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霧天走山為什麼不能帶老人嗎?
我爸走山傷了腿腳後,為了多賺點錢,只能喊我爺一塊上山。
我爺年紀大,有經驗,帶著我們找了好些值錢藥材。
可走著走著,佝僂的爺爺突然直起身子,話也不說就一個勁朝我們招手,腿腳還利索得不像話。
我正要讓爺回來,再往裡就得進野獸窩裡了,我爸卻駭得面色發白,捂著我的嘴不讓我出聲。
「噓,別出聲,那是老狽。」
-1-
我們手腳僵硬得一動不動,牽著來的大黑狗也趴在地上。
直到濃霧徹底把我爺的身影掩蓋,我爸才哆嗦著手點了火把燒了一圈艾草。
把我喊到近前:「濤子,記住,今天上山的只有我們仨。」
我一頭霧水,搞不明白我爸在幹啥:「那我……」
「閉嘴!」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爸急慌慌地打斷,他冒著冷汗看了一圈,看他這樣我也不敢說話。
周圍風涼颼颼的,直往脖子裡灌,風吹樹葉聲都顯得很突兀,鳥叫都叫人害怕。
過了個把時辰,我爸才稍稍放鬆,他惡狠狠地看著我:「我說了,今天上山的只有我們仨!」
我哥也被我爸嚇得不輕,他攥著我的胳膊很用力,臉是慘白慘白的,高原紅都快沒了。
他輕手輕腳朝我爸挨近:「爸,咱要是就自己走,它回頭會找我們的。」
聽說成了狽的老人,記不清回家的路。
可我們的背筐裡都裝得滿滿當當,這會兒天也快黑了,我們又沒吃的。
再待下去太危險了。
爸混沌的腦子冷靜了一下,說:「不能走。咱剛熏了艾草,老狽不敢靠近,但它能聞著味追著咱。」
他們商量著:老狽下山,村子裡的人都得死。只有等破曉,山上陽氣多了,大霧散開才能下山。
「咱今晚上住山裡,找個安全的地方進去,今晚兩個人守夜一個人休息。」
話落,我爸帶頭四處撿柴火。
我們三個人手腕綁了繩子,只要一個有動靜,其餘的都能知道。
我小聲問我哥,老狽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哥支支吾吾說不清,看了爸一眼,才模糊回了一句:「老狽,就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這話說的我冷汗直冒,我爺當初明明就在我面前,卻突然一點都不像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真要是這樣,那是啥時候成怪物的。
大黑狗突然汪汪叫起來。
霧太大了,這繩子間隔才三米多,但我都快看不清我爸的身影了。
黑狗急急朝著我爸那裡跑,我和我哥對視一眼,忙跑過去,結果就看到我爸右眼附近被抓了一樣血淋淋的。
他還躺在地上直抽抽,倒抽氣呻吟著。
太嚇人了,剛剛還囑咐我們撿柴火的人,突然就倒在地上。
黑狗不安地轉圈四處看著,鼻子一動一動,好像濃霧裡有什麼東西盯著我Ŧú₍們。
沒敢深想,我和我哥準備安靜地把爸拖到之前的地方。
背筐裡有簡單的藥,先把人安頓好再說。
然而我哥在前面走著走著卻停了:
「濤子,你還記得我們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嗎?」
-2-
我渾身僵硬,放背筐的地方離我們最多也就ẗů₍兩三米。
我們都沒走出多遠,按理說不難找才對,可愣是找不到地方。
黑狗嗚嗚地叫,我緊了緊身上的狼皮,確定還在才松了口氣。
我哥把爸交到我手裡:「你在這裡別動,攥緊繩子,我圍著你們繞圈,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地方。」
我連連點頭,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試圖和我爸交流:「爸,你剛才遇到什麼事了?」
他嘴裡呼哧呼哧喘氣,捂著右眼看起來疼得不輕:
「老狽,老狽不讓我們走。
濤子,誰都別信,出了這山,再別進來了。」
爸言語混亂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爸,你先歇著,我拿布蘸水給你擦擦。」
我看我爸瞳孔都快散了,整個人要暈,這會兒要是暈了可攤上大事了,我和我哥經驗不夠,一個不小心,怕是會交待在山上。
「哥,你找著包袱沒?」
黑狗突然大聲地嚎叫起來。
哥那邊繩子拽著我使勁,帶著我和爸兩人都拽了兩步過去。
「濤子,快來幫忙!」
我顧不得多想,拿著砍刀順著繩子過去。
一去就看到有怪物在和我哥搶背簍,見我來了,它還朝我們身上使勁丟石頭。
怪物渾身都是老虎一樣的毛,但瘦條條的還有手,拽著背簍帶子時不時借力朝我哥踹上兩腳。
「濤子,它現在騰不出手,快砍它。」
我隨手撿了一根木棍,抵著怪物就想一刀砍下去。
可沒想到……
看到的是一張人臉!
它雖然滿臉老虎一樣的短毛,可確確實實是人類。
那鼻子眼睛和頭,怎麼看都是人,我下不去手。
「濤子,那是老狽,不是人!」
怔愣一下,我仔細打量面前的怪物,它黑眼珠很小,就和老虎似的,透著捕食者的光。
一張嘴還露出尖牙,我想著先打暈再說,結果木棍打過去它直接給咬斷了。
這肯定不是人。
我哥急得跳腳,可我才二十歲,真沒砍過這東西,手抖得和帕金森似的。
「濤子,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裡嗎,那是老狽,根度不是人!」
沒辦法了,我才二十歲,我不能死。
砍刀舉起就要砍下,然而那一瞬間我汗毛直豎,腳底板都發涼。
因為我看到一個頭從下面的濃霧裡探出來。
-3-
它眼睛先看了看老狽,察覺我的視線又轉頭看我,嘴咧的老大,肩膀一聳一聳的好像在笑。
我腦子發暈,嗡嗡地響:「哥……哥。」
「濤子,快動手。」
「爺回來了。」
這一句話,讓我哥泄了力,老狽被後撤力搞得一下子翻了好幾個跟頭。
可我們這會都沒工夫管老狽。
爺爺就躺在地上,從下往上望著我們。
他動也不動,就盯著我們瞧,我身上雞皮疙瘩一陣一陣起,根度停不下來。
黑狗汪嗚汪嗚地叫,像是在叫我們回去,可我們動都不敢動。
「吼嗚嗚…」
這聲音一出我頭皮都炸了,這是熊的叫聲!
與此同時,我爺眼睛露出凶光,一個翻身就朝我們撲過來。
我拿著砍刀的手都在哆嗦,卻拿起對準了我爺的脖子。
噗呲一聲。
一股嗆人的辣椒味逸散開來,被噴了個正著的我爺尖叫著跑遠了。
回頭一看,是我爸,他噴完這一下就倒在地上起不來。
「老狽,盯上我們了。」
我哥嘴唇止不住地發顫:「那可是我和濤子親爺爺啊,怎麼就……」
說著,他聲音就哽咽起來。
「都成老狽了,你在它面前就是塊肉!」
我爸牙關一咬,往手上噴了辣椒水,又往受傷的地方一碰,我看著都疼。
他卻生生咬牙忍下來。
把艾草燒成灰抹衣服上讓黑狗去聞,沒一會兒就帶我們找到之前點艾草和幾個被老狽拽的到處都是的背簍。
大霧裡人和狗的嗅覺都不行,但長白山最近一直下大霧,我們在外面乾等進不來就得喝西北風了。
要不是沒辦法,誰敢在大霧天走山。
這一晚,爸只要一困就往臉上抹辣椒水,我哥還想撐著守夜,是我爸非得讓我們臨著休息,不然再來個老狽我們誰都跑不了。
黑狗始終警惕著,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站起來始終盯著那點一動不動。
搞得我們神經衰弱,卻不敢放鬆一點半點。
天徹底黑下去,我們挖了個坑往裡面燒火,要是樹枝不夠就砍些樹上的樹枝下來。
輪到我和哥換班時,我爸算了算樹枝,轉頭對我說:「濤子,你上樹掰點樹枝下來,這火不能滅。」
我帶上攀樹的工具往上蹬,這樹特別不好借力,怎麼往上蹬都好像要掉下去似的。
摸到乾枯的樹枝,剛要掰下來,我爸就在下面吆喝:
「別碰那些,你再往上點,不然一會兒下來不好借力。」
「好。」
可是越往上攀,就越費力,我明明看清了腳下的粗樹枝,一不留神老是踩空。
「爸,攀到這裡行了吧。」
「再往上點,天太黑你是不是看不清啊,你左上邊有塊地方大樹枝塊掉下來了。」
我眯著眼往上看。
朝左上邊攀。
可在又踩空了一根粗樹枝後,我終於後知後覺地發毛。
我爸在下面,怎麼看得比我還清楚?
這山上,可是有大霧的啊!
-4-
想到這裡我臉都綠了。
用腳劃拉了兩下,腳下像踩到實地似的,鼻尖也一股土腥氣。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勢不是往上攀,而是趴著往前爬。
Ťŭₑ身下是一根被修剪過一樣歪到的大樹,而周圍,有好幾隻老狽直勾勾盯著我。
它們的眼在晚上還發綠。
涼氣直沖天靈蓋,我嘴唇都嚇白了。
幹疼的嗓子咽了咽唾沫,我緩緩往下:「爸,這上面的樹幹不好借力,再踩空我得掉下去了。」
耳邊嘶啞的聲音混合著野獸的吼叫聲:
「濤子,你再往上一點點,不然樹枝不夠用啊。」
我一動,那些老狽就跟著動,綠油油的眼睛全都盯著我。
在外層還有密密麻麻的一圈眼睛,讓人想不管不顧地逃跑。
它們粗糙長著毛的手試探著朝我靠近,喉嚨還一滾一滾的。
我手心緊張地冒汗。
這一刻我是真正意識到,老狽,會吃人的。
爸呢,不是說好兩個人守夜的,他是沒忍住困過去了?
我不小心和一個老狽對上眼,它頭直接轉了半圈,小心往前伸著試探。
不能這麼下去了,我慢吞吞往後撤,老狽也跟著往前。
我連它們的呼吸都感受不到,更不敢回頭看,但我覺得,我後背附近怕是還趴著幾個老狽。
見我往下,樹枝都沒砍,我又聽到我爸的聲音了:「濤子!你幹啥,我不是和你說誰的話都不能信嗎!」
「濤子,別上當,要是沒了火,那老狽殺人跟玩兒似的。」
「濤子,快回來!」
野獸的低吼混合著我爸的聲音。
我被驚得心神俱顫,根度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我爸的聲音。
周圍根度沒有樹枝,我就看到趴著一個個老狽,要是我打上去,它們被惹急了咋辦。
冷汗狂冒,我爸還在吆喝。
「濤子,火要滅了。」
我看了看我手腕,這一路蹭掉不少,再瞎動彈,早晚徹底沒用。
快想想,我爺以前帶我們上山,肯定教過些東西的。
我拿著砍刀,不能見血,不然老狽被激發了血性,我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說。
右腳費力往上抬,一陣涼颼颼的風激的我腳踝生疼,我不敢想那裡是不是守著一個老狽。
砍刀劃拉了兩下樹皮,把東西往下放。
出乎意料的,我聽到咚嘭的一聲。
我真在樹上?
想到這,我膽子大了點,不敢碰樹枝,碰乾燥的樹皮總行了吧。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之後我動作大了點,那些老狽也沒變化。
看到這裡,我眼一狠,反手握著砍刀,朝我的腳蹬上狠狠拍著。
頓時一陣吱哇亂叫聲響起,噗通噗通,有東西掉地上去了。
我哥嘶吼著叫我:「濤子,快ŧű₄下樹!」
我忙不迭往下爬,到樹下心情更沉重了,外面,有一圈老狽守著我們。
「砍樹皮,多砍點,這火不能滅!」
那一晚上,我們再沒敢睡,直到天亮,大霧散了,山上靜悄悄。
我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馬不停蹄背著背簍下了山。
-5-
等回了家,我累的不行,但精神緊繃實在不敢休息,總覺得老狽會忽然從哪裡躥出來。
我問我哥:「哥,咱爺到底怎麼了?」
哥沉著臉:「咱爺成老狽了。」
「老狽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哥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眼珠子驚惶的轉了好一會兒才定下神:「濤子,狽就是人形的怪物。」
我已經聽過這話了,但還是沒懂。
我哥接著說:「咱走山的人,都得學野獸叫、穿野獸皮、沾上野獸的氣味,把自己當成野獸一樣養著,有了獸性,一方面可以和山裡的野獸溝通,另一方面是山裡的野獸就不敢來惹咱了。」
這些我知道,我從小就是披著狼皮長大的,身上慢慢有了狼味。
就因為這,以前我走山和大部隊走散遇到熊瞎子時,還被幾隻狼救了命。
我哥卻恨我沒聽懂:「這人怎麼能有獸性呢!」
隨後他小心翼翼的湊到我耳邊說:「只有野獸,才有獸性,才聽得懂野獸說的話。」
說這話時,他濕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而後,帶著一股熊的腐臭味,我背後頓時唰唰冒冷汗。
我爺以前說,對付熊瞎子時千萬別一動不動或者裝死,要緩慢後退並製造噪音。
旁邊的熱水咕嚕嚕冒著熱氣,我小心拿過來放到我們兩個中間,然後把我面前的碗裝滿。
期間我能感覺到我哥始終盯著我。
「濤子,你不是才喝了一碗水嗎。」
我咽了咽口唾沫,頭皮一緊:「這水才燒開,我倒點涼一涼。哥,你接著說。」
見他始終盯著我,我把滾燙的水也給他添了一杯,他這才沒再盯著我。
「濤子,這人學野獸學的時間長了,就分不清自己是人是怪了。你得小心,這狽,比野獸聰明多了。」
我哥這麼一說,我頓時連狼皮都不敢穿了。
要是有一天我認狼不認人,帶狼進來把家裡人都吃了咋辦。
像是看出我的害怕,我哥突然笑了,明明是以前我很熟悉的模樣,現在卻看的我膽寒。
「濤子,你不用怕,ťůₗ咱還年輕,到不了那一步。
老人才會腦子發混,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還是獸,咱這會沒多少學野獸的經驗,和野獸打țû₁的交道也少,怎麼可能突然變成老狽呢。」
是不可能,可要是……
這人是從小被老狽養起來的呢?
那長大的,到底是人還是狽。
-6-
隔天,我哥出去賣了山貨,家裡我爸找張拐子要了幾服藥貼上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睡在炕上。
嘴裡念念叨叨的都是老狽。
這一筆賺的不少,夠我們生活三四個月了。
度想著最近不去走山了,可沒想到,最近村裡的霧卻越來越大。
我爸把我們喊到近前來,他身上的藥味很重:「濤子,大海,你們倆趁早出村吧,別待在這兒了。」
我和我哥對視一眼,說:「爸,要走一起走。」
爸猛地抬頭看我,可能燈光太暗了,我竟然看到爸的眼睛泛著綠光,一揉眼再看,他已經閉上眼了。
「爸快不行了,你們拿上錢走,到人多的地方。老狽怕人,你們進了城它就不敢追了。」
我還想再說什麼,哥狠狠閉了閉眼,拉著我就走出去。
「濤子,別說了,大霧天不能帶老人出門,咱爸在大霧裡待的時間長了,怕是會出事。咱先走,看能不能找人幫忙。」
爸不行了,哥就是我的主心骨,他說什麼我都點頭。
臨走前,哥對我說:「大霧天邪性,那些獸皮就別帶了,不然我怕我們也腦子犯渾。」
我拿上砍刀,看了眼救了我很多次的狼皮,手動了動,越看越害怕。
腦子裡,好像模模糊糊想起些什麼東西。
救了我那麼多次的狼皮,真這麼詭異嗎,那我們到底還為什麼要學獸去活著。
出門時,我哥拿著繩把我倆的腰拴一塊。
兩三米的長度,不礙事,也能活動開手腳。
我們沒走幾步,就聽到有狼嚎聲。
我哥腳都頓住了。
「哥,是不是狼叫啊。」
他臉色灰白灰白的:「濤子,老狽把狼趕下山了。」
人哪裡跑的過狼,頓時我就想後退,家裡還有地窖,大不了先躲裡頭。
見我後退,哥一把攥著我的肩膀:「濤子,不能退,這些狼開春都餓的很,要跑只能趁現在,不然等它們吃飽養足精神了,抓咱們就和甕中捉鼈一樣。」
他帶著我往前走,我卻一動沒動。
回頭的時候,我哥身後好像有一個巨大黑影。
他臉在濃霧裡我都看不清,就一雙眼好像在發光:「濤子,怎麼不走?」
-7-
我想起一件怪事。
今天一天了,家裡的黑狗一聲沒叫。
這正常嗎?
那狗雖然平時不怎麼叫,但餓了和聽到狼嚎的話,肯定會叫的。
「哥,咱家狗呢?」
他盯了我好一會兒,才笑開:「咱家狗老了,讓它陪著爸吧。」
「那給它喂點東西,不然沒力氣和狼打。」
我哥回轉過身看著我:「濤子……你,不會是老狽吧。」
我猛地一個激靈,頓覺毛骨悚然。
「哥,你……你說啥呢。」
我還懷疑你成老狽了呢,這些天就不正常,不會真成老狽了吧,和爸一塊算計我?
這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但現實裡我只全神貫注拿著砍刀緊緊盯著我哥。
「濤子,別怪我,最近確實有些神經質。在大霧天裡走山的老人才會成老狽,可是你…真的太反常了。」
我眼眶一酸,兩行淚唰的淌下來:「哥,我也覺著你是老狽,一驚一乍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哥往後退了一步,解開腰上的繩:「那別綁腰了,在手上纏幾圈攥手裡就行,不然我也害怕。」
我們現在徹底不敢一前一後走了,往村子外走,還得防備著對方。
度來還想一下要不找找村裡人,可怕他們裡頭也有老狽,愣是悶頭往前走。
走到村口,那裡有幾個模糊的影子,我哥立馬停下來,試探著問:「誰在那兒?」
霧太大了,吸進來的氣讓人難受,我們口鼻都捂在圍巾裡。
外面味道也雜,什麼都聞不出來。
那身影搖搖晃晃往我們這裡走。
我和我哥默契的隔開一段距離,警惕著四面八法。
哥提高聲音問:「到底是誰在那兒,別裝神弄鬼!」
直覺讓我汗毛倒豎,一步步往後退,這周圍狼嚎熊叫野豬吼聲接連不斷,一而再挑釁著我的精神強度。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和我哥說咱跑回家吧,不管怎麼說至少是熟悉的環境。
「再不說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哥呲牙拿刀擺出攻擊架勢,鼻腔裡發出熊一樣的吼聲。
現場一觸即發…ƭṻₔ
我哥卻愣住了。
-8-
「大軍?」
大軍不是……在城裡嗎?他是我們村專門負責對外銷售走山找到的藥材的。
我趕緊拉著我哥後退:「哥,小心點,爸說了大霧天裡,誰都不要相信。老狽可聰明著。」
前面的人穿著綠色軍大衣,是我們村獨一份的。
可是他就站在前面也不說話,隱約能看到他頭朝這裡一探一探的。
「壞了,不會真是老狽吧。」
話音剛落,大軍說話了:「是真人,不是老狽吧?」
我們一頭霧水,還沒搞清楚,可下一瞬,大軍說的話就讓我們心頭駭然。
他走近了,臉上帶著大圍巾和眼鏡,聲音噝噝啦啦有點含糊:「我在村口遇著老狽了,老狽在這裡守株待兔,好幾次想拖我走。」
「那咱仨結伴出去,好歹有個照應……」
大軍搖頭:「老狽都在前面蹲人呢。」
說著,他轉頭拿了什麼東西,往前面一扔,劈裡啪啦的聲音傳來。
頓時各種嘶吼嚎叫傳開,我還聽到了人聲一樣罵罵咧咧的話:「是老狽……!」
話說到一半被斷開。
大軍招招手,好像在讓我們過去。
可剛走兩步,我和哥背後猛地發涼。
炮仗的氣味,怎麼一點都沒聞到?
但那個穿著綠色軍大衣的東西,有車。
「濤子,咱過去看看。」
我們屏住呼吸朝前走,突然一串鞭炮朝我們兜頭扔過來。
我和我哥被驚得不停跳著腳往後退,炮仗劈裡啪啦響,車周圍一下竄出好幾隻老狽。
除了被嚇得跑走的老狽,穿著大軍衣服的人很快就被一把刀給抹了脖子。
等它倒下,我們才看清那也是一隻老狽。
我背後一涼,脖子都跟著泛疼。
一個粗糲的聲音在背後大吼:「愣著幹什麼,快把車搶過來。」
是大軍,他衣服被扒了,身上好幾道傷口,手還泛著燒焦的肉香味,一看就是被炮仗炸的。
我一邊放炮仗嚇老狽,一邊和我哥往車上跑。
大軍帶著我們橫沖出去。
跑到車邊我忙不迭問:「大軍,剛剛怎麼回事,那老狽穿著你的衣服。」
「老狽到底是人變來的,他們學人朝我Ťũ₉招手,還拿答錄機錄了我的聲。快上車,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可我們關上車門剛要走,前面又竄出來一個人,血腥味很濃。
「救我……救我……」
大軍臉色不好,他身上出那麼多血,活不活得成不說,光是血腥味就很容易讓老狽發狂。
他罵了一聲,朝外頭喊:「快上車,別墨蹟。」
可沒想到越說他走得越慢,最後啪嘰一下倒在地上了。
大軍急得把頭探出去:「要暈上車再暈,再不過來就不帶你了!」
周圍聽著有窸窸窣窣聲,不知道什麼情況。
可能大軍說的話有點用,外頭的人往前竄了一點,血腥味更濃了,我和我哥很不安。
大軍又把身子探出去一點。
還用手拍了拍我這邊的車門。
我站起點身子問:「怎麼了?」
大軍不說話,就一個勁拍我這邊的車門。
我打開車門就要下去,沒想到一把鋥亮的刀直接朝我砍過來,還是我哥反應快,一腳踹出去,又給我把門關緊了。
「別下去,是老狽!」
-9-
大軍的身子還在往外探,我哥眼疾手快抓著他,他脖子上的血呼啦啦朝我們飛濺過來。
大軍……頭沒了。
我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沒的。
可這一拽,連帶著把一個老狽拽進來,是我爺!
他頭往裡伸,伸手就要抓我們。
我和我哥嚇愣住了,手忙腳亂的就拿著大軍的身體去堵它。
「拿砍刀,給它幾刀,濤子你會開車不?」
我不會啊,我哥他自己都不會。
說完我哥就反應過來了。
外面車窗上也趴著好幾個老狽,我拿著砍刀和大軍身體擋著視窗的老狽。
我哥在車上到處亂按,沒一會兒真讓他找到鎖車門車窗的東西。
到這裡我們剛松一口氣,老狽就搬石頭想砸我們,還在外面放炮仗。
這些老狽根度不怕這東西!
「完了完了完了。」
「這車到底咋開的啊。」
我要被嚇哭了:「早知道就該把家裡的黑狗帶上。」
哥皺眉急得喊:「那黑狗爸要留著做伴,不然我不知道帶上黑狗更好?」
嘭咚一下,車使勁往前一挪。
可動一下就沒再動。
我哥在車上到處按,還真讓他找到開車的竅門。
一下、兩下,撞開了幾個老狽,呲溜一下,轉了半圈。
嘭!
車猛地往上躥了一躥。
顛簸兩下後,右後邊陡然下去一塊。
壞了,老狽把車胎弄沒氣了。
我和我哥,清晰的在對方眼中看到絕望。
「濤子,我一會兒開車門,夾死幾個算幾個,他們一旦把頭和手伸進來,你千萬別猶豫,看到就砍。」
我嚇得直點頭,砍刀也在手裡握的緊緊的。
外面傳來嘿嘿的笑聲,搞得我更加緊張。
老狽果然先伸了胳膊進來,我利索的砍下來就閉上車門,喘口氣又打開門想砍。
可是老狽學聰明了,它竟然把一開始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的老狽來當障眼法,吸引我注意的時候爪子朝我的頭抓過來。
幸好車內空間小,我把屍體往上一頂,它就抓不到我。
但壞消息是……
屍體太大,車門關不上了。
-10-
度以為是我這邊先掉鏈子,我被屍體壓的不能動彈的話,老狽從下面拖著我的腿下去也能拖死我。
可我背後劈裡啪啦響起鞭炮聲,炸的我渾身都疼, 臉有一半露在外面,一隻眼離得近直接被炸的睜不開了。
有老狽順著我哥那邊往裡頭丟炮仗!
我哥慘叫著被拖出去。
我心裡一陣絕望, 完了,我自己根度跑不了。
腿被拽著拖出去的時候, 我像條死狗似的,渾身提不起力氣。
耳邊好像聽到了狼嚎聲,那些張著爪子要把我分屍的老狽, 突然被狼咬上來嚎叫著和狼打鬥在一塊。
我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散開,裡頭是我悄悄藏在裡頭的狼皮。
我嚎了兩聲, 狼護著我後退。
拿著砍刀我還想把我哥就出來,但他渾身是血,看著我呲牙, 等我好不容易把老狽趕走。
他吼叫一聲朝我撲過來。
救我的狼在我面前被砍成兩半。
他眼睛幽幽閃著綠光,沒了人樣,猙獰的嚇人。
我哥……變成老狽了。
我們村的人都有獸性,瀕死的時候, 變成老狽的概率也大。
腿突然沒了力氣,我踉踉蹌蹌的朝村子外面跑。
眼前大霧快散了,我睜大眼睛使勁加快腳步。
咚一聲,地上不知什麼時候橫出來一根繩,我被繩絆倒了。
而我爸, 在前面等著我……
他嘴裡發出野豬叫, 周圍是幾個橫屍不完整的人。
我爸什麼時候跑我們前面的?
他和一般人還不太一樣, 看著更聰明……
啊……
哥說爸要留著黑狗作伴, 爸他是不是故意讓我們被消耗體力, 還弄死了黑狗。
不然我們家黑狗不可能一點動靜沒有的,除非是熟人。
爸朝我招著手, 可看到我身後出來的狼後又警惕的後退。
我和狼合作著, 把我爸打的不能動彈後,就朝鎮上奔過去。
這裡車很多,人也多,我看著害怕。
他們和我認識的村裡人都不一樣。
路上有人說了些我費勁也聽不太懂的話。見我渾身是血,他們憐憫的看著我, 還把我送到了警察局。
我知道員警, 可以幫我們。
-11-
雖然交流很費勁,可員警也很快出警。
車上我又慌又怕, 他們談及的內容讓我蒙了。
「小心點, 我看這狼孩不太會說話, 還帶著凶性, 別放鬆警惕。」
我想解釋, 說我不是狼孩。
可他們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窖。
「什麼狼孩, 他們村裡, 都把被野獸養大的孩子叫老狽。」
「好像是山上經常起大霧,那裡頭有致幻的東西。人致幻,動物也致幻, 不然人和動物怎麼一塊在村子裡生活。」
「聽說有的老狽看野獸沒口糧了,還會藉口賣藥材把人騙進村吃了。」
「咱這段時間一直盯著沒讓人進去,它們是不是忍不住了…」
我木著眼抬頭,像是沒聽懂。
面前, 是一雙雙警惕審視我的眼睛。
而隱蔽處,有黑洞洞的東西,正直直對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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