘條, 才讓人同意考慮不當皇后,繼續當他的皇帝。
呵, 果然,太輕易得到的都不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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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史記載,楚國新皇楚雲陌于帝師程若輔佐下整頓朝綱, 開創盛世,在位期間朝中大臣無一不稱讚楚皇賢明,邊境無一人敢犯。
野史記載:純靠帝師缺德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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